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172章

作者:匂宮出夢

正当特雷维尔侯爵为了陛下的征途而欢呼雀跃、并且派出自己的独子埃德加-德-特雷维尔前往希腊共襄盛举之际,巴黎的宫廷也终于收到了来自于希腊的消息。

波拿巴这个姓氏,在时隔了十余年之后,终于再度让法国君主为之惊愕。

1815年,拿破仑登陆法国,复辟帝国,那时候法国国王是路易十六的弟弟路易十八,而如今的1827年,法国的王座上已经换成了路易十八的幼弟查理十世。

相比于思想稍微开明一些的哥哥路易十八,查理十世要更加保守得多,从一上台开始,他就废除了哥哥的一些和解政策,并且只信赖身边那些最保守的名门贵族,认为自己的统治只需要对上帝负责。

这位经历了两个哥哥的死亡才登上王位的国王,此时已经登基三年了,这三年当中,他任用了最符合他个人政治观点的近臣们执掌国家,推翻了路易十八的和解政策,力图像路易十四那样绝对地统治法国,他有一句名言,恰如其分地坦白了自己的统治目标——“宁可去砍树谋生,也决不象英国国王那样统治!”

他也是以这种狂热来维护自己统治的。

为审讯大批的革命者和拿破仑帝国同情者,复辟王朝设立了军事法庭和特别法庭。当年的“弑君者”,即当年投票主张处死路易十六的国民公会议员、在“百日”中投向拿破仑的将领无一幸免,行政机关清除几万官员,而帝国时代的军官也大部分遭到了直接免职,而且只能领取半薪作为退役补偿。

在如此严厉的清洗政策下,他原以为波旁王室对法国的统治,又会和他祖先在位时那样安如磐石,至少会延续到自己寿终正寝,然而此时他却发现,那个噩梦般的姓氏却犹如幽灵般环绕在他的身边,让他不得安歇。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因为巴黎的饥荒迟迟得不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愤怒的市民妇女们,于1789年10月6日集合起来,然后一起前往凡尔赛宫请愿,随后强行将路易十六及其家人挟持到了巴黎城内,然后安置于城中的杜伊勒里宫。

从那之后,杜伊勒里就取代了凡尔赛,成为了法国君主们的禁宫。

拿破仑一世在位时期,他长期住在这里,并且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对杜伊勒里宫的内部进行大规模重新装修,添置了许多豪华陈设,以及油画壁画;1814年拿破仑第一次退位后,杜伊勒里宫成为复辟的波旁王朝路易十八的王宫。出于与拿破仑同样的考虑,路易十八也没有恢复凡尔赛宫的王宫地位,而是继续居住在杜伊勒里宫当中。

这座奢华的宫殿,见证了19世纪法兰西的全部历史。

一个个隶属于不同家族的君主在其中来来往往,发号施令,然而谁也没有完全驯服这个桀骜不驯又热情奔放的国家。

“我早知道这个小杂种不会安分!”

杜伊勒里宫的书房当中,年迈的查理十世国王,对着自己的首相维莱尔伯爵大发雷霆。“他之前还花言巧语跟我寻求和解,说什么尊奉我为国王,对法国事务没有兴趣,到头来一字一句都是胡说八道的谎言!坏种就是坏种,天生的恶毒血液被流传下来了!哈布斯堡皇帝怎么会如此愚蠢,居然让这个人健康长大了?!”

维莱尔伯爵只是低着头,听任国王陛下发泄,他知道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只能等他发泄完了才能讨论问题。

在去年,幽居美泉宫当中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曾经主动写信来向国王陛下示好,并且表示自己绝对无意干扰他的统治。

虽然当时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个小家伙的诚意,但是既然他如此说,国王陛下当然也乐于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感谢他识大体,勉励他努力学习,以后为哈布斯堡皇室效劳。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回信寄过去了没多久,莱希施泰特公爵就逃离了维也纳,而再回过头来看,他信中的一字一句,就变成了尖锐的讽刺。

虽然这位少年目前没有踏足法国一步,甚至都没有向法国发送过任何宣言,但是谁都知道,他所图谋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此时被国王陛下占据的宝座。

在发泄了一通怒气之后,国王陛下终于稍稍平复了下来。

“绝不能让这个小家伙为所欲为。”他冷冷地说,“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他。”

