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344章

作者:匂宮出夢

没过多久,广场之外又响起了比刚才还要热烈的欢呼声,艾格隆知道,他来了。

接着,他放眼所及,又一辆马车缓缓地从广场外行驶了进来。

这辆马车比刚才他们这些贵宾所乘坐的规格要更高,装饰也越发华丽,在马车顶上还有模仿王冠的顶棚——不必说,这自然是奥托王子乘坐的座驾了。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慢,奥托王子站在马车当中,不住地向两边的民众挥手致意,而民众们则以狂热的欢呼以及鲜花为敬,卫兵们一边紧张地维持场面,以防民众冲过警戒线;一边则同样向这个马上将要成为他们国王的少年人注目行礼。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在艾格隆的注视下,这辆马车终于也来到了广场的中央,然后停了下来。

接着,奥托王子从车厢当中走了下来,然后站到了台上。谷兡

因为年纪较小,所以他的身高并不高,不过因为今天穿着礼服,再加上表情严肃、举止端重,所以看上去气质也颇为不俗,有了几分王者的威仪。

毕竟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成员,能力姑且不说,依靠从小到大的教育去扮演一位君王还是问题不大的。

随着国王的到来,庆典也正式开始了。

艾格隆并非对这种庆典毫无经验——之前,他已经在册封海黛为约阿尼纳女大公的时候玩过一次加冕庆典了,不过今天的场面无疑要比他当初那次要更加宏大许多。

而这两个君主,恰恰都和他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可以说,就是他一手缔造的。他们的荣光,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有他的一份。

那么,轮到自己正式加冕为帝国的皇帝时,又该是怎样的场面呢?艾格隆不禁陷入到了畅想当中。

1804年12月2日,拿破仑皇帝就是在这个日子,于圣母院当中加冕成为皇帝的,如果他有幸回到巴黎并且复辟了帝国,那么他也必须在那里加冕,重演一遍二十多年前的盛景。

历史不会简单地复刻,但是却会有微妙的重复,而这种所谓的“重复”,就是刻意为之的结果。

就在他遐想的时候,响亮的军号声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他抬头一看,发现一群穿着制服的士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围绕着广场巡礼,当他们接近奥托王子所站的台下时,他们纷纷举枪向王子敬礼,并且大声向他报出自己所属的军队单位。

虽然王子其实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一直都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将这些曾经为国家独立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铭记在了心头。

典礼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不同于那些全情投入的希腊人,艾格隆对此完全是一个看客的心态,所以他只是眼睛看着这一切,心思则早就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在国王旁边的人群当中,看到了帕诺斯的父亲、独立战争的英雄塞奥佐罗斯-科罗科特洛尼斯,他一身军礼服,同样庄严肃穆地站在王子旁边,注视着他检阅军队。

根据艾格隆和维特尔斯巴赫王室的协议,奥托当上国王之后,他将被任命为首相,以合法形式来继续执掌大权,并且他之前因为希腊内部派别纷争而造成的一系列流血冲突以及政变,都将被国王既往不咎,完全尘封于历史当中。

帕诺斯跟艾格隆求援以后,得到了艾格隆力挺的他,首相位置难以撼动,他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权威了。

现在王子十三岁,他只想要五年不受打搅的时光,也就是说在国王十八岁的时候归政于他,这个提议并不算贪婪苛刻,巴伐利亚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也就是说,在王国诞生之前,他最初的权力架构就已经在密室操作当中成型了,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当中,这个架构颇为稳定,可以给初生的希腊王国带来它急需的喘息时间。

至于遥远的未来,那是谁也猜不透的东西,到时候再说吧。

在艾格隆思索的同时,海黛则感觉有些百无聊赖,当初她自己加冕的时候,她觉得很激动很好玩,全身心地都为自己继承了祖父的事业而感到骄傲自豪,而现在这场加冕礼她完全不感兴趣,她对奥托王子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只是低垂着视线,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

虽然离开约阿尼纳的时间很短,但是她已经想家了——准确来说,她是在想念她的家人们,只是身为国君,她也只能身不由己地呆在这里,见证这场仪式。

仿佛在相应海黛内心的呼唤似的,随着东正教会的主教对奥托王子送上祝福,奥托王子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接着,主教拿起了一顶王冠,准备放在他的头上。

奥托王子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庄严的镇定,但是内心当中却心潮澎湃,他知道,自己一旦戴上这一顶王冠,就意味着自己将会成为一位真正的国王了。

作为次子的他,从小就知道只要大哥不出意外,王位将会永远和自己无缘,自己只能作为一位旁支亲王,默默无闻地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谁能想得到,在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居然真的能够得到一顶王冠呢?

