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乌泱泱的人群朝著密谍们离开的方向追去,直到墙外再次恢复宁静,陈迹这才敢喘息起来:“密谍们能活下来吗?”
云羊瞥他一眼道:“逢乱世,生死有命。你如此,他们如此,我与皎兔也如此,当年我和皎兔还是小小密谍时,也不知道被放弃过多少次。”
皎兔道:“别废话,赶紧走。”
三人再次翻出院墙时,街道已空无一人。他们往东行去,却在第一个十字路口便停下了。
云羊眯起眼睛看著青石板路对面,林朝青一行数十骑鱼龙卫驻马而立,正静静地等在那里,仿佛他们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猎物一般。
主刑司在东,密谍司在西。彼此隔空遥望却不对话,双方都站在阴影里,等对方先开口。
鱼龙卫们披著蓑衣、戴著斗笠,每个人的手都按在腰后刀柄上,压迫感如山峦般扑面而来。
在这沉默中,林朝青驱马向前,缓缓朝云羊行来。
他的表情隐藏在斗笠之下,没人看得清楚:“彼此同在司礼监做事,同僚一场,我们也不希望密谍司的人被文官整倒。方才放你离开已是给你机会,一个时辰过去,现在是否能拿出证据?”
云羊面色凝重著沉默不答,此时已不是虚张声势就能糊弄过去了。
“看来仍然没有,”林朝青催动著胯下战马往前压去:“抓捕他们……”
话未说完,却被远处传来的一阵吵闹声打断:“梁猫儿啊,你这是要背我去哪里?烟儿姑娘还在红幛里等我呢!”
“哥,刘家人好像生气了,咱得赶紧去杀阉党的人呢,不然你酒钱就断了,修行的药材也要断了!”
“什么!断我酒钱?”
“哥,药更重要啊!”
主刑司与密谍司同时向左看去,却见一个胖胖的年轻人,正背著一个醉醺醺的中年人跑过来。
那中年人衣袍敞开,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脑袋歪歪斜斜的靠在年轻人肩膀。此人披头散发、邋里邋遢,唯独腰间的刀像是常常擦拭,格外精致。
林朝青看见此人时,便勒住了缰绳,一时间所有主刑司的鱼龙卫都停了下来。
皎兔低声道:“是梁狗儿。”
众人无声的看著那一胖一瘦二人,诡异的沉默中,却见梁猫儿背著梁狗儿,骂骂咧咧的走近了。
当路过十字路口时,胖胖的梁猫儿这才看见路旁阴影里的主刑司与密谍司,顿时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身上肥肉也晃了晃。
“哥,哥,快醒醒!我好像看到他们了!”梁猫儿说道。
梁狗儿醉醺醺的睁开双眼:“找到阉党了?”
梁猫儿脑门渗出一层汗来,恨不得将梁狗儿丢下就跑,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哥,他们能听见……”
梁狗儿目光转向林朝青,当他看到对方整齐的斗笠与蓑衣,顿时欣喜道:“这一水儿的蓑衣和斗笠,果然是阉党!不过咱们谁也不得罪,回去记得给刘家说,我出过刀了……”
刹那间,梁狗儿趴在梁猫儿背上,随手以中指食指并在一起勾住刀柄,轻轻一拨。
锵的一声,长刀出鞘。
那磅礴的刀光朝林朝青劈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刀已回到鞘中。
咔嚓一声,林朝青头顶斗笠一分为二掉落地上,显现出他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容。这凌空一刀妙到毫巅,刀气碎裂斗笠之后便止住,林朝青脸上分毫未伤。
长街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断了思绪。
梁猫儿看了看右边的主刑司,又看了看左边的密谍司:“哥,砍错人了……”
“啊?”梁狗儿眯著眼睛看了看密谍司这边,又向林朝青看去。
林朝青坐在马上岿然不动,冷声道:“梁狗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啊!”
下一秒,梁狗儿从梁猫儿背上跳下,连滚带爬地来到林朝青马前谄笑道:“这不是林指挥使吗,抱歉抱歉。都怪刘家,我说我要在红衣巷喝酒吧,他们非让我来砍你们!”
