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少年道:“既都是客人,兄不问礼,一上来就先斥责,是何缘故?这难道是兄长的待客之道?”
赵珺被他那弟弟说的脸色发红,偏偏有刘俭和刘暠等人在场,又不便发作。
“二弟!今日来的,都是州郡中的大人物!汝莫要生事!”
赵云身边,一名少年拉了拉他的袖子,随后对赵云挤了挤眼,道:“云,今日你家中有客人,我们就不多留了,明日老地方见!”
说罢,便见那少年冲着赵珺一拱手:“赵家大兄,这些山野之物,是我等的一点心意,大兄且收下,云还年少,请大兄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赵珺板着脸道:“汝等平日教他学学好,我自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了!东西拿走,回去孝敬汝家爹娘,我这不缺!”
赵云扬了扬眉:“兄长,人家这可是在送你礼!”
赵珺言道:“我说了不用,让他们拿回去孝敬自家爹娘!”
赵云身后,那名少年道:“兄收不收,是兄之事,我等送不送,是我等之事,我等今日送了,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大兄若是嫌弃,命人撇出去便是!”
说罢,他对赵云道:“云,我们走了!”
说罢,一众少年郎皆转身出了赵家的宅舍。
只是在院前放了一堆猎物,院外隐隐传来那些少年们的嬉笑逗骂之声,闻声颇显放浪形骸。
院落之中,只剩下赵云和赵珺兄弟两人四目相对。
赵云并不生气,只是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猎物,问他哥:“要吗?不要我就扔出去。”
赵珺也顾不得那些猎物了,他一把拽住赵云,将他拉到了一众贵人们的面前,笑道:“舍弟年幼顽劣,失了礼数,请诸公莫怪!”
说罢,他拍了一下赵云的后背,道:“还不快见过诸位贵人!”
赵云淡淡的扫了赵珺一眼,轻叹口气,拱了拱手,似有些漫不经心:
“见过贵人!”
“这位是咱冀州方伯!”
“见过方伯。”
“这位是常山王!”
“见过常山王。”
“这位是国相。”
“见过相君。”
“这位是县尊!你原先见过。”
赵云默然无言。
少时,便见赵云扭头看向赵珺:“兄长,问完了,我回去休息了。”
赵珺的脸色顿变,怒道:“家有贵客在此,你不在此相陪,此时回房却为何意?”
赵云淡淡道:“我的客人,兄长可曾招待过?”
赵珺气的语塞,偏又无法反驳。
少年赵云向着在场诸贵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赵珺愣了好一会,无奈的冲着众人道歉道:“舍弟年轻气盛,顽劣不堪,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过错,还请诸位贵人莫怪。”
刘暠今日吃喝的挺高兴,他大咧咧的一挥手:“罢了,少年心性,不足挂齿!咱们在场的这些人,谁又不曾年轻过?谁年轻时又没办过几件荒唐事?谁又不是个豪杰了?”
说到这,刘暠又急忙补充了一句:“除了德然,他不老,还年轻的很呢!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适才的尴尬气氛一扫而过。
常山王别的本事不行,但在酒桌上缓和气氛的能耐却还是有的。
这让刘俭不由随之想起了简雍。
看来,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即使是刘暠这样的废物,也有他的用武之地。
真定县令则是捋着须子,苦口婆心的对赵珺道:“子圭,你这弟弟性泼桀骜,还得多管教才是啊,当着许多贵人的面,如何这般失仪?成何体统!”
赵珺急忙道:“县君教训的是,我日后定然严加管教!”
刘俭轻轻的泯着酒,乘着众人说话,转头吩咐侍立在身后程普低声:“德谋,有件事。”
“方伯吩咐。”
“这几日,我都会在赵家住,那个赵云,你帮我盯着他些,看看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还有……通知徐孟桐,让他查一件事……”
程普附耳听着刘俭小声的吩咐,将他的话都牢记在了心中。
……
……
当天晚上,刘俭等人住在赵家,第二日他对刘暠和孙瑾说,想在真定周边的乡里勘察太行地形,让赵珺调两百义兵随同他勘察。
刘暠虽然想早点回去,但刘俭发话了,他就算是常山王也不能不从。
于是,一行人只能暂时待在真定附近的乡里,继续在赵家吃住。
刘俭勘察了太行附近的地形两日,两日后,负责盯着赵云的程普大概摸清了赵云每日的路线,遂向刘俭汇报。
第三日,刘俭没有继续巡查太行附近,而是在一大早,带着程普和亲卫出了赵家的门,直言有要事做。
……
经过程普这几日的调查,发现赵云每日都与他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外出入山林间射猎,早出晚归,在外人眼中,确属不务正业,妥妥的一群闲汉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就算是贪玩,也没有天天这么疯的,刘俭当年在涿县当涿县四虎的时候,也没有赵云这么不着调。
这日晨间,刘俭等人跟随程普,来到了真定县附近的一处山林中,那里是赵云和他几个损友的狩猎之地,几个不务正业的少年郎每日都是相约于此地。
程普第一日跟赵云时,发现这个少年的警惕性极高,想跟着他极为不易,故而并未随其入山林,只是守在入乡的小路上,待晚上赵云等人回来后,在他们一群人中选了一个警惕性较低的,尾随摸清其家所在。
而次日,程普就转换目标,尾随此人,就大概摸清了赵云他们的聚集之地。
今日,刘俭和程普,带着一众亲卫来到了那些少年的聚集之处。
入了山林后走进去没多远,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宽敞的空地。
随着空地映入刘俭视野之中的,并非是一群不务正业的败家子在牵狗游猎,郊游踏青。
相反的,那是一群面容严整,手持木矛木弓的人!
