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神父大人，在哪里？”
“啊，他死了。”
表情不变，罗真轻轻笑着回答了卡莲的问题。
……一切都是第一次的体验。
那味道浓郁的热腾腾的汤，被人抱在怀里走的感觉，还有有谁为自己买衣服、还替自己穿上的感觉，全都是第一次。
……不，应该不是第一次吧？卡莲在心里反驳了自己。
虽然卡莲没有学过文字，也没有听过童话，但关于小孩的知识还是有一些的。
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应该也是有人会抱自己，有人会做热的食物给自己吃的。
不然的话，自己会活到现在才奇怪。
而且以前，也偶尔听神父大人说过，自己的名字就是自己的父亲取的。
但是没有记忆。在今天回想起这件事前，她甚至快要忘了自己“应该”是有父母的。
那个应该抱过自己的女人，那个应该给自己取了名字的男人，都不在脑海的任何一个角落。
——仅仅有一次，在比现在更小的时候，卡莲有从神父大人的口中听过。
自己的母亲虽然在记录上是被强盗所杀，但其实是自杀的。
自我了结了性命的女人、背叛了神的慈爱的女人——那是个离经叛道的女人。
神不会爱自杀之人。所以作为罪人之女，自己也不应该得到神的慈爱。
卡莲并不了解慈爱的含义。只是，“母亲死了”这个记忆始终保留着。
给了自己性命的母亲。
给了自己名字的父亲。
给了自己至今为止人生的神父。
然后今天，这个男人给了自己记忆中第一次温热的食物，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暖和的衣服。
这一切都来得有点太快，让卡莲不太适应。
所以在走出对她来说等同于至今为止全部人生的教堂时，卡莲问道：“神父大人，在哪里？”
“啊，他死了。”
听到了男人一如既往像温水一样的声音。
是吗，死了吗。卡莲在心中确认了一遍。
神父大人和母亲一样，死了。
那是自杀？还是别的原因？卡莲不知道。
只是，心里感觉很奇怪。
像是被掏空了一块一样，就和听说自己母亲死了的时候一样的感觉。
“悲伤”……应该不是，并不是这种祷告的人们哭着诉说的感觉。
但是，也不是“愉悦”。对体验过愉悦的卡莲来说，能够确认是不同的感觉。
那么，是什么呢……
用最后的时间，卡莲努力思索起来，调动起自己不多的词汇量。
在彻底走下教堂台阶的时候——她灵机一动。
对了，应该……是“遗憾”才对。
非常可惜。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想要有不一样的告别方式。
因为，死了的话就见不到了。
就和见不到母亲一样，自己再也见不到神父了。
卡莲那永远保持平静的心，稍微起了些波澜。
——【既然要死的话，那真想看到他们死的瞬间】。
就像夏天过去时的蝉一样，就像冬天来到时的飞虫一样。
可惜……真的，太可惜了。
没能看到神父、没能看到母亲的死，真是太可惜了。
他们都是重要的人，是给了自己许多的人。
然后，现在牵着自己手的男人，是给了比他们更多东西的人。
这个认识才一天的男人给自己的东西，已经超过所有其他人了。
所以，卡莲又提了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
就像说着“事到如今才问啊”一样，他垮下了脸，露出苦笑。
这一瞬间，卡莲感觉到了细微的“愉悦”。
自己喜欢看他这种表情，卡莲确信了。
然后，男人给予了回答：
“我叫罗真。想怎么称呼我随便你，但如果走散了就叫这个名字就好。”
……罗真。
卡莲微微咀嚼着这个奇怪的名字，刻在了身体的最深处。
这个比母亲、比父亲、比神父——都更重要的人的名字。
第20章：橙子的电话
——某天，罗真接到了一个电话。
当时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可以说是尴尬的不行、完全不考虑正常人作息时间的深井冰电话。
在魔术回路传递的电波在脑袋里炸开的一刹那，罗真顿时快跳起来似的，一把抓起床头的大哥大。
……啊顺便说一下，在1994年的现在，手机都还是和板砖差不多大的防身用具。
虽然是世界第一的N基亚，经久耐用是没错，但体型还是大的可以。
罗真就这么在被炸醒的状况下拿起大哥大，连电源都没开就放到耳边。
“喂、喂喂喂……？”
““……””
一片寂静，电话另一头没传来半点声音。
嘛，一般来说肯定是会这样啦。
讲道理，连电源都没开的手机怎么打电话？
但罗真既不是做噩梦了也不是犯神经了。在他脑袋里炸开的魔术回路并不是电波，而是一种魔术。
那是只有熟知自己的魔力波段才能进行的通讯魔术，手上的手机只是用来充当传递工具的暗示道具而已。
就算不用手机，拿两个纸杯放在嘴上说话也是一样的。但那样就太蠢了，现代的魔术师已经没人这么干了。
而知道自己魔力波段的人，整个世界里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所以罗真只是讪讪笑着，丝毫不提及对方那无视时差的行为。
