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诡世界,我能修改命数 第831章

作者:白特慢啊

事后又是头一个去太子、皇后那里,替我们说些好话,避过责罚。

还记得圣人未闭关、太子没有入主东宫之前,我和三哥惹下泼天大祸。

将御马监的龙驹放出,把刚落成不久的城隍庙践踏,连带那座受册封的城隍爷神像都摔落在地。

气得圣人不顾皇后娘娘的劝阻,将我和三哥绑在午门,鞭笞三百,以正明罚敕法!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日头酷烈。

是太子殿下跪伏在门前御道,足足两个时辰有余,恳请圣人网开一面。

可圣人没有回心转意,当着几位的国公,亲手鞭笞我与三哥。

五十下之后,我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只觉得要死在此刻。

二哥护住了我们,硬生生扛了一百七十九鞭,方才让圣人收手。”

白容成眸光闪烁,里面透出的缅怀神色,像是藏着少年时见过的草长莺飞。

“我常常在想,二哥,我常常在想,如果圣人不是这人间至尊,万方宰执;如果景朝没有五龙同朝,反噬国运的那句恶谶!

我们……该是多好的兄弟!

就藩的那天,我站在天京城外的官道上回头望,那时候我就跟三哥说,天高皇帝远,咱们这辈子恐怕再没有几次见面的机会了。

三哥平时多奸猾?凡事让我奔着前头走,闯了祸跑得比谁都快,却也难得动了真情。

特地嘱咐我,叫我收敛着脾性,北海与江南隔着千山万水,日后再犯错,便没有谁替我分担了。

可是,二哥,凭什么庶出的、做弟弟的,便不能去争?凭什么嫡长的、当大哥的,生下来应有尽有?

我在北海统合六部,筑新城百十座,当地百姓奉我如神,给我立生祠、供牌位!

未开化的蛮荒野土,让我辟出不可计数的良田沃土,再不用受洪水涝灾……上阴、稷下两座学宫,多少先生发出感叹,若晚生一甲子,亦可为明君!

他们以为此是赞美之词,可我每每听之,心头如烙铁炙烤。

只因为是庶出,任我再做得千般好,也比不得太子么?

只因为是圣人血脉,天家宗亲,这辈子就争不了么?

天下间绝无既定而不可改的命数!”

白行尘低低地叹口气,垂首再抬头,眸光平静道:

“老四,若非当着群臣百官,仅凭你这番大逆不道的悖乱之言,我就会打碎你的气海,将你擒去宗人府!”

白容成负手而立,几十年来,他第一次那么有底气面对这位严厉如父,远不如太子殿下那般温和的二皇兄。

“二哥,如今的你,未必能拦得住我要走的道?更不一定能挡得住我所行的路。”

白行尘轻轻一笑,冷峻孤寒的眉宇像是冰山解冻,透出几分理应如此的自信与自负。

“五重天上,亦有高下之分。兄长如父,我不会眼睁睁瞧着你走错路,哪怕打断你的腿,也要避免你铸成大错。

母后说过,不愿见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更不愿见,你我手上沾白家人的血!”

白容成缓缓摇头,心湖激起的涟漪为之一静,双目神采熠熠,如蕴金色流华。

“二哥,你莫非忘了,我的母后……出身低贱,死前也不过封婕妤罢了。

她从来不曾跟我讲过手足和睦、兄弟相亲的教诲,她生时最常说的,便是天家无情切勿信之,生死不可假手于人!”

白行尘眼底满是失望,深深望向气度卓然的白容成。

他的心声已被斩断,再也传递不出。

于是,这位跻身当世大宗师的燕王殿下张口吐出四字:

“好自为之。”

咚!

咚咚!

咚咚咚——

大朝会的金鼓终于鸣响。

宫门大开。

以藩王为首,随后便是是衮衮诸公。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踏上天地辽阔,无遮无掩的中轴御道。

巍峨耸立的太和殿如若山岳,气势无比的磅礴浩荡。

那位替圣人监国二十年的太子殿下,将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内侍簇拥着乘舆临朝。

端坐于白玉丹陛的龙椅上宝座,面南而听天下!

行进途中,百官噤声不言,群臣屏息凝神。

只有衣袖摇动,佩玉碰撞的琅琅响动。

待到鼓乐声停下,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白含章现身。

往常的朝会,因为还未正式登基的缘故,这位太子殿下只着盘领窄袖的蟠龙袍服。

可这一次好似与以前大为不同,白含章落座之后。

从圣人闭关后就销声匿迹的陈貂寺,竟然代替平日的掌印太监,微微弯腰站在旁边。

白发白眉的老宦官,如同看门护院的家犬,震慑住一帮非东宫附属的党派山头。

宽阔大殿,丹陛之下。

也未有哪个臣子胆大包天,敢于直面储君的龙颜。

纵然如内阁宰执,六部尚书,也要低头。

所以,并无谁发现头顶旒冕的白含章脸色惨然。

“果然是,气数将尽之相。”