他们两两射箭,三三对攻,正在用心打磨操练自己的武艺和配合。
而领头负责指挥他们的人,正是赵云。
赵云的耳朵很尖,他听到了声响,急忙扭头看去。
却见以刘俭和程普为首,一众人正在不远处观望着他们。
“停!”
赵云高喝一声,让一众“狗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随后,他从一块最高的岩石上跳了下来,持着木矛来到了刘俭的面前。
“你……为何在此?”
赵云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冀州方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赵家小弟,你这是在作甚?操演私军?你需知晓,你现在所做的这些,在某看来,有聚众演武为寇的嫌疑。”
刘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想学褚燕?带人啸聚一方吗?”
“不是!”赵云急忙矢口否认:“男儿丈夫,不能提三尺剑建功,已属憾事,焉能为贼乎!”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英魂遗孤
林中的空地上,刘俭和赵云席地而坐。
赵云盘着膝,在刘俭的对面静坐,他低着头,眉头紧皱,神情显得极为复杂。
而赵云的身后,他的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市井闲汉”们,也都是盘膝坐在赵云的背后,不论是神态亦或是姿势,都和赵云一模一样,整齐的让人惊讶。
刘俭来回看着眼前的一众少年,一边摇头,一边叹道:
“市井闲汉,走犬猎鹰,不学无术,不为人齿,但事实上,分明是一群苦练本领,胸藏壮志的少年郎……前日在你赵家,汝等呼朋唤友,高声喧哗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
面对刘俭的质问,赵云一开始并未做声。
但随后,他似是想通了,出言道:
“是!”
刘俭又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你与你兄长不和,在我等一众人前失礼,也是你与你家兄长早就商议好的,可对?”
赵云深吸口气:“是!”
刘俭继续说道:“你家兄长赵珺手下的那些所谓义兵,根本也是作假,你们真定县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千义军!对不对?”
赵云正色道:“义军是有的,只是已不足两千之数。”
刘俭道:“所谓的两千义军,不过是你兄长与真定县长,用来骗取州郡的兵械,钱粮的手段?没错吧?他们在撒谎!在骗国相,骗常山王,也是在骗我!”
赵云深吸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前几日在赵家与赵珺争吵时的那份不顾一切的少年桀骜。
此刻的他,显得平静镇定,听到刘俭说破了他和兄长天大的秘密也未曾有所波澜。
这才是真正的少年赵云,这才是他的本相。
包括他身后的那一众少年,也都没有了刘俭第一次看到他们时的喧闹不羁,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竟然皆不失风度。
刘俭言道:“从我第一次看到你们所谓的义军,我就觉得哪里不对,那些义军的士卒虽看着很壮硕,操练的也算是得当,不过却大多彼此不识,如果真是乡里义军,想来大半应为邻,彼此之间定然熟稔,这是义军的一大特色,瞒不过我的眼睛!”
赵云点了点头:“是。”
“还有前番在你们赵家,你和你的一众兄弟们一进门就被赵珺呵斥,随后你兄长与你就开始争执,惹你不快失礼于人,自回卧室,看似无破绽,但细细想来,期间多有生涩做作之举,只是我们当时都喝多了酒,不曾细想,”
“这分明就是你们兄弟故意此态,汝兄长不想让你与我们这些贵人有所接触,故做戏与你争执,而汝等也都是故意在我们面前失仪,是为了躲我们,对否?”
赵云深吸口气:“方伯所言不错。”
“如我所料不错,你兄长与县令作假义军,骗取州郡钱粮的事,你们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你兄赵珺与你等故作此态,是为了让汝等置身事外,保全你们吧?”
少年赵云站起身,双手环抱,向着刘俭长长作揖,恳请道:
“方伯既已识破我等,云只求方伯能够暂时饶恕我兄长的罪过,赵云愿入军中为阵前罪卒,将功抵过,若有功,云不求任何升迁,只求为大汉戍边破贼斩敌首级时可为兄长赎罪。”
赵云身后,那些少年郎也都是站起身,一同向刘俭作揖施礼:
“我等愿用命上阵厮杀,但有功劳,不求升迁赏赐,只求为赵大兄赎罪!”
刘俭抬起了手,道:“朝廷法度在此,有什么事情,都不是我说了算的!需按照朝廷的章程办事!”
“就看汝等要不要说真话!”
“人,错一次,或许还有机会弥补,但若是一错再错,越陷越深,只怕谁也保尔等不住。”
“我之所以三日前没有当面戳破赵珺,是因为我始终觉得,赵珺不是贪财重利会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去骗财货的蠢钝迂夫!当中定有隐情。”
“赵云,今日本牧使暗中寻你至此,就是要听尔等实言!这真定到底出了何事,赵珺为何行如此大罪之事,你若是知晓内中详情,尽管说来!”
“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饶了赵珺,该受的罪责,他一样躲不了!但不该是他受的惩戒,本牧使也绝不会偏颇让他替人顶罪,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日后由我自己查证,何去何从,汝自行抉择!”
话音落时,场中一片萧索寂静。
随后,便见赵云单膝跪在地上。
他向着刘俭抱拳道:“云久闻破鲜卑的刘使君之名,今日一见,果是英雄人物!常山一千七百壮士的英魂,可得瞑目!”
说罢,便见赵云转头但他身后的一众小兄弟们道:
“都给方伯跪下!”
刷!
便见这一众十几岁的少年郎们齐齐的跪倒在刘俭的面前,动作整齐到让人心惊。
饶是刘俭和程普久经战阵,此刻也甚感惊讶。
着实训练有素!
赵云站起身,走到第一个少年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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