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学的菜头
白发老爷子脸色稍缓：“街上的成衣店怎能跟手工裁缝铺比？它们设计的衣服全部面向大众，缺少了个性化的特点，无论再过多少年，手工裁缝铺这个行业都不会消失！”
“我很赞同您的观点。”
马维点点头：“同时我也认为，唯有顶尖的裁缝大师，才能制作出我心仪的款式。”
“你母亲不就是裁缝吗？为何不找她？”
“因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白发老爷子愣了愣，长叹一声，最后的敌意也消失了：“生老病死本就常有，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母亲的设计图带来了吗？让我看看。”
“没有设计图。”马维摊摊手说：“不过我可以给您画个简单的草图。”
“草图也行。”
白发老爷子带着马维来到工作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空白的硬纸，顺手又丢了半截铅笔、卡尺到马维面前。
“画吧。”
拿起铅笔，马维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随后先画了个十字，充当人物骨架的定点，紧接着按照回忆中的样子，一笔一笔的勾勒出了一件过膝连衣裙。
白发老爷子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当连衣裙画到一半时，他皱起了眉头，没有打断马维，直到马维全部画完之后，才疑惑的问道：“你画件穿在里面的内衬裙干嘛？”
“这不是内衬裙，而是一件非常普通的外衣。”
“……”
老爷子沉默了，吧唧吧唧嘬着烟斗，许久后才开口说话：“想法很独特……真的很独特，非常大胆的创想……不过，这衣服腰身的位置是不是太低了些？”
“我反而觉得是提到胸口的腰身太高了，不够松缓，穿起来很不舒服。”
“你穿过女人的裙子？”
“有幸……被逼着穿过几次，这不是重点好吗？”
“嗯，确实不是重点……裙子腰身太低，女人行动起来很不方便，而且衣服太过单薄的话，紧身胸衣的痕迹就会凸显出来了。”
“老爷子你也穿过女人的裙子？”
“嘿……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四目相对，马维和白发老爷子同时咧嘴一笑，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感觉。
“言归正传，老爷子，实话跟你讲，我并不打算让尼娅穿紧身胸衣，那东西太反人类了。”
“不穿紧身胸衣？”
眉梢一挑，白发老爷子诧异道：“不穿紧身胸衣的话，腰身不会变得很粗吗？这跟时尚界最流行的款式简直背道相驰啊！”
“时尚，是由设计师决定的，衣物的设计也属于艺术，而艺术就应该大胆假设，大胆实践！”
马维掷地有声的说：“老爷子你也是穿过紧身胸衣的人，知道那玩意儿有多难受，很多人都是硬穿上去的，一旦习惯了紧身胸衣，再想脱下来可就难了……至于目前时尚界最流行的款式，恰恰是因为紧身胸衣，已经很多年没有突破了！”
“换而言之……”
“紧身胸衣不仅约束了女性的活动，还约束了老爷子您身为艺术家的创作空间！如果没有紧身胸衣，像您这种裁缝大师该设计出多少种新奇的款式啊！将来青史留名也不是不可能！”
吧唧烟斗的速度越来越快，白发老爷子听着马维极具蛊惑性的言论，目光闪烁不止，似乎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青史留名！
这四个字宛如一柄重锤，结结实实的捶在老爷子心头，身为裁缝大师，他在制衣行业干了一辈子，怎能不想更进一步，跟时尚界的大师们平起平坐？
“如果这个方案失败的话，我可能会身败名裂。”
青白的烟雾袅袅升起，老爷子举棋不定的说：“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这并不冒险。”
马维笑着说：“只要老爷子您设计出类似衣物之后，找几位医学界的精英写上许多篇论文，在报纸上大肆报道紧身胸衣的坏处，然后聘请一位时尚界的顶流试穿您的衣服，并给出高度评价，此事必成！届时您就是时尚界最璀璨的老星星啊！”
“嘶……”
老爷子惊疑不定的看着马维：“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绝对不是裁缝！”
“我只是真理教会的一名普通神父。”马维淡淡微笑：“关于宣传的问题，您不必担忧，我全权负责，保证万无一失，而您只需要依据我画的这张草图，设计出更多样式的衣物，等着出名就好了。”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说吧，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事成之后，我要您这家裁缝铺的5成股份，并且以后我在您店里买衣服全部免费。”马维说：“请别忙着拒绝，我可以保证，您出名之后，得到的远比现在要多，名气、财富，应有尽有！”
“好小子，我看你不是来订做衣服的，是来赚我钱了啊！！！”
“也可以这样说吧，但咱们是互惠互利，对吗？”
马维往掌心中吐了口唾沫，伸到老爷子面前，笑眯眯的问道：“成交还是拒绝？”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小子不是个普通人……好，我就赌一把！”
白发老爷子也往掌心吐了口唾沫，一把握住马维的手掌，恶狠狠的说：
“成交！”
第24章 死讯
“爸爸，咱们不是来买衣服的吗？”
回教堂的马车上，尤妮亚歪着脑袋，不停回头看向后方的摩根裁缝铺：“怎么爸爸你买东西不需要付钱的呀……”
马维手里提着几个纸袋，里面装着他从路边成衣店买的小裙子，订做衣服需要时间，不可能当天拿到，所以得给尤妮亚先买上几件。
