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依旧没人应答。
白鲤嘀咕道:“真的不在里面啊。”
话音落,吱呀一声,门开了。
白鲤一愣,缓缓抬起头来,却见姚老头平静的站在门口。
她尴尬道:“姚太医,是不是打扰到您了?陈迹呢,他怎么没来开门。”
姚老头面无表情道:“郡主和世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太平医馆干嘛?我老人家九十二岁了,经不起你们这般折腾。”
白鲤急中生智:“姚太医,我和我哥身体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给我们把把脉?”
姚老头看了她一眼,竟隔著门槛,直接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脉搏。
片刻后,姚老头说道:“脑子有病,治不了,请回吧。”
“您是不是号错脉了,您让我进去坐下来,再仔细号一号,”白鲤试图从姚老头身边挤进门去,可姚老头像是有预判似的,迅速将门合住。
哐当一声,木门紧闭。
姚老头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世子与郡主还是从其他地方回王府吧,再捣乱的话,待王爷回来了我一定会将此事禀报给他。”
白鲤还想敲门,世子却拉著她赶忙离开:“走吧走吧,估计陈迹给我们借路已经惹姚太医生气了,我们别让陈迹为难,从后花园走。若姚太医真将此事禀报给父亲,恐怕你的月银也要断了……”
白鲤被扯著一步三回头,目光一次次投向那扇紧闭的木门,却只能放弃探寻真相的想法。
她心中疑惑:会不会是陈迹还没回来,所以姚太医帮忙打掩护?一定是这样……
可如果真像解烦卫所说,密谍司并未抓住陈迹,那陈迹此时会在哪里?
……
……
夜色下,陈迹正一瘸一拐的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
他慢慢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弯下腰,将右腿伤口外缠著的布条解下,再重新勒紧。
胸前和腿上的伤口正钻心的疼,但今晚事情还没办完,他没有时间停下休息。
陈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继续往自己与乌云约定的汇合地点跑去。
又拐过两个小巷,却见乌云蹲在小巷子的墙檐上关心道:“你还好吗?”
陈迹弯腰喘息著感慨:“金猪恐怕是寻道境的高手了,威力那么大的爆竹都没能炸死他,大行官的底蕴深不可测,这世界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恐怖一些啊。刚刚若不是有火药傍身,我这会儿应该正在被押回内狱的路上了。”
乌云再次喵了一声:“我是问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回去找你师父吧,先让他给你治伤。”
陈迹摇摇头:“不行,必须先杀元掌柜。今晚密谍司围捕金坊,若他以为是我泄的密,此时恐怕已经在考虑如何杀我了……你现在能掌握他的行踪吗?”
乌云答道:“他中午给其他医馆送完货,下午便直接回到自己在通济街的住处,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白天时,元掌柜赶著牛车来给太平医馆送货,离开时便有两只狸花猫偷偷缀上,一直跟踪对方。
方才陈迹与乌云分头行动,便是让它去寻那两只狸花猫。
陈迹皱著眉头:“看来元掌柜中午便知道金猪的围捕计划了……是谁透露给他的呢?是那十几家医馆!乌云,他都去了哪些医馆?”
乌云摇摇头:“狸花猫的脑子记不住这么多信息,最多能回忆起一部分。”
陈迹思索著:“好吧,只要元掌柜死了,谁给他传递过信息也不关我事了。”
说著,他扶墙起身,想要继续赶路。
只是,今晚他先杀了六名密谍,又在重创金猪后飞跃一个个屋顶跑路,几乎油尽灯枯。刚走两步,便觉得腿软了,有些走不动路。
乌云担忧道:“回医馆吧?”
