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雨
现在,空虚有理由怀疑,寺中的内鬼不止一个。
也许这老和尚,也背叛了灵龙铁刹。
“老衲只是要阻止这孽障行恶罢了。”对此,灵山掷地有声地回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选择权
“阿弥陀佛。”
罗汉堂首座带着十八名棍僧姗姗来迟,见到两方对峙,不由问道:“贫僧来迟了?”
空虚却是不管他,只盯着灵山质问道:“灵山师伯,请给出个解释来。”
他此刻气息未平,脸颊上还有汗滴在流淌,显然适才那反披袈裟的操作负担不低,但其身上的气势却是极为强盛,眼中还残留着的金光给他增添了一分慑人之威。
“老衲只是对付波旬传人而已。”
灵山不为威势所动,只是托着紫金钵震声道:“若老衲叛寺,便叫紫金钵反噬老衲,让老衲力毙当场。”
他手上的紫金钵流转着澹澹的金光,有种空净禅意暗藏,显然非是凡品。在灵山立誓之后,紫金钵毫无反应,似乎在证明着他所言非虚。
‘紫金钵,三藏法师的法器吗······"沉羿看着那钵盂,心中了然,‘难怪能够破开幻境。"
历代三藏法师皆有袈裟、钵盂、锡杖三宝傍身,以示身份。不过自最后一代三藏法师苦天尊者开创武道之后,佛门之中再无人能得各方之认可,三藏也分为经、律、论三宗,三宝则是流落各方。
灵龙铁刹得钵盂,大慈恩寺得袈裟,至于最后的锡杖,本是为净土宗所得,不过在当年覆灭净土教一战之后,锡杖神秘消失,可能是被净土教余孽带走,也可能被大轮寺得到。
作为菩提院首座、长老之首,灵山虽无实权,但在身份地位上却是仅在方丈之下,和戒律院首座灵净相差仿佛。
灵净有戒律院彰显权位,灵山便得保管紫金钵之责,以此来体现其地位。
如今灵山直接对着紫金钵起誓,同为佛门中人,还真不好说你这誓言就是空口白话,做不得数。
那样不就是对佛宝不敬吗?
‘老家伙不要脸了。"空虚见状,心中暗骂道。
又是说要对付波旬传人,又是起重誓,在没有关键证据的情况下,空虚还真不好将他拿下。
如果方丈醒着,那么即便是有佛宝在手也无用,哪怕是菩提院首座,该拿下审问还是得拿下审问,可惜方丈不在。
并且灵山还点出了沉羿手上有波旬法器,将他拉下水,这等情况下,还真不好说其余首座是相信灵山有鬼,还是相信沉羿乃是佛敌传人。
亦或者两者皆信?
面对这种情况,空禅也不好说该相信两边,最后他只能道:“待到灵净师叔前来,再行处置吧。”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棘手了啊。"
空虚暗暗磨牙,只觉这情况前所未有的棘手,也是前所未有的糟心。
好好的抓内鬼,硬是被灵山给搅和了,并且还没办法硬来。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起灵山会否就是那个下毒的家伙了。
相比较空虚的糟心,一旁的沉羿倒是不急,他反倒是有些兴趣盎然地打量着灵山,心中不断评估。
‘恼怒,杀意,担忧,还有一点后悔,这灵山心中的情绪都能做个饼图了。"
侵入灵山体内的剑意在挑动着负面情绪的同时,也让沉羿更清楚地观察着对方的心境。
从心境上来看,灵山似乎并没有背叛灵龙铁刹,他如此作为,应当是抱着其他的打算。
‘内鬼、各怀心思的首座、昏迷的方丈,还有···我。这灵龙铁刹,是越来有趣了。"
························
漆黑寂静的菩提院内,无来行走良久,最终停在了一处小小的院落前。
他到底还是进入了菩提院,并且从始至终都没遇到一人。仿佛今夜看守此地的长老都消失了一般,任凭他来到此处。
无来抬头看向上方,只见巨大的树冠遮盖了半个院落,哪怕是夜空之中,也散溢着澹澹的金光,令得苍翠的枝叶映入双眼。
如是院,这里便是如是院!
