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特别是那副打造精良的甲胄,和那几匹难得的北地良驹,着实让麴义动容。
身在前线指挥兵卒的将领,甲胄和马匹就等于他的生命一样,有时候人在战场上遇到真正的危机的时候,也只有这两件东西能够作为最后的护身符,帮助他保全性命。
简雍携带贵重礼品远来,麴义自当要奉之为上宾。
虽然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但只是聊了个把时辰,就熟悉的如同多年挚友一样。
这是简雍独有的本领。
他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和谁都能混成自来熟。
这个本事在他入仕之前就有,入仕之后,更是被他练的炉火纯青。
两人喝了一顿酒,就开始以兄弟相称了。
“宪和先生,你我昔日从不相识,你这次却携带如此重礼远来于我,我这心中实在是惭愧,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麴义这顿酒喝的有点上头,说起话来就多少有点结巴,开始口不择言了。
不过,简雍等的就是他这个状态。
只有在这个状态下,有些话简雍才能对他说出口。
“兄长客气了,你的威名如九天之雷,我早有耳闻,西平麴氏之名莫说在凉州,就是河北之地也多有人知。”
“我今奉刘将军之命,特带些许薄礼特来拜见兄长,不为其他,只是为了想向麴兄表达左将军的结交之情。”
麴义听了这话,感到不胜唏嘘。
“左将军威名赫赫,声名冠绝寰宇,身为宗亲皇叔,却屡立大功,从斩和连,到诛张角,再到牧守河北,诛司马俱,徐和……每一桩每一件的功绩都不是我能比的,似义这等微末之人,如何也能入得左将军之眼?”
简雍哈哈大笑:“麴兄这话说的,若是换做旁人,或许不识麴兄大才,然左将军何许人乎?”
“知人善察,难眩以伪,识拔奇才,不拘微贱,结关羽张飞于黎庶之际,拔赵云高顺程普于行伍之间,识张郃高览徐荣黄忠等于军旅之内,今使立名将,皆获其用,北可逐外寇于边塞,南可镇宵小于境内,四海之内谁可比之?”
简雍夸夸其谈的吹了刘俭一顿,但他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麴义的心坎里。
麴义大老远的从凉州西平郡跑到关东来干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一个能看重他能力的人,帮他脱离出凉州那个鬼地方么。
他先前曾以为,号称颍川名士的韩馥可以做到这点。
但如今看来,韩馥不过是徒有虚名。
麴义帮韩馥打了几场胜仗,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与利益,这让他感到异常的沮丧与灰心。
这个天底下,并不是不存在可以白白为你卖命的人,但关系一定要铁。
似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和刘俭的关系,他们就能为刘俭献出生命不求回报,但这种关系是经过常年积累,可遇而不可求的。
很显然,麴义和韩馥的关系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麴义现在对韩馥可说是非常的失望。
一想到刘备,关羽,张飞,黄忠,赵云之流,昔日皆是寂寂无名之辈,可跟在刘俭身边后都飞黄腾达,威震一方……麴义心中实在万分羡慕。
你看看人家找的主子。
你再看看我找的这个。
简直没法比!
想到这里去,麴义不由长叹口气。
他看向简雍道:“不知宪和先生在刘将军麾下所任何职?”
简雍笑道:“哦,我没有什么大才,只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够到处游说,昔日,左将军曾让我在幽州替他看管族中基业,今日大事将成,将军欲让我去冀州,保我为一两千石太守尔。”
简雍这话说的麴义心中实在憋闷。
你看看,你看看!
这就是人比人得死!
一个在幽州替刘俭看家护院,当使者耍嘴皮子的,如今都要到冀州当两千石了……乃公的。
简雍突然问道:“不知兄长如今在韩方伯麾下,任何职?”
一句话问出来,把麴义的脸臊得通红。
他喝了一口酒,闷闷不乐的道:
“只是在韩方伯麾下听用,暂代别部司马,并无具体官职。”
“哦。”
简雍恍然的哦了一声。
“兄长昔日在中原相助韩方伯与董卓对抗,这凉州的弩阵几可令西凉兵吃了点亏,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兄长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今天还没有明令官职,着实是有些屈才了。”
麴义又喝了一口酒:“时运不济,如之奈何?”
简雍道:“我今日与兄长乃是第一次见面,有些话本不该说。”
“但我观兄长乃是大将之才,如今湮没在此,实在是可惜,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兄长何不弃韩方伯往他处寻个出路?”
麴义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出生于凉州,本就不为关东士人正眼所觑,如往他处去,谁能收之?谈何容易啊。”
简雍笑道:“适才我所言,左将军招贤纳士,不问出身,兄长难道没听进去吗?似关张赵等辈皆与兄长出身相若,如今皆是名震一方的重将,兄长若往,他日成就,必不在此三人之下……何不往投之?”
麴义紧紧的盯着简雍:“只恨我没有门路啊。”
简雍笑道:“还要什么门路?我今日所携带的贵重礼品,皆是左将军倾仰兄长所赠,足见左将军对麴兄之期盼也。”
“只要兄长愿意,简雍愿为引荐之人。”
麴义闻言笑了。
“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天赐良机,我自当随先生同去,只是投奔左将军,无有觐见之功,这可不是麴某的性格,先生稍等我数日,待我取一件觐见之礼,再随先生去见左将军。”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来将献礼,同乡问责
于是,简雍当晚就在麴义的军营住了下来。
次日一早,麴义就悄悄地率领几名亲卫,前往后方先去见韩馥。
张举这一段时间一直是深沟高垒,避而不战,麴义连续几日想办法逼迫张举,也未曾见到他率兵出战,故而此时转马一日暗中去见韩馥,此地应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麴义毕竟是常年在军旅之人,行动速度极快,很快就见到了韩馥。
此时,麴义在前线有四千精锐,而韩馥手中,则是掌管着近一万的人马。
这一万人,属于是他韩馥的老本。
……
“末吏麴义,见过方伯!”
