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简直不像是在朝人型的对手挥刀，而是一面厚重的钢铁墙壁一样。
天衣无缝、毫无瑕疵，同时又坚硬无比，无论自己怎么挥砍，到头来受伤的也只是自己。根本看不到半点破绽，所谓的徒劳就是这么回事。
当然，丑御前绝不是墙壁。就算是英灵，本质上也是人型的对手，被砍下脑袋、贯穿心脏的话就也会死。
武藏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令人绝望的正在于，凭借她优秀的眼力，都看不到自己有任何胜机。
这不是三十回合、五十回合、甚至一百回合里能够砍中一次这种程度的压力。而是根本找不到尽头，不知道要怎么迫使她露出破绽，不知道怎么才能砍中她，这种程度的迷茫和绝望。
武藏也知道两者之间最大的差距在哪里——那就是单纯的基础数值的差距。
压倒性的魔力带给了丑御前破格的力量和体力。同时远超寻常从者的牛头天王的神格，令她输出功率也是惊人的高。
即便自己使出浑身力气砍下一刀，她也只要轻飘飘的一抬手就轻松拨开了。牛头天王的灵基全开的丑御前的力量已经大幅超越了寻常英灵，距离真正的神灵级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甚至自己还必须留意剑的消耗，但使用着至宝“童子切安纲”的丑御前却根本不用担心耐久度的问题，双方的起跑线相差太远了。
如果对手是普通从者的话，以武藏的技量还能用剑术弥补身体差距……但这对丑御前完全行不通。
之所以采取不计体力的猛攻，也是因为武藏早早的就看出了，如果自己稍微有所留手的话马上就会被反过来压制住，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持攻势。但这就带来了绝望的循环，到底该怎么才能让她露出破绽“呵呵呵~，你这孩子，有着非常棒的眼神呢。”
“……！”
在这种时候，丑御前那貌似轻松的搭话，也只能让武藏越发的急躁。
和体力快速消耗的武藏相比，丑御前仅仅是从容的贯彻防守等待她的极限，顺便还能悠然的继续说道：“你的剑术真是非常了不起。已经和我家的阿纲匹敌了……不，说不定比他还要更胜一筹吧？而且和牛若丸那孩子单纯的杀人剑不同，你的剑当中存在着“剑心”呢。诶诶~，真是太棒了~！身为女孩子，而且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到达了这个境界，未来真是前途有望呢~！虽然穿的衣服有点不检点，但这只要稍稍纠正就好。呐呐~，你也叫我妈妈吧~？我会收养你进源氏一族的，之后也会倾尽所能的培养你。不管是想要的剑也好，漂亮的衣服也好，妈妈都会满足你的~。所以好吧？呐~？”
“你很烦人耶！都说了不需要你来评价我的衣服怎么样啦——！”
在这方面微妙的还是很少女心的武藏小姐更加生气了，噼里啪啦一通连绵不绝的攻势，但果然还是无法突破丑御前的防御。
虽然想要保持明镜止水之心，但这种绝望的压力和被诱发的怒火，让武藏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在努力的想要看到破绽的同时，武藏也必须不断给自己的手臂和武器施加压力，尽可能的接近丑御前的力量。
——但是，这种勉强的做法，极限是非常显而易见的。
“真是，不乖的孩子呢。”
在清脆的打铁声中，轻松招架住武藏对她来说软绵绵的攻击的丑御前，那细长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随后往握剑的手中灌注进了魔力。
“骗人——！？”
在那一瞬，童子切安纲的刀刃上闪烁其乐耀眼的紫色电光。高等级的“魔力放出”以雷电的形式释放，丑御前本就恐怖的力量再次几何倍的攀升，以神速砍向了武藏。
这是躲不开的速度。在武藏甚至已经感觉到浑身发冷的死亡感觉的时候，罗真挥动着风王结界挡住了丑御前的这一击。
丑御前的力量本就比罗真所用的亚瑟王灵基还要强得多，在这之上甚至连“魔力放出”的等级都受到了加成，幅度比罗真的更高，光靠肉身是绝对挡不住的。
““风王结界（Invisible Air）”！”
因此在剑身接触到妖雷的瞬间，伴随着罗真的一声大喝，风王结界爆炸性的进行释放，凭借着爆风成功的将原本紧贴在一起的三人炸开，躲过了丑御前的攻击范围了。
“呜……！”
在被爆风炸飞之后，凭借优秀的战斗直觉完成受身的武藏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观察情况——就听到了远处罗真的大喊：“武藏！抬剑！”
