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这一幕骇得老婆子战战兢兢,连忙说道:
“老身愿借寿数予正神大人!绝没有半句怨言!”
对于阴门九派,无论是装脏扎纸,缝尸走阴,摸金豢灵,亦或者其他俗世流派。
抽出三魂七魄,加以狠狠炮制,直至折磨到灰飞烟灭。
永远都是最可怕、最恶毒的惩罚手段!
太古劫前的阴司,就曾设有十八重地狱。
刀山火海,油锅石磨,这些俱是让天下万类,无数阴魂闻风丧胆的可怕酷刑!
“识相就好,也就纪爷宅心仁厚,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否则,依照本派的规矩,
像你这样的阴门败类,当受千刀剐身之苦!”
张奇山收掉老者魂魄之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老身还可以为正神大人带路,枭神山乃白骨江后,一座极为凶恶的风水地势。
据说有一尊鬼枭葬于其中,试图利用阴煞之气,死中求活,化为魃魔。”
老婆子跪地磕头,手脚并用地仓皇爬行,生怕纪渊出尔反尔。
黄泉路断,鬼门关闭,这在俗世是惊天秘闻。
可对于传承已久的走阴人一派,乃是心照不宣之事。
人若死了,无法转世。
要么沦为阴魂,要么消散天地。
全然不像上古之时,大宗真传外出身陨。
门派当中,还会特地搜寻真灵,护住不灭。
送往下辖大城,凡人王朝,用于轮回转世。
倘若自身的根器深厚,开启宿慧。
便能勘破胎中之迷,记起前世种种。
可惜的是,上古劫灭。
道门倾尽天下香火供奉的“泰山府君”,佛门集合众生万灵信仰缔造的“六道轮回”。
皆被打破,彻底损毁。
所以,现如今阳寿一尽,便就再无来世之说。
像老婆子这种走阴人,宁愿如蛆虫似的苟活下去。
也不想遭受魂飞魄散之下场!
“看起来,水云庵另有想法,只不过是拿徐怀英作探路的石子。”
纪渊双手负后,识海内的皇天道图接连抖动。
那道血神恩赐的紫色命数【群英冠冕】熠熠生辉,牵引浓烈气数。
好像是在催促着他,赶紧将那些早就被龙君侵染的门徒爪牙,统统碾死。
“该不会又卷到四神大计里去了吧?我只是为了解决私人恩怨,真心没有想跟龙君对上。”
纪渊心下思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面斑驳土墙。
他洒然一笑,跨出门槛,往外走去。
张奇山也紧随其后,快步离开这间阴气森森的破落屋子。
呜呜,呜呜呜。
待到一行人远去,这间屹立不知多久的阴世酒肆。
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喀啦”声音,黄土泥墙、院门旗招,森森白骨,皆是寸寸崩灭开来。
宛若几千万年的悠悠岁月被压缩于一刹那。
阴风呼号之间。
所有痕迹烟消云散。
好像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
……
白骨江头,摆渡人受到感召,去而复返。
仍旧是手持长长撑杆,头戴斗笠。
脚下的一叶扁舟,上下起伏,好似随时都被湍急的水势打翻吞没。
“阳间人折寿,阴世魂给钱,规矩可明白?”
摆渡人声音暗哑,一板一眼地重新复述。
“每载一人,折三年阳寿。”
老婆子面皮抖动,肉痛不已。
但慑于阴司正神的气息压迫,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更没胆子讨价还价。
于是,连连点头道:
“还请正神大人登船,这过江的阳寿,老身愿给。”
“你也一路随行,总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纪渊轻轻一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又多去六年阳寿……心疼死我了!”
老婆子咬牙切齿,深恨自己为何要答应水云庵的冰清师太,掺和这趟浑水。
结果遇到有一尊阴司正神护法的年轻煞星,几乎赔掉所有的寿数。
纪渊转过身,并不在意老婆子的心思。
他的眸光微沉,勾动皇天道图,意图映照这条白骨沉底的滔滔大江。
只不过光华荡漾,却只显出一片混沌之色。
模糊晦涩,难以看清。
“阴世之中,似乎有许多事物,
都难以如同阳间一样,清晰映照。
这会不会,也是我之前没有窥到城隍庙,那个申老头本身命数的原因?
