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客1
“妾身明年要是给老爷生了孩子老爷也不去福州么?”
这一个多月,两个人同房的次数,着实不少。
她肚子里要是有了身孕,那也不奇怪。
只是未婚先孕,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狗血淋头。
沈毅抱了抱她,笑着说道:“你又骗我,蒋胜跟我说,你偷偷在服药。”
“那是一个偏方。”
叶婵轻咬嘴唇,目光有些忐忑:“谁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老爷,妾身要是有了身子,在福州,便待不下去了。”
“嗯。”
沈毅默默点头,开口道:“你回去之后,要是察觉到了,便给我写信,我让人把你接回建康家里来。”
“你一个女儿家,要是未婚先孕,在福州怕要被那些长舌妇追着骂了。”
叶婵点了点头,她趴在沈毅耳边,轻声笑道:“老爷,妾身今天没有涂脂粉,免得老爷回去,过不去姐姐那关。”
说完,不等沈毅说话,她便松开了沈毅,含泪微笑:“时辰不早了,不耽误老爷进城,妾身这就下车了……”
沈毅看着叶大小姐,然后缓缓摇头。
“我下去罢,你就坐着这个马车回福州去。”
两个人说了会私房话之后,沈老爷才跳下了马车,准备去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车厢里,点了炉子,但是外面却没有,沈毅刚跳下马车,腊月的寒风便扑面而来,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迎着寒风,沈老爷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建康城。
建康城屹立在寒风之中,哪怕没有进城,只站在城门口,还是可以看到城中大道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不少摊贩就在城门口摆摊,卖一些花灯爆竹之类的小玩意。
建康城年味渐浓。
沈毅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因为前方的建康城,烟火气太重。
让他这个数月苦战的“老兵”,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沉默了一番之后,沈毅转身对着身后探出脑袋看着自己的叶大小姐挥了挥手,然后两只手拢在袖子里,扭头大踏步走向建康城。
寒风吹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不远处,蒋胜小步追着沈毅,喊道:“公子,旁边的车给您备好了。”
沈毅头也没有回。
“我想走一会。”
“不用管我。”
……
沈宅。
刚回到沈家的沈毅,中午在后院见到了夫人陆若溪,沈夫人现在已经八个月接近九个月的身子,肚皮已经高高隆起。
夫妻俩半年没见,见了面之后,见了面之后,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夫妻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出来,一直到日落黄昏,沈家的晚饭做好,夫妻两个人,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沈老爷抱着大儿子沈渊,走到了饭厅,这会儿老太爷沈章,探花郎沈恒都在,一家人总算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吃完饭之后,沈恒找到了正在后院带儿子玩闹的沈毅。
见沈恒走了过来,沈渊便从沈毅背上爬了起来,对着沈恒嘻嘻一笑:“叔父。”
沈恒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去前院找你莲姨玩去,叔父跟你爹说说话。”
沈毅在家的时间不多,但是沈恒却经常在家,叔侄俩倒是很熟悉,闻言沈恒点头答应,回头看了一眼老爹之后,去前院玩耍去了。
娃娃走了,沈老爷便在亭子下面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沈恒上前,在沈毅对面坐下,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毅,皱眉道:“大兄受了伤,是不是?”
沈毅有些诧异,睁开眼睛看了看沈恒,笑着说道:“子常怎么知道的?”
“我在翰林院抄文书的时候,瞧见了。”
沈毅哑然一笑:“胡说,我在文书里没有写自己受了伤,你小子学坏了,竟来诈你大哥。”
沈恒皱眉道:“不是大兄写给朝廷的文书,是中书的文书,文书里写的很清楚,大兄右肩受伤,伤口逾尺。”
“伤口长而已,没有多深。”
沈毅微笑道:“只是小伤,在外面打仗,再正常不过。”
他咳嗽了一声,对着沈恒说道:“这事我还没有跟你嫂子说,但是同床共枕,瞒不过她,不过子常须得帮我瞒一瞒老父,为兄明年还有很多要紧事情要做,不能让他知道。”
沈恒默默点头,然后握拳,有些气愤。
“大兄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事情,还因此受伤,今日大兄还朝,朝廷上下,包括兵部,竟无一人相迎!”
“着实让人寒心!”
“莫要胡说。”
沈毅摇头笑道:“我是奉命督军淮安,如今淮安战事未了,又没有诏书到淮安,为兄本不该回来的,此时回来,已经是擅离职守,哪里还有人来迎我的道理?”
沈恒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蒋胜匆匆跑了过来,来到沈毅面前,低着头说道:“公子!”
他又对沈恒行礼:“九公子。”
沈毅笑了笑。
“宫里来人了?”