“——！！”
武藏没有丝毫迟疑的照做了。在眼睛还没什么都不见的当下，本能的总之就先抬起双刀交叉抵在身前。
随后，伴随着令武藏忍不住尖叫出声的重压，紫色的妖雷裹挟着恐怖的力量，正面压在了她的双刀之上。
丑御前没有选择对付罗真，而是对武藏的兴趣更超过了他，带着狰狞的笑容近距离欣赏着她的表情。
“这样好吗？这种俗物……可是挡不住我的爱刀的哦？”
——罄
“……！？”
伴随着丑御前戏谑的宣言，武藏手中的重量一轻，右手所握的剑应声破碎了。
并非宝具，仅仅是凡人所铸的普通的剑，充其量只算是个优秀品，在此彻底寿终正寝了。
本来就在一连串的攻防中被施加了太大的压力，对手又是升华为宝具的天下五剑之一，这种结果仔细想想就能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但即便如此，这瞬间的异变还是让武藏的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只能傻傻的，眼睁睁看着紫色的雷电距离视线越来越近……
“——笨蛋，这种时候呆什么呢！”
随着一阵激烈的风，直接从脚下魔力放出冲过来的罗真直接朝着丑御前的身体撞了过去，迫使她停下砍向武藏的手，在受力和罗真互碰一下之后轻飘飘的就跳开了。
和武藏不同，单纯只有魔力足够用的罗真能够使用魔力放出和丑御前硬碰硬。但在力量的上限上也不可能敌得过圣杯加持的丑御前，多用几次露出破绽的话就同样也是自杀行为。
“罗真……你、受伤……”
勉强缓过神来的武藏这才注意到，罗真的脸上多了一道从眼角被撕裂到脖子的伤痕，大量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的身体，恐怕是刚才用风王结界自爆造成的吧。
这个男人也是赌命进行战斗的——虽然也并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但武藏大概是第一次有实感吧。
之前在帝都的时候，武藏所见的这个男人一直是运筹帷幄的形象。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喜欢战斗。而且以他身为御主的立场，明明不亲自战斗，只是提供支援才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还是亲自下场，从持棋人变成了棋盘中的一员。这是因为不好意思只是看着呢，还是因为想耍个帅呢……亦或者是为了保护原本就为了战斗而生的从者呢，也许是都有吧。
见到他这凄惨的伤势，武藏一下子从呆愣状态醒悟过来，非常心痛的看着手掌空空抓着的剑柄。
“对不起……明明是你给我改造过的剑，却被我用坏掉了……”
“胡说什么呢。武器就是用来用的，坏掉了就是该换新的了。你又不是收藏家，该用的东西用坏了又有什么好道歉的。”
如果武藏是什么对物品充满爱意的人也就算了，但她可是非常现实主义的人。平时看她用剑就根本没什么怜惜的意思，被她折磨的剑迟早都会断，这次只是正巧碰上了个死对头的对手而已。
所以这些暂且不提，对勉强抓住剩下的一把剑站起来的武藏，罗真保持距离看着依然态度从容的丑御前，头也不回的对武藏说道：“先说好，我没打算拼上自己的命，当然更没打算让你们拼命。我是因为有确凿的胜算所以才会打的，如果我觉得打不赢的话，我早就拉着你们一起逃了。所以如果愿意相信我的话，你只要继续砍就好。”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但是说真的……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赢。差距太大了，我现在只想丢一把沙子就逃跑。”
“你这不是自尊心完全没受损嘛？我还以为你多少会伤心点呢。”
“事实上是完全被挫败了啦。但多亏了你，我想起来自己本来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女人了。反正只要活到最后就算赢，暂时逃跑也完全不算输嘛。”
从刚才的紧绷状态恢复过来的武藏呼的吐了口气，虽然武器只剩下一把，但心态反而比刚才要好了，这也多亏了聊天的魔力吧。
对这没皮没脸的话，罗真也是深表赞同的笑了……但更多的却是自信。
“放心吧，我也是这种人，真该逃的时候再难看也会逃的。但不是现在——你肯定能砍了她。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剑士，我相信你，所以你也相信相信你的我吧。”