陈迹摇摇头:“带我去他的住处,元掌柜今晚必须死。”
……
……
通济街历来是商贾聚集居住的地方,与文人世家的门庭不同,这里面前的石狮子一个比一个气派,门前停的马车一辆比一辆精致,匾额门楣一个比一个高,生怕被邻居比下去似的。
宁朝律法中,商贾与梨园戏子是不允许乘坐马车的,得有秀才之上的文人身份才可以。
只是近些年来宁朝的民间作坊越来越多,商贾也越来越多,他们背靠著自己的靠山,将货车改成马车,一旦被查便塞些银两糊弄过去,这项律法也渐渐成了一纸空文。
此时,通济街一座府邸内寂静如墓地,一个下人与仆从都没有。
元掌柜坐在正堂里门窗紧闭,明明已是深夜却依然穿戴整齐,似在耐心等待著漫漫长夜消耗殆尽。
嗤啦。
他忽然听见有奇怪的声响从门外传来,这嗤啦嗤啦的声响,在午夜里异常突兀。
元掌柜面色肃然的站起身,缓缓靠近到门口,贴著门缝听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吱呀一声。
元掌柜看到有人从外面拉开了他的窗户,丢进来一只竹筒后,又细心的帮他把窗户合上。
不好!
元掌柜看著那快要燃烧到尽头的药捻子,当即便要破门而出,可门外似是被人用一根木梁抵住了,竟一时间没有推开!
“找死,给我开!”
却见元掌柜含怒出手,双掌在两扇门上重重一拍,两开的木门承受不住这沛然的力量顿时四分五裂!
这般境界的高手,哪里是一扇门可以阻挡的?
然而元掌柜将门击碎后并未看见门外的人影,而是看见门外不远处,还端端正正摆著一只药捻子已经燃尽的竹筒!
完了!
元掌柜一时不知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轰然一声。
屋里屋外的两支竹筒同时爆裂开来,土硝、硫磺、木炭混合在一起剧烈燃烧,白糖在高温下混合著火药释放出海量的气体。
顷刻间,巨大的冲击波在屋内席卷,裹挟著竹筒内的碎铁片,将元掌柜身上的衣物分割破碎。
又是轰的一声,屋子的砖墙不堪重负,竟是再也撑不住房顶的重量,无数灰瓦如山崩似的扬起巨大灰尘,将元掌柜活埋在屋里!
陈迹从院子角落里闪身出来,耳鸣中,仿佛有巨大的金属噪音在耳边狂躁。
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警惕的看著那片住屋废墟。
元掌柜死了吗?
先前那枚竹筒在空中爆开,火药的威力并没有充分发挥。
这次竹筒在屋内爆开,饶是元掌柜已经破门,可威力依然几何倍增。
陈迹心中不停的期盼著,死了,元掌柜一定死了!
可是……没有冰流!
陈迹踉跄著走向废墟,想要将瓦片扒开再补上一刀。
可他才刚踉跄几步,却听咔的一声。
那片废墟竟突然拱了起来!
陈迹面色凝重的向后退去……元掌柜竟然还能动!?
第78章 十位司曹
坍塌的废墟上,只剩下一根根房梁倾斜交错著。
残垣断瓦之下,砖石与瓦片被不停拱起,仿佛掩埋著一头杀不死的怪物,正要破土而出。
陈迹在耳鸣声中,一边伏低了身子靠近过去,一边从袖中抽出那柄短刀。他总共制作了三支竹筒火器,一支扔给金猪,剩下两支用来炸司曹,此时已经没多余火器,只能用刀杀。
下一刻,只听轰然一声,砖石四下纷飞。
瓦砾废墟中,元掌柜顶著一根粗重的木梁,硬生生从废墟中站起身来。
只见他披头散发,金梁冠不知炸飞到了何处。
元掌柜浑身上下扎满了碎铁片,脸上血肉模糊,血水与灰尘混杂在一起。一身大红缎袍破破烂烂的披在身上,宛如午夜恶鬼。
他抬手揉擦自己眼睛,爆炸后有太多灰尘砂砾迸进眼中,怎么睁也睁不开。
然而也正是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右手似乎被炸断了,根本抬不起来。
火器!
