作者:臊眉耷目
手下数万大军的报功,又当如何请奏?
边境的守屯安排也是问题,等大军撤后又该如何布置防线?
这些,都是卢植需要考虑,并一步一步筹划的。
“老师。”
随着帐篷外的一声轻唤,卢植扭过头去。
他看到的是刘俭,端着一个漆碗,里面冒着热气,应该是煮汤。
“老师,劳累了一天,还滴水未进,用些汤食吧。”
学生对自己如此孝顺,卢植自然非常开心,特别是他最近看这个学生,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满意。
怎么当年在缑氏山的时候,没看出他这么招人稀罕。
接过刘俭递送来的汤,卢植品了一口,赞道:
“好汤头,可是用剩余的貘炙熬的?胡人惯用的食法。”
“老师,你让我按照上回拟定我所在曲屯诸人军功,学生已经做出来了,特于老师检看。”
说罢,随即将一卷简牍放在了卢植的桌案上。
卢植喝了一口汤,拿起方巾擦了擦嘴,随后才郑重其事的打开。
仔细看了一会后,卢植奇道:“这上面,没有你自己的名字?”
刘俭淡淡笑道:“学生不急,还是先以辖下士卒们的功绩为主。”
“你倒是不贪功。”卢植一口一口的泯着汤汁,含糊道。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卢植听了这话,认真地看了刘俭几眼,叹息一声。
“终归,当年在缑氏山上,为师教你们的东西,你还记得。”
刘俭心中暗自嘀咕,老师你可快算了吧,当初在缑氏山,你总共才给我们上过几节课,用手指头都能掰算出来的吧。
“也是,终归你是要举孝廉入京为郎的人,这个中事宜繁杂,非一蹴而能就,反倒是将你那几个善战的兄弟们安排妥善了才是。”
“是,如此弟子也可以心安理得的随恩师上路了。”
“噗——!”
卢植直接一口汤呛着了。
“我是说,如此弟子也可以心安理得的随恩师上雒了。”
卢植再次拿起巾帕擦了擦嘴,不满的瞪了刘俭一眼。
“回头去了雒阳,闲暇无事时多往缑氏山走走,给你补补语文课,不会说话。”卢植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听了这话,刘俭心中却异常开心,卢植都这么肯定了,那就是说明吕虔一定是已经答应了他要给自己举孝廉。
卢植继续慢悠悠地道:“玄德那边,察廉之后需要有郡署报往尚书台,登记在册后再分配地方职务,老夫在尚书台,会多多帮他留意的。”
刘俭笑道:“老师,玄德兄那边,可否安排的离家近些?最好是在青州或是冀州,给他安排一个大县的县令或是县尉之职……”
“你……!”
卢植的表情略有些扭曲:“这朝廷是你刘家办的?你想安排他去冀州就冀州?你想让他当县令就县令?”
刘俭没说话,他只是一脸腼腆笑容地看着卢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千万不要露出太得意的表情呀。
卢植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这朝廷要是严格来说……好像还真就是他刘家开的。
半晌……
“唉,你这竖子。”
卢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忙碌了一整天,不知为何,与这小徒弟坐下聊聊,倒也是能够放松身心,乐的个舒坦。
“放心吧,玄德的事情,老夫自会上心,不需要你在这里操闲心,难道为师自家的门生,我还会放任不管?”
“恩师说的是,学生多事了。”
“吕子既和刘伯安都来信,那简雍和关羽的事情皆定,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有大功劳的,地方若不予高吏之位,多少还是说不过去的,尚书台也开始走章程了。”
“不过你还需多多提醒他们,特别是那关羽,既已当了刺史府的兵曹参军,在刘伯安手下执掌兵事,那就不能还是往昔那个游侠性子,别说要杀人就杀人,刘伯安此人,为人可是正派的紧!”
