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350章

作者:匂宮出夢

听到这个回答,诺瓦蒂埃侯爵眉毛一挑,“马赛!那可是个好地方!我去过好几回。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那边任职过好几年,我的孙女儿都是在那儿出生的。”

埃德蒙-唐泰斯没想到自己和侯爵居然还有这种缘分,因此顿时也来了精神。

“我故乡的景色真是没得说!虽然不及巴黎这般宏伟壮丽,但是却也有生机勃勃的海港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那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您说得我都想再去一次看看了……”侯爵大笑,“不过我想,等到陛下的事业成功的时候,您可以衣锦还乡,好好地在那里风光一段时间了。”

埃德蒙顿时有些黯然。

家乡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却也是他的伤心地,就是在那里,在他的婚宴上,他被警察带走,然后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了伊芙堡黑牢,过上了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

如果不是他的义父法利亚神父帮他剖析自己的处境,傻乎乎的自己甚至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面临如此灾难。

当然,这还要多亏陛下搭救了自己,否则自己就算回过味来了,也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在黑牢当中哀嚎痛哭自己的厄运。

种种伤心事让他双目突然充满了伤感,而老于世故的诺瓦蒂埃侯爵和特雷维尔侯爵都看出了伯爵的异常。

他们两个不明所以,不过他们自然也知道应该转开话题了。

“先生,您可不能说您的儿子不成器啊,他可是我们公认的年轻一代人当中最有前途的人之一呢。”特雷维尔将军满面笑容地开了个玩笑,“如果我的儿子要是有您儿子的本事,那我又何必这么发愁呢!”

虽然这两個人都是纵横风云的人物,但是上了年纪之后,他们不可避免地也带上了为人父母的通性——比较各自的子女。。而特雷维尔侯爵对儿子埃德加失望至极,再看到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平步青云前途远大,心里要是不酸楚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诺瓦蒂埃侯爵也有自己的痛处,他长叹了口气。

“哎!我倒希望那个小混蛋和你儿子一样当个闲云野鹤!他雄心勃勃地往上爬,但是却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养出了这样的儿子来……”

诺瓦蒂埃侯爵的长吁短叹,倒是引起了埃德蒙-唐泰斯的兴趣,按照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来看,诺瓦蒂埃侯爵的儿子应该是一位目前的政府高官,效忠王室,所以侯爵才那样痛心疾首。

他并不生气,他知道,这些名门世家各自盘根错节,家族成员分别效忠不同的势力非常寻常——特雷维尔侯爵的亲哥哥不也是国王的宠臣吗,皇帝陛下才不会在乎这个。

“不知道您儿子现在处于什么职位呢?”他不由得好奇发问。

“侯爵的儿子就是杰拉德-德-维尔福先生,现在担任巴黎检察院的检察官,工作业绩非常突出,而且享有铁面无私的美名,是一位非常精明强干的人,人人都说若干年后他一定可以成为王国的总检察长。”特雷维尔侯爵代替诺瓦蒂埃侯爵回答了这个问题。

仿佛是怕埃德蒙理解错误似的,他又继续解释了下去,“嗯……这位检察官从小就同父亲政见不合,他受母亲的影响更倾向于保王党这一边,所以在复辟之后他就使用了母亲的姓氏,并且投身到了王国政府当中,为此他们父子两个争吵过很多次,现在几乎互不来往了……”

“同室操戈的悲剧,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当年父子兄弟因为政见不合而彼此残杀,如今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也算是报应吧。”诺瓦蒂埃侯爵显然有些意兴阑珊,“那个小混蛋从小就喜欢跟我唱反调,后来他又娶了一个死硬的保王党圣梅朗侯爵的女儿,然后借助他之力谋到了马赛代理检察官的差事……所以这就是我和马赛有过一些交集的原因。”

两位侯爵的话,埃德蒙-唐泰斯听得非常真切,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他的耳朵都好像在发出鼓噪的鸣叫,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德-维尔福……德-维尔福检察官……”他喃喃自语。

诺瓦蒂埃侯爵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于是好奇地询问埃德蒙。“怎么?伯爵,难道您认识我儿子吗?”

