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舞
“成国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县官衙役，不知奉了哪个不长眼的人命令，竟敢登府要求本国公交出田契和商戎账目，本国公乃国朝世袭超品勋爵，受不得气，就派人将其打出去了。”
朱纯臣阴翳道。
衙堂上。
宛平县县令僚众的落井下石，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将之痛打一顿。
舒心多了。
唯一的遗憾。
就是无法对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动手。
“朱纯臣，你难道想造反不成？”
叶成章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露寒光道。
殴打行事公务朝廷命官。
等同谋逆。
“我成国公府不承认的命令，就是茅厕里的厕筹子，打一个目无尊卑、口出狂言的七品县令，造哪门子的反？”
朱纯臣哈哈大笑，狞声道：“我成国公府，以卑微武身起家，呕心沥血经营了几百年的基业。
你这个不知进退的小子，竟想一言而毁掉，哪有这么简单？
本国公不妨把话告诉你，前任宛平县令黄文炳，是本国公用毒毒死的。
可他是自作自受。
是他面对你怯弱了，想向你坦白，送本国公上断头台。
可本国公先送他去死，不仅是他，包括他的满门，全都去死。
这就是背叛本国公的代价。
这就是天理！”
“祸国殃民是天理？杀官灭口是天理？”
叶成章杀意凛然道。
这是公然挑衅。
对大理寺、对朝廷、对国朝律法的公然挑衅。
“孔圣尚曰：法不责众。”
朱纯臣点点头，认真道：“祸国殃民的，不只是成国公府，杀官灭口的，也不只是成国公府。
你不是成天口口声声说什么王法王法，你知道，什么叫王法吗？
就让本国公来告诉你，王法王法，就是皇家的法！
哼！
如果官场上的事，都照你这么一板一眼去办，那满朝文武，满朝勋贵，还不得弄得人人自危吗？
如果大家都不想当官，都不敢当官，你让皇帝老儿怎么办？
先皇如此，当今陛下也会如此，叶成章，你为何这么糊涂？
为官者，要和光同尘！”
第54章 国公手段，知黑守白
法不责众！
自古以来如此。
国朝的国公们。
要么是祖上立过大功，要么是自己立过大功。
方能有世袭罔替之尊位。
这些人。
曾是国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可抱团取暖后。
却像妖魔鬼怪，行为举止如魑魅魍魉。
现在。
竟能恬不知耻将自身罪行讲述出来。
“朱纯臣！”
叶成章满眼失望，怒声道：“您是成国公，尊为超品勋爵，你怎么能草菅人命，灭官满门，这，成章，实在是不解！”
“叶大人果然是铮铮铁骨，秉性刚烈，却不知，刚之过烈，易损其刃呐。”
朱纯臣称赞了一声，哂笑道：“叶大人，本国公之所以这般劝说你，让你知难而退，自有道理。
治国安邦，稳定而上。
故先圣有中庸之说，遇事须权衡利弊，两害相比，择其轻者而从之。
眼下我成国公府的事，错综复杂，多方牵连，越查越乱，人越死越多。
再这样查下去，势必闹出种种的恶果，必然谣言纷起，民心躁乱，军心浮动，国情不安呐。”
朱纯臣拒绝回答询问。
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正气凛然的询问。
干脆把底牌亮出。
国公之间。
充斥着利益交错。
并已进行了某种沟通。
从流言、民心，乃至于军心方面，施展了手段。
“当年，成国公也是这般对我说的！”
叶成章心情复杂道。
当年。
国公侯爵们，在坊间散布先皇欲杀戮功勋或功勋之后的谣言。
造成朝廷动荡，百姓议论纷纷，指责先皇不仁不义。
仅是如此手段。
沉迷木工的先皇，在内阁首辅老爹的劝说下，还能将案件进行下去。
可国公侯爵发动了在军中的影响力。
九边十三镇将领上千名将领联名上奏折，迫使朝廷停止对成国公府案件的审理。
据老爹事后吐露。
那道联名所上的奏折，所用词汇组合起来，几乎是在威胁朝廷，威胁先皇。
因为。
除了国公侯爵的影响力。
这关乎九边十三镇将领的切身利益。
像九边十三镇的总兵。
在卸职后。
皇帝为安抚其多年战乱之苦。
多会加勋进爵。
所以为了以后的自己，九边十三镇将领，都不允许朝廷开覆灭国公府的先河。
而先皇。
考虑到九边十三镇的情况，为了国朝的安稳，在当年弄了个所谓的“御前审案”。
然后各打了板子。
他叶成章，被削职归乡。
成国公，则削去了统御齐化门守军的权位，仅保留了国公勋爵之位。
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这是在有意偏袒成国公，因为只要成国公想，以三项特进之权，依然可以向皇权申请，另选他地担任重职。
而他叶成章，却很难被起复。
幸好。
新皇登基了。
“叶大人，倒是记得当年的点点滴滴。”
朱纯臣回忆起当年，依然咬牙切齿道：“当年，还是在这宛平县内，本国公也就是因为你而丢职罢官。
但是本国公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告诉你，我和国公府，会屹立不倒。
怎么样？
若干年以后，你我还在这宛平县见了面，不仅见了面，我还穿着这身龙纹蟒衣。
今天，我还要跟你说那句话。
不要以为，就凭你一个叶成章，就能澄清玉宇，平尽天下冤狱了。
别说你一个叶成章，就是十个百个，也休想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朗水清。
你记住，叶成章，在这个世道上，只要有你叶成章，就一定有我朱纯臣。
叶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
朱纯臣甩袖离开。
留下陷入沉思的人儿。
……
夜幕降临。
思绪万千的叶成章没有骑马坐轿，而是从英国公府走着回宛平县县衙。
沿途。
稍微年长的百姓，都会笑容满面打着招呼。
而叶成章，则能清晰叫出每个百姓的名字。
每逢这时候。
百姓脸上的笑容会更加灿烂，盛情邀请叶成章进门吃个晚饭。
叶成章全部婉拒了。
一，是肚子很饱吃不下。
二，想不清楚自己值不值得百姓挤出口粮，弄一餐较为丰盛的晚餐。
临近子时。
叶成章才走回到县衙。
只见几个脸上有伤，衣衫破烂的衙役连忙站直身体，目送着他进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