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我更懂当反派 第409章

作者:紫夜弦歌

流星自拂晓的天际而落,一道流光划破漆黑的苍穹之河而逝。

在与空气的摩擦中,沸腾的浓郁以太,在夜色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无数的生命,抬头仰望。

仰望那外来的帚星,驰骋于天际。

自行星向天空仰望的风景,如同定格的油画般,定格不变。

生命望着如此绝美的图景,误认为这一刻便是宇宙的永恒,感叹那宛如泪珠的流星,是如此的让人慨然。

然而,那些渺小卑微的存在,不知道的是,那是即将终结他们世界的——星之碎片。

下一刻。

白色的恐怖,横贯天地之间,自混沌的海域而来,终登抵岸边。

地表在燃烧。

世界在燃烧。

可以被称为“文明”的事物,全部被践踏、摧毁。

具有知性的存在,就是连隶属都不被允许。

如磷粉般的无数星屑,从白色巨人身上播撒,遭受污染的动物们饱尝痛苦,身体变得畸形而巨大,在持续的破坏和发泄中崩解自灭。

“实在来的太快。”预言者战栗不已。

“唯有战斗一途。”支配者挺身奋起。

“一切已经太迟。”学者们了然放弃。

“但是,总该还有一丝希望吧?”鲜活者集结于此,战至生命的终章。

那一刻,诸神与人类达成了和解,英雄不再执着于私欲。

数不尽的畸变体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从海面浮出,数以万计的船帆,如云汇集。

诸神作为先导,人类发起冲锋。

神的宝血化作美酒,为英雄们践行;人的尸骨为阶梯,为微渺的希望铺路。

如血的残阳,在俄刻阿诺斯之海上洒落猩红的余晖,随着海水的翻涌,妖异的赤潮,仿佛有无尽的尸骸堆叠,密密麻麻的灵魂,捡起头颅,发出不甘的怒吼。

终于,那艘船,突破了这片绝海,抵达白色恐怖的尽头,击坠灭世的神明,让这些渺小的存在,继续延续他们可悲的文明。

暮色渐浓,风,吹的更急了。

白发少女紧了紧怀中的金色羊羔,朱红的眼眸,逐渐敛去辰光,记忆逐渐飘远。

黑暗,死寂,世界变得如此狭小和荒凉。

十年,百年,千年……

自己似乎身处于一片混沌的石室之内,成为永劫孤独中的虏囚。

直到,一束光,照进暗无天日的地穴。

“感谢长生天的指引,我总算找到您了,神谕中昭示匈人族复兴的王啊……”

肌肤干裂,头上扎着发辫的中年萨满,激动地跪倒在天然形成的石室神殿之内,向那位从永劫孤独中醒来的少女叩拜。

然而,少女失去了所有记忆,自己的名字和来历也忘得一干二净。

萨满们为少女取名为“阿提拉”,并接纳她进入匈人部落一族。

不过,少女很讨厌那名字念起来的音感,总是会抱怨,想要念起来更可爱的名字,比如“阿蒂拉”。

每次部族的由中年变为老年的萨满,听到她的抗议,总是会笑着说“又来了吗?”,对此不置可否,那日渐浑浊的眼眸中,总是流露出一种少女无法理解的光。

温暖,宠溺,关心,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阿提拉被供奉为天生的战士,以不可思议的成长速度,很快就击败一众挑战者,成为了领导战士们的部族之长,而在名字上的小小音节更换,再也没人来阻止他了。

因为,为她取名字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接替他的,是那批进入石室,将少女带回部落的年轻萨满。

只不过,那时,他却不再年轻……

人类的生命,何其短暂,何其孱弱。

部族里的孩子长成少年,少年长成青年,青年成为壮年,壮年步入老年,老人最终被抛弃于荒野上,任由苍鹰啄食,野狼撕咬,来年滋润身下的土地。

草原上的青草,绿了一茬,黄了一茬,牲畜的群落有时扩大,有时萎缩,部族内的同胞有人出生,有人死亡,什么都在改变,唯有这位神赐少女的面容,不曾更改,只是话语却越来越少。

而每每入睡,少女总会做着和星空、大海相关的梦境。

虽然很模糊,但总有冥冥存在的东西,在呼唤她的追寻。

于是,少女在草原上自在地奔驰,和众多伙伴往西方迈进,朝那片幻梦中的海洋踏上旅途,并以西方人为对手战斗着。

同时,作为族长,她需要为了同族的繁荣而不断破坏。

或许,以人类的观点来看,这会被归类为“丑陋”的行为——为了己方的利益而侵略他人,这确实是人类所谓的邪恶——带着害人的心思,将对方赶尽杀绝;带着利己的心思,使己方丰饶富足。

只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以蹂躏生命,践踏文明这种方式存在的。

而曾经,“根绝这片宇宙里的文明”就是那白色巨人的存在意义,是名为“赛法卢”的破坏机械运作的理由。

为了破坏而破坏,正是其行动原理。

其行动不含恶意,也没有追求利益。不受感情影响而进行破坏的东西,和自然灾害没有两样。

但自己除了破坏之外,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可这次,至少她拥有了可以互相倾诉的同族,以及为了同族的繁荣而战的意义。

以及,带领他们的祈愿,走入那片星海,踏进天国的使命。

嗡!

猛然间,军神之剑的嗡鸣,聒碎了那漫长的梦境,白发少女豁然启目,指尖紧握剑柄,朱红的眸子,幽幽看向那嶙峋的碎石之后。

“你醒了?”

