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搖直上二里地
魏蒼梧撇頭望向窗外的如銀月色,抿嘴一笑。
“怎麼,怪我騙了你,要下逐客令?”
軒轅青鋒苦笑一聲:“怪不怪的,如今還有意義嗎?”
徽山這場大劫,讓她真正看清了這世道人心。
即便身邊的青衫書生是個大魔頭,可比起軒轅家的藏汙納垢,又算得了什麼?
魏蒼梧抹了把嘴角酒漬,微微道:“如今牯牛大崗群龍無首,大小姐還需振作起來,一展抱負。”
“是我施展抱負,還是魏公子想要一個提線木偶?”
像是換了個人的軒轅青鋒,一掃曾經的青澀懵懂,美眸直勾勾盯著神秘書生。
武陵城的不期而遇,他處心積慮利用自己混入軒轅家。
不過數日功夫,竟是將數百年的世家門閥攪了個天翻地覆。
還有那位薛姑娘,堂堂指玄境的大宗師,卻甘願被他驅使……
眼前書生所圖的,難道僅僅是問鼎閣武學這麼簡單?
魏蒼梧有些意外的瞧著軒轅大小姐,哈哈一笑。
“遭逢鉅變,看來的確能讓人脫胎換骨,既然被你識破,那本座也只好殺人滅口了!”
軒轅青鋒聽罷,不見絲毫慌張,反而跟著一笑。
“好啊,記得將我葬在爹孃身邊,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紫衣女子一句話,倒是讓魏教主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小姐又何必自欺欺人,真想死,也不會等到此刻,你父親軒轅敬城拼死才造就眼下局面,以你的鑽牛角尖性格,放得下?”
軒轅青鋒提起酒罈,猛地灌了一口。
“還是被你看穿了,不錯,我不想死,所以魏公子不妨有話直說!”
魏蒼梧笑著道:”問鼎閣武庫的確是本座的目標之一!“
”至於這徽山偌大的家業,於我而言,不過是囊中之物,真要一個提線木偶,本座也不會選你。“
軒轅青鋒嘆了口氣,悠悠道:”果然被我說中了,魏公子真是好算計,不過胃口太大,當心噎著。“
”大小姐謬讚!“
”你……“
一時語塞的軒轅青鋒,狠狠瞪了眼囂張的傢伙。
但他的話,又何嘗說錯。
現如今的軒轅家族支離破碎,高手客卿損失大半,倘若魏晉和那女琴魔聯手再血洗一遍徽山,誰人能擋?
魏教主觀察軒轅青鋒臉色,坦言道:”徽山正值動盪,若非敬佩你父親的所作所為,又何必與你浪費口舌?“
”真把本座惹惱了,扶植一個心甘情願做走狗的傀儡很難麼?幫你上位,即是承諾,也是我逐鹿對抗龍虎的一步暗棋!“
”逐鹿“二字鑽入紫衣耳中時,如一道驚雷劈入腦海。
軒轅青鋒有過各種猜測,唯一沒想到,便是沉寂了近百年的離陽魔教。
”你……你是逐鹿山的魔頭?“
書生謙遜一笑:”逐鹿山第十代教主,魏蒼梧!“.
第24章:龍虎驚疑,北涼震怒
道教祖庭,龍虎山。
烏雲散盡,雨後初霽的天師府徽种粚訜o形壓抑。
斬魔臺之上,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道人負手而立,遠眺大江對岸,眉頭緊鎖。
此時趙丹霞這位龍虎山現任掌教,腦海中皆是那日“軒轅敬城求死”的書生意氣。
引山河悲慼,大雨接紫雷,好個隱忍了二十年的軒轅家主!
但更讓龍虎掌教心神不寧的,是當日大雪坪儀門下的動靜。
那是一股純粹、霸道、充斥著屠戮蒼生意味的恐怖劍意!
此劍意之兇戾,讓他這大天師的無瑕心境,竟都泛起一絲寒意.
“師兄。”
一個聲音自身後響起。
趙丹霞未回頭,便聽出是剛從太安城返回的胞弟,趙丹坪。
天師府四大天師,趙希翼常年閉關修煉玉皇樓,趙希摶超然物外,很少參與龍虎俗務。
至於被天下人稱為”青詞宰相“的趙丹坪,與羽衣卿相趙丹霞南北交相輝映,更是聚少離多。
面容清癯的趙丹坪快步上前,神色凝重。
“徽山劇變,軒轅敬城竟強入陸地神仙境,與軒轅大盤同歸於盡……此事,朝廷已然知曉。”
趙丹霞緩緩點頭,目光依舊望著歙江對岸那隱約可見的牯牛大崗。
“軒轅先生讀書讀出的浩然氣,終究是走了極端……可惜,可嘆。”
“當然可惜!”趙丹坪語氣帶著一絲急切。
“掌教師兄,如今徽山群龍無首,軒轅青鋒一介女流,如何鎮得住那爛攤子?此刻正是我龍虎山千載難逢之機!”
