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搖直上二里地
紅薯聞言後非但不惱,反而掩口輕笑,眼波流轉。
“妹妹這話可真是冤枉死姐姐了。魏教主的心思,豈是你我能揣度的?”
“他點名要你,自然是看重妹妹的……獨特之處。”
她特意在“獨特”二字上咬了咬,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青鳥臉色更寒:“你!”
紅薯款款走近幾步,壓低聲音,面色帶著一絲極少見的認真。
“青鳥,你我雖不和,但同為王府之人,有些話,我今日便與你挑明。”
“教主非常人,逐鹿山亦非尋常地。此去是福是禍,猶未可知。但這或許是你我跳出樊唬娮R真正天地的機緣。”
“總好過未來某一日,死得悄無聲息強些吧?”
青鳥微微一怔,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
她的一生早已註定,作為死士“乙”,有朝一日,終究是要把一條命獻給北涼。
無聲無息死在王府、市井暗巷或者某一處荒郊野嶺……
一張破席裹身,一塊無主墓碑,彷彿她從未來過這世間一樣。
但青鳥從來不悔,更不去問為什麼!
紅薯觀察著她的神色,繼續道:“再者,郡主也已決意投身逐鹿魔教。難道你以為,二小姐也是被人蠱惑不成?”
提到徐渭熊,青鳥徹底沉默下來。
那位心比天高、智殖旱亩ぶ鞫甲龀隽诉x擇,此事,或許真的與紅薯無關。
她深吸一口氣,神色複雜地看了紅薯一眼,不再多言,轉身決絕離去。
紅薯望著那道單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幽深起來。
…………
洛圖苑。
燭火搖曳,映照著徐渭熊有些蒼白卻異常平靜的側臉。
大柱國徐驍在她對面,罕見地正襟(aeah)危坐,滿面肅然。
父女二人沉默一陣,大柱國緩緩從袖筒裡拿出一沓厚厚的銀票,以及一枚玄鐵令牌,輕輕推到女兒面前。
“出門在外,不比家裡,這些銀票你收好,以備不時之需……不夠了,寫信給我……”
徐驍聲音低沉,像個尋常的老父親,喋喋不休,千叮萬囑。
“拂水房的令牌你拿著。廣陵道的情報網很快能恢復,另外還安排了不少精銳死士,全聽你的調遣。”
徐渭熊看著桌上的東西,輕輕點了點頭。
“多謝。”
徐驍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深邃而凝重。
“渭熊啊,此去逐鹿,山高水遠,那魔教…終究是龍潭虎穴。魏蒼梧此人又是心思難測。你雖才智超群,但凡事…務必小心。”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記住,你永遠是徐家的女兒,是北涼的郡主。此去……該知道怎麼做吧?!”
二郡主輕輕一笑:“務必設法讓逐鹿山…徹底倒向北涼,這才是王爺今夜最想說的話吧?”
銀票與令牌是作為一個父親的關心,這並不假!
但比起這些,北涼的利益,永遠才是第一位……
這一點,無需大柱國提醒,徐渭熊比誰都清楚!
徐驍看著二丫頭這副模樣,心中稍安,猶豫了一下後,又試著開口試探。
“那個…渭熊啊,你…你對他……”
若是之前,二郡主早已柳眉倒豎,厲聲呵斥。
但此刻,她只是微微一怔,隨即下意識地避開了徐曉的目光。
端起茶杯時,指尖卻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你想多了。我和那大魔頭,只是…各取所需。”
她聲音依舊平靜,但耳根處卻悄然爬上了一抹極淡的紅暈。
此刻恐怕連郡主自己都未曾意識到,有一顆種子已悄然埋下。
那是一顆“魔種”,尚未發芽便能使人深陷其中,欲罷不能……
徐驍人老成精,將女兒細微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一笑。
弄不好一兩年之後,便有人抱著外孫回來看他,嘿~
竊喜不已的大柱國乾咳兩聲,又叮囑了幾句,便起身離去。
送走徐曉後,二郡主獨自坐在窗前,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眸光神色複雜。
…………
聽潮亭。
“收穫”頗豐的魏蒼梧,最後看了眼閣中浩瀚如煙的書卷。
兩月之期將至,他這座行走的“聽潮亭”也算功成圓滿。
唯一不足的,便是還未尋到突破陸地神仙的機緣……
無奈一笑的魏教主,抬腳邁過門檻時,動作忽然一滯。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凌厲的劍意,如同蟄伏的春蠶破繭,又似深埋地底的冰泉乍湧……悄無聲息地自聽潮亭地下某處,瀰漫開來!
這劍意初時極細極微,幾乎難以察覺。
但其中蘊含的那股斬斷一切、追求極致的純粹道心,卻讓魏蒼梧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劍意……
“李淳罡?!”