埃德蒙的脸色非常难看,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从黑牢出来之后,他特意回过一次家乡,然后暗中调查自己当年的遭遇,然后这一件并不复杂的案件的来龙去脉,就这样被他理清楚了。

唐格拉尔撺掇费尔南写信告密给自己,维尔福检察官信以为真把他抓了起来,然后送到了黑牢里。

事实非常清楚而且简单——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检察官要这么对待自己。

为什么?他竟然没有做基本的审查就把自己投入到了黑牢当中?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

他想不出答案,最后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当时保王党煽动白色恐怖,有杀错无放过”,毕竟当时那种事情确实挺多的。

无论是什么动机,总之检察官就是他的仇人之一了——如果没有这位检察官从中使坏,那费尔南和唐格拉尔就算用尽心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送入大牢呢?

自然而然地,他也把维尔福检察官列入到了自己的清算名单里面。

可是今天,他却愕然发现,检察官的父亲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是同党当中地位很高、名望卓著的大佬。

维尔福检察官的父亲,是诺瓦蒂埃侯爵,革命贵族兼前国民议会吉伦特派成员。

在1793年1月,国民议会对路易十六国王的叛国罪行做出了死刑判决,当时有361票同意,334票反对,26票认为应该判处死缓——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当年那些在路易十六死刑判决当中投下同意票的人都被当成了“弑君犯”,受到严厉谴责和清算。

不过,当年那些弑君犯们,有很多人已经在历次大革命腥风血雨的清洗当中,已经被其他革命派别给处死了……比如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菲利普-平等等等,不需要劳烦王家报复,他们自己就死于革命风暴当中。

而侯爵作为国民议会成员,在死刑判决当中投了反对票,因此虽然也有“逆犯”的罪行,但是并没有弑君的污名,再加上他也是世袭贵族的一员,所以并没有受到太过于严厉的惩罚。

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路易十八国王鼓吹“和解”,也就没有对他从重治罪,只是把他关了几年然后就放出来了——当然,他的政治生涯就此告一段落,再也不可能在政坛发挥任何影响力。

不管怎么说,对埃德蒙唐泰斯来说,诺瓦蒂埃侯爵都是必须尊重的前辈,他肯定也会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值此用人之际,陛下一定会倚重这些忠心耿耿又富有执政经验的老臣替他稳定大局。

所以,在陛下心中,诺瓦蒂埃侯爵的支持一定很重要!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够去报复他的儿子吗?做得到吗?

一想到这一层,埃德蒙-唐泰斯不由得冷汗淋漓,痛苦万状。

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自己?

谷象

“怎么了?伯爵?您好像一副在被人拷打的样子。”诺瓦蒂埃侯爵觉得有些异常,忍不住问。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是隐瞒吗?什么都不说,然后暗中报复他的儿子?

作为受害者自己是有这个权利的。

可是你真的要以鬼鬼祟祟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复仇吗?你在害怕吗?你害怕什么?

心念电转之下,埃德蒙-唐泰斯突然热血上头,他决定冒一下险,以同党和后辈的身份,向这位年迈的侯爵亮出一切,看看他如何处理。

他必须复仇,除了陛下之外,任何人挡在他面前都不行。

“诺瓦蒂埃侯爵,我斗胆问一下,您是一位绅士吗?”他抬起头来,坦然看着侯爵。

“我们法国人可不兴说这个……”侯爵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我这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虽然几次在形势所迫之下杀了人,但是我都是在公平决斗当中杀死对方的,还有证人可以作证。”

“喂,怎么突然说到决斗上了!”特雷维尔侯爵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连忙制止。

“看看这位先生的眼神,那可是做好了一切觉悟的人才有的。”诺瓦蒂埃侯爵指着埃德蒙,“我不由得想到了那些。”

“两位先生,你们都是我的同党,也都出自于名门世家,更重要的是,你们的风范、还有生平的经历,都让我无比的佩服……你们是我的榜样。”埃德蒙-唐泰斯猝然开口了,语气当中带有无比的诚挚,“我想跟你们说一桩往事,我恳请你们,听到之后都为我保密,可以吗?”

