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里呀
“唉。”
有栖川绘凛托着腮，叹气。
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了那样的情愫。
按照她的性格，就算谈恋爱也不会那么主动的。
但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浴缸里的水泛起波澜，倒映出她绝美的侧脸。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已经泛起了妖异的血色。
这是八岐之力正在侵蚀她的证明。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多，所以才会那样的珍惜跟那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光，哪怕之前她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听到有栖川家和八板家的家主已经找上门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因为无论是八岐神社，还是别的什么人。
其实都跟她没关系。
人生苦短，没必要跟那些不重要的人较劲。
他们不喜欢你又怎么样？
想杀你又怎么样？
随他们去就好了。
有栖川绘凛轻哼了一声，扶着浴缸起身。
墙壁上挂着一件黑色的，宛若薄纱一般镂空睡衣。
那是她在女装店里，跟店员精心挑选的。
非常的色秦。
有栖川绘凛面容羞红，然后又咬了咬牙，带着老娘今夜一定要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决心，伸手抓向那件睡衣。
然而下一刻，她眼神恍惚了一瞬。
无力跌倒。
·
时间倒退到五分钟之前。
砰。
粗砺的铁矛将一名神官死死钉在墙上，雷光炸裂。
砰的一声，墙壁都被恐怖的震波轰碎，裂开蛛网般的凄厉裂痕。
神官无力垂头，鲜血横流。
有栖川柊吾站在瓢泼的大雨里，轻声感慨道：“鸣蛇大人，何必呢？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浴血奋战，这没有意义。”
这位有栖川家的家主，穿着一身神袍，面容肃冷。
像是披着尸衣的恶鬼。
鸣蛇已经浑身是血，上身的衣服早已经碎裂，露出遍布狰狞刺青的躯体，已经数不清的狰狞伤口，看似已经受了重伤。
然而他缓缓活动肌肉，过热的体温蒸发了雨水和鲜血，冒起浓雾。
那些伤口无声无息的弥合。
“去你妈的，你还要不要你那个碧莲？白……圣巫女小姐是我们家先生的女孩，也是你这种狗杂种敢惦记的？你出生的时候被你妈夹过脑子啊？这种屁话都能说得出来？”鸣蛇毫不留情地怒骂。
他打了十分钟，地下已经有了数十具尸体。
鲜血混合着雨水流淌在长街上，没入了下水道。
周围的车都被轰碎，变成了一地的废渣。
整个街区都一片狼藉，玻璃尽数被震碎，墙壁上无数坑洞和裂痕。
有栖川柊吾哪里被如此辱骂过，面容愠怒。
可他很快平静下来，困惑问道：“你家先生？是天御么？圣巫女也会恋爱？我们一直以为她是八板大人养出来的工具。一个天生的工具，也会有感情？”
“呸！”
鸣蛇狠狠啐了一口，眼眸里杀意凛然：“你是什么东西？配评论我家先生的女人？人家有没有感情关你丫的屁事？我发现你们这些扶桑老狗一个比一个欠。你等着，等我把这厮灭了再过来宰了你！”
他拔出那柄粗砺的铁矛，随手一扫。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阴影在以疾速穿行。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间里，至少已经从二十个角度试图发起进攻。
但却都被这莽汉身边雷光给挡了下来。
那是八板家的家主，天生活在暗影里的刺客。
“徒劳而已。”
有栖川柊吾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以及弥漫的血气。
心想已经够了。
然后他双手合十结印，一瞬间三十一个印法凝结。
那些流淌在地上的鲜血，忽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有序地向着四面八方流转蔓延，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结界。
“开！”
一瞬间，鲜血恍若燃烧起来。
有栖川柊吾他们今夜来此，原本就是送死的。
他们要做的，是激活圣巫女体内的八岐之力。
·
季言意识回归本体的一瞬间，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闷响。
浴室的门被定开。
穿着黑色蕾丝睡衣的少女倒在地上，一头漆黑的长发散落。
像是一朵黑色的莲花。
他愕然当场。
“抱歉啊，季言。”
有栖川绘凛倒在地上看着他，眼眸里泛着妖异的血红，这让她的容颜看起来妖媚又危险，声音嘶哑：“我好像……坚持不住了哦。”
