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为了讨一个公道？
不，是复仇。
复谁之仇？
似乎并不是替师尊和彩儿，是替自己那悲惨的人生，他否定至今走来遇到的一切，从小到大受到过的一切欺辱，一切不顺心之事全部重现脑海。
他忘掉了美好，心中只余下憎恨和悲伤，就连小时候被玩伴欺负的小事都让他恨欲狂，他的人生似乎就没什么好事，一切都在和他作对，他是废物，他的人生就是不值一提的渣滓。
他的自尊心碎的千疮百孔，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空空如也，一道执念就像是万千蚀骨之虫般爬上他的脊梁，钻入他的脑袋，在他的脑袋中蠕动。
他要复仇，不是为了替下等仙民复仇，不是为了师尊和彩儿，只是为了自己那渣滓一般的人生，想要再一次站起来否定一切，什么人族什么正义全都见鬼去吧。
帮邪异也好，要摧毁人族也罢，他和佛门无冤无仇，佛门为何要如此针对他，全世界都在针对他，他想要诛杀一切！
特别是那个仙还，自己居然因为他清醒了？自己清醒了什么？明明就是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自己被骗了，就像个弱智废物渣滓烂货一般被轻而易举的骗了，作为的人的良心告诉他那是正确的？
那就不再为人！不是被诱骗或者因为贪婪，而是他真真正正想要不再为人，既然过往的人生一片稀烂，为人还有什么意思，作为人死去？
不，他宁可成魔重生！
“全都……该死……”
无量佛光中的邪神兽停止了挣扎，可魔念却不知道为何迅速膨胀蔓延，四方宫主尽皆皱眉，唯独夏毅嘴角挂着不为人知的冷笑，圣贤意志除了是一个保险，一个防止仙觉晓彻底沦为邪神的手段，还是一个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是夏毅设置，夏毅清楚的知道引线在什么地方，只需要轻轻那么一点，即便是圣贤也会堕魔，距离魔最近的不是其他，正是圣贤，而堕魔的圣贤也非同小可。
来吧，你既要否定自己人生，那赋予你人生的仙族就是你第一个要否定的对象。
轰然一声炸响，邪神兽的身躯爆开，滚滚黑烟遮天蔽日连无量佛光都无法穿透，四方宫主露出惊色，夏毅也假装惊讶，说实话仙觉晓让他很费心，还没有仙多福让夏毅省心，但至少作为一个工具来说还是尽到了自己的作用。
遮天蔽日的烟尘以极快的速度增长，吞噬一切，整颗弃星似乎都活了过来，怪异的叫声此起彼伏，瘴气之云从弃星各处向着四方宫主所在之处聚集，让附近都出现了瘴气风暴。
“中央，出事了，佛门传讯让我们准备撤。”
“佛门都判定这次解决不了吗？”
“人手不足，无论是佛门还是我们，还是快撤吧。”
西天宫主传达了佛门的意思，佛门认定这一次是解决不了了，中央宫主看上去还是挺信任佛门的判断，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四方宫主和夏毅都察觉到了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先行撤走绝对是明智之举。
但夏毅会让他们就这么撤走吗？他要是不死，今天谁也别想走！
四方宫主迅速飞离，可夏毅却待在原地不动，眼神之中还有一抹惊恐。
“仙还，怎么了！”
“宫主，我动不了……”
“什么？”
中央宫主没想到这时候出了这种意外，他立即查探夏毅体内，发现夏毅体内几乎被死气占据，夏毅正在竭尽全力给自己疗伤，看来是之前邪神兽爆开的时候将剩余的全部力量都攻向夏毅，这都还想要对夏毅复仇。
“你等着！”
中央宫主迅速赶到夏毅身边扶住夏毅，想要把夏毅救走，但从大地深处却忽然涌出无数条黑气形成的绳子一下子捆住了夏毅，中央宫主咂了咂嘴，立刻抬头看向都已经飞远的三位宫主。
“过来帮忙，仙还被困住了！”
一言出，回过头查看情况的三位宫主见势不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全部第一时间俯冲向下，二话不说就使出自己自己最强大的攻势想要搅断黑绳。
黑绳正在变得越来越实体化，变得越来越坚固，且从大地伸出困住夏毅的黑绳也越来越多，四方宫主竭尽全力也赶不上黑绳新增的速度。