他回城里,已经半天时间了,宫里这个时候才来找他,相对来说,已经算是效率很慢了。
蒋胜点头。
“来了两个公公,请公子进宫。”
沈老爷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还好,总算是让我跟家里人一起,吃了顿饭。”
第八百四十七章 认为是
甘露殿里。
一身绯红色官服的沈毅,还没有来得及下跪,就被皇帝挥手阻拦。
“没有外人,沈卿便不必多礼了,高明,给沈卿赐座。”
很快,沈老爷就像从前一样,在甘露殿的小凳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皇帝坐在帝位上,正想要说话,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对着高明使了个眼色,高太监会意,又给他也搬了个小凳子。
一身常服的皇帝陛下,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沈毅旁边,如同平辈的朋友一般。
“可惜啊。”
他伸手拍了拍沈老爷的肩膀,感慨道。
“今年淮安数战,俱是固守,朕拿出去跟兵部跟吏部那几个老头吵架,不是如何厉害,没有吵赢他们。”
皇帝有些懊恼的说道:“不然,以沈卿今年的功劳,朕无论如何,也得给你加个兵部侍郎衔。”
据河而守,哪怕战绩再如何好看,说出去都会被别人说是倚仗地利。
因此这份功劳,就要打一些“折扣”。
沈毅对比并不以为意,他也没有指望着凭借淮安的功劳,给自己捞到什么官职。
而且,他现在就算给挂兵部侍郎,也是一个加衔,不可能实任。
从四品中顺大夫,变三品兵部侍郎……能升上去固然是好,但是实在升不上去,沈毅也无所谓。
他真正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沈老爷微微欠身,开口道:“承蒙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今年淮安数战,是淮安守军承天恩,感圣德,因而奋勇杀敌,为国守土,与臣……”
“实无太大干系。”
“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自己请什么功劳,但请朝廷,不要忘记前线将士的功劳,不要让前线将士的鲜血白流!”
听到他这番话,皇帝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淮安的战报,事无巨细,朕都一一看过。”
“自八月以来,短短三个月时间里,都司将士伤亡,已经有五千以上,朕每每看到这些战报,何尝不为前线将士痛心?”
他看向沈毅,正色道:“沈卿你放心,朝廷该发的抚恤,一两银子都不会少,淮安报上来的功劳,朕会让兵部都一一记录下来。”
“你沈子恒报上来怎么给他们升官,兵部俱一一照准!”
说到这里,不等沈毅说话,皇帝便又说道:“再有,朕知道,沿海都司自剿倭以来,军中的抚恤,赏金,都要比其他军队高出不少,这一次朝廷发的抚恤,就按照沿海都司的抚恤来发!”
听到这句话,沈毅抬头看了看这位皇帝陛下,微微叹了口气:“陛下厚爱,臣心里明白,但是以臣对赵师伯的了解,户部恐怕不会同意这么发抚恤。”
“户部不同意,朕从自己内帑里给掏钱补上!”
皇帝沉声道:“总之,朕不会让你沈子恒自掏腰包就是。”
听到皇帝这么说,沈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开口笑道:“陛下现在,似乎阔绰了许多。”
“那是。”
见沈毅笑了,皇帝脸上才露出笑容。
方才,因为前线死人太多,他怕伤了沈毅这个主将的感情,沈毅没笑,他也一直没有笑。
皇帝陛下微笑道:“那琉璃厂,挣钱着实是一把好手,哪怕现在,建康的透明琉璃价格暴跌,琉璃厂依旧日进斗金。”
“有了这门行当,朕平日里过起日子,不觉也阔绰了许多。”
提起琉璃厂,沈毅想起来了一件事,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开口道:“陛下,我军中有一个千户,被齐人清净司威逼利诱之下,私通北齐,不仅将我布防图给了齐人,还将望远镜偷偷交给了齐人。”
“这东西,仿制起来不难,难的是如何弄到透明的琉璃,以充作镜片。”
沈毅缓缓说道:“因此,朝廷似乎应该管控这些透明琉璃,不能让它们大量流通到北方去,最起码短时间内不能……”
听到沈毅这番话,皇帝微微皱眉,片刻之后,他看向沈毅,开口道:“那个千户,处理了没有?”
沈毅点头。
“回陛下,已经军法从事了。”
皇帝怒哼了一声:“夷三族!”
沈毅低头道:“陛下,这个人……现在想死都难,至于他的家里人,臣以为抄家流放即可……”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沈毅,叹了口气:“罢了,沈卿既然已经处理过,朕便不处理了,就按沈卿你的法子来办,以后再有这种事……”
皇帝怒声道:“不用姑息,直接交给内卫处理,内卫会办好他们的。”
沈毅默默低头:“是,臣遵命。”
“你要的战船,甲胄,朕已经吩咐兵部加紧送到淮安了。”
“老实说,淮安能守住,而且能这样大占上风,朕十分意外。”
他看着沈毅,低声道:“明年,淮安再守明年一年的时间,到时候朕动赵家人,朝堂里任何人都没有话说。”
明年淮安再守一年时间,就意味着守淮河这件事情,哪怕没有赵家,也一样能够做到。
如果淮河水师,不需要赵家。
那么朝廷也就不需要了。
对赵家动手这件事,对于朝廷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就目前而言,这种勇气,皇帝陛下已经有了。
但是大陈朝廷还没有。
说白了,皇帝的意志,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能代表整个朝廷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