同样垂首的怀王白容成嘴角勾起,闭目想道:

“也该来了。”

……

……

应天府,庆云楼。

今日很是热闹,乃每三年一次的龙女祭。

传言曾有龙女触犯天条,被雷部神将打落于此,镇压万万年之久。

故而,每到秋冬季节,便会举行盛大祭祀,以求龙女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覆着金色面具的陈仇凭栏而望,俯瞰长街上的芸芸众生。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舞狮舞龙。

如此阵仗,让贩夫走卒驻足,寻常百姓相看,宽阔的青石板路,霎时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长龙也似的祭祀队伍,为首是穿得道袍的庙祝,走在前面晃动铜铃,口中念念有词,诵唱祷言。

紧随其后的,乃是七八个打着赤膊的魁梧大汉,抬着一架漆成红木的车辇,上面便是蒙着罩布的龙女娘娘。

这样一幕人间景象,让身为灭圣盟之主的陈仇看得怔怔出神,眉宇间罕见流露柔和意味。

“陈洪基没本事,丢了应天府,也辜负了你。

致使娘亲金身被打碎,符诏被夺回,永世受镇压……陈仇,陈仇,以‘陈’为姓,以‘仇’为名。

既是偿还陈洪基的父子因果、骨肉情分,也是提醒自己,时刻铭记与白家不共戴天!”

陈仇将手一招,烟波荡荡,巨涛悠悠的江河从中分开!

顷刻显出洋洋浩浩,漠漠茫茫的震骇气象!

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当初被镇压的江神宵飞身而起,平稳掠进庆云楼。

“万事俱备,如今该往天京去了。”

陈仇负手而立,轻声道。

“盟主,计划有变么?”

江神宵受长流百川的水脉镇压,功行反而又有精进,背起那座大书箱,恭敬问道。

“有人晋升七曜之位,又合太古九宸,扰动了命数。

不过无妨,大局已定,都道天京是龙潭虎穴,大宗师闯进去都难杀出来。

我却想再试试,白重器的手段。”

陈仇淡淡一笑,眸光倒映出揭去红布的龙女娘娘金身像。

身披锦绣羽衣,腰束长光明珠,眉如远山,气度婀娜。

神色气色,栩栩如生,宛似活人,惟妙惟肖。

“白重器今日定然出关?”

领会盟主话中深意的江神宵悚然一惊,六十年前,那位景朝圣人便为此世武道当之无愧的第一座高峰。

闭关二十年余,是否依旧真无敌?

“走吧,白家人欠的债,总要还的。”

陈仇隐于黄金面具的神俊面容,好似生铁铸成。

麻袍衣角飘荡间,他往外踏出一步。

头顶显出一尺来高,上下七层的玲珑宝塔。

玄奥古朴垂流万象,其上流动着两个斗大的道文。

太宇!

令人一见,就觉法理深刻,有种上下四方颠倒,天地八极崩坏的大恐怖!

其色玄黄的玲珑宝塔放出光华,将陈仇与江神宵一罩。

无垠太虚如被刀斧劈开,撕出一道门户也似的口子。

两条人影宛若梦幻泡影,倏然遁入进去,横跨千万里之遥,来到天京的皇城御道。

“让埋下去的暗桩钉子都发动了。”

陈仇独自行于御道,旁边小贩行人对他视而不见。

江神宵微微躬身,数十年的谋划布局,将在这一日全部启用,为的便是破去钦天监设下的惊神大阵!

日头渐渐悬于中天,三十六座坊市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一派繁华。

随着江神宵吩咐下去,或是某间客栈,或是某个娼馆,或是某座废弃民宅。

许多人开始奔走,他们平日里渺小如蚁,并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在今天,这些早已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苟且偷生数十年,被朝廷冠以“余孽”之名的孤魂野鬼。

皆愿意赴死,求一个机会!

“马踏江湖,破山伐庙,听上去很威风,可那只是对景朝而言。

换位而处,在那些被伐灭的门阀、破去的山门、踩下去的前朝贵胄眼中,尽是累累白骨筑起的尸山。

苟活下来的那撮人,谁不是背着血海深仇?

白家人那张万世一系的龙椅宝座,是用一笔笔血债堆起来的!”

陈仇笔直行于中轴大道,坐于檐脊的各种走兽好像两眼一抹黑。

要知道,它们本该如城中望楼甲士一样,负责监察三十六坊的风吹草动。

而今却也失去用处。

“白容成这些年来,借着各种名义私底下运送大批前朝皇族的墓葬品,神不知鬼不觉,埋于三十六坊各处阵眼……孟玄机苦心孤诣布的阵,也防不住父子离心,兄弟反目。”

陈仇走到皇城脚下,轻轻喝了一声:

“破!”

那座玄黄垂流的玲珑宝塔迎风一涨,好似奇峰突起,山高万仞,撞向覆压八百里的巍巍天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