“仙还，没办法了，舍弃肉身，我们带你元神回归！”
“宫主，我元神也被束缚……出不去！！”
“这……”
中央宫主脸色难看，极其的难看，很快，中央宫主的手也被一根黑绳困住，其他三方宫主也没能幸免，被黑绳困住的瞬间他们就察觉到了这黑绳的恐怖，这黑绳会一直往他们体内打入恐怖的邪气，荒芜他们的气血灵力乃至神魂。
“该死……”
四方宫主立即切断黑绳，但还是不忘尝试救走夏毅，甚至中央宫主都主动燃烧灵气，咬着牙手握天光帝剑都想要救走夏毅，其他三方宫主都用眼神安慰夏毅，没有一人有先行离开的意思。
这让夏毅在惊讶之余也感到无言，这就是仙族之所以不败的原因吧。
“仙还，有没有办法夺回行动能力，我们会动用血脉禁法帮你挣脱。”
“四位宫主……你们快走，恐怕来不及了……”
“闭嘴！我们今天一定带你回去，你有时间放弃不如赶紧给我想办法！”
四方宫主现在都不认为夏毅别有目的了，都将其当做了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救回去！
23
见到四方宫主如此坚持，夏毅立即假意努力挣扎，四方宫主这么在意他，这点他是没想到的，按理说他一个外人，对仙族也没什么足以载入史册的大贡献，更甚至还疑点重重，他们为何要这么帮助自己。
就因为信任？就因为一点信任把自己当做是一家人所以就毫不怀疑的付出真心？
夏毅觉得自己这一刻找到了仙族又一个弱点，但这个弱点夏毅并不会利用，来到仙族满打满算也有四百年了，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中度过，但正因为在敌阵中待了这么久，也熟知了他们的思考，夏毅才能以真正公平的立场去看待问题。
他的目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让仙族认错，投降，发誓永不入侵其他界域，如此一来仙族便不用再死一个人，为了这个目的夏毅不得不做出许多肮脏的勾当，但这些勾当的背后却是无上的大义。
只要目的崇高就可以不择手段吗？关于这点众说纷纭，夏毅其实也并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但应该比起光明正大的低劣要好，尽管他能以复仇之名屠杀整个仙族，但这又是正确吗？
仙族和玄黄的敌人是仙族的霸权主义和玄黄的过仁主义，过度以人权为中心有时候反而变成了作恶之人的挡箭牌，并还以自己拯救了人道为荣而不自知。
先看清自己的错误，才有资格去批判别人，人们批判一个自己讨厌的事物时总是容易将自己代入到正确之中，夏毅之前也有这个毛病，觉得仙族全员都该死，可他现在并不这么认为，夏毅无意去美化侵略者，夏毅只是清楚的知道什么是首恶，什么是被连累的民众。
“宫主，来不及了，你们……快走！”
夏毅咬着牙，催促着四位宫主离开，中央宫主根本没有答话，只是回过头看向了三方宫主，三方宫主重重的点头回应，中央宫主竟随后直接冲向地底。
在夏毅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在三位宫主那理所当然的目光下，中央宫主如一颗彗星般砸下大地。
“仙还，你从道法长大，或许非常难以理解吧，但你要知道这才是人族能在上古战胜先天一族的主要原因，总而言之你千万不能放弃，否则你如何对得起中央宫主的牺牲？”
“不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们，为了仙族，你必须挣脱！”
西天宫主的话语深入夏毅脑海，夏毅笑了笑，还真是强大的种族认同感，可惜他并非仙族之人，仙族的做法虽然让夏毅有些感动，但夏毅更知道仙族面对敌人时的残忍。
若生而为仙，夏毅肯为仙族付出一切，可很不巧的是他生而为玄黄人。
大地深处开始震颤，强烈的金芒通过大地的缝隙直刺云端，夏毅似乎听到了中央宫主的怒吼声，还真是卖力的想要救他走啊，比起背刺他的天灵，比起利益至上的道法，比起人心逐渐冷漠的玄黄，或许仙族是个更好的归宿也说不定。
但这种想法夏毅也就想想而已，敌国再好也是敌，家里再烂也是家，夏毅相信迟早有一天玄黄会变得更好。