“呜……如果这是你为了我的好感度才说的客套话的话，我真的会砍你的哦？”
微妙的有些害臊的红着脸，对这种直白的好话非常没有抵抗力的武藏小姐半高兴半害羞的嘟着嘴，但还是稳稳的双手握住刀……一意専心的再次直视该砍的对手。
于是，对这样的武藏，罗真说了：
“武藏，把我当成你的剑。你的不足由我弥补，尽情使用我吧。”
“……诶？但、但是……你，不一直是指挥别人的立场……吗？”
“你又不是我的从者，那就没这规矩。而且我一直说自己本质是个M啊，女方强势一点我才更高兴。”
“呜呜呜~，笨蛋……！”
就是这种突然之间的调戏真是太棘手了……武藏小姐羞红着脸，但表情却怎么都没法再紧绷起来……完全是松垮垮的，甚至忍不住想笑。
他说，要自己使用他。那就是完全信任自己了……不止是作为女人的自己，同时也是身为剑士的自己，得到了他的另眼相待。
——很不错。心情非常高昂，就连身体都感觉变得轻快了。虽然少了一把剑，但意外的丝毫没有别扭，不如说更趁手了。
为了和罗真配合的更默契，为了和他达成一心同体的境界，武藏不再只考虑自己的刀，而是把他也当做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容纳了进来——用那贯彻天地的眼睛。
第39章：今晚月色真美啊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战胜丑御前呢——武藏在一边拼死战斗的同时，脑袋也在飞速思考着。
有道是人的视觉信息处理，是占据大脑大部分工作容量的。所以越是看清对手的一切，脑袋的思考一定也能更快。（大概）
所以武藏非常努力的看着。把丑御前从头到脚，从那令人羡慕的典雅黑长直到丰满到爆炸的胸到迅速收紧到不合理的腰再到充满女人味的胯再到修长的腿——因为越看越火大，所以反而脑袋变迷糊了。
——什么嘛！明明我也是对身材稍微有点自信的，但这算什么啊？霸凌吗！？世上为什么会有能长出这种犯罪身材的女人啊——！
无论是身高还是三围都没有可比性，内心其实意外少女的武藏小姐非常的受伤，对源赖光的嫉妒心都全部转变成了杀意，气势变得更吓人了。
……不过，在经过罗真的宽慰之后，武藏已经不会再偏执到失去了冷静了。
诚然，无论是作为女人的部分还是作为剑士的部分，这个女人都要远远超越自己……但是啊，所谓的生死战，绝对不是光靠客观实力就能决定胜负的。
武藏虽然是个剑士，但绝非是个刻板的道场武士。只要能赢的话不管多卑鄙的手段都会用，就算关键时刻脚踢沙子迷住对方的眼睛然后砍下脑袋这种烂事都能做，完全不怕被佛祖惩罚的。
更何况这连决斗都不算，自己还有罗真这个同伴。现在所做的并非剑术对决，而是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容的敌人的讨伐战，那就更没什么规矩可言了。
想通了这点，武藏反而就能用轻松的心情对待了。不用再执着于光靠自己的剑突破对方，而是积极的利用上了罗真，名副其实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右手。
罗真并非剑士，对精进武艺之类的事情毫无兴趣。但是对亚瑟王灵基完美的运用，让他的战斗力本身是非常可观的。依靠魔力放出这种技能，短暂和丑御前角力也是能做到的。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战斗不再是以武藏为中心，而是让罗真主攻，随他用自己的经验和战斗本能自由发挥。
武藏则空出更多精神观察破绽，在罗真可能陷入危机的时候就引导着挥剑进行破解。而罗真也每每都第一时间完美明白了武藏的意思，两人配合的默契无间，当真能说是一心同体了。
——但是即便如此，虽然节奏要比之前好上不少了，状况依然严峻到笑不出来。
正因为有更多余力进行观察了，碎了一把刀后开始使用普通战法的武藏，才更明确的了解了源赖光到底有多强。
天生带有神之血脉的怪力，那个叫圣杯的东西提供的无限供魔，身为平安京第一退魔武士锻炼出来的强韧精神，还有这滴水不漏的无穷之武炼……每一项都非常可怕。
但是，最让武藏感到忌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的眼神。
即便打到了这个地步，丑御前虽然一直毫不掩饰自己充满暴力欲望的邪恶笑容……但她的眼神中还蕴含着别的什么。