而且这个国家的国土,甚至比他的祖国还要大。

这可真是上帝的馈赠!

不仅仅要归功于上帝,还要归功于另外一个人。

奥托王子瞥了旁边一眼,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另外一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少年人。

此时,那个少年人正呆呆地看着前往,视线涣散,一看就是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奥托王子只能心里苦笑,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人生关键时刻,对他人来说,却是如此平常,甚至可能有点无聊。

就在他苦笑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上一沉。

一顶王冠被奉送到了他的头上。

不,不仅仅是一顶王冠,还有一片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国土,还有一群饱经折磨的人民,这些都压在了他的头上。

他记得临行之前父王的提醒,也记得那个少年人不厌其烦的几次忠告,他知道自己头上覆压过来的是多么沉重的压力,那绝不是一个十三岁的人能够单身承受的压力。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臣仆在为他效劳,还有这么臣民在为他效忠,他相信在未来自己可以成长起来,肩负起这一项沉重的使命。

自己纵使不能成为一位令世人震骇的英雄,至少也能够成为一位令他人尊重的明君,把这个偏居大陆一隅的小国带向它渴盼已久的繁荣。

耳畔传来了犹如雷鸣般的欢呼声,那是人民对自己寄予的厚望。

一定要让所有人、尤其是小看过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你们等着瞧吧!