魏蒼梧短暫的震驚後,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這麼長時間,差點兒忘了下面那位!.
第80章:聽潮亭下老怪物,春秋劍甲李淳罡!
聽潮亭地牢之內,有人起心動念
靠在牆角叼著一根枯草的羊皮裘老人,緩緩睜開雙眸。
眼神一陣熾熱後,收起那股莫名外溢的磅礴劍意。
回想起北涼頭場雪那日,老頭兒不禁自嘲~一笑。
他這輩子,心境起伏-跌宕只有過過兩次.
第一次,手中木馬牛被一個輸給他六次的年-輕人雙指折斷。
袖中青蛇膽氣粗,為天且示不平人。
曾經那個一人一劍既江湖的青衣劍神,終於跌落神壇。
最後一次,是酆都綠袍死在他懷裡,滂沱大雨赴龍虎。
一番劍道天道之爭後,眼見掌教齊玄幀白日飛昇。
隨後劍心大破,境界一退千里!
而北涼初冬的第一場雪,這種情緒再次湧上心頭。
聽潮亭外風雪激盪,劍氣洶湧。
當時羊皮裘老頭感知到那一縷玄妙劍意,說不清,道不明。
時而氣吞雲夢澤,波撼崑崙山,如天魔降世!
片刻後,又是和光同塵,與時舒捲……
氣象煌煌,神鬼莫測!
原本想衝破桎梏,去會一會頭頂上的劍道高人,但終究是被二十年的畫地為牢,將升騰而起的戰意壓下。
從此,老人便開始豎起耳朵,聽著上面的動靜……
此刻聽潮亭首層的魏教主,退後幾步,緩緩從袖袍中探出右手。
沒曾想,腳底下忽然傳來一陣爽朗豪邁的笑聲。
“哈哈哈……能讓堂堂北涼王栽這麼大跟頭的,你小子還是頭一個……”
“此等大快人心之舉,怕是春秋國戰死在徐家鐵蹄下的百萬亡魂,都想跳出來感激你!”
魏蒼梧不慌不忙看了眼地面,悠悠道:“閣下便是……李淳罡吧?!”
世間可沒幾個人知道,這聽潮亭地牢中,居然還有一位畫地為牢二十載的老劍神。
天不生我李淳罡,劍道萬古如長夜!
十六歲入金剛境,十九歲入指玄,二十四歲達天象,被譽為五百年一遇的劍仙大材。
初出江湖時青衫仗劍,踏廣陵潮頭而過,姿容如玉,風流倜儻,自詡“天下敵手一劍敗之,天下女子一指勾之”。
作為春秋四大宗師,十三甲中的“劍甲”,締造了整整一個甲子的傳奇!
赴東越劍池敗梅花劍宗吳瑋,赴“天下劍意獨佔八斗”的吳家劍家,大敗劍魁並取走名劍“木馬牛”。
而後他一直將南海女劍仙逼回宗門,又完勝與他同為四大宗師的槍仙王繡。
年輕氣盛的李淳罡還揚言,四大宗師其餘三人聯手,也不過是他一劍之事!
六次擊敗王仙芝,卻因惜才未使出殺招“劍開天門”,最終被王仙芝折斷木馬牛,成就對方“天下第二”之名。
此戰雖敗,卻讓王仙芝坦言,天下第一始終是李淳罡。
之後青衣劍神背一女子上山又下山,與吃劍老祖隋斜谷互換一臂,至此下落不明……
誰能想到,卻是自囚於北涼聽潮亭!
魏蒼梧收起心思,撇嘴笑了笑。
“昏暗潮溼的地牢呆了二十年,前輩不打算出來……透透氣?”
二人隔著兩層地牢,卻像是近在咫尺,字字句句都聽得無比清晰。
此刻老劍神在下面翹著二郎腿,嘴角叼著根稻草,一副優哉遊哉的懶散模樣。
這人鳩佔鵲巢於人間三大禁地的北涼王府,呆了近兩月,硬是讓春秋人屠束手無策……
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不足為奇!
唯一令羊皮裘老頭兒摸不著頭腦的,是他的年紀也……太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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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無敵江湖一甲子的自己,怕是也做不到這份兒上啊!
莫非是被飛昇不成的什麼老祖人物奪舍?!
“誒,我說你這小子,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
魏蒼梧抿嘴一笑,索性盤膝而坐,與素未置娴睦蟿ι褓┢鹆舜笊健�
“仙非仙,非常仙,凡非凡,非常凡,巔峰盡頭氣吞霞,乾坤天地一人爾!”
“李前輩你說……我是何人吶?”
李純罡翻著白眼道:“故弄玄虛,仙人下界受大道束縛,怕是雙腳還沒沾地,便被武帝城的王老怪斬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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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猜你是被哪個老妖物奪舍了吧?”
魏教主噗嗤一樂:“前輩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