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开什么玩笑……
我可是皇家科学院院长！
普加乔夫攥紧拳头，心中无比气愤，几次想要离去，又畏惧卡捷琳娜的惩罚不敢动身，只能杵在原地，不敢抱怨。
渐渐地，普加乔夫有些害怕了，愤怒完全消失，恐惧涌上心头。
难道陛下知道我贪污的事情了？
不对……科学家的事情怎么能叫贪？
一切都是为了科学研究而产生的必要花销！
不填饱肚子怎么搞科研？
他把这些年自己做过的坏事全都想了一遍，一点也不觉得卡捷琳娜会因为这些小事来惩罚自己，毕竟……
他可是当了整整20年的院长，为罗曼诺夫王国做出了多少贡献，培养了多少人才？
陛下肯定是搞错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愈发沉寂，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没入天际，房间里才传来卡捷琳娜冷冰冰的声音：“让他进来。”
侍卫立刻侧身弯腰，向普加乔夫比了个请的手势。
普加乔夫抬起腿脚，刚走一步，针扎似的酥麻感就传遍了全身，他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双腿才恢复了一些知觉。
幽暗的待客厅内，卡捷琳娜坐在长桌上首的位置，闭着眼睛，穿着一件米青色的长裙，修长脖颈间的珍珠项链无比刺眼，放在桌面上的彩蛋，正在播放着女人的歌声。
咔哒。
大门在身后关闭，普加乔夫走到卡捷琳娜身旁，想要说话，又不敢打扰聆听母亲歌声的卡捷琳娜，只能继续等待。
过了几分钟，彩蛋内部机扩旋转着，‘咔’的一声停止，歌声消失了。
卡捷琳娜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站在旁边的普加乔夫，轻声说道：“请坐。”
“呼……”
如释重负的普加乔夫赶紧拉开椅子坐下，双腿肌肉瞬间的松弛，让他差点发出呻吟，“陛下，您……急忙召见我，有什么事？”
“普加乔夫，王国每年拨给你们皇家科学院多少钱？”
不等普加乔夫回答，卡捷琳娜就说道：“2千万卢布！你知道王国去年的收入有多少吗？”
“……6亿卢布。”
“没错，6亿卢布，一个王国整年运转资金都需要从这些钱中支出，每一个地方都要花钱，可从我父亲开始，皇家科学院每年的科研资金，从500万卢布涨到了2千万卢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彼得陛下非常重视科研，他是一个伟大的国王，我永远缅怀他。”普加乔夫毫不犹豫的说。
听到这句话，卡捷琳娜冷笑一声：“您身居要职，俸禄丰厚，曾经家住涅瓦河畔，最近才和皇家科学院一起搬到了莫斯克定居，贵为男爵，家里有一座庄园，佣人侍从无数，而您每年的俸禄只有2万卢布……普加乔夫，请回答我，你觉得穷人好还是富人好呢？”
额头渗出几滴汗水，普加乔夫掏出手帕，擦拭着额头，支支吾吾的说：“陛下……我，我执掌科学院整整20年，为王国做出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笑声打断了，卡捷琳娜十分开心的笑了起来，声音中却充满讥讽：“难道是您发现了物质守恒定律？还是您为罗曼诺夫王国研发了强大的武器？您对科学有什么贡献吗？”
“我……我……”
“什么都没有，对吗？”
普加乔夫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怒视着卡捷琳娜，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
“听说您聘请了一位最好的波旁厨师，每天要吃掉一头牛、十二只羊和一百只鸡……”
卡捷琳娜轻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吃掉一头牛就建造一所大学，吃十二只羊就建造十二所专业学院，吃一百只鸡就建造一百所小学，我说的够清楚吗？”
普加乔夫咬着牙，一声不吭，起身就走。
“谁允许你离开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和冰冷的目光，让普加乔夫身体一震，他转过身来，沙哑着询问道：“陛下您还有其他事情吗？”
“想必您已经有所耳闻了，从今年起，罗曼诺夫王国将不再封赏爵位，所有的贵族称号，也不再世袭，好在您儿子安德烈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虽然他不可能获得爵位，但看在您对王国做出的贡献上，我会将他送去真理教会进修。”
卡捷琳娜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普加乔夫刚刚张开的嘴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普加乔夫，关于穷人好还是富人好的问题，希望咱们下一次见面时，你能给我答案。”
“现在……”
“你可以走了。”
普加乔夫带着恐惧和愤怒离开了，他为卡捷琳娜的无礼感到愤怒，又为卡捷琳娜的逼迫感到恐惧。
这时他才意识到……