带着这种突如其来的豪气,少年人头顶着王冠,在万众欢呼当中站了起来,庄重地面对着民众和贵宾们。

就在这一刻,一个国王诞生了,一个古老而又崭新的国家也随之诞生了。  

94,重返巴黎

正当艾格隆和海黛在雅典参加奥托一世国王的加冕庆典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巴黎,也多了一个不期而至的访客。不过,相比于艾格隆的排场,埃德蒙-唐泰斯却要低调许多,他用虚假的身份混入到了这座恢弘的城市当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到来。这不是埃德蒙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了,只不过上次过来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刚刚从黑牢里爬出来、劫后余生的可怜虫;而时隔一年之后,他再度来到巴黎时,血与火的淬炼已经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勇敢而又不乏智谋的精英人物,同时也还是一个拥有了封地的伯爵。短短的一年里,他的心态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界的风雨再也无法撼动他那颗坚硬的心脏了。来到巴黎的第一步,他并没有急着寻找住处,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座繁华城市的那些知名景点,而是想办法来到了特雷维尔将军的宅邸之外。根据陛下的嘱咐,特雷维尔将军是他最大也最可靠的帮手,将军同样有勇有谋,而且是巴黎本地人,熟知当地的情况,在上流社会当中也有一些人脉关系——而这些也正是埃德蒙最缺乏的东西。当然,他没有立刻就去投书拜访,而是在外面暗中观察了一番。毕竟之前特雷维尔侯爵带着艾格隆潜入到了法兰西境内,好生闹腾了一番,波旁王室肯定雷霆大怒到处追查责任人,他不能确保特雷维尔家的安全,所以也不敢贸然自投罗网。耐心观察一番之后,他发现宅邸外面确实有人在暗中盯梢,不过特雷维尔家并不像遭遇了什么大难的样子,所以这才放下了心来。盯梢的人根本难不住他,因为上次他就曾经在特雷维尔家住过,所以非常清楚里面的环境。到了黑夜的时候,他从黑暗当中悄悄地走了出来,然后从小花园的暗门当中走了进去。他一进来,立刻就被宅邸内的仆人警觉地发现了,不过在确认了他就是去年来宅邸当中住过的“贵客”之后,他立刻就得到了应有的礼遇,而后特雷维尔侯爵也就知道了基督山伯爵到来的消息。将军没有惊动其他家人,立刻仆人把伯爵带到自己的书房里面。在烛光摇曳的书房当中,埃德蒙-唐泰斯和特雷维尔侯爵这对老相识终于再度见面了。因为知道彼此在陛下心中的重要地位,而且也都听说过对方的“英雄事迹”,所以他们两个一见面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感,直接就握住了手——就在这握手之间,埃德蒙明显感受到将军的身体好像有点虚弱。“伯爵,再次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特雷维尔侯爵率先致以问候,“您的到来势必将让我们这些波拿巴分子如虎添翼。”“我也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将军。”埃德蒙-唐泰斯真心实意地回答,“看上去您最近是生了病?”“让您见笑了。”特雷维尔将军苦笑,“上次我跑回巴黎的时候,伪王因为陛下现身而气得发疯,下令要盘查一切可疑分子,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主动喝下了药然后装病了——我做得挺成功的,所以缠绵病榻很久,到现在才稍稍恢复过来,某种意义上您来得也确实正是时候。”埃德蒙听得又是敬佩又是感动,将军说得虽然轻松,但是这份胆略和气魄,确实不是常人能有的。“您的忠诚足以让所有人肃然起敬。”他郑重地说,“陛下是绝不会忘记您为他付出的代价的。”“只要帝国能够重现,我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特雷维尔将军回答。说完之后,两个人又紧紧地握住了手,以此来表达同党之间的钦佩。“此时此刻,陛下大概正在参加希腊国王的加冕仪式。”握手之后,埃德蒙再度开口了,“他为希腊找到了一位国王,而且希望能够为他们赢得长久的和平,现在他的注意力要放到这里了。他认为伪王和他的王朝已经时日无多,现在是需要我们为之做好准备的时候了。”虽然埃德蒙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长期潜伏在家里暗中窥伺时机的特雷维尔侯爵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意思?陛下的意思很清楚——波旁王朝看上去摇摇欲坠,王冠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坠落在地上,然而想要冲过去抢走王冠的人却有许多,身在国外的陛下在王朝崩塌的时候,必然也在抢夺王冠的过程里落后了一个身位,所以为了能够抢到王冠,他必须提前做准备。而这恰好也是特雷维尔侯爵的判断。正因为如此,所以他非常乐意配合。“陛下的明智和洞见确实远超凡俗!”他大声赞扬,“没错,现在确实是一个扩张我们势力的好时机,伪王的日子长不了了,他的儿子更是平庸至极,不配领导这个国家,这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的事情!反倒是奥尔良公爵这一边,陛下要早做准备才是。”“陛下的意思就是我们需要在精英阶层当中寻找更多支持者,让他们帮助陛下抢夺王位。”埃德蒙索性也把话挑明了,“在他回到巴黎之前,我们必须明确谁站在我们一边,谁是观望的中立派,谁是我们必须扳倒的敌人——将军,陛下明确叮嘱我,这是我们这段时间内唯一需要关注的重点,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后边。”“我会配合您完成这项工作的。”侯爵欣然点头应下,“我已经在巴黎蛰伏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我曾经是一个将军了……但是现在,我会重拾起过去的记忆,我要发动我一切能够动用的人脉关系,让您可以顺利地完成工作。”埃德蒙-唐泰斯回忆陛下跟他说过的那些话,然后再自己转述了出来。“军队的支持对我们绝对必不可少,然而现在军内高层都是波旁家族复辟之后提拔起来的,他们对我们绝对没有多少善意,我们顶多只能指望他们中立了,陛下的意思是在那些郁郁不得志的高级军官当中寻找支持者,他认为如果有一位前帝国元帅肯站在我们这边的话,将会成为一颗决定性的筹码……”“元帅……”特雷维尔侯爵沉吟了片刻,在脑海里检索现在还在世的元帅们,并且估测他们当中有可能会支持帝国的人选。