“那啥，橙子姐姐……？我的好老师？橙子大人？还在生气吗……？”
““……哼。””
终于，在罗真的讨饶下，电话另一头的橙子女王大发慈悲的冷哼了一声。
嘛，因为罗真很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赶紧选择了低头认错。
从英国和她分开到现在，已经有快一星期了。
那时候自己留下的纸条，是说自己去时钟塔一趟，不要几天就会回来的……
嘛，但是怎么说呢，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是嘛！罗真的心里某方面在使劲辩解着。
毕竟因为某些原因，罗真是打死不能告诉橙子自己要去日本的。
如果自己直接说实话，那她肯定会大小姐脾气发作，然后楞死要跟着自己，像捉贼一样死死粘着自己不放。
日本对她来说就是这么特殊的地方。所以罗真原本是打算，等到了日本的冬木市之后再通知她的。
最起码到了和“某个地方”毫无关系的冬木，那她起码能相信罗真没做什么坏事了。
但因为某些原因，罗真原本想先斩后奏的计划被打断，直到今天还逗留在意大利。
那橙子等的不耐烦，主动找上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了。罗真不断地安抚这位大小姐。
然后，橙子大人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了：
““消息已经传到我这里了。听说你又好好羞辱了一番巴瑟梅罗家的丫头呢。””
“咿呀……那也不算羞辱吧？明明是她找上我的，我只是好好的叙叙旧而已啊。”
““‘叙旧’是需要嘴唇的黏膜互相接触的行为吗？啊？””
咯噔——罗真的脑袋里响起了清脆的效果音，然后似乎听到了遥远的水壶烧开的声音。
罗真赶紧拼命解释起来。
什么‘错就是错，与任何人无关’，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引的橙子冷笑起来，电话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过其实罗真也知道，橙子也只是闹别扭而已，并不是真的生气。
——开玩笑！要是橙子因为这种程度就吃醋了，那自己早一年多前就埋骨在日本了！要知道别说其他的了，自己连她的妹妹都““……嗯？你这家伙，想起那个女人吗？””
“——哈！？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啊，不存在的！”
刚刚想歪了一点的罗真赶紧矢口否认，整张脸都白的像纸一样。
橙子的直觉很敏锐自己是知道的，可只是稍微想到一点那谁，她的反应就这么大啊……
罗真赶紧擦了擦冷汗，把脑中那个和橙子有六成像的长发身影抹除掉。
还好，橙子也不是认真的。听到罗真这么不断讨饶，她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
……偶尔罗真也是觉得，恋爱状态的橙子实在有点太好骗了点。这以后万一被坏男人骗了怎么办？
果然只有自己收了她才行啊。深感肩膀上的担子之重，罗真暗暗点头，承担了这份重任。
然后两人的对话就逐渐回到了正轨。
罗真依旧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参加圣杯战争的事情——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遇到巴瑟梅罗·萝蕾莱了，以橙子的手腕不可能调查不到自己找肯尼斯有什么事情。
但是罗真并不太想让她参与这件事——最起码是在自己到达日本之前。
而罗真不说，橙子也非常贴心的没有提及。
真的，橙子不管哪方面都是个好女人啊……罗真不知道第几次的这么感慨着。
“我爱你哦，橙子。”
““……我知道。””
符合她性子的淡漠的回答，但是罗真能听得出她忍耐不住笑容的声音。
然后，约定了过几天等罗真这边稳定了下来再联系，两人就同时切断了魔术联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对这老夫老妻的两人来说，多余的温存是不需要的。这些积蓄起来的念想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一起释放出来，所以没问题。
然后，把大哥大放回床头柜上后，罗真深吸一口气“——吓·死·我·了……！！”
超没用的长叹了出来。
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把旁边的被子轻轻揭开……露出了一脸像看白痴一样望着他的卡莲。
动静闹得这么大，就算睡的再熟的人都要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