罗曼诺夫王国，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吱呀……
普加乔夫离开后，博德利诺夫从待客厅隐藏的暗门中走出，将手中转轮插回腰间，看了眼普加乔夫离开的方向，询问道：“陛下，您说他会痛改前非吗？”
“这就要看他想当穷人还是富人了……”卡捷琳娜捧起桌上的彩蛋，轻声笑道：“不过我想他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盯着他，把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我要知道他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就连他和妻子的夜生活也要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
“遵命……陛下，监狱里关押的犯人怎么办？”
“贵族一律送回自己的属地，交由当地的教会、修道院审判，至于那些选择支持贵族派的官员……博德利诺夫，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呢？枪决还是绞刑？”
“唔……”
博德利诺夫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提议道：“陛下，我觉得处死他们实在太浪费这些年被他们吃掉的食物了，那些牛羊在哭泣呢，不如送往西伯利亚，让他们数清地下埋藏了多少颗土豆，只要数清了，就让他们回家。”
“非常好的想法，就这样办吧，把他们全部押去西伯利亚。”
“是！”
“还有那些从民间征召的官员，通过背景审查之后，一律送往真理教会培训，马维神父一定会调教好他们的……”
博德利诺夫迟疑道：“陛下，这样做，会不会赋予真理教会太大权力了？我并不是在怀疑马维神父，而是说……教会对王国影响太深的话，恐怕会架空您的权力。”
“不必担心，我有自己的计划，帮助真理教会，就是在帮助罗曼诺夫王国。”
凝视着手中彩蛋，卡捷琳娜嘴角微微上扬：
“罗曼诺夫王国一定会登上巅峰，教会与王国……迟早会彼此相融的！”
第6章 霍乱？
“神父，根据我从财政部大臣布罗克豪斯那里了解到的消息，《新土地法案》通过后，罗曼诺夫王国已经展开了大规模的土地清查运动，各城市、乡镇的农田都开始进一步审查，那些当权贵族手中的田地，正在以市场平均价赎回……”
下午，马维刚回到圣瓦西里大教堂，迪诺就找到了他，将有关三项法案改革的事情汇报了一遍：“按照法案内容，收归国有的土地，民众只需在当地市政大厅缴纳30戈比的登记费就能获得一片土地的经营权，税率也很低廉。”
“为了防止农作物耕种情况失衡，在小麦的耕种问题上，农业部大臣要求必须保留固定的小麦耕种率，用以稳定最基础的粮食价格，而为了鼓励农民的自发性，建议王国降低耕种小麦等其他相关作物的农田税率……”
听着迪诺的汇报，马维缓缓点头：“罗曼诺夫王国的基础口粮是面包，能够用来制造面包的作物，譬如小麦，价格必须稳定、低廉，确保每一个民众都能买得起、吃得起，无论市场发生怎样的波动，粮食价格都要固定在一个民众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任何敢在困难时期哄抬粮食价格的投资商，一律枪毙，绝不容情。”
经历过大饥荒事件的马维，比任何人都明白粮食的重要性，如果有粮食，原身的父母就不会活活饿死，他不会有那么痛苦黑暗的回忆。
战争时期，秋明城就出现了粮食价格飞涨的情况，虽然在王国和教会的帮持下，极少发生饿死的情况，但依旧暴露出了危险的信号，那些大发国难财的投机者，是任何人都深恶痛绝的！
必须根除！
这也是真理教会对民众许下的承诺。
“但是神父，在这一个月来的调研中，我们发现了一种状况……”
迪诺推了下银边眼镜，说道：“过于低廉甚至不需要任何租金的农田，受到了民众的哄抢，有些人拿到了田地却不耕种，仿佛是把土地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一样，这种情况，我们该如何应对？”
“很简单，对于拿到农田却不耕种的民众，我们应该增设土地空置税，除固定休耕期之外，空置的田地越多，需要缴纳的税金也就越高，并且空置税连年递增。”
“如果有人恶意雇佣大量民众领取田地，减少人均空置面积，破坏我国基本农田呢？”
“出台新的法案，比如《土地管理法》，设立永久基本农田，不允许任何人将永久基本农田作为林果业、挖塘养鱼、非法取土等破坏耕种层的行为……”马维看了迪诺一眼：“这么简单的事情，农业部大臣不知道怎么应对吗？”
“他们哪经历过土地改革啊……”迪诺无奈的笑了笑：“就连我也没想过将土地分发给民众，以前的贵族，可不会让自家田地空置下来，这都是他们的私人财产，忙着耕种还来不及呢……”
“很快就会适应的，路，都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经验也要慢慢积累。”
“还有一个问题……”迪诺抿着嘴说：“相比起进入城市、工厂寻找工作，民众似乎更倾向于务农，卡捷琳娜陛下打算开展的工业化革命，恐怕会在将来受到不小的冲击，工厂是需要工人的。”