“目前还在世,而且最有可能站在我们一边的元帅,我认为是蒙塞元帅或者苏尔特元帅,他们都拥有巨大的名望,如果有其中之一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将会声势大壮,如果两者都同意了,那我想我们就在军队内部没有什么障碍了。”埃德蒙暗暗咋舌,他完全没想到,将军的回复和之前陛下的猜测居然差不多。特雷维尔将军之前就是军内高官,他熟悉这些情况理所当然,但是陛下一直和法兰西没有多少联系,他能够估测得清楚,这确实不太容易。“我知道,让两位卓有名望的元帅屈节同我打交道,这肯定不太容易,而且他们现在还有多少心气来参与国内政治,实在难说……”埃德蒙轻轻叹了口气,“但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愿,那么我们就以此为目标,想尽办法去实现它。”“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这两位元帅都因为王朝的打压而不太如意,我想他们是有足够动机来支持陛下的,只要我们争取他们并且提出足够的条件就好。”特雷维尔将军倒是颇有信心。他并不担心事成之后他会反而受到元帅们的排挤进而屈居人下,因为这些元帅都不是陛下的亲信,他们不可能在陛下那里受到真正的信任,最后陛下还是要通过自己来掌控军队。蒙塞元帅相对年长,如今已经70多岁了,本来就不会有太多的心气来参与权力的角逐;至于苏尔特元帅,他年富力强、能力卓著,但是正因为如此他绝对不会是陛下眼中的“自己人”,只可能一边利用合作,一边防范。所以,执行这个命令,他一无所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的重点为陛下夺取权力,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陛下是一个懂得论功行赏的人,他会给予应有的回报的。埃德蒙-唐泰斯并不知道特雷维尔将军心里转动的小心思,他从将军的表态当中,看到了更多的希望,所以越发信心十足了。他深信陛下才是人心所向,伪王或者其他王位的觊觎者们,是绝对不会有陛下那种魅力和号召力的。“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您一下,这一次来到巴黎之后,我不再是基督山伯爵了,而是帕尔马公国的贝利维伯爵,一位仰慕巴黎因而前来游览的外邦人士。”帕尔马公国?一听到这个词,特雷维尔侯爵顿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他知道陛下的母亲是帕尔马公国的统治者,所以基督山伯爵的这个身份,肯定是路易莎皇后帮忙伪造的。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对本来关系不好的母子,在暗中勾结了呢?不过很快,将军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一边,毕竟陛下的家事不是他有资格管的,况且路易莎皇后就算想要帮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也是人之常情吧。“好的,我明白了。”特雷维尔侯爵点了点头,“那您想必还需要一个落脚点吧?”“是的,我需要以这个身份在巴黎的社交界活动,以此来掩饰我真正的目的。”埃德蒙-唐泰斯又点了点头,“为此我需要购买一座符合身份的宅邸,并且过上符合自己身份的生活,我想如果有您的帮助,这肯定不是什么问题……”“当然不是问题。”将军欣然回答,“不过,我亲自来负责这事儿的话,恐怕会让人起疑心,就让爱丽丝来帮助您吧,这种事她做得非常得心应手,而且也不会有什么人去注意她。”“爱丽丝夫人还好吗?”埃德蒙顺带一问。“还有您的孙女儿。”“夫人很好,至于夏露,她更是好极了!”特雷维尔侯爵顿时就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愧是我的孙女儿,又漂亮又健康,基本没有生过病,而且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她一定是上帝赠给我的礼物,我现在每天都要和她共处几个小时,不然只觉得浑身难受得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侯爵的脸上浮现出了骄傲和幸福的光彩,这下他倒不像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而真正像个普通的祖父了。看到侯爵如此幸福的样子,埃德蒙也发自内心地为他开心。“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想看看夏露小姐呢,她一定很漂亮。”“这有什么难的,我马上把她给您带过来瞧瞧就是了。”侯爵一口应了下来。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见识见识自己的孙女儿并且夸奖她。正当他打算走出书房去找夏露的时候,埃德蒙-唐泰斯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将军,陛下在我临行之前还交代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追查刺杀他的刺客。”“什么!还有这事?”将军顿时就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凝重。“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埃德蒙一五一十地将陛下说过的话转述给了侯爵。和埃德蒙一样,侯爵听得也是愤怒至极,不过他愤怒的不是“主辱臣死”,而是自己梦想的荣华富贵居然差点被人扑灭。“无耻!卑鄙!居然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他破口大骂。“是的,他们必须付出代价,而陛下是不会饶恕这种冒犯的,无论是刺客还是指使者,他都要揪出来并且予以应有的惩罚。”埃德蒙点了点头,“他把追查的任务交给了我,而现在最大的线索是刺客的身份——她是,艾格妮丝小姐的师傅。”“什么?艾格妮丝也牵涉其中?”侯爵又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艾格妮丝这个小姑娘我很了解,她很一根筋,不会也不屑于干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情,应该和她没关系。”“我也是这么想的,艾格妮丝小姐不至于参与其中。”埃德蒙也深以为然,“不过我们可以从她那里去找到她的师傅,问题只是怎么做而已。”“有爱丽丝在,这个小妮子好对付。”侯爵嘴角一撇,露出了冷笑,“好了,我先把夏露给您带过来看看,回头再让爱丽丝见您——对了,这件事我们不要对她说了,她不应该知道。”“好的。”  

