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长川
萧远山那饱含杀意的目光和狂暴的气势，虽然内力受制，却依旧如同实质的压迫感，让玄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的黄昏。
他浑身剧烈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竟微微后退了半步，当年的心理阴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在这个可怕的复仇者面前，他数十年的修为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乔峰上前一步，挡在了萧远山与玄慈之间，他声音沉凝，却自带一股让人心安的磅礴正气，开口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位僧侣耳中。
“玄慈方丈，冤有头，债有主，雁门关旧事，我们父子已知晓大概，当年你亦是出于一片护卫中原武林的公心，误信了奸人谗言，方才铸成大错，真正的罪魁祸首，实是是那幕后策划、假传消息之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玄慈：“我们父子今日前来，并非欲与少林为敌，也非要将三十年前的旧账尽数算在当日所有参与之人头上。
首恶必办，协从不问！我们只求一个名字，只杀那一人，为我惨死的母亲讨还血债！还请方丈明示！”
乔峰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有度，既表明了不死不休的报仇决心，又将仇恨的范围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身上，极大地缓解了殿内少林众僧的紧张情绪，也给了身心剧震的玄慈一个下来的台阶。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玄慈方丈那张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惨白与苦涩无奈的脸上。
大雄宝殿内，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腾的细微声响。
仿佛在等待一个尘封了三十年的名字，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玄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萧老施主大难不死，本是幸事，但那幕后传信之人，如今却已经谢世已久，想来也是误听人言，这才郁郁而终，老衲又怎忍揭故人的伤疤呢？”
“什么？那个幕后黑手已经死了？！”
萧远山眼睛一瞪，凶厉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玄慈微微点头，说道：“所以萧老施主若是想要报仇的话，只管朝老衲来便是，一切有因才有果，虽然当年老衲也是误信人言，但终归是害了萧老施主的妻子性命，还害的你们父子分离三十年，实在罪过。”
这话说的很漂亮，一副坦荡模样，但少林寺这群人却都不干了。
在他们看来，就算方丈有错，但也不该死啊！
方丈可是他们的好方丈，有玄慈在，少林寺才能蒸蒸日上，香火钱络绎不绝，他们才能过好日子。
如果玄慈没了，那他们怎么办？辞职去别的寺庙吗？
就算此事是玄慈错了，他们也不可能让玄慈被杀的。
这是为了少林寺，也是为了自己。
当然，丢脸的问题也不小，堂堂少林方丈，让人家寻仇上门杀了，其他高僧还都知道此事，看着方丈被杀，那脸就丢大了。
毕竟少林寺可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虽然佛家的规矩是不受虚名，但少林寺这群和尚，又有几个人算是高僧呢？
所以，一众高僧都围了过来，距离玄慈很近，生怕萧远山下杀手。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萧远山现在想下手也不行了，因为他内功还被乔峰点的穴道封印着呢，只能用出来一些拳脚武功，十分难受。
萧远山眼中闪过疯狂的肃杀之色，说道：“好个老贼，你想让我们父子今天大闹你们少林寺不成？如果我要杀你！早就杀了，我在少林寺已经待了二十多年，难道不会动手？”
萧远山想的还是之前的计划，让虚竹在天下群雄面前和玄慈相认，让玄慈身败名裂然后再杀。
现在他没说实话，但也算是说了一半。
而这话，却把少林寺的众人给整不会了。
什么玩意？你在我少林寺待了二十多年了？
卧了个大槽！
玄慈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震惊的无以复加。
在我少林寺藏了二十多年，我们这些号称天下顶级高手的高僧，居然都没发现吗？
这波属实是光着屁股推磨，那是转着圈的丢人啊！
第32章 玄慈：难道我和叶二娘的事情他也知道？
“什么？！”
“二十余年？！”
“潜藏在我少林？这…这怎么可能？！”
萧远山的一句话，宛如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所有少林僧人，包括玄慈在内，全都骇然失色，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少林寺是何等地方？天下武学之源，戒备森严，高手如云！
竟然被一个外人，而且还是契丹仇敌，悄无声息地潜入藏匿了二十多年？
而寺中上下数千人，竟无一人察觉？
这简直是少林寺开寺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更是对少林寺威严和安保的极致嘲讽！
几个主管武僧的和尚已经暗自嘀咕，高低给这群安保不到位的和尚扣点工资。
玄寂大师脾气最为火爆，当即厉声喝道：“萧远山！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危言耸听！我少林寺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藏就藏之地？！”
“哼！不信？”
萧远山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殿内几位老僧，随口道：“达摩院首座玄难，惯于每日卯时三刻于后山柏树下练功，一套袖里乾坤使得倒有几分火候。
戒律院首座玄寂，你七年前因练一拍两散掌太过躁进，险些走火入魔，闭关三月方休，此事隐秘，我可说错？还有你们......”