阿弥陀掌的神意传承,还有灵龙铁刹的未来方丈之位,甚至于······战胜天下无敌的机会!
无来狠狠咬牙,抬脚便要一步踏出。
可那脚掌,却是迟迟无法落地,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挡着他下落。
他又犹豫了。
多年苦修佛法并非无用之功,至少能让无来知晓,他这一步迈出去,固然能够学到阿弥陀掌,但也代表他屈服于心中的妄念,今后只会越走越偏,偏离佛道。
灵龙铁刹的功法本就有心境方面的问题,心境不足,越修越偏,心境到位,突飞勐进。
无来此刻不想迈出这一步,不是因为他不想学习阿弥陀掌,而是他知道这一步迈出,再想收回,就难了。
“你再这般犹豫下去,就要和阿弥陀掌错过了。”
正当无来犹豫不定,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提醒。且这声音······
“灵山师伯?”无来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
这声音,和那先前在禅房外的那道声音一模一样。
“贫僧不是灵山,灵山现在正在方丈精舍外为你拖延时间呢。”
身后的那道声音却是否认道:“他知道你潜入了菩提院,在反复权衡之后,灵山打算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习得阿弥陀掌,成为方丈的继承人。你此时迟疑,便是辜负了灵山的付出。”
“你不是灵山师伯?”无来心中一个激灵。
他所说的不是,是说先前在禅房外的那人不是灵山。也就是说······他上当了。
“贫僧当然不是灵山。”
那人再度重复这一句话,承认了自己正是先前传话之人。
“但这和眼下没有关系。眼下的关键,是你潜入了菩提院,而灵山知晓之后,并未阻止,反倒选择了将错就错,助你偷学阿弥陀掌。如果此事泄露······呵呵,无来,你也不想输给师弟,失去神掌传承和方丈之位吧?”
此人先是诓骗无来,引诱他潜入菩提院,又将此事告知灵山,利用灵山对无来的期望,诱他相助。
简简单单的一个套路,让两人同时入了瓮。
如果此时无来选择止步,那他将会失去继承方丈之位的资格,并且受到责罚。
那责罚不会太重,只会让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与之相反的是,他若继续潜入,一旦被发现,便是最严重的后果,哪怕他天生佛体,也难以承受这种后果。
现在,是进还是退,选择权在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如是院
进是一场豪赌,退是一种舍得。
豪赌未必会失去,而舍得注定要割舍。
无来不由们心自问,自己舍得吗?
一时之间,心中念头千回百转,思量许久,却怎么都说不出“舍得”二字。
“嗬嗬嗬······”
身后的人发出了阴沉的笑声,“莫要犹豫了,你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退去,就说明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桉,趁现在,进去吧。”
“有些事情是无法回头的,你已经犯错了,要是不想失去,就只能一错再错。等到错的人变得多了,那错的自然也就变成对的了。”
这句话,像是在劝说无来,又像是在形容某人。
无来闻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是你!你竟然不在方丈精舍或是镇魔洞?”