待到金芒散去，有一人从大地深处飞出，他口吐鲜血，气息萎靡，眼神之中还有着一抹愤怒和不甘，正是中央宫主，他看了夏毅一眼，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双手再一次握紧了剑。
“仙还，无论是月吟还是如伊都是我们仙族这一代数一数二的女子，你想要她们守寡吗，我还想着等你和月吟有了孩子，我就收你为义子呢，想想你的家人，不要死在这里！”
话毕，中央宫主再一次冲入地底，夏毅明显感觉到黑绳的束缚变小了很多，他如果真想挣脱其实问题不大，可现在说什么也不能挣脱啊，而且夏毅也并不想让四方宫主死。
先不谈他们将来能对人族起到的作用，他们死了的话仙族必被道法苍茫等界域侵略，仙族的确有罪，可他们也有功，反观玄黄并未在人族对抗邪异的时候出什么力。
跳出玄黄，站在整个人族的立场上，夏毅选择给仙族机会，正是这份心胸带给了夏毅那不会迷茫的意志。
“呀——啊！！！”
夏毅大吼着忽然猛力挣扎，黑绳瞬间断裂数十根，但还有超过一半捆着夏毅，其他三方宫主见到夏毅重燃斗志，纷纷露出笑意燃烧灵气试图拯救夏毅，黑绳重新束缚夏毅的速度竟一时赶不上被挣脱的速度，这让三方宫主眼中都露出了喜色，发自内心的喜色。
他们在关键时刻展露了他们的本性，定不放弃自己人，也曾在十万年前对玄黄的战争失利后想过要投降认输不多做抵抗，不想伤及民众，可脾气火爆的大炎天帝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玄黄死一人，仙族得死百人陪葬，这是炎帝的作风。
但这等仇怨倒头来也就只有两个结局，仇恨不停累积直到一方彻底覆灭为止，以及某一方愿意背负过去的伤痛选择宽恕，前者没有错，但后者是眼界更为广阔的人族圣贤。
原谅往往比复仇要付出的多，要牺牲的东西也多，甚至是背负骂名，在千万人唾弃的骂声中引导黑夜走向黎明，或许直到死后无数年才能得到一个公正的评价。
这，就是乱世圣贤。
从地脉深处再一次绽放灿烂金辉，亮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从地底深处传来令人心惊胆战的兽吼，束缚住夏毅的黑绳竟在一瞬全部消散。
这一瞬间夏毅都要哭了，这都强行把给他救了，真的离谱，他现在翻脸最起码能让两位宫主永远留在弃星吧，不过夏毅并没有那么做，死去并不能赎罪，活着为人族才是对过去最好的赎罪，给人族带来了多少伤痛，就去抚平多少。
未来的动乱需要仙族。
“仙还……死……”
“你死，必死！！”
但就在三位宫主扶住夏毅，带着夏毅迅速撤离之时，从地底深处竟响起嘶哑人言，弃星的一角随之整个裂开。
24
弃星外星空，金光大佛之上。
佛门两位老尊被弃星忽然释放出的邪意所震惊，他们抬起头看向头顶，金佛脑后的佛光之轮正在变得暗淡，甚至看起来随时都要碎裂。
“糟糕，最坏的局面来了，那仙觉晓吞了弃星被污染的星辰本源。”
“邪神降临了……至少在这颗弃星之上降临了，不过也算是一件好事，这弃星邪神再也无法离去。”
两位老佛陀相互点了点头，立即通知了还在弃星上的四方宫主，仙觉晓现如今在弃星上已几乎无敌，不过仙觉晓从今以后也再不能离开，他还不能吞星，强行吞星的代价就是自己融入这颗星，而不是吃掉。
或许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不能离去的弃星邪神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威胁，佛门可以通知人族各大界域派人来慢慢消融这个怪物。
弃星之上，西天宫主收到消息后都差点握不稳手中的木杖，这让北天宫主和东天宫主很是惊讶，因为西天宫主见过太多东西，这个沧桑老者无论面对什么都波澜不惊，他都惊了，只能说明事情变得非常麻烦。
“西老爷子，怎么了？”
“仙觉晓他强行吞星，已有邪神之力！”
“什么？”
“快走吧，以后慢慢收拾他，反正他至少万年内哪里都去不了。”
北天宫主加快了速度，夏毅只想让仙觉晓进一步入魔，但这个蠢货居然强行吞星？那他还怎么去危害仙族啊！夏毅是真的被气得无话可说，不行，绝不能让这个蠢货成功，看来计划得变一变了。