虽然表面被负面情绪所覆盖了，但那眼神的底层却一直保持着绝对的理智。甚至理智到让武藏感觉她并不是在面前和自己厮杀的对手，而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切的无关人士。
【俯瞰的视角】——武藏只能想出这个形容词。
丑御前的本质就像是俯瞰着世间一样。拥有牛头天王血脉的她从一开始就是高于人类的存在，因此在降生之后开始，她的一切视野都是以高于人类的视角所看的。
既然丑御前和源赖光是完全相同的同一个人，那么恐怕，那个被誉为平安京第一退魔武士的人，本质上并不是为了守护人类的责任感而战的，而是单纯因为讨厌鬼所以才杀鬼吧。
毕竟武藏完全无法想象出，有着这样俯瞰视角的人会为了平凡的人类而行动。
……但要说丑御前是完全冷血的话，让武藏又感到某种违和感，似乎又不是这样。
（——是吗，是孩子吗！）
在持续乒乓作响的打铁声中，武藏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自己违和感的本质。
在这个鬼岛之中，两次见到源赖光的时候，武藏都感觉她是个感情起伏非常剧烈而且诡异的人，因此从那时候就留足了戒心。
因为她又哭又笑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让武藏本能的感觉这些都是她的演技……但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她真的就是感情这么丰富的人。
而让她伤心、让她从温文尔雅的高贵态度一下子吧嗒吧嗒哭起来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孩子’。
她对自己‘孩子’的爱已经深厚到病态的地步。哪怕其他事情都能当做外人的事情一样无动于衷，但唯独牵扯到孩子的话题的话，她一定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反应非常剧烈。
（但是该怎么办呢？要怎么利用这点……明明她最喜欢的牛若丸也已经不在了……话说，既然连牛若丸都能下手去杀，这脑子有问题的女人真的是喜欢孩子的吗？）
“——武藏，不要想太多。”
“诶？”
轰隆……随着魔力放出的猛击，罗真的圣剑和丑御前的妖雷互相碰撞，彼此同时爆炸的魔力形成爆风，在又一次改变地形的同时让在场三人都明智的拉开距离撤退。
从两人的武器互撞的地点为中心，本来就因为坍塌而非常不稳定的地势再次破裂。
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地震声音又垮塌了一部分，这个原本是个宽阔平台的场地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石嶙峋、安全落脚点非常少的险恶状态了。
而在这短暂的喘息中，罗真呼的吐出肺里的空气，一边因为不习惯的长时间激战而转着肩膀说道：“你想的太努力了，更放松一点就好。虽然我是叫你把我当武器用啦，但你不是脑力派的，就还是跟着自己的第一反应走吧。”
“什么意思啊？你这是拐弯抹角说我笨吗！？好过分——！明明我是为了你才努力到现在的耶！（○.3′○）”
“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的直觉。比起深思熟虑最后还是忐忑的选择不一定完全成功的计划，我宁愿相信你灵光一闪想出的做法，这样也更爽快吧？”
“……但是，万一失败了，然后还害死你的话，我可没东西补偿你哦？”
“到时候就到时候再说。而且我既然说相信了，就完全没考虑过会不会失败。我相信你，所以你也相信相信你的我吧。”
“什么嘛……你绝对只是想说这句台词而已吧？”
看着罗真一脸‘猜到了啊？’的没皮没脸笑容，武藏小姐只能噗噗的嘟起嘴，微妙的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但是一点都不会不高兴，甚至还有点小激动，自己真的是……嗨呀好气啊。
不过罗真说的也没错……思前想后这么多的确不符合自己的个性，实际也麻烦得要死。
战斗就应该是想到哪里打到哪里才对。该思考的不是要不要砍、什么时候砍，而是用什么手法砍、什么角度砍。
人的脑袋大部分的工作就是分析视觉信息……那么反过来说，就是说眼睛看到的视觉信息，绝大多数都是交给大脑来处理的。
这样就太慢太浪费了。不需要大脑，把眼睛的神经直接连通到双手，连通到指尖。看到哪里砍到哪里就足够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