月色与夜色交错的光影中,萨麦尔微笑地走了出来,坐在阿蒂拉身旁的一侧,右手背负,左手将纸袋递了过去。

“找到这东西挺不容易的,专门为你准备的,趁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蒂拉鼻翼翕动,下意识一愣,指掌缓缓从剑柄之上松开,接过纸袋,将肉串送入口齿间咀嚼。

嗯,很劲道,是双足飞龙的肉……

第一百八十六章 欲望之血

“看来,自从来到这儿,你恢复了不少。”

萨麦尔瞥了一眼身旁那摆脱幼儿退化状态,重现恢复少女身形的匈人大王,淡淡轻笑,若有所思。

“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梦……”

阿蒂拉喃喃回应间,眸中一片茫然。

“那是美梦,还是噩梦呢?”

萨麦尔单手支起下巴,幽幽看向阿蒂拉,饶有兴趣地问询。

美梦…噩梦……

阿蒂拉喃喃间,想到了燃烧的地表,想到了崩解的生命,想到了照进石室的第一缕阳光,想到混合着青草气息的微风,低头看向身旁的军神之剑。声音渐低。

“大概…都有吧……”

沉默片刻,正对俄刻阿诺斯之海眺望的白发少女,转头看向萨麦尔。

“我们以前,认识?”

“算是吧,的确很久…很久了……”

萨麦尔愣了愣,随即看着归于平静的海面,心绪感慨万千,而后洒然一笑,拔开木塞,将猩红的葡萄酒灌入喉中,随即把酒囊扔给旁边的阿蒂拉,邀请这位匈人大王共饮。

阿蒂拉痛饮一口,随手拭去挂在嘴角的酒液,一缕淡淡的血腥味,从舌尖上绽放,她愣了片刻,继续畅饮,瞥了萨麦尔掌心的一丝红痕,莫名的倾诉欲,脱口而出。

“你痛恨赛法卢吗?”

“痛恨?貌似不至于吧……”

萨麦尔摩挲着下巴想了想,随口回答。

“为什么?明明,她差点毁了你的世界……”

阿蒂拉有些不解,侧着脑袋静静看向萨麦尔。

“唔,在我看来,曾经的赛法卢,只是为破坏而破坏的兵器,其行动不含恶意,也没有追求利益,不受感情影响而进行破坏,它的存在,和自然灾害没有两样。

或者说,一把剑杀了人,我们往往会将仇恨归咎于它的主人,而不会执着于将一把剑定罪。”

古蛇拿起旁边斑斓光芒闪烁的军神之剑,随手扔到一旁,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轻微摇头。

“不过,也挺可悲的不是吗?”

“可悲?”

“为了破坏而破坏,也就意味着:它除了破坏,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留下。群1 0 2 0 0 3 7 9 9 2

没有独立的人格,也无法被视为有权利承担责任的单独个体,到头来,连被人仇视,被人记忆,被人怨恨的资格,都不曾拥有。它的生命,除了苍白,毫无色彩,更毫无意义。”

萨麦尔抬头看向浩瀚孤独的星空,幽幽沉吟间,深邃的眸子浮现出一抹洞彻的睿智。

“生命,应该有意义吗?”

阿蒂拉看向掌心,喃喃低语,每一粒星屑,都蕴含着无数灵魂的哭嚎,每一处掌纹,都是无数血肉的堆砌,一个个文明,数不清的个体,曾在她的指间,如流沙飞逝。

记忆中的白色巨人,不曾思考,不曾顾虑,不曾动摇。

“生命本来没有意义……”

萨麦尔灌了口猩红的酒液,轻笑回应。

“那为什么……”

“所以活着,就是为了寻找意义!”

古蛇转而神色一肃,目光悠远,在阿蒂拉的错愕中,幽幽沉吟。

“地上生命成群蠕动,诞生和死亡,本就是自然的规律,一切从虚无而来,开始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但同样,生命的最初没有意义,也就意味它的未来可以创造出无限的可能。

一个人可以成为英雄,那么书写史诗,建立功勋,就是他生命的意义……

一个人可以成为魔术师,那么穷极术理,探求根源,就是你生命的意义……

一个人可以痴迷于旅行,那么看尽世界风光,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就是生命的意义……

一个人可以钟情于美食,那么品尝各国大餐,或亲手下厨做出绝艳的料理,就是生命的意义……

就算你喜欢睡觉睡到自然醒,那么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的入梦,沉浸在光怪陆离的幻想中,也可以是你这一生追求的意义……”

生命最初没有意义,所以需要寻找意义。

而在生与死的巡礼之中,生命与生命的交织,将会构画出无限的可能性,就如这浩瀚的宇宙,漫天的群星。

阿蒂拉仰望夜幕之下的星空,若有所思,却又似懂非懂。

海面翻腾的巨浪,拍打在岩壁之上,一具具海兽的尸骨,被推到沙滩之上,留下生命凋零的凄惨森白。

随着葡萄酒一口口灌入腹腔,些许浅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丰富的情绪,酝酿升腾,阿蒂拉眸中一阵恍惚,喃喃问询。

“那赛法卢呢?她的意义难道不是杀戮吗?”

“那只是她被写入的指令,而并非她的意志……”

萨麦尔沉吟片刻,认真给出解答。

“哪怕真的要展开杀戮,那么也应该由她自己去体悟这里的文明,由她去接触这里的生命,让她自决定这个世界该不该被毁灭,能否被拯救,那样的她,才算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一件执行命令的兵器。”

阿蒂拉身躯一颤,眸中剧烈晃动,心绪纷杂奔涌。

萨麦尔单手托起下巴,幽幽看向阿蒂拉,语调沉缓。

“所以,匈人的大王,以一个生命的姿态告诉我,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让部族繁荣,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带领他们走进永恒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