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搖直上二里地
“遼東征夫成老卒,今朝他鄉作故土。旌旗曾教西楚孤,壘西誰敲漁龍鼓……”
如今,此詩已成為北涼軍魂的象徵,每逢出征或祭祀,北涼將士必高唱此歌。
以徐二郡主驚才絕豔的詩詞造詣,怕是想輸都難!
況且聽潮亭最後這場賭局,不同於棋道和兵法,收官兵敗一目瞭然。
詩詞孰優孰劣,大可各執一詞,哪有什麼非黑即白的勝負一說?
既然這一局是詩詞,自然要有題目。
下一刻,徐渭熊和魏蒼梧同時看向那襲黑袍。
李義山當仁不讓,思忖半晌後。抿嘴一笑。
“你們一位腰懸赤縭,劍術冠絕上陰學宮,另一位劍道通玄,劍氣摧城……”
“老夫倒是覺著,不如以“劍”為題,04詩句韻律隨意,不拘一格即興發揮,如何?”
徐渭熊溞Φ溃骸跋壬嶙h甚合我心,魏教主覺著呢?”
“善!”
魏蒼梧抬起右臂,雲淡風輕道:“魏某洗耳恭聽,郡主先請。”
徐渭熊沉吟片刻,以劍為題,緩緩開口。
“青鋒淬雪廿年功,匣底龍鳴北涼風。百騎裂甲雲崩處,一劍光寒十九州。莫道紅妝輸烈骨,且看赤螭貫長虹。縱使江湖多魍魎,自有鐵甲鎮魔穹……”
吟罷,十息成詩的二郡主,滿面傲然地看向白衣教主。
意境深遠,格局宏大,冷峻中見磅礴。
還順帶罵了一遍逐鹿山多魍魎,遲早一天她會鐵甲鎮魔穹!
“妙哉!”
開口稱讚的李義山捋著頜下微須,爽朗一笑。
多年不作詩詞的黑袍國士,此刻胸中一股沉寂多年的熱血,也不禁被點燃。
莫道紅妝輸烈骨,且看赤螭貫長虹。
好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北涼郡主!
紅薯小眉頭微微一皺,有些替為教主擔心。
梧桐苑這位大丫鬟,估摸除了兵法外,也算是個全才了。
詩文自然不在話下,經常作一些打油詩調侃青鳥,逗世子開心……
聽罷這首詩後,她不得不承認這位令整個王府風聲鶴唳的主兒,當真是無愧胭脂評副榜魁首之名啊!
“好詩!郡主殿下不過十息功夫,便吟出如此佳作,魏某佩服。”
魏教主這番話,的確是發自肺腑的誇讚。
有人說江湖是一張珠簾。
遇見的人,是珠子。
少年意氣、老耄暮氣、人間煙火氣和那血腥氣……是珠線。
而有些時候,這張珠簾若想燦若生輝,便少不了美人的脂粉氣。
可偏偏又有徐渭熊這樣的素衣素顏,憑藉“才氣”讓整座江湖,珠簾璀璨!
“魏教主,請吧?!”
回過神兒的魏蒼梧嘴角微微勾起,看向才高八斗的女子,又瞧了眼她腰間的道門第二符劍赤縭。
只琢磨幾息,便脫口而出一首狂傲不羈的“劍歌”。
夜深人靜萬籟寂,青天有月伴孤松。
提劍西來天地震,秦皇玉棺安可仰?
諸侯不朝天子泣,萬里長城築怨靈。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
劍非萬人敵,卻斷佞臣頭。
將軍百戰聲名裂,士卒十年魂魄銷。
雨淋白骨血染衣,烏鴉啼叫鬼悲嚎。
恨之極,怨之極,惡龍咆哮世界吼。
酩酊醉酒不得意,忽復夢入九幽泉!
蓮花臺,蓮花座,皇天死,魔當立。
狂笑一聲十方動,劍歌一起六道驚!
魔蓮封天我獨尊,一劍光寒蒼碧落。
蜉蝣擎山衝神府,直至凌霄登仙路。
天道震怒又何妨,我有一劍斷萬古!
…………
聽潮亭內,瞬時間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微微闔目的李義山,心潮起伏間,莫名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沉思中。
前半闕自大秦一統天下,再到後來的大奉和春秋九國,直至最後橫掃八荒的離陽王朝……
連年戰亂,一句“雨淋白骨血染衣”道盡蒼生苦難。
詩人憤而提劍入魔道,一劍光寒蒼碧落……
就算天道震怒,我亦一往無前,以劍獨斷萬古!