就在夏毅全力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从开裂的大地中慢慢爬出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兽，巨兽就是饕餮的模样，但不同的是原本只有嘴巴的脑袋上竟长出了一只诡异的人眼，因为巨兽的体型过大，人眼就如同是一汪湖泊般巨大，流动黑血的细小血丝都粗壮如百年老树。
那只眼睛看向夏毅，流露出极其人性化的憎恨神色，巨兽张开嘴，从喉咙深处立即飞伸出无数黑气之绳想要捆住夏毅，随着黑气之绳同时蔓延天地的还有无边无际的黑灰荒尘。
而这，才是曾经真正大荒的一部分力量，可以想象人族上古为了对付这等邪物要付出什么代价，西天宫主估计也是通知了佛门，四人头顶涌现无量佛光，佛光阻止了黑绳向上蔓延，可依旧有一根牢固的捆住了夏毅的脚。
“唔……”
夏毅闷哼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三方宫主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身躯慢慢变得干枯，夏毅的气血直接被吸取而空，当然这对夏毅来说问题不大，不过装还是要装的。
北天宫主拉住夏毅防止夏毅被邪神兽拉下去，东天宫主和西天宫主立即准备攻伐，但这时候他们看到了另一个正在挣扎的身影，中央宫主正在被黑绳围攻。
“西老爷子，我去帮中央！”
“快去快回！”
西天宫主看着东天宫主迅速下降，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双手握住木杖高高举起，双眼竟浮现神秘五芒星图案且在不停旋转。
“天罚掌控者，吾在此赞颂你的名号，天穹诞生万地未开便已存在者，万灵畏惧于你拜服而见，其神姿我等不敢冒犯，掌握神罚者自有罚天罚地之能，我之灵信仰于神罚者您，求之展现神威，于此再三赞颂您的真名……”
西天宫主就像个老神棍一样念起咒来了，不过这阵势却一点不小，遮天蔽日的黑气散开，瘴气之云纷纷消散，漆黑的劫雷在天空闪过，天地之威正在聚集，这种感觉连夏毅都畏惧不已，这漆黑劫雷怕是仅次于神劫。
这就是法神界的力量吗？简直无理且不可思议。
更奇特的还是西天宫主最后念叨的话语夏毅完全听不懂，完全就是毫无意义的乱语，但就是这乱语彻底激活了恐怖的劫雷之力，漆黑雷霆猛然聚向西天宫主的木杖，西天宫主将木杖向下一划，从天际劈出无数道漆黑劫雷击向邪神兽。
“降神术，神雷天罚！”
西天宫主这个老头子不得不说此刻倒是英姿勃发，就像是雷霆之主，不过夏毅也发觉西天宫主的生命力下降了很多很多，恐怕这就是他的巅峰一击了。
漆黑劫雷让邪神兽哀嚎不止，黑血如同瀑布般从炸裂的伤口喷涌，趁着这个机会中央宫主立即突破重围与东天宫主汇合，夏毅脚下的黑绳已断，中央宫主见此长叹一口气，终于把仙还救下了。
“快走！”
中央宫主知道时间不多，北天宫主扶住夏毅用最快速度想要冲出弃星，西天宫主放出这一绝杀之后很是虚弱，东天宫主加快一步冲上去扶住了几乎连浮空都办不到的西天宫主。
“老爷子，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赶紧走……”
西天宫主气喘吁吁的让东天宫主别废话，离开弃星才是主要目的，五人圆满脱困，夏毅已经找不到要怎么操作了，看看这四方宫主都做了什么？一个个不要命的救他这个内鬼，仙族还真是既可恶又可敬。
看来自己这次是死不了了，只能以后想办法分离仙觉晓和弃星，再找机会脱身，他死是为了解除嫌疑顺便进行下一步计划，虽然下一步计划没办法实行了，不过嫌疑解除了就行。
就在夏毅如此安排之时，意外突生！
中央宫主的气息忽然停留在原地不动，三方宫主和夏毅回过头一看，中央宫主因为落后较多，竟被黑绳重重捆住。
“仙黎！！”
东天宫主情急之下叫出了中央宫主的真名，原来中央宫主名叫仙黎。
“糟糕……”
北天宫主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扶住夏毅的手都变得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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