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为了白家的天下,我杨家骨血都流干净!
本公何曾愧对过圣人?”
杨洪很是失望,好像寒透了心。
洛皇后的驾薨,不仅仅松开太子的掣肘,也让他断去以往的那份犹豫。
“凉国公府这一年所受的委屈,军中的旧部都明白。
老奴是担心小姐……国公爷您这一去,独留下三小姐。
这么大一座家业,她怎么撑得起。”
杨忠眼中满是忧虑。
“本公就想看看那个不孝子,是不是真有铁石的心肠,二弟死了不闻不问,三妹疯了不管不顾!
倘若如此,也算好事。
断绝俗缘,六根皆净,兴许便成佛作祖了!”
杨洪冷冷一笑,心意坚定不可动摇。
他要大张旗鼓,率领亲兵踏出这座国公府,去天京城为皇后娘娘服丧。
但于礼而言,这等同违逆东宫此前降下的旨意,没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依照太子的性情,凉国公倘若离开归隐养老的五鹿郡。
那就是白家与杨家的情分断了,便不会再留半点体面。
杨洪烧掉本该著成兵书的策论心血,摇头问道:
“那个贼秃驴,还在城外么?”
他本来三天前就该动身,可杀生僧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好像阴魂不散,徘徊于凉国公府门外。
一个佛门宗师做起堵门的差事,确实是古今未有,令人头疼。
杨忠深深叹气道:
“一直不曾离开过,他每天闲了就去化缘,刮风下雨,便住在城外五里的破庙里头,跟一帮乞丐为伍。
前些日子,四太保徐林、五太保高展,皆是很有孝心,赶过来看望国公爷,做个接应,以壮声势。
结果都给拦在城外,四太保徐林跟那大和尚争执几下,险些被打死。”
杨洪耷拉的眼皮狠狠一跳,浑浊眸中透出精光,
雄浑的气势霎时腾起,将焚烧策论的熊熊火光,一下子就压低下去!
他纵横南北的戎马生涯中,拢共收过十三位义子。
排行末尾的杨休死在纪九郎手上,三太保杨立孝下落不明。
现今,四太保徐林差点死在凉国公府门口。
“贼秃驴!欺人太甚!”
杨洪这半年来的修身养性,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头怒火。
“杨忠,为本公披甲!”
第502章 一念无明怒火现,如来法身镇三界
五鹿郡城,数里外的荒郊,有座废弃已久的庙宇,唤作“瓦罐寺”。
那处地方,残垣断壁四面垮塌,只有片瓦遮蔽风雨。
平日里,多是几个没去处的闲汉,或者一窝讨饭的乞丐三三两两,扎堆聚集。
天色渐暗,乌云盖顶,很快就有滂沱大雨落下。
杀生僧手持那口铜钵,跨过瓦罐寺的门槛,跟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打了一声招呼,随后自顾自坐到角落。
那些衣衫褴褛,留守于此的流民,也争先恐后叫着大师,眼中流露出吃过苦头的畏惧神色。
这个大和尚刚来瓦罐寺的时候,众人见他长得高大雄武,气势不凡,皆敬其三分。
乞丐的头领还把最干净的厢房让出来,以供对方落脚。
可后面大家逐渐发现,这个大和尚早出晚归,每天就吃化缘的稀粥,一脸慈眉善目,逢人就笑呵呵,毫无半点的凶神恶煞。
应当不是有本事的狠角色!
毕竟,大伙儿从未遇过这般接地气的世外高人。
无论是江湖门,亦或者绿林道,均为鲜衣怒马,挎刀配剑,远远一瞧,就能感受得到熏天的气势。
再不济些,响马匪寇之流,也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哪像杀生僧这样,天天清粥小菜,打坐参禅。
除了那身僧袍、那双鞋,稍显干净。
整个又与乞丐有什么差别?
因此,看到大和尚没什么威胁,那些盘踞于此做“拍花子”勾当的丐帮中人,便就原形毕露。
一个个开始吆五喝六,言行无忌,直接将杀生僧赶到最偏僻的柴房。
大和尚也是个好脾气,并未闹腾,这让丐帮的头头更加猖狂,完全不把杀生僧放在眼里。
他们所做的“拍花子”勾当,通俗易懂些,就是专门去大街小巷,寻那些长得粉嫩的孩童。
用迷药将其晕倒,偷走卖掉。
因为常常手里头拿个拨浪鼓,或者一串糖葫芦,借此勾引玩心重的孩童。
所以就被唤作“拍花子”。
那天,这帮人不知道从哪里拐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商量着装进坛子里头养,再卖给杂耍的戏班。
定然能弄个好价钱!