江西龍虎,江東軒轅。
兩家隔江相望,明爭暗鬥數百年。
如今掌天下水叩奈淞值谝皇兰抑щx破碎,龍虎山豈能無動於衷?
趙丹霞沉默片刻,卻道:“徽山之事,恐非表面那般簡單。軒轅敬城求死之時,那股劍意……你可曾感知?”
趙丹坪一怔,回想片刻,面色微變。
“確有一股極其霸道的劍意,雖一閃即逝,但其殺戮之盛,絕非正道所有!”
“莫非……軒轅家還藏有這等魔道高手?”
“非是軒轅家路數。”
老道士緩緩搖頭:“你不覺著,此劍意與百年前的劉松濤同出一脈?”
此言一出,趙丹坪倒吸一口涼氣。
“師兄是說,逐鹿山那位魔教教主?”
“不確定。”
趙丹霞目光深邃道:“劉松濤被天雷釘殺,天下皆知,斷無可能起死回生……至於那位劍道高手,絕非善類。”
“而且盯著牯牛大崗的,恐怕不止我龍虎。”
“管他是誰!”
趙丹坪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再是高手,難道還能強過我四大天師?如今趁軒轅一族大亂,應速速行動!”
”這也是朝廷的意思……“
一家獨大的龍虎山,不僅執天下道教之牛耳,更是朝廷在江湖的代言人。
否則,又如何有今日黃紫顯貴的大好時光!
掌教趙丹霞沉吟不語。
他性格較其弟更為沉穩,思慮也更周詳。
一口吞下徽山固然誘人,但那道神秘劍意的主人,卻讓他心生警惕。
“爹在閉關玉皇樓,希摶師叔又不理俗務……”
趙丹霞沉吟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先派幾名得力弟子,過江探明虛實,尤其是查清那劍意主人的來歷。”
趙丹坪雖覺兄長過於謹慎,卻也不敢違拗,只得應下。
“是,我這就去安排。”
待趙丹坪離去,趙丹霞依舊立於斬魔臺,望著江東。
山風拂過,吹動他華麗道袍。
“逐鹿山……難道真的死灰復燃了?”
他低聲自語,眸中閃過一絲憂色。
百年前的那場浩劫,他雖未親歷,但師門記載與長輩口述,皆言魔教之兇頑強橫。
尤其是殺人過萬的第九代教主劉松濤,至今在龍虎山,弟子們都是噤若寒蟬……
若真是魔教捲土重來,且出了這般劍道通神的人物,天下恐再難安寧。
而地肺山那位趙姓師弟,是油盡燈枯之際蕩魔,他的死,也的確與逐鹿山無關。
但趙丹霞總覺著,這江湖似乎隱隱有一場大劫!
…………
北涼,清涼山。
陰冷密室中,肥碩如球的褚祿山因暴怒而微微顫抖,手中一份密報被他捏得粉碎。
“這個瞎眼娘們,老子非扒了她的皮!”
面前幾名黑衣人跪伏在地,噤若寒蟬。
薛宋官倒戈,江東軒轅易主,北涼謩澏嗄辏篂樗俗隽思抟拢�
褚祿山一腳踹翻眼前的紫檀木桌,筆墨紙硯嘩啦散落一地。
“好個魏蒼梧,好個魔教教主,這等手段,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他每說一個字,臉色便陰沉一分。
根據徽山暗樁拼死傳回的訊息,以及舒羞此前提供的畫像與描述,這一切的幕後黑手,直指那神秘的逐鹿山新主——魏蒼梧!
此人修為之高,手段之狠,心機之深,完全超乎拂水房的預料。
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非但沒能宰了那姓魏的,卻被他降伏了指玄造詣的女琴魔。
而且最可恨的,是魏蒼梧竟然插手了徽山!
軒轅家族可是軍師棋盤上尤為關鍵的一顆棋子……
褚祿山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沸騰的殺意,腦子飛速轉動。
事態如今已經超出他的掌控,必須即刻面見王爺。
”備馬!“
…………
北涼王府,聽潮亭外。
此時的人屠徐驍,並未在閣頂與那襲黑袍對弈品茗。
而是坐在湖邊一方石凳上,望著”萬鯉朝天“的大湖,聽著身後褚祿山的急報。
這位春秋人屠,王朝唯一的異姓王,鬢角已然斑白,腰背卻依舊挺直。
只是那雙曾令天下膽寒的眸子,如今更添了幾分深不見底的沉靜。
徐曉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石桌,發出篤篤的輕響。
直到褚祿山說完,亭外只剩風吹湖面的聲音。
“魔教教主……魏蒼梧……”
徐驍緩緩重複著這個名字,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隱有天象境氣象,還能讓薛宋官甘心追隨……祿球兒,你這差事,辦得‘真好’。”
褚祿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肥碩身軀伏地,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義父!是祿山無能!請義父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