95,教育

叮嘱了埃德蒙之后,特雷维尔侯爵走出了书房,然后他径直地去了夏露所在的育婴房。

这间房间不大,不过很靠近埃德加和爱丽丝夫妇的房间,方便父母随时去照管他们的长女——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爱丽丝来照顾而已。

房间里被布置得相当精致,摆放着各种毛茸茸的玩具,墙壁上还被包裹了毯子,以免夏露磕碰。

此时,夏露正躺在小床上,被她的母亲拥抱着,爱丽丝正满面笑容地逗弄着女儿,还小声地教她说话。

特雷维尔侯爵一时没有出声,他不忍心打搅母女之间其乐融融的场面。

原本就非常漂亮的爱丽丝,此时因为脸上荡漾着母性的光辉,魅力更是增加了几分,更是美艳惊人。

埃德加那小子怎么就是不懂珍惜呢?特雷维尔侯爵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一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原本振奋的心情就又冷了下来,自己这番事业眼看就要迎来转机了,但这份事业最终能传给谁呢?埃德加肯定是不配的,他承担不起。

虽然自己现在还算年富力强,但是终究会迎来蒙主恩召的那一天,到那一天,到底能把自己的家族托付给谁呢?

就在他沉思时,爱丽丝终于注意到了公公来到了房间。“爸爸!”

她以为将军和往常一样,准备带夏露过去他书房里玩了,于是她连忙站了起来,准备把夏露递到他的手上。

特雷维尔侯爵马上伸手抱住了孙女儿,而夏露一看到爷爷也非常亲热,伸出双臂扯了他唇上留的短须,然后咯咯直笑。

特雷维尔侯爵并没有在意孙女儿的冒犯,反而主动配合孙女儿的搞怪,完全看不出往常的严肃和庄重。

这一幕让爱丽丝看得忍俊不禁,“您不要太宠她了,要是宠坏了可怎么办!”

“我的孙女儿,宠坏了又怎么样。”特雷维尔侯爵不以为然地回答,“学问和礼仪可以以后慢慢学,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倒是要从小培养。”

“她又不需要去当个骑兵,要那么多胆量做什么……”爱丽丝委屈地回答。“当好一个特雷维尔小姐然后找个好夫婿不就行了吗?”

“这你就完全搞错了!她不是一般的小姐,她是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的小姐,她拿不起马刀但也一样要为自己的命运战斗,而战斗最重要的就是胆量,有的时候你只要比对手多冷静一点,多撑一秒钟你就赢了,最重要的就是坚持,还有机智!她未来不管嫁给谁,都永远是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的人,她不需要、也不应该去依靠丈夫和儿子来决定自己的命运,那太可笑了,她必须学会为自己而生活!”