两位侯爵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更加感受到了此时气氛的不正常。

不过既然基督山伯爵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们自然也别无二话。“您请说,我们一定保密。”

埃德蒙-唐泰斯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从前在马赛,有一艘商船名叫法老号,上面有个名叫埃德蒙-唐泰斯的年轻水手……”

埃德蒙以一种冷静到异乎寻常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经历——从水手变成囚犯,又机缘巧合之下投入到陛下的麾下,然后被陛下青眼有加,屡立功勋,最后变成了基督山伯爵。

这几乎就是一个传奇故事了,以至于人生阅历无比丰富的两位侯爵都听得悠然神往。

而在最后,埃德蒙-唐泰斯说出了自己调查出来的真相,两个人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维尔福检察官!马赛的代理检察官,夺走了埃德蒙-唐泰斯曾经拥有的一切。

埃德蒙-唐泰斯诉说时的表情和语气,让他们两个人丝毫不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更何况,发生的那一切还有很多东西可以互相印证。

尤其是诺瓦蒂埃侯爵,他更是明白了一切,甚至比埃德蒙-唐泰斯知道的还要更多。

他知道为什么儿子要把这个小水手往死里整——那是因为他害怕被人知道父亲参与到了拥立拿破仑皇帝复辟的阴谋当中,进而危害到他自己的前途。

那封信就是从厄尔巴岛送到当时在巴黎的波拿巴俱乐部的,而他自己就是那个俱乐部的副主席,是阴谋的主导者之一!

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他的心情随之骤然跌落到了谷底。

应该怎么办?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自己的儿子都是基督山伯爵是仇敌,他有无比光明正大的理由,施加任何程度的报复——而且他还大大方方地直接跟自己说了出来。

无疑,他可以违背自己刚才的诺言,回去之后提醒儿子小心提防,可是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尊严,不容许他在伯爵面前耍弄这种两面派戏法。

“我说完了,我请您以您的良心和荣誉,对我做出一个公正的回答,侯爵先生。”埃德蒙-唐泰斯热切地看着诺瓦蒂埃侯爵,等待着他的回答,“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特雷维尔侯爵也暗暗看着诺瓦蒂埃,说实话,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选择保儿子,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不过在这时候他当然会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们都有各自家族的荣誉。”他低声说,暗示了自己的意见。

“是的,荣誉!”沉默许久的诺瓦蒂埃侯爵长叹一声。

接着,他突然站起身来,然后恭敬无比地向埃德蒙唐泰斯俯下身来,花白的头发也由此落下,遮住了老花的眼睛,“先生,对于我儿子给您带来的那些深重灾难,我非常遗憾,也非常抱歉……我承认,您有报复的权利,我……我会为您守密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更咽,一瞬间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老父的眼神,让埃德蒙看了之后也不禁深感怜悯,而这种光明磊落的答复,更是让他暗暗佩服。

但无论有多少怜悯和佩服,都没有折损他那顽强的报复心,他一定要复仇。

“您希望怎样对待他?”特雷维尔侯爵突然问。

“我……我还没想好,但我一定要报复。”埃德蒙回答。

“那么,等到时机合适,你们决斗吧,以您自己的手来洗刷自己的冤屈和痛愤。”特雷维尔侯爵提议。“虽然法律上会有点障碍,不过我们可以轻易压下去。”

埃德蒙唐泰斯并不反对这个意见,于是两个人一起看向了诺瓦蒂埃侯爵。

而侯爵眼下没有了刚才是意气风发,相反失魂落魄起来。

他轻轻地跌坐了下来,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们政见不合而且屡屡争吵,但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您能否等他生下了一位孙子再行使您的权利?”他近乎于祈求地看着埃德蒙。  

106,人生经验

“您能否等他生下了一位孙子再行使您的权利?””