这就是宁朝的火器!
元掌柜与金猪一样,他们都见识过火器,但他们都还没见识过威力这么大的火器!
宁朝火器运用在战场上也不过百余年。
火铳一开始是以粗竹筒为枪身,内部装填火药与子窠,此时的火药威力连竹筒都炸不开,连续发射数次之后,竹筒才会被丢弃。
到了近几十年,宁朝才换了铁筒来承载威力更大的火药,但此时的火药仍旧不够完善,没有提纯工艺、配方比例也不对,只用在正面战场上,遏制景朝骑兵的冲锋。
元掌柜在面对竹筒时,他虽然知道自己来不及躲闪,但心里也并不觉得这玩意能杀掉自己,最多让自己皮开肉绽,伤不到筋骨。
可陈迹这一竹筒火药,威力远比他想像中的大了太多!
竟然连房子都炸塌了!
元掌柜勉强睁开眼睛,左眼充满了血,眼珠子猩红无比,只剩下右眼勉强视物。
他快速环顾面前,却发现前方空无一人:“宁朝密谍司高手围杀我一人,还需要东躲西藏吗?”
从始至终,元掌柜连陈迹人影都没看见。
他被火药炸了,便以为是密谍司高手带著火器来的,根本没往陈迹身上猜想!
可院子里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柄短刀破风刺来。
元掌柜斜身,轻松躲过刺向他脖颈的这一刀,可陈迹并未停歇,又依次在他后背心口、后腰脾脏、左腿连刺三刀,这才后撤。
可是陈迹忽然发现,除了大腿那一刀之外,其他的全都刺空了!
不对,不是刺空了!
而是元掌柜一身横练功夫铜皮铁骨,寻常匕首根本刺不穿,难怪火药爆炸之后对方还能站起身来!
但对方应该也不是全身都坚韧,不然刺脖颈那一刀根本不必躲。
此时,元掌柜不顾大腿血流如注,闭著一只眼睛转身,恶狠狠盯著陈迹:“怎么是你?你偷偷私藏了靖王府和刘家给的火器?!”
陈迹不答,只沉默思考著自己该怎么杀掉这棕熊一般的元掌柜,也不知对方修得什么行官门径,仿佛永远也杀不死似的。
转瞬间,元掌柜如战车般冲撞过来,陈迹立刻向后退去,在院子里兜起了圈子。
可陈迹还没跑两步,却见元掌柜抬脚踢起一块砖石,朝他呼啸而来。
嘭!
碎砖从陈迹耳边擦过,呼啸的风卷动著他的头发,击打在不远处的墙上碎裂成渣。
这一脚恐怖至极,若不是元掌柜瞎了一只眼、失了准头,恐怕陈迹当场便要毙命!
元掌柜一击未中心中恼怒,一脚又一脚将砖石击飞,一块块砖石如火铳炮般呼啸而过,越来越准,越来越凌厉!
嘭!
一块砖石轰在陈迹背上,仅此一击便将他砸得翻滚出去。
陈迹只觉得心肺都被轰得移了位置,却一刻都不敢停的起身继续逃命,还没跑几步,却见元掌柜接连两脚击起砖石,一前一后击打在他后心与右腿。
陈迹再次倒下,短刀也飞出五六米去,他想要强撑著站起身,却怎么都站不稳。
元掌柜大步流星的来到陈迹身边,他垂著断掉的右手,伸出左手要去拧断陈迹的脖颈。
然而也就是这一刻!
无声的沉默中,伏在地上的陈迹骤然翻身面朝元掌柜!
元掌柜凝视著陈迹的眼睛,忽然觉得那眼中没有绝望,只有平静。
不对,不对!
这不是垂死之人的眼神!
呼吸间,陈迹体内积蓄了数天之久的那道剑种,如游龙般顺著经脉来到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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