“我支付的金额，是他难以拒绝的。”马维回答道：“人是很单纯又很复杂的生物，一旦抓住他们的心理诉求，就能顺利的控制他们……我本不想用这种招数，可教会缺钱，只能另辟蹊径。”
“爸爸真厉害！”
尤妮亚亲了下马维的脸颊：“这样咱们就不缺钱了对吧？”
“还是缺。”
马维坦然说道：“远水解不了近火，投资需要时间才能看到回报，不过好在咱们资金还能支撑教会半年时间，到那时摩根老爷子早就出名了，资金短缺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爸爸你要找谁去给摩根老爷爷做宣传呀？”
“当然是……灰狼迪诺！”
……
“你找我就为了这件事？”
傍晚6点，奢华明亮的别墅内，灰狼迪诺瘫在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中，穿着一件淡紫丝绸睡袍，手里端着一杯伏特加烈酒，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马维父女：
“我还以为你是来给我践行的呢……没想到竟然是做生意，真令人寒心。”
“是你说有麻烦就来找你的。”
马维喝了口红茶，一脸平静的说：“反正你都要走了，再不发光发热一下就怕没机会了。”
“……你说这话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需要考虑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需要。”
“……”
一口喝干杯中烈酒，灰狼迪诺龇牙咧嘴的嘟哝道：“要是换做别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哪怕坐在这里的是一位大贵族或皇亲国戚？”
“他妈的，跟你聊天每次都要气个半死！”
灰狼迪诺气的差点没把杯子摔了，站在一旁的管家李思尔德眼观鼻鼻观心，装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在那之前，我要问你一句……”
收起开玩笑的语气，灰狼迪诺坐正身子，神情严肃的说：“你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我帮忙，还是以商人的身份跟我谈生意？”
“商人的身份。”
“那好，咱们就在商言商……我要一半的股份。”
“没问题。”
“李思尔德，去起草合同。”
“是，老爷。”
管家微微躬身，不再装死，快步走出房间，草拟合同去了。
当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人后，灰狼迪诺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以朋友的身份请我帮忙？”
“昨晚不是找你借瓶子了吗？”
“那种小事也能算请求？”
“无论事情再小，你终归帮了我，何况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大事。”
“可我始终觉得咱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那是你心理问题，我并没有这样觉得。”
“我的问题？”
灰狼迪诺往后一靠，仰望着天花板上的煤气吊灯，许久没有吭声。
咔哒……
过了没一会儿，管家李思尔德拿着一份刚刚拟好的合同回来了，上面条款清晰，罗列了几乎能想到的所有情况，只要签下名字、按下手印，合同就会立刻生效。
灰狼迪诺接过钢笔，大手一挥，在合同上签署自己的名字，按完手印后，嗤笑一声：“我这才想起来，你这属于空手套白狼。”
“脏活累活我来干，技术性的问题交给老裁缝摩根，而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拿到25％的分成……”
“我算中间人。”
马维耸耸肩，拇指蘸了点印泥，用力按在管家拿在手中的合同末尾：“没有中间人就不会有这场合作，所以我拿25％的股份很合理吧。”
“有这头脑不去经商，当一个小教会的神父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
马维看向身边，嘴里塞满马卡龙点心的尤妮亚，笑着说：“正因为我创建了真理教会，才能与她相遇，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比起波澜状况的生活，我更喜欢平淡的人生。”
“果然跟你不是一路人。”
摇摇头，灰狼迪诺彻底无奈了，手臂一摆，吩咐道：“李思尔德，去装几袋点心，给我的干女儿吃。”
“知道了老爷。”
“我什么时候同意让你做尼娅的干爹了？”
“不是干爹，是教父。”
灰狼迪诺纠正道：“我这么有钱，当你女儿的教父不够资格吗？”
马维笑了笑，没有回答。
“喂，你不会真觉得我不够资格吧！”
一个激灵，灰狼迪诺警惕的看着马维，指着如同几个篮球场一般大小的客厅叫道：“这个地段，这么大的房子，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多少人求着想当我干儿子我都没同意呢！”
“钱，虽然很重要，但它不是万能的，迪诺。”
这句话让灰狼迪诺再次陷入沉思，他倒了杯伏特加，低着头小口喝着，怔怔失神。
拿到点心，马维站了起来，向他告别：“我走了，谢谢你的点心。”
……
夜晚的街道并不平静，醉汉们摇摇晃晃的走在路边，远处的酒馆内灯火通明，传出嘹亮的歌声，手风琴悠扬的曲调在寒风中飞舞，小偷们则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寻找可口的猎物。
当马维回到教堂时，发现有几个人影站在教堂门口，身穿笔挺的燕尾服和黑皮帽，正在急促的扣响大门。
警察？
他们来教堂做什么？
快步上前，马维拦住他们敲门的动作，开口问道：“警官，有什么事吗？”
“你是谁？”为首的警察问道。
“马维·恩德斯，真理教会的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