听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长篇大论,夏露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欢叫,仿佛是在为爷爷而喝彩似的,而特雷维尔侯爵也低下头来,亲了亲孙女儿的额头,以此来鼓励夏露。

爱丽丝对公公的话并不认同,不过她也不敢再驳斥,只能无奈地微笑着。

她当然不知道,正因为对儿子完全失望,所以将军才会这么重视对夏露的培养,他已经把人生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了。

如此巨大的压力如果落到一个普通孩子身上,很有可能把孩子稚嫩的肩膀压垮,不知道夏露能不能顶住这份压力呢?

“好了,爱丽丝,我们一起去书房吧。”逗弄完了孙女儿之后,特雷维尔侯爵对爱丽丝说。

“嗯?一起过去?”爱丽丝有些惊讶,“为什么?”

“我们家来了一位贵客。”特雷维尔侯爵轻声地对儿媳解释,“上次的那位基督山伯爵,他又来拜访我们了。”

爱丽丝因为猝不及防而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女儿。

她当然知道,基督山伯爵的再度来访,意味着危险就降临到了这个家庭上空,她自己倒是已经豁出去了,可是女儿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不用担心那么多,没事的。”特雷维尔侯爵看出了儿媳心中所想,于是冷静地安慰了她,“伯爵的到来,意味着陛下已经在为返回巴黎准备了——这对我们一家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为此担负任何风险都是值得的,我们今天付出的一切,都将换来令人满意的回报。”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爱丽丝低着头,小声回答。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得选了,必须期待波拿巴家族成功。

接着,她默不作声地跟着特雷维尔侯爵一起向着书房走去。

埃德蒙-唐泰斯一直都在等待着侯爵回来,他没等多久,门就重新打开了。

他抬头望去,果不其然,爱丽丝夫人也被带过来了,而特雷维尔侯爵的手中分明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

这个婴儿很快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金发碧眼的婴儿,皮肤白皙,看上去简直跟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特雷维尔侯爵面前,然后仔细观察这个孩子,在得到侯爵的允许之后,他还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夏露小小的脸蛋。

而夏露并没有被这个外表严肃的陌生人吓到,反倒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是在欢迎这个客人一样,这笑容看上去如此甜美,以至于埃德蒙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不愧是埃德加和爱丽丝夫人的女儿……他心想。

对埃德加的人品和能力他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对埃德加的颜值他一直都挺认可的,而夏露似乎完全继承了父母亲在容貌上的优点,想必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是个了不得的大美人吧。

接着,他看向了爱丽丝。

“夫人,我恭喜您,能够拥有如此可爱的女儿……夏露小姐日后一定会惹得整个巴黎城为之倾倒。”

“您过奖了。”好话当然人人愿意听,爱丽丝也笑容满面地向伯爵行礼,“伯爵先生,能再次见到您真是让人心情愉悦。我虽然一直都呆在巴黎,但是最近也听说过一些您的英雄事迹……我以能够结识您并且成为您的朋友为荣。”

“我也以结识您和艾格妮丝小姐为荣。”埃德蒙-唐泰斯回答,“在上次来巴黎的时候,您和您的妹妹对我的尊重和帮助,是我没齿难忘的。”

“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比得上您出生入死为陛下效忠的英雄壮举呢?”爱丽丝笑着回答,“看上去您今后要在巴黎长呆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姐妹两个帮忙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吧,我们非常乐意帮助朋友。”

“事实上,我确实现在想要一些帮助。”埃德蒙立刻就接上了话。“所以只能厚颜请求您劳烦一下。”

接着,他将他刚才对特雷维尔侯爵说的那些事情,简略地又讲给了爱丽丝听——当然,遵照侯爵的嘱咐,有关于比昂卡的事情,他全部瞒住了没有透露。

“没问题,我会竭尽全力为您提供方便的。”爱丽丝听完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表态。“在其他地方也许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在巴黎为您找到一张社交界的入场券我还是能够办到的。”

她也是个心智坚决的人,既然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确实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尽管直到现在她仍旧对波拿巴家族并无多少忠诚心,但是为了丈夫和女儿,她必须尽力帮助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首先我得去买一幢房子,既不能有失身份,又不能太过于招眼,影响我平常的行动……”埃德蒙-唐泰斯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然后将袋子递到了爱丽丝面前,“这是陛下划拨给我的经费。”

爱丽丝接过了袋子,然后稍稍一瞥就看到了里面宝石的光辉。

她很快就估测出了这些宝石的大致价值,然后点了点头,“这些宝石想要快速换成现金的话虽然会有折扣,但是买一幢宅邸已经足够了,我会尽快把地方选好,然后找人办妥的,您放心吧。”

说到这里,她又开了个玩笑,“我记得上次您过来的时候,也是拿了一袋宝石……陛下是打开了什么古代宝藏吗?怎么这么多宝石收藏?”