林朝青挥出马鞭抽在梁狗儿肩膀上:“今日不为难你,滚开。”
“好好好,这就滚开!”说罢,梁狗儿竟真的滚到了一边去。
林朝青抬头望向对面。
此时,对面街道里的云羊、皎兔与陈迹,早就不见了踪影。
“追,走不远。”
数十骑鱼龙卫策马追去,梁狗儿这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梁猫儿心疼的走过来为他拍拍灰尘:“哥,何必受他们这鸟气?”
梁狗儿乐呵呵将散乱的头发束拢在头顶发簪处:“猫儿,我刚才机智不,巧妙的化解了一场危机!”
梁猫儿委屈巴巴的嘀咕道:“一点也不巧妙!”
“走,干完活了,继续喝酒去!”
“我不喝!你都喝多少了,你也不要喝!”
梁狗儿:“我还没喝够……呕!”
……
……
“主刑司的鼻子也太灵了,怎么到哪都能找到我们,”皎兔抱怨道。
云羊单肩扛著陈迹,一边狂奔一边说道:“都说我们是内相鹰犬,我们是鹰,他们是犬,主刑司的鼻子是出了名的灵,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给你揪出来。”
正狂奔著,他又咳出一口血来。
皎兔惊诧道:“你受伤了?我来扛他。”
“刚刚和林朝青交过一次手,没事的,轻伤,”云羊道:“这小子是个男人,你扛他做什么……到了!”
来到一处贴著封条的宅邸门前,云羊这才将陈迹扔了下来:“就是这里,动作要快,主刑司马上就能赶到!”
陈迹走上前去撕开封条,奋力一推将那扇朱漆大门打开,他绕过门前假山与池鱼往里疾步走去:“书房在哪?”
“最里面!”
远远的,他们已经听见马蹄声,奔腾如鼓!
却见陈迹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将书取下,每一本都只是借著月光,粗略翻看两眼便扔在地上,与他先前在周府时如出一辙!
云羊从怀里抽出一根火折子点燃屋内蜡烛,举在书架面前。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陈迹的书童,有点想生气,但此时大难临头也只能忍住。
云羊疑惑道:“你到底在找什么?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在碰运气呢。”
陈迹说道:“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说话间,马蹄声已经停在门外,他们听见蓑衣与马鞍摩擦的声响,主刑司要杀进来了!
皎兔面色一沉,矫健娇小的身姿挡在门口,按住腰间一柄短短的刀。
她面对冲进来的鱼龙卫道:“密谍司抓捕谍探正是紧要关头,各位再走一步就得死。”
然而林朝青却不顾她的威胁,继续步步紧逼:“杀进去,抵抗者格杀勿论。”
双方厮杀一触即发,皎兔突然抽出短刀割开眉心,那眉心处,似有一团黑雾即将钻出。
肃杀的宅邸里,林朝青腰挎长刀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刀一点一点抽出,寒光从蓑衣之下透出,森冷渗人。
壮硕魁梧的中年人如一头猛虎,眼睛始终盯著皎兔眉心那一道殷红的伤口,那伤口里仿佛有莫名的力量澎湃而出。
林朝青哂笑:“本座有大宁四品官身,区区小术便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皎兔平静道:“是不是小术,试试就知道了。”
正当此时,屋内忽然传来陈迹的声音:“找到了!”
少年从屋中走出,手里握著一卷书。
第20章 抄家
“找到证据了?!”
“证据在哪?!”
所有人朝陈迹看去,那些目光中的审视、质疑,一并袭来。
他却站在正屋门口不退不让,无比笃定的重复道:“我找到证据了。”
林朝青锋利的目光越过皎兔,看向仍旧蒙著面目的陈迹:“这位是?”
云羊往前一步,挡住了陈迹的半边身子:“这是我密谍司的鹞隼。”
“原来是鹞隼,还未成为正职密谍,想必是有著特殊身份才需要遮挡面容吧,”林朝青沉声问道:“但请劳烦这位鹞隼为我解惑,书里有何证据?若是撒谎的话,恐怕你也要随我往内狱走一遭了。”
陈迹将蒙面的灰布往上扯了扯,看向云羊:“能说?”
“说。”
陈迹点点头说道:“云羊大人,请将那两本书取出来,交给林指挥使看一下。”
云羊从怀里取出那两本书来,递给林朝青。
林朝青翻开看了几眼,平淡道:“一本普通的书,何来情报?”