诺瓦蒂埃侯爵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叱咤风云旳政坛弄潮儿,也不是那个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帝国重臣,重新变回了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

这种眼神,让埃德蒙-唐泰斯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如果有得选,他又怎么愿意看到类似的场面呢?

“我进了牢房之前,维尔福检察官就已经结婚了,他没有孩子吗?”埃德蒙问。

“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瓦朗蒂娜。”诺瓦蒂埃侯爵悲伤地回答,“是一个非常聪明也非常可爱的孩子。他原本娶了圣梅朗侯爵的女儿,不过夫人已经过世了,他最近娶了一位续弦夫人。”

埃德蒙沉吟了片刻,就他个人来说,答应这个条件并无大碍——反正他现在也不急着报仇雪恨。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宽泛地答应这个要求,毕竟万一检察官一直生不出儿子来,难道自己就要放弃向他复仇吗?

“我可以等,先生,但是我没办法无限期等下去,请您理解。”于是他回答。

诺瓦蒂埃侯爵对伯爵的顾虑也完全理解,于是他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就静静等待吧!如果上帝还垂怜我,那么也许会让他跟他的续弦夫人生下一个儿子;如果上帝觉得人间需要公平,想要让他就此灭亡,那我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我们以三年为期吧,三年之后我们见分晓。请您放心,这三年当中我守口如瓶,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我等候命运的安排。”

侯爵这话说得又动情又合理,埃德蒙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了。

“好的,那我们就这么约定吧。”于是他点头应承了下来,“侯爵,您儿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折损我对您的敬意,您过去的那些辉煌履历、以及现在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风度,都让我深为钦佩,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我希望您能够一直身体健康,在未来为陛下和人民奉献自己的才能。”

“您过奖了,我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罢了,又有什么可称道的呢?”侯爵黯然苦笑,显得意兴阑珊,“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的。我这个人一生当中经历了无数大事,留下的东西却寥寥无几,家庭破碎夫妻反目,眼看着国家血流成河……我希望在莪撒手人寰的时候,我能够看到一个更美好的时代的降临。”

因为儿子的事情,诺瓦蒂埃侯爵很明显有些消沉,埃德蒙-唐泰斯和特雷维尔侯爵也心照不宣,再也没有刺激他了。

接着,三个人又抛开了维尔福检察官的事情,谈论了一些最近的政治话题,以及揣摩接下来的政坛动向——其中最重要的,是揣摩哪些人可以为波拿巴家族所用。

谈到这里的时候,诺瓦蒂埃侯爵总算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而对这些问题埃德蒙-唐泰斯基本插不上嘴,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并且默记着,犹如上课听讲的学生一样。

说到最后,诺瓦蒂埃侯爵对如今的时局做出了总结。

“在如今这个年代,厉行专制政体已经不合时宜,尤其是在觉醒后的法兰西,一位君主无法纯粹依靠刀枪来把他个人的意志强加于国民身上,甚至无法无视他的政府和议会,他只能和现有政体携手共治,并且接受人民严苛的审视和评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论点似的,他又继续解释,“先皇在1815年复辟的时候,就抛弃了他在帝国时代的独断权威,宣布自己要实行宽容的政治,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争取到民心;而等到波旁王室回归之后,尽管他们时时刻刻都想要回到旧时代,但是他们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路易十八国王颁布了《宪章》就是明例,他知道如果不做出宽容的姿态,那么他会立刻跟哥哥那样被法兰西人民推翻……可以预想得到,在人民如今对查理十世国王的倒行逆施普遍不满的今天,陛下如果想要争取民心,势必也要做出比之前更加宽容的姿态。”