不成想被杀生僧当场撞破,他看到麻袋里头的女童,当即明白发生何事。
双手合十,低头诵念佛号。
为首的几个丐帮头目,还想喝骂两句,让大和尚不要多管闲事。
结果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摘掉脑袋。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瓦罐寺就多了十几具无头的尸身。
血如泉涌,染红大殿,吓得那些没掺和的乞丐瑟瑟发抖。
事后,城中的捕快过来查看,只把地面冲洗干净,随后将女童送回家中。
并未追究那个大和尚。
换血三重天的总捕头,面对手持铜钵的杀生僧,当面都是毕恭毕敬。
那帮乞丐这时候才晓得,瓦罐寺里来了一尊大佛!
“大师,今日城中有户人家办酒,讨来一只没吃过的烧鸡,还请您不要嫌弃。”
年老的乞丐颤颤巍巍,两条腿打摆子似的,挪着身子靠近杀生僧。
他生怕这位慈眉善目的佛爷,喜怒无常突然出手,将自个儿的脑袋连同脊柱一并拔出。
那种血腥的场面,足以让人连做十几天的噩梦!
“不必了,老衲已经用过半碗清粥,而且佛门有‘不非时食’的规矩。
恕老衲不能接受。
你们自用吧。”
杀生僧摇头一笑,和蔼说道。
禅宗认为,清晨是诸天食时,正午是三世诸佛如来食时,日暮是畜生食时,昏夜是鬼神食时。
所以,许多律部的苦行僧人,都有过午不食的规矩。
为的就是持斋持戒,积攒功德。
“这样……大师,俺们就开吃了。”
老乞丐哪里听得懂,只是讪讪一笑。
紧接着回到火堆边上,跟其他几个乞儿分食烧鸡。
“隐脉虽不持戒,却也要看对谁。”
杀生僧低头,他曾在太安坊的破落屋里,享用纪渊的酒肉。
那是因为师傅接受徒弟的供奉,理所应当。
可这些乞丐所得,乃是平白讨来,因此不取也。
佛门的化缘一词,本极庄严,其意为“化度众生的因缘”。
乃是世尊入灭前,所发下的大宏愿。
佛虽圆寂,化缘未绝,后世弟子,皆从其道,使得众生渡过生死大海。
“可惜,世尊得道,令波旬无可奈何,可诸佛涅槃之后,禅宗弟子却是沉沦,立庙宇、塑金身、捐香油钱。
令净土变成铜臭地。”
杀生僧很是惋惜,即便皇觉寺与悬空寺,现在都少有真正的化缘者。
用一碗清水、一份斋饭,就结一善缘,增一功德。
这是佛门最初的化缘,因教化众生的因缘来到人世。
当因缘尽了即离去,此为功德圆满。
“现在寺庙香火鼎盛,众僧人端坐大雄宝殿,不事劳作,终日闲适,就能吃饱喝足。”
杀生僧轻叹道。
他倒是不反对当今景朝圣人,对于僧、道要求苛刻,收取极重赋税,且不允许占据过多的良田。
《大般涅槃经》有云,佛门之末法,乃波旬的子孙混入为僧,披世尊的袈裟,坏世尊的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
“纵成如来,也难渡众生过苦海。”
杀生僧默念经文,收拢杂念。
他送纪渊过华容府后,便就原路返回,游荡于京州五鹿郡。
否则以杨洪睚眦必报的霸道性情,必然又会整出幺蛾子。
瓦罐寺外,如墨夜色覆盖四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急促落下,砸出浓重的水雾。
庙中殿宇的篝火微弱,众多乞丐流民挤成一团,缩于避风的角落。
忽然间——
踏踏!
踏踏踏!
马蹄声如雷,震得地皮剧烈抖动,瓦片碰撞簌簌落灰!
“地龙翻身了?”
“山洪!是山洪!”
“快走……”
莫大的惊惶感笼罩瓦罐寺,乞丐与流民慌张起身,有年轻些的,赶忙冲出殿门。
人还未走远,就听到远处传来“崩崩”炸响。
随后好似电光一闪,带起那条奔跑的身影,将其死死钉在门板上!
“是官兵!官兵!”
有人眼尖,看到瓢泼雨幕里影影绰绰的漆黑骑兵。
那是朝廷的战马!
“临济大师何在?烦请出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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