“恩师放心,我一定好生提醒云长。”
“至于幽州边郡,特别是雁门、代郡、定襄,陛下下旨,授为师统筹部署之权,你上次说你那个贤弟张飞可在戍边抗胡,老夫这段时间与你一同征伐,也偶有观察此人,觉得你这个贤弟却非寻常人士,是可造的将才,只是他有一件事有不妥。”
“不知恩师所言何事?”
“以张飞的功绩,给他一个六百石的曲军侯戍边,并无大碍,关键是他年轻,而雁门,代郡等边境之地,多为凉州系尉官镇守,各曲之卒也多为其心腹老卒,那张飞刚刚十五,何以服众?”
刘俭闻言正容道:“老师这就错了,古有甘罗十二岁为上卿、孟尝君五岁以语启父,李道祖年幼论福祸,张飞虽少,却未必输于年长之人。”
卢植叹道:“能力是有的,就怕并州边屯皆是老奸滑油之卒,又都被凉州系人惯坏了,不好管。”
刘俭心念一转,随即献策。
“若如此,不妨乘着大战初定,成立新屯,如何?”
“成立新屯?”卢植捋着须子:“倒也不是不可。”
“此番征战,幽州凉州征调了不少年轻戍卒,这些儿郎入伍时间不长,若是抽调其中精锐,交于张飞成立新屯,操练精熟,必可为大汉再添新功……戍边的事,我们不能总是指望着凉州人啊。”
卢植闻言笑了。
他甩手虚空点了点刘俭的鼻子,摇头笑道:“你啊!一肚子本不该在这个年纪该有的主意!不过你所言确实不无道理,来日我拟定奏折,星夜送往尚书台,在幽并建新曲屯,你弟张飞就乘着这段时间,赶紧先行挑选合适的人手,别回头让旁人将精卒都选了去。”
刘俭闻言大喜,立刻道:“多谢恩师提点!”
……
第二日,刘俭就陪伴着伤势未曾痊愈的张飞,调选各部精壮,成立新的曲屯,作为张飞镇守边郡时的下属兵将。
张飞此番被任曲军侯,秩俸六百石,管一曲即前后左右中五屯人马,共计五百戍卒。
那个先前在战场上救过张飞的韩当,自然是优选之列的!
在去收人之前,刘俭告知张飞:“贤弟,这次给你选的这五百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新卒,原先皆无部署,你就等于是他们的第一任长官,你要切记,戍边是一方面,收心也是一方面,务必将这五百人收心,让他们认你为主,与你,日后这五屯幽并青壮,或许就是咱们的班底中心力量,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教导张飞
说实话,张飞明白刘俭的意思,但他未必能做好。
他这个人的脾气秉性是尊上而不怜下,与关羽正好相反。
让他收五百人之心为己用,说实话委实有些太过考验他的本事了。
但明知道他不擅长这个,刘俭也硬性的逼着他这样做。
不能体恤士卒,对于一个领兵者来说是大忌,刘俭不管张飞是怎么养成这个毛病的,但天幸他此刻年纪还不是很大,所以可以改!
所以刘俭给他下了死命令,这五百人,张飞必须要将他们全部收心,日后若果真需要,这五百人中,最少要有八成可以成为他们涿县五虎的班底。
一只好的亲卫军,就是要由小渐大,且不说变大之后骨子里面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良莠不齐,但在小规模的时期,一定要做到绝对的信任以及绝对的忠心。
这些,需要靠很多东西在多方面来培养的。
其实在这件事上关羽比张飞更合适,但刘俭就是要逼张飞超越自己一次。
张飞虽然在这件事上有些挠头,但面对刘俭坚决的态度,还有他稍微用了一些激将法,促使张飞不得不接下了这项任务。
很快,那名先前在弹汗山战场救过张飞的幽州陪隶韩当被找来了。
军旅陪隶被充军的罪犯,在军中地位十分低下。
普通的士卒在大战时若能斩贼首,便可请功,但对韩当这样的陪隶没用,他就是把鲜卑大漠草原屠了个干净,朝廷方面,也不会记他的半分功劳。
因为他身份不行。
韩当被带到刘俭和张飞面前时,颇有些忐忑。
“罪隶韩当,见过两位贵人!”