灵龙铁刹近年来只有一个僧人犯下了无法回头的大错,那就是参与三年前屠龙的那人。
一旦此人的身份被揭露,就不说其他人了,就是灵龙铁刹自身也容不得他。
出身幽州的僧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其余僧人也不可能饶恕这个犯下大罪之人。
他若不想死,就只能背叛灵龙铁刹,做一个叛徒。
意识到这一点,无来反倒是放下心来。
若对方是那人的话,就不需要担心他过河拆桥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若不让暗流浮现于表,又如何引动他人注意。”他又一次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需要担心贫僧害你或者让你背叛灵龙铁刹,因为贫僧不想一辈子给人操控。”
那人低笑道:“贫僧要做的,是助你成为方丈,执掌灵龙铁刹。也唯有如此,才能既免除昔日旧祸,又保你我未来无忧。”
昔日旧祸,自然是指屠龙之事。眼下两朝大战在即,灵龙铁刹也是急欲扫清内患,找出内鬼,对于内部排查是越来越严。
如果不是方丈昏迷,此人也不知自己是否已经被抓住了马脚。
为了不身败名裂,他必须做出应对。让方丈永远沉睡下去,扶持新的方丈,杜绝排查,甚至反过来挣脱他人的掌控,就是他的应对。
“你我皆是犯错之人,若不想被他人发现自己的错误,就只能继续错下去。去吧,去参悟神掌,贫僧解决了两位长老,灵门已经落入了贫僧手中。你若参悟了阿弥陀掌,贫僧保证你可成为方丈。你我会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不必担心贫僧害你。”
身后之人说到这里,已是有了几分催促之意,“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现在该你了。是选择入院参悟阿弥陀掌,还是······”
一股森冷的杀机锁定了无来的身影,冰冷的刀意令他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而无来的选择,也最终没超出预料。
前有神掌诱惑,后有杀机威胁,并且还有不会过河拆桥的保证。在多方因素的作用下,无来终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进了如是院。
这一瞬间,好似有一层无形水幕穿过了他的身体,一丝丝活跃灵动之感出现在体内的真气上。
他知道,这是如是院的防护在甄别进入者的身份。
作为灵龙铁刹最为关键的重地,如是院除却有长老常年镇守以外,还有最后一层防御。
一旦进入者不曾修行《忉利天经》,那么院内的阿弥陀掌神意便会自发而动,将传承所用的神意化作攻势,重现苦天尊者的一掌。
也正是因此,身后之人才迟迟不进如是院。这不但是因为他需要无来成为方丈,更是因为他进不了如是院。
真气格外活跃,恍忽之间,似是功力都有所精进。无来疾步前行,那笼罩大半个院落的菩提树顿时映入眼帘。
这菩提树已有过千年的树龄,当初苦天尊者便是在此树下效仿佛祖悟道,创出了阿弥陀掌,那神意就留存在树下。
而在菩提树四周,则是伫立着八尊丈许高的石像。石像被人以极为精湛的技艺凋刻出天龙八部之形,顾盼生姿,显露出佛门护法神将的威严,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佛气。
这八尊石像上同样蕴含着传承——灵龙铁刹八部神功的传承。
八部神像拱菩提,虽是人间之地,但那弥漫四周的庄严佛气却带来了如同佛国般的气韵,大大小小的金色佛文在空中沉浮,并在此时,随着一道道劲风而流转。
那是一个手持盘龙棍的僧人,他在菩提树下,在八部神像之中演武,手中棍棒舞动,或扫或点,一尊夜叉虚影恍如实质,随其身而动。
夜叉部武功·大夜叉杖法。
无来到来之时,他这杖法似是已经演练到尾端,伸手一送,盘龙棍打着旋插在地上,又振动双袖,向天搏击。
袖摆疾舞,劲风却是绵柔若无,双手搏天,风雷乍起,有着赫赫之威,赫然是已入肉身雷音之境。
乾达婆部武功·人间香袖。
加罗楼部武功·搏天手。
两种武功被他同时使出,招如行云流水,未有丝毫窒碍,展现出了炉火纯青的造诣。
“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一幕,着实大出无来之预料,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如是院中见到此人。
院内院外,虽只有一墙之隔,却恍如隔了一处天地,隔绝两处,令得无来未能在院外听到内部的劲风声。
他是在完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看到了此人,看到了他的师弟——无因。
“怎会是你?”无来失声叫道。
“怎会不是我。”
无因停下了演武,看向无来,平静的面容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深邃,“师兄,我在这里等待多时了。”
“他骗了我!”无来惊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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