“科技会改变生活，城市化不可避免，原来人均只能耕种几亩田地，等到科技足够发达了，人均能够耕种的田地面积，说不定可以达到几百亩、几千亩。”
马维淡淡说道：“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极强的科技水平，所以我们应当合理提高工人的薪资，鼓励民众进入工厂，同时又要警惕劳动与所得失衡的情况，等罗曼诺夫王国与腓特烈王国重新建交，签订了贸易条约，货物积压问题也将得到有效缓解，从而实现良性循环。”
迪诺颔首点头：“神父，罗曼诺夫王国土地太过广袤，一亿五千万的人口是不是太少了？我们要不要鼓励民众生育？这样一来，工厂、农田缺人少人的状况就能得到缓解了。”
“为何要把问题抛给民众解决呢？”
往嘴里丢了片薄荷叶，马维脸色凝重的说：“民众支持我们，是希望我们为他们创造更美好舒适的生活，有些问题我们不应该抛给民众，科技兴国不是人口兴国，我们不需要人口红利，如果王国发展遇到了困难、阻碍，那么就应该由我们来想办法解决，不是吗？”
“可罗曼诺夫王国目前的工业、科技水平……并不理想，我们也没有能够缓解压力的魔法可以使用。”
“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这不是一句空话，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我们就应该完成自己的使命。”
马维凝视着桌上燃烧的煤油灯：“民众的支持，就像挥动长剑的手臂，而领导者就是民众手中的剑，剑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能否打破壁垒，击败敌人，就要看剑本身的质量了……真理，经得起考验。”
“迪诺，民众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们什么，他们需要科技、需要顶尖的工业技术，没问题，我……”
“会为他们搞到科技的。”
迪诺愣了一下，刚打算询问，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爸爸！”
尤妮亚抱着小熊蹬蹬跑进屋内，一把抱住马维的大腿，手里还拿着一根冰淇淋，笑嘿嘿的，心情显然不错。
马维弯腰将她抱起，掐了掐她的小鼻子，笑着问道：“你们逛完剧院了？”
“嗯！今天上演的歌剧很有意思呢！好像是莎士比亚的著作，叫什么……忘记啦！冰淇淋真好吃！”
连歌剧的名字都不记得，八成是没用心看，光顾着吃零食了……
“莱文和丹尼尔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了，大半场歌剧都看不到人，一回来就直奔厕所……”
“哎唷……”
呻吟声自门外传来，马维扭过头，看到莱文和丹尼尔相互搀扶着，脸色蜡黄，两条腿不停打着摆子，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眉头微皱，马维疑惑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拉……拉肚子……”莱文有气无力的呻吟着，在沙发上坐下，“我们……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中午一直拉到现在……哎唷……”
“你们喝了霍克公爵的白菜茶？”
“不是……谁会喝那种鬼东西……我跟丹尼尔中午就吃了两块黄油面包，然后在剧院门口买了一大杯啤酒……见了鬼的奸商！原材料绝对不干净！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尤妮亚也吃了黄油面包，但她就一点事情没有，莱文和丹尼尔却倒下了。
鉴于这个时代糟糕的医疗水平，马维没有给他们请医生，只是让厨师煮了点糖水让他们喝下，补充糖分水分。
夜晚，马维躺在床上，耳边隐约还能听到莱文和丹尼尔的呻吟声，他们一晚上至少跑了七躺厕所——马维在睡着前一直数着呢。
第二天……
“神父！神父！”
卧室房门被人咣咣砸响，后半夜才睡着的马维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间，看着门口的克里斯托弗问道：“出什么事了？”
“城里爆发了霍乱！”
“什么？！”
马维脸色骤变，连忙穿上衣服，与克里斯托弗冲下楼：“你确定是霍乱？！”
“肯定没错！医生都是这么说的！”
跑到教堂门口，马维猛的顿住脚步，想起了昨天拉肚子的莱文和丹尼尔。
他赶紧调头，回到楼上，推开莱文和丹尼尔的房门，发现他们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克里斯托弗拉着马维就往后退：“神父你别靠的太近！小心传染！”
霍乱……城里怎么会突然爆发霍乱？
“克里斯托弗，城里有多少人染病了？”
“数不清，很多很多，一下子全倒下了！”
集中爆发？
不对……因人而异，霍乱是有潜伏期的，快的几个小时就会出现症状，慢的甚至需要好几天，一般都会有预兆之类的，怎么可能在一两天之内全部爆发？
何况昨天，莱文和丹尼尔并未出现呕吐症状，只是单纯的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