從“悲”到“憤”,再到“狂”,層層遞進見骨血,逆天抗命。
正所謂詩詞文章見真性,此子心境胸懷,確讓人由衷敬佩……
另一邊,無法壓抑激動的徐渭熊,拍案而起。
“好一句狂笑一聲十方動,劍歌一起六道驚!”
大魔頭的這份“狂”,絕非恃強凌弱,而是對“天道不公、命呤`”的反抗,哪怕以“魔”自居,也要以劍問天。
酣暢淋漓,直抒胸臆。
可心潮澎湃的二郡主反應過來後,忽然表情一僵,愣在當場。
若論詩詞意境,她的那首“赤縭鎮魔”,顯然落了下乘……
但文無第一,又有大國士李義山在場評判,倒不至於像前兩局那般,敗得啞口無言!
結果就算雙方平局,想必魏蒼梧也無話可說……
但胸懷坦蕩的北涼郡主,卻拱手抱拳,面色肅然。
“渭熊三局全敗,願俯首拜逐鹿!”
心胸不輸兒郎的徐渭熊,一諾千金,真就奉大魔頭為主!
三場賭局,她輸的心服口服……
李義山見狀,非但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反而笑著點了點頭,轉身上樓。
“魏教主,397那兩萬匹戰馬和五千套盔甲,北涼即刻準備。”
徐渭熊長舒一口氣,最後看了眼窗外的王府景色,眸中閃過一絲決絕和釋然,翩然轉身而去。
白衣教主目送著那道窈窕背影,有些慚愧地撇嘴笑了笑。
原本這最後一局,他並不抱太大期望。
即便平局,也能賴掉賭約!
自己又不是什麼重信守諾的君子,大魔頭嗎,誰能奈我何?
沒曾想這位心高氣傲的郡主,行事做派還真是與眾不同!
而李義山更是作壁上觀,眼睜睜看著徐曉的女兒,最後成了逐鹿魔教的軍師……
這趟北涼之行,是不是賺得有些……過分了?!
收起心思的魏教主,撇頭看了眼一臉懵的梧桐苑大丫鬟。
“喂~醒醒,還不回去收拾,幾日後隨本座一道回逐鹿?”
“嗯……啊?”
回過神兒的紅薯,張著櫻桃小口,怔怔望著白衣教主。
這怎麼才半天功夫,自己就就成魔道中人了?
魏蒼梧笑呵呵問道:“怎麼,不願意?”
心思玲瓏的女子連忙擺手:“不不不,能侍奉教主左右,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郡主殿下都拜入魔教,她一個丫鬟,哪敢說半個“不”字?
況且,能追隨這等驚才絕豔的奇男子,天下哪個女子不願?
至於北涼王府,估摸也樂見其成…….
第78章:炸鍋的北涼王府,魏教主薅羊毛!
聽潮亭一場驚天賭局,直接讓整個北涼王府炸了鍋!
徐二郡主連輸三局,不僅賠掉了兩萬匹戰馬和五千套明光甲,更將自己也“輸”了出去!
堂堂千金貴胄,胭脂評副評的“渭水飛熊”,竟然成了逐鹿魔教的軍師…….
一時間,王府上至徐驍心腹將領、幕僚清客,下至僕役丫鬟,無不瞠目結舌,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郡主殿下她…她竟然……”
“噓!小聲點!誰能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三局全敗啊!連她自創的十九道都輸了!”
“那魔教教主……怕不是妖怪吧?”
“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郡主都搭了進去,王爺怕不是要氣瘋了吧?”
各種竊竊私語在廊橋庭院間流轉,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與扼腕嘆息。
二郡主徐渭熊,那是何等人物?!
說句不好聽的,若她是男兒身,哪裡還輪到梧桐苑那位紈絝繼承北涼?
…………
聽潮亭湖畔。
負手而立的魏蒼梧欣賞著湖光山色,彷彿早間那場驚天賭局與他無關,神色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聽到那對兒父子入閣的腳步聲後,抿嘴一笑。
照這麼薅下去,春秋人屠遲早要發瘋……
另一邊,匆匆登樓的大柱國和世子殿下,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到了聽潮亭頂樓後,氣呼呼的徐鳳年剛想開口,耳邊就傳來動靜。
“砰!”
北涼王徐驍一巴掌狠狠拍在欄杆上,臉色鐵青,渾身直抖。
盯著窗前淡然品茗的那位沉聲道:“義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渭熊她…她怎麼就……”
徐曉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最後忿忿道“??那魔頭到底使了什麼妖法?!??”
棋道兵法和詩詞,那可都是二丫頭的壓箱底能耐。
就算姓魏的手段高明,總不至於一局都贏了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