“这都是帝国最忠诚的臣仆们给予他的馈赠。”埃德蒙回答,“为了支援我的行动,陛下已经承诺了,他会给我列支一笔预算,没有上限,我可以任意支配使用。如果现在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他会继续追加。”

“没有上限……”爱丽丝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当然听得出其中蕴含的意义。

这就意味着,陛下对他寄托了无限的信任,此刻他就是那个少年人的全权代理人,甚至能够指派特雷维尔家为他办事——只是对方顾忌自家的颜面所以没有明说而已。

不管过去他是什么人,那都不重要了,在此时此刻,他是必须结交好的人。

“那可真是令人钦佩的信任。”她由衷地感慨,“我也相信您必定能够不负所托。”

“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人看出他就是基督山伯爵。”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特雷维尔侯爵插话了,“上次他来巴黎的时候,艾格妮丝带他去了你们父亲那里,然后作为客人公开出席了宴会,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是难保没有人还对他有印象。”

爱丽丝想起这一节来也感觉很头疼。

她不仅仅是在为伯爵头疼,更是为自己娘家头疼——很显然,上一次父亲招待“基督山伯爵”亮相,当时无所谓,但是现在肯定也会惹人怀疑,因为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号肯定已经被王国政府所侦知。

会不会有人怀疑诺德里恩公爵早就和波拿巴分子勾结上了?毕竟他连女儿都嫁给了知名的波拿巴分子……两件事叠加,很难不惹上怀疑吧。

虽然以父亲在宫廷的地位,应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但是作为女儿她还是禁不住有些担心。

只是自从自己嫁过来之后,父亲对自己几乎不闻不问,所以她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应付那些怀疑和诘问的。

“要是艾格妮丝当时没有那么节外生枝该多好……”心烦意乱之下,她也禁不住抱怨了一句。“现在我们都惹上麻烦了。”

“艾格妮丝小姐也是好心,她当时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尽快得到巴黎社交界的尊重而已,这份真挚的情谊我一直铭记在心。”埃德蒙-唐泰斯再度为艾格妮丝开脱,“况且,这一次为了行事方便,我伪造了新的身份,而且我还会尽量变装,只要伪装得当的话,我相信不会那么容易被认出来的——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

既然已经木已成舟,爱丽丝也只能接受这番说辞。“也只能这样了,您前往要小心,不要轻易地在人多的聚会上露面。另外,您最好不要和我家里的人有什么来往了,这对两边都非常危险。”

“难道就不能趁势让他干脆抛弃伪王吗?反正伪王的日子也长不了了,早点改换门庭也好。”特雷维尔侯爵冷不丁地说。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亲家不会那么容易改换门庭,只是恶意地嘲讽一下而已。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爱丽丝苦笑,“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能够重返国内并且重新积攒起家业,都是承蒙了阿图瓦伯爵的厚恩,所以在感情上,他恐怕很难做出抛弃王家的决定。”

她从小就在效忠波旁王室的流亡贵族家庭长大,虽然此刻已经改换门庭,但是叫伪王实在不太顺口,所以干脆就用阿图瓦伯爵来指代查理十世国王了。

说什么感情,不就是没胆识么……侯爵在心里不屑地冷笑,不过看在儿媳的份上他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继续抚摸怀中的孙女儿。

一边抱着孙女儿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政治阴谋,这某种意义上也是“教育从娃娃抓起”吧,夏露躺在爷爷的怀抱里,懵里懵懂地看着三个大人,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接触到法兰西最幽暗深邃、最疾风骤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