陈迹平静解释道:“如果对《四书章句经注》不够了解,确实很难看出问题来。但这本书藏匿情报的手段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与原版对照著看便可以了。”
“原版?”云羊从林朝青手中抽回两本书,他摊开一本,皎兔摊开一本,两人趁著月光翻读。
陈迹道:“书中原句为‘得于心而不失也’,失去的‘失’。但周成义在誊抄时,却故意写作‘得于心而不事也’,‘失’字换成了事情的‘事’字。”
“再往后看第三页,原句中应为‘诚’字的地方,周成义改为成功的‘成’字。”
这些字分散在书的各个角落里,前后相距数页,如果不是有人拿著原版一字一句核对,确实很难看出区别来。
原本陈迹以为周成义可能会用藏字法、字验法、反切法、析字法,这都是历史记载中有人真实使用过的。
然而他分析了一通却发现,对方用了更简便的方法。
林朝青拿过两本书对照看,果然如陈迹所说,他的眉头稍有平复:“这书上载递的完整信息是什么?”
陈迹说道:“因为时间仓促,我没能将整本书完全对照下来,目前只得到一个信息‘事成,司主与尔相见’。”
“司主!”云羊眼中骤然爆出精光来:“你确定他消息中说的是司主?我本以为来的是司曹便不得了了,没想到竟会是军情司司主亲自来洛城!”
皎兔凝重道:“必须尽快让人将这个消息传回京城。能让军情司司主亲自南下的,必然是天大的事情……这刘家子弟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换得军情司如此信任?!”
宅邸内的肃杀气氛骤然松懈下来,陈迹甚至感觉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林朝青收刀合鞘,皎兔也以拇指抹过自己的额头,那道割开的伤痕竟瞬间愈合,再无踪影。
林朝青看向陈迹,沉稳道:“少年郎,你在密谍司还只是个鹞隼,连品级都没有,不如来我主刑司如何?”
云羊:“嗯?”
皎兔:“嗯?”
林朝青继续说道:“我知道今晚这些线索与证据都是伱找出来的,凭云羊与皎兔的能力绝无可能。以你的能力,来我主刑司之后保你步步高升。”
“林朝青,当我的面挖人,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云羊怒喝。
“在你密谍司,他不过是帮你们赚取功劳的工具,来我主刑司却可为皇上效力,为江山社稷效力,”林朝青冷笑道。
“他是我密谍司的人!”
“他现在还不是你密谍司的人,若他答允,我今晚就可以写奏折为他请功,”林朝青说道:“怎样,两位能做到吗?”
云羊和皎兔相视一眼,犹豫著是否要放弃到手的功劳。
林朝青冷笑:“不如让他自己选。”
众人看向陈迹,却见这位少年站在目光中,表情藏在那蒙面的灰布之下。
沉默许久之后,却听陈迹说道:“多谢指挥使的好意了,我如今更愿意在云羊、皎兔大人手下做事。”
林朝青道:“也罢,人各有志,但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随时可以来洛城主刑司衙门找我,两个月内我应该一直在这里。”
“多谢林指挥使。”
正说话间,却听宅邸外传来嘈杂声响,竟是刘家那数百人涌过来,将刘什鱼宅邸前前后后包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云羊大人,金蝉脱壳这一计玩得很妙,可我刘家也不是吃干饭的。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今日一定为老太爷报仇,之后朝廷想砍我头,亦或是流放我去岭南,我刘明显都毫无怨言!”
话音落,他们听见有人在外面摆放干柴、泼洒油料的声音,刺鼻的油料气息扑面而来!
宅邸内众人面面相觑。
这一次,却是林朝青主动道:“李大饼、李大炮,你俩带人出去顶住刘家,谁也不许放火烧宅,否则格杀勿论!”
说罢,他看向陈迹:“定罪刘家子弟的证据在哪?我们怎么确定周成义的消息,是传递给刘家子弟的?”
今晚事情因刘家子弟死在内狱而起,密谍司虽然找到了重要情报,这本书只能说明军情司司主即将南下,却如何证明周成义是要将这个情报传递给刘家子弟?
上一篇:洪荒:人在截教,吾乃焰中仙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