“是的,陛下,我也这么认为。”维莱尔伯爵立刻点头称是,“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认为我们可以派出地中海舰队和一部分陆军前去剿灭他。”

“以什么名义?”国王反问。

首相顿时语塞。

确实,从收到的情报来看,至少目前为止,莱希施泰特公爵并没有打出和法国国王为敌的旗号,甚至他自己所用的头衔也是一个不明所以的枫丹白露骑士团团长,而且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帮助希腊的解放事业而已。

如果抛开他的身份的话,这几乎是值得人们敬佩的义举了。

法国人民一直都对希腊独立事业抱有同情,虽然这种同情并不代表军事干涉和金钱资助,但是武力剿灭恐怕会大大违背人民的意愿。

更何况,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少年稍微一动就慌了手脚,说出去成何体统?

这些事情,他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只是考虑到国王在气头上所以没有说出来,没想到国王陛下生气归生气,至少还在冷静思考。

“那您认为应该怎么做呢?”维莱尔伯爵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在埃及军队当中派驻有教官,你传去密令吧,让那些教官鼓动和帮助阿里帕夏,尽快剿灭这些希腊叛贼,尤其是把波拿巴支持者们一扫而尽。”国王陛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明面上,我们不要显得过于激怒,你要跟其他国家强调,波拿巴不仅仅是我们的敌人,更是整个欧洲和人类文明的敌人,我们不能给他们容身之处。”

维莱尔伯爵心里暗暗称是,国王陛下提出的意见和他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自己也知道,如今波旁王家的统治不太得人心,怀恋波拿巴家族的思潮逐渐在法国泛滥,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派遣远征军去清剿莱希施泰特公爵,只会让国民更加同情他而已——因为表面上他并没有在和法国为敌。

如果能够借埃及人动手,那情况就会好太多了。

“好的,陛下,我立刻执行您的指令。”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国王紧锁双眉,恼怒地看着墙上的壁画。

“但愿上帝早日降下天罚,像处置他父亲一样,让这个小混蛋灰飞烟灭,使得我国避开祸乱。”他念念有词,“命运自有公断,这个为祸世界的家族,早就该绝嗣了。”

恶毒地诅咒了一番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首相。

“你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维莱尔伯爵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决定据实以报。

“有证据表明,巴黎和外省一些城市的学生正在秘密串联,想要发动请愿”

1826年,在查理十世国王的力推下,法国议会通过了新的出版法,进行严厉的新闻审查制度,并且以罚款来威胁出版人,以此来钳制舆论。

然而事与愿违,政府的严厉措施非但没有平息舆论,反而引发了各处的抗议,尤其是巴黎的学生和知识分子更是反感,以各种方式来声讨政府。

如果只是一些学生闹事,国王当然不在乎,可是蔓延各地的抗议,背后却总能够找到一个若有若无的幽灵。

“奥尔良公爵在背后支持吗?”

“是的,有不少证据可以证明,奥尔良公爵的支持者们在鼓动和参与这些抗议。”首相立刻回答。

国王的脚步也随之变得焦躁。

“公爵不仅和抗议者们暗中联系,他还在收买各地的议员,让他们继续和政府作对,以便激化朝野间的对抗。”首相继续说了下去,“陛下,最近奥尔良公爵的活动日趋频繁,我有理由认为,他们想要作乱。”

在不经意之间,国王陛下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比起远在天边的希腊,法国本身更加值得他们忧心忡忡。

比起讨厌的波拿巴,奥尔良这个名字更加让他厌恶透顶。

因为,奥尔良公爵一家,此刻正威胁着他的王位,并且他们不惮于使用各种或眀或暗的手段,动摇波旁王室的统治。

从复辟开始,他就坚决支持严厉清算那些在大革命期间造反过的革命领袖,以及那些坚定支持波拿巴家族的人,在他的严厉打击下,大量政敌和平民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而白色恐怖也激起了他的敌人们的痛恨和反击,1820年2月14日,他的小儿子贝里公爵被刺杀身亡。

王子被杀,不仅仅给波旁王室带来了悲痛和愤怒,也带来了继承危机:

路易十八没有子女,他的继承人只能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查理十世国王;查理十世国王有两个儿子,然而大儿子王太子没有子嗣,小儿子贝里公爵被杀的时候,也没有儿子,只有公爵夫人玛丽·卡洛琳公主当时怀着孕,子女未知。