韩馥正老神在在的斜靠在桌案上,手中拿着一卷《尚书》,捋着须子认真地读着。
麴义一看韩馥这个状态,心中多少就觉得有些来气。
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如何还有这个心情?
韩馥越是如此,麴义便越是觉得韩馥对他不住。
自己在前线愁成了狗,他在这老神在在的乐呵着?
“方伯,我已经连续十日请方伯催办粮草,并支援兵卒,为何方伯至今依旧不为所动?难道张举之乱,方伯不想平定了吗?”
韩馥将手中的简牍放下,长叹口气。
“有些事啊,不能急于一时,还需慢慢操办,慢慢操办才是。”
麴义听了头疼。
韩馥就是这样,办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
慢慢操办?
打仗,平叛!
这事如何慢慢操办?
“方伯,前线的将士们兵粮短缺,现分发粮食之时,皆已是用大斛换了小斛,三军士气不振,士卒已有怨言,还怎么慢慢操办?”
韩馥很不高兴:“此等刁卒,端的无礼!国家正值危难之际,韩某与司马皆有一时之困,这点小事,他们忍忍就是了,待日后韩某筹集了粮秣,再补发就是,司马你身为一军统帅,还需动用军法,治军严苛才是!”
就这个方面来说,麴义和韩馥确实是沟通不了。
他们一个是常年在凉州边郡带兵打仗的人物,知晓底下人的脾气秉性。
三军将士,自当行之以军法约束其行。
然,如今不是三军士兵的问题过错……是身为将帅,缺了将士们口粮!
一军征战,最忌讳的就是粮食供应不足。
这可不是靠军法杀人就能镇压的。
本来就缺了将士们粮秣,如今还要用军法镇压,岂非大谬?
韩馥出身于颍川士族高门,乃是经学名士,亦是袁氏门生,其家族势力在颍川之地根深蒂固,他的生长环境,是建立在高门家族压榨普通人之上的。
故自年少时起,韩馥就习惯了普通人为他们这些士族望门,高阶之士让路。
不论是仕途上的,还是实际资源利益上的,大汉朝的名士高门,都有一种天然养成的习惯,那就是一切事要以他们为优先。
就算是底层的人吃苦受穷,累遭劫难也一样……吃苦受难,那是你们本有的生活状态,是应该的。
如今,这种思想也被韩馥拿来用到了麴义军中的士兵身上。
“方伯不知兵,此等形势之下,岂能以军法严苛士卒,如此岂不引起哗变,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赶紧筹措到粮食,如若不然,我就只能暂且退兵,与方伯合兵一处了!”
“万万不可!”
韩馥急忙道:“我远归幽州讨贼,正是立威树信之时,如今各郡诸家对我皆持观望态度,纵然拿不下张举,也一定要打个胜仗给他们看看,不然韩某今后在幽州如何立足?”
韩馥的想法,就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错。
问题是,你要打仗,你把后勤做好啊?
光让打仗,后勤不做?
麴义舔了舔嘴唇,最终长叹口,他心中对于韩馥的最后一点期待,算是彻底的消亡无存了。
“麴某有一法,或许可解此燃眉之急,请方伯静听!”
韩馥一听麴义有办法,急忙道:“麴司马但说无妨!”
麴义道:“末吏手下的斥候探得,张举有一部分的粮草,目前皆屯于肥如西北的碣石道,据闻数目颇丰,若是能够将这些粮秣拿下,一则可打击张贼的士气,二则可以用以充实我军军需,不知方伯意下如何?”
韩馥颇有些疑惑:“还有这等好事?只是张举兵在肥如,为何要屯粮于碣石道?”
麴义冷笑道:“这是张贼在给自己留后路呢,碣石道临近渤海渡口,以末吏度之,张贼必是打算,若幽州战事不胜,他便从碣石道出海,走水路直奔辽东!粮秣屯于碣石道,也是为了方便搬船!”
韩馥听到这里,恍然而悟。
“麴司马既然已经探查出了彼之虚实,何不速速派遣人马,去夺其粮以充吾军?”
麹义摇了摇头,道:“我手下只有四千人马,且多以弓弩军士为主,阵地防守尚可,然作为突袭之军,却不堪大用!张贼之军的主力虽在肥如,然碣石道乃是其最后逃走所用之命脉,必有准备!”
“我这四千人马,去了必无所成!”
韩馥问道:“司马需多少人马,方可办成此事?”
麴义低着头,仔细地想了片刻之后,方开口:“最少,也得需要一万人马才行。”
听了麴义的建议之后,韩馥似乎是有些犹豫,他坐在原位,捋着须子细细沉思。
一万人让凉州人麴义执掌,韩馥不放心。
麴义言道:“若是方伯觉得有险,那麴某这就回前线将兵马暂时撤回,咱们再作计较。”
“哦,不!不……要打,还是要打的!”
韩馥急忙伸手挡住了麴义道:“司马此时不可退兵,一旦退兵,日后幽州诸豪皆不服我,只是服气那荀彧和关羽,我日后还如何与他们在幽州之地一争长短,万万不可!”
随后,韩馥叫来了他从颍川带到了此处的心腹,现今的武猛从事张刑。
“吾着张从事引六千兵马,会同你那四千精锐,共计一万,随你去攻打碣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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