刘俭仔细打量韩当,身材壮硕,双臂极为粗大,一看就是膂力过人之辈,确实没有辜负史书对他的记载。
这样的人物,自己带去京中不合适,让关羽或是简雍带到刺史府也不合适,若是留在军中辅助张飞,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这,刘俭用手肘碰了碰张飞,低声道:“说话啊!”
至于该说什么话,在韩当来之前,刘俭已经与张飞沟通过了。
“嗯……”
张飞似乎有些不好张口,但是当他对上刘俭严厉的目光时,他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罢了,虽然与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不符,但既然是兄长让的,那俺便是豁出去了有何妨?
“哎呀呀!”
张飞突然一嗓子喊出来,莫说是韩当,刘俭也被他吓了一跳。
之见张飞急忙走上前,按照刘俭事先教给他的,伸出双臂,环抱住韩当两侧的臂膀,高声道:“先前鏖战,幸亏足下相救,这几日俺和兄长多方打听,终于知晓足下所在,今日寻足下来,不为其他,就是想当面致谢!”
“救命之恩,飞无以为报!请受俺一拜!”
说罢,便见张飞冲着韩当拱手低头致谢。
韩当见状大惊。
别的且不说,但看眼前这两个人的穿着,他就知道对方和他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俭此时未着甲,身穿曲裙深衣,望其面貌和年龄。似高门士人扮相,而张飞今日便已得到了军令,受封六百石曲军侯,他身上的板甲和腰间的佩剑,都是刚刚按照规格新发的,韩当只是稍看这身装备,就知道他眼前之人是个什么级别。
他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道:“罪吏岂敢劳军侯亲谢,万万不敢!”
张飞又伸手将韩当拽了起来,驱寒问暖一番,随后请他入帐饮食。
韩当一个劲地想推脱。
就在这时,刘俭站出来道:“我兄弟平日里自诩英雄无敌,不想在战场上居然为君所救,正所谓英雄惜英雄,汝若不入帐,只怕我这兄弟今日不会好过。”
张飞听了这话,更是来劲,硬生生的将韩当拖入了帐篷中。
韩当平日里以膂力过人著称,今日被张飞硬拽着,他竟然分毫抗拒不得,心中大骇。
眼前这人如此年轻就当上了曲军侯,看来的确是有他的能耐!
这等力大之人,自己还是头一遭见到。
好像他手臂上还有伤吧?
……
到了帐内,三人也不能喝酒,刘俭只是让人端来些好饭给韩当吃。
军中陪隶身份低贱,他平日里吃的东西,不需细想就可以猜到是什么了。
刘俭估计,他都够呛能比军中的战马吃的要好。
事实上,当韩当看到眼前的粟饭时,眸中似隐隐有些雾气。
他道了声谢,随闷头吃了起来,那动作之猛,狼吞虎咽之态,若是让刘周看到,非得一声令下让他全吐出来重新吃。
张飞此刻没有心情吃饭,他脑海中全都是刘俭适才告诉他如何体恤兵卒,在军中收揽人心的办法等等。
就在张飞走神的时候,刘俭却突然清了清嗓子。
张飞疑惑地看向他,却见刘俭冲着韩当那边试了个眼色。
张飞瞧了过去……
好家伙,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韩当已经是将那碗粟米尽皆食尽了。
真是好食量!
其实也不难猜,对于一个军中的陪隶来说,什么功业名利富贵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扯淡。
一漆碗香喷喷的饭食,对其而言,足可抵过一切。
张飞站起身,拿起自己那碗还没用过的饭,走到韩当面前,道:“兄莫要嫌弃!这碗我还不曾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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