阴世与阳间的道则法理,果真有极大地不同。”
纪渊眉头微皱,看到皇天道图的阵阵光华倒卷而回,并未将白骨大江囊括进去。
不由揣测道:
“莫非是因为阴世一切都被岁月磨去痕迹,所以本就存在的江河山势,根本没有蕴含任何道蕴,无法被皇天道图映照?
古老传言,一过望乡台,斩尽尘世缘,一过鬼门关,再非阳间人,一过三河畔,从此前因断……这些,不正是阳间之人,一点一滴被抹掉过往的证明么?”
纪渊脚尖轻点,轻飘飘落在摆渡人的扁舟小船上。
张奇山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才敢挪步动身。
老婆子欲哭无泪,深吸一口气。
执刀割肉,硬生生又剜去三魂七魄的大部分。
随后还不忘问道:
“艄公,之前坐船那两人,恐怕是回不来了,所折的阳寿,能不能还……”
摆渡人冷冷地横了一眼,不爱搭理似的答道:
“落袋为安,有进无出,懂不懂?
况且,阳寿只能减不可增,除非你是文武判官,可以替阎君勾销生死簿上万类之名。
你是么?”
老婆子讪讪一笑,白白讨了一顿骂,却又不敢顶嘴。
俗话讲,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哪怕摆渡人只是最低级的阴差鬼卒,也并非区区走阴人可以得罪。
数丈高的浪头,一波接着一波,狠狠地拍打过来。
寒意彻骨的阴风吹刮,直似斧钺加身,斩筋断骨!
众人的三魂七魄,受到剧烈的冲击!
“嘶,还好早有准备。”
张奇山倒吸一口凉气,心神紧缩于黑血葫芦,一昧凭借禁忌法器抵挡攻势。
还算扛得住。
老婆子最为凄惨,因为阳寿削得太多,三魂七魄本来就不稳固。
又没料到渡江的阴风,竟能如此之猛烈。
如同一把把钢刀挥砍而下,誓要将自己剁成肉泥。
直痛得她倒在舢板上,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你作孽太多,背负血债,活该要受白骨江的亡魂风之苦。
且忍着吧,谁也帮不了。”
摆渡人好像视而不见,摇头叹道。
隐藏于斗笠之下,那双幽绿鬼火似的双眼,小心打量着立足于船头的纪渊。
尽管阴风正烈,却丝毫撼动不了那袭大红蟒衣。
乌黑如墨的滚滚江水,翻起无穷无尽的森森白骨。
有些尸骸甚至伸手扒住船沿,像是要爬上来,亦或者将人拽下去。
但它们都不约而同,选择远离船头,好像那里有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
“阴司诸多正神……残留于天地的灵性,还未被磨灭干净么?”
摆渡人晃动撑杆,逐一将其打落。
浑浑噩噩的意识,像是有一瞬的清醒。
它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姿,好似想起了许多事、许多人。
但下一刻,亡魂风打着旋儿,吹起江水浪花。
那些残缺不全的零碎片段,像是沉底的白骨缓缓湮没。
片刻后,一行人有惊无险,安然无恙渡过白骨江。
遭受亡魂风吹拂的老婆子,俨然已是三魂七魄摇摇欲坠,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奇山并未有什么大碍,掌中八角铜灯驱散浓浓阴气。
“白骨江尽,再行十里,便是枭神山,大人要是见到一株槐树,不妨给它一枚阳魄钱,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纪渊正欲下船,却听到那摆渡人叫住自己,跪伏于舢板,恭敬说道:
“小的白骨江畔渡头一鬼卒,见过阴司正神,地藏护法。
尊客渡江,岂能索要阳寿,只是迫于阴司铁律,不得已而为之。
今有七枚阳魄钱,献于尊客,还请收下。”
双手抬起,掌心呈现七枚大小一致的黑色方孔铜钱。
眸光扫视而过,皇天道图映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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