季言感觉到了，一股灾厄之力正在从她的体内弥漫出来。 酒店在震动，玻璃幕墙颤栗不安，水杯花瓶等瓷器发出颤鸣。
这竟然是在地震。
季言感觉到了八岐之力的复苏，从而演化出了灾厄的权能，第一个显现出来的能力就是地震，不仅仅是这个酒店，包括整个街区。
目前波及的范围就这么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灾难般的力量会笼罩整个城市，甚至是扶桑岛的所有地区。
“见鬼，我就知道那群家伙不只是单纯的过来送死，这应该是某种来自八岐神社的古老术式，强行唤醒了她体内的八岐之力。现在好了，黑渊之泥和八岐之力的比例已经失衡了……”
季言瞥了一眼窗外，看到了笼罩着夜色的血光。
那些人带着八岐大蛇的鲜血，应该可以做到的这样的是事情。
等等。
八岐大蛇的鲜血？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但他来不及细想。
眼下少女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有栖川绘凛妖异的血色眼眸里，似乎有八色阴云的虚影闪过，她艰难地撑起身体，万千青丝如水般倾泻。
她的娇躯颤栗不安，八岐之力的暴动，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满是冷汗。
“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接下来或许我会变成怪物吧？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个样子的我，会很丑的哦。”有栖川绘凛蜷缩在一起，无数血红色的气流弥漫出来，氤氲在房间里，妖异狰狞。
不仅如此，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伴随着地震，酝酿着恐怖的力量。
这是灾厄的第二种显化，洪水。
地下河正在暴动。
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顷刻间化作了吞没天地的大雨，甚至在雨里还混杂着冰雹和雪花，这片天地之间的元素正在暴乱。
闪电雷鸣。
恐怖的雷暴在夜空中孕育，那是血红色的闪电雷殛。
暴雨，暴雪，闪电。
以至于到最后，弥漫在地板上的血气仿佛凝聚成了实质，变成了灼热的熔岩，腐蚀着墙壁和地板，燃起大火。
熔岩。
而那些火焰里冒出的浓烟，却变成了致命的毒素。
瘟疫。
季言看到那些血红色的气流，眼眸骤然变得一片漆黑，压抑在心底的饥饿再次涌现出来，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把她一口吃掉。
他下意识扶住墙壁，神情闪过一丝挣扎的痛苦。
他在克制着自己的力量。
是我，驾驭你。
而不是你驾驭我！
他的眼眸里浮现出盛怒，死死压制着灵魂深处的本能。
混沌虚无的灵魂本源原本在体内疯狂咆哮。
此刻却像是被镇压一样，失去了声音。
然而这一幕落在少女的眼里，却以为他已经被灾厄之力所影响。
季言置身于这片灾厄的最中心，房间里的温度已经变得炽热滚烫，他的衬衣竟是凭空燃烧起来，烫红了皮肤，点燃了发梢。
随着他的呼吸，瘟疫之源也被他吸入了体内。
他的身体浮现出了不匀称的块状黑斑，仿佛尸斑那样死灰。
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走啊，离开这里啊。”
有栖川绘凛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深深地埋起来，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这是伪神的权能啊，就算你是使徒也抵抗不住的，等我被这股力量吞噬变成疯子以后，我会不认识你的……”
狂乱的血气在暴动，仿佛怪物的咆哮。
少年的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会不认识我么？”
脚步声在逐渐逼近。
有栖川绘凛疯了一样摇头，死死咬着嘴唇，声音满是痛苦：“我不想，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祭品的宿命啊。我不想忘记你，更不想伤害你，所以你快走好么？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她真的太害怕了。
疯狂，暴虐，杀戮的意识充斥在脑海里。
那不是她的本意，却像是扎根在她的脑海的最深处。
她害怕自己会变成丑丑的怪物。
会伤害到别人。
尤其是那个少年。
倘若她的宿命真的是变成八岐之力的祭品，从而毁灭整个扶桑岛，杀死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最后被正义的使者制裁的话，那么她接受。
但她唯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身前的这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