他竟将几位高僧的一些修行习惯，甚至不为人知的隐秘小事随口道出，如数家珍！
每说出一件，被点名的僧人脸就白上一分，到最后，所有人已是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
这些事情，若非长久潜伏、细致观察，绝无可能知晓！
萧远山所言，竟是真的！
他真的如同一个幽灵，在这少林寺中窥视了他们二十多年！
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从脚趾直冲天灵感，一群世人敬仰的高僧，感觉自己此刻从里到外被扒了个干干净净，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而玄慈方丈，在最初的极致震惊之后，一股更深更冷的寒意，猛的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死死盯着萧远山那嘲讽而冰冷的眼睛，一个更加可怕，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他…他在寺中藏了二十多年…那他…他是不是也看到了…看到了我和…和叶二娘…
那个夜晚…那个错误…那个他一生都无法弥补，只能深深埋藏、日夜受其煎熬的巨大罪孽…
这一切，难道也早已被这萧远山看在眼里？！
是了！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如此准确地知道我就是当年的带头大哥？
他潜伏少林，恐怕就是一步步查到这里，也是为了查清当年所有参与者的底细，包括我！
他掌握着我的把柄，他不仅知道雁门关的事，他甚至可能知道叶二娘，知道我我们那个孩子！
玄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他不怕死，真的。
雁门关的血债，他是真的愿意用性命去偿还。
但他怕！他怕自己身败名裂！
他更怕因为自己当年的风流罪过，玷污了少林寺千年清誉！
若是因为他，导致佛门圣地蒙尘，那他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比起死亡，身败名裂，累及师门，才是玄慈此刻最大的恐惧！
巨大的恐惧和羞愧让玄慈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脸色灰败，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佛号都念不出来了。
眼看局面就要陷入僵局，甚至可能引爆一场冲突，乔峰适时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伟岸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岳，挡在了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目光先是扫过紧张戒备的少林众僧，最后落在了心神剧震，面色惨白的玄慈方丈脸上。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回荡在殿中：“玄慈方丈，诸位大师，暂且息怒，我父亲言语或有冲撞，但今日我们前来，并非为了掀起新一轮仇杀，更非要与少林为难。”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玄慈，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致命的问题：“方丈方才言道，当年传信之人已然去世多年，故不愿再提及他姓名，一切罪责，愿一力承担，乔某佩服方丈的担当，但乔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方丈。”
玄慈听得乔峰说话，心中多少舒服了一些。
他心想，乔峰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还是我辈中品行最好的玄苦师弟所教，这么多年来，乔峰的人品也是人尽皆知的，如果他能掌控事情的话，那很有可能就好很多了。
想到这里，玄慈强行冷静了一下，双手合十道：“乔帮主请问。”
乔峰咳嗽了一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才缓缓继续说道：“您可曾想过，当年那人处心积虑，假传消息，诱您带领中原豪杰伏杀我父母，其真正目的，当真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为国为民吗？”
“您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旨在挑拨宋辽两国关系，意图掀起两国战火，好从中渔利的阴谋？！”
乔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如今那人虽死，但他若真有如此包天祸心，难道他的理念和图谋，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吗？如果他还有子嗣传人或者党羽在世，继承了他的遗志，继续暗中兴风作浪呢？”
“今日他可能挑唆宋辽厮杀，明日就可能挑动大理与宋国纷争，或是西夏与吐蕃！届时，烽烟再起，战火燎原，又将有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有多少母亲会如同我生母一般惨死？有多少孩子会像我一样，自幼便失去亲生父母，背负血海深仇？！”
乔峰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记记敲打在玄慈的心上，也敲打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天下苍生为念，将自己家族的仇恨巧妙地融入了对更大灾难的担忧之中。
这正是他穿越者的上帝视角所带来的优势，知晓一切的前提，进行义正言辞的话。
一番话有理有据，高瞻远瞩，让人无法反驳。
闻言，玄慈那略显灰败的脸色更加变幻不定。
他修行佛法多年，身为少林方丈，纵有私心，但维护武林和平，慈悲为怀的理念早已深入骨髓。
乔峰描绘的那幅可怕图景，正是他极力想要避免的。
若真因自己一时的隐瞒，导致幕后黑手的余孽继续为祸世间，那他玄慈，岂不成了间接的帮凶？
这与他修行多年的佛法慈悲之心严重相悖！
第33章 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而且，乔峰的话，隐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另一层隐秘的担忧。
慕容博当年行为确实蹊跷，事后又恰好的早亡了……
说真的，玄慈一直都觉得此事好像有点莫名的巧合了，巧合的很过分。
若此事真是阴谋的话……
一时间，他居然有点不敢想下去。
玄慈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下意识的飘向了站在段誉身后，那三位来自姑苏的姑娘：王语嫣、阿朱、阿碧。
这一眼，看得三位姑娘莫名其妙，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三女心想：玄慈方丈为何看我们？此事难道还和我们姑苏慕容有什么关系吗？
乔峰将玄慈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明了，火候已到。
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大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玄慈身上，等待着他的抉择。
是说？还是不说？
玄慈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一边是保全慕容博死后清誉，以及可能牵扯出的更多麻烦，尤其是担心萧远山爆出叶二娘之事。
另一边则是乔峰所描绘的那种可怕后果，以及他作为佛门领袖的责任，都和另一个想法完全相悖。
良久，玄慈方丈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长长的，沉重的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悔恨。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王语嫣三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乔帮主所言，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是老衲着相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那个名字：“既然乔帮主如此说，为免日后再生浩劫，老衲便不再隐瞒了。”
“昔日…那位以重大军情为由，骗老衲带领中原同道前往雁门关设伏的传信之人……”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
“正是姑苏慕容氏的上代家主，慕容博老施主。”
这个名字如同具有魔力一般，甫一出口，就在大殿中引起一阵无形的骚动！
少林众僧面面相觑，低声议论，显然都听说过这位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闻名于世的慕容老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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