“可是……陛下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啊……”特雷维尔侯爵叹了口气,“我跟他共处了一段时间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虚心的人,善于听取别人的建议,但是他也非常执拗,一旦做出什么决定,就不容许他人质疑,非要把它完成不可……让陛下宽容别人冒犯自己的权威,实属不易。”

按理说来,这些话特雷维尔侯爵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身为臣下不能妄议君主,不过此时此刻在座的三个人都是波拿巴党派内的核心成员,因此私下里说出来并不犯忌讳,甚至有一种“和陛下足够亲近”的感觉。

埃德蒙-唐泰斯对此也深以为然,他在陛下身边呆的时间要更长,自然也更加理解那个少年人。“陛下骨子里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他瞧不起那些夸夸其谈却一事无成的人,他是个实干派,而且深信自己一定是对的……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缺点,如果没有这些特质的话,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了。”

“你说得对,对蠢材来说,固执很危险,但是对聪明人来说,这绝不是缺点,因为聪明人往往顾虑太多瞻前顾后,殊不知大事都是那些一根筋的人干出来的,罗伯斯庇尔被推上台的时候他受过治国的训练吗?他没有,但是他就是靠着那股执拗的狠劲稳固住了国外入侵和国内叛乱的局势,不管掉了多少脑袋,这都是他的本事——我虽然也被他追杀过,但是我承认这份本事。”诺瓦蒂埃侯爵微笑着回答,“但是,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做法,在默默观察这个国家已经快半个世纪了,虽然现在我已经赋闲在家,但是我仍旧关注着新时代的脉搏……所以我认为,陛下需要一边执拗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一边却要有适应这个时代的手腕,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把位子坐稳。”

“愿闻其详。”埃德蒙-唐泰斯顿时来了兴趣。

诺瓦蒂埃侯爵知道基督山伯爵是陛下的心腹,他今天在伯爵面前所说的一切,一定会很快被传到那位少年陛下的耳中,所以他也鼓足了气劲,拼命想要把自己的“谏言”说得更加透彻,以便让陛下听取。

“首先,他要与议会合作,并且把它当成一个需要尊重的立法机关而不是纯粹的执行机关,但同时他也要想办法驯服它,让它配合君主的每一个行动,把他的意图光明正大地合法化,我们的国民毕竟还相信议会是代表他们的!”

“那又该怎么做到呢?”埃德蒙-唐泰斯再问。

“自从波旁家族复辟以来,我已经观察十几年了,我们的议会就像个大客栈,各种派别随着民意的波动而不断地更换着席位,每次都会给君主送来意想不到的客人。对于庸君来说,这会让他们手足无措,他们不知道如何应付纷乱的局势,以及每个两三年就变了个样子的政治风向;而对聪明的君主来说,这恰好是他左右逢源的机会,他可以把自己隐藏在议会的吵吵嚷嚷之后,用首相和大臣们来面对这种纷乱的争吵,把自己隔离于无休止的争吵之外,超然地施展权力,并且拉拢那些御用的反对派。”诺瓦蒂埃侯爵低声回答,“我亲身参与过1789年那个伟大的制宪议会,那里虽然有些人也是无聊的庸人,但是却有着好多个伟人齐聚一堂,那真是个群英荟萃的场面!相比较起来,如今的议会里都是一群卖弄口才却蝇营狗苟的小废物罢了,只要施展手段,可以轻松驾驭他们。”

从诺瓦蒂埃侯爵的语气当中,埃德蒙-唐泰斯突然察觉到了——侯爵给自己的定位、或者说他对陛下的开价。

他想要当在未来,充当陛下在议会里的代言人?

埃德蒙-唐泰斯对此并不持任何看法,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毕竟这是陛下才能做出的决定,他只是转达过去而已。

他并不反感侯爵有政治野心——说到底,如果没有野心,一个人怎么可能干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