按照法国古老的继承法则,女性是没有继承权的,那也就意味着如果这时候怀着孕的卡洛琳公主生下来的是女儿,那么王位就只能在未来眼睁睁地流到离王室最近的旁支宗藩手中——这个旁支,就是奥尔良公爵一族。

奥尔良公爵,祖上是路易十四的弟弟菲利普王子,此时也是血缘和王室最为接近的王族支系。

血缘上的尊贵,既让他们拥有了大笔的财富和荣誉,又让他们拥有了觊觎王位的野心,在大革命时代,当时的奥尔良公爵就积极投身革命,以此来动摇王室的统治,一度公爵的宅邸罗亚尔宫成为了革命领袖们的聚会场所,公爵甚至主动放弃了贵族头衔,并且改名为菲利普-平等,以此来讨好群众。

后来,在路易十六的审判当中,这位公爵投下了赞成票,支持对路易十六处以死刑。

然而他却没有能够驾驭住革命的烈火,在接下来的大恐怖时代当中,这位投机革命的公爵最终还是被雅各宾派送上了断头台,所有的阴谋也成为了黄粱一梦。

公爵虽然身死,但是他的血脉和野心却没有断绝,他的儿子路易-菲利普逃离了法国,并且最终随着波旁王室的复辟又回来了,重新取回了奥尔良公爵的头衔和大笔财富。

波旁王家并没有忘记奥尔良公爵一家当年的所作所为,甚至还有人痛骂他们为弑君犯;而奥尔良公爵一家也没有忘了祖上相传的野心,到处收买人心,和王家唱对台戏,其野心可谓是路人皆知。

可以想象,贝里公爵的死,给波旁王家带来了多大的恐慌,又给奥尔良公爵一家带来了多大的希望——他们眼看就要以和平手段,兵不血刃地拿下王位了。

然而,在最后关头,命运再一次垂怜了多灾多难的波旁王室。

1820年9月29日,贝里公爵夫人在杜伊勒里宫内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小王子立刻就成为了波旁王家未来的继承人,查理十世国王把他称为上帝赐予的孩子。

而奥尔良公爵和他们的支持者,眼看到手的王位旁落,更加充满了愤怒。

他们利用当时公爵夫人生下孩子时,王室亲贵不在场的事实,大肆散布谣言,宣称这个儿子是被替换过的,公爵夫人拿着一个外面抱养过来的孩子替换了自己生下的女儿。

(早先为了确定王室继承人的血统,法国王室曾有规定,王后生育的时候王室亲贵们必须在场。但是这条规矩早就被路易十六在位时期废除了,他舍不得让自己王后在承受分娩痛苦的时候还要被众人围观,因此公爵夫人并没有违规。)

在奥尔良公爵的刻意操作下,这谣言到处散播,并且让那些对波旁王室心怀不满的反对者们大肆宣扬。

血统是贵族们最为在意的东西,质疑孙子的血统,比任何攻击都更要让国王勃然大怒,他是绝不会原谅奥尔良公爵的。

“看来我要采取断然措施,把这群寄生在王国的虫子们统统消灭。”他愤恨地说。

“陛下,目前不宜妄动,公爵有很多支持者。”首相连忙劝谏。

“如果现在处理,我们还来得及,再犹豫恐怕都来不及了。”国王回答。“我要把他们统统都抓起来!”

首相一阵默然,他知道这个话题自己目前不宜参与,于是思酌片刻之后,决定转开话题。

“驻维也纳大使泰勒温伯爵,熟知东方事务,并且之前和莱希施泰特公爵公爵见过面,对他至少有点熟悉,我建议派他去一趟君士坦丁堡,想来他可以妥善处理好。”

“就这样吧。”国王点了点头。

奥尔良,波拿巴,一内一外,都让他烦闷至极,稍微处理不好,都是祸害无穷。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年事已高,王太子昏庸无能,孙子还年幼无知,如果再拖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要为此做出准备了。”思酌片刻之后,他又强调了一次。  

118,踌躇满志

在明媚的晨光当中,艾格隆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窗户的木框,将阳光切割成了一个个斑驳的色块,犹如彩纸一样贴在了床上,而轻柔的海风从木框的间隙当中吹入,让这个早晨分外凉爽。

自从他来到迈索尼,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了,这个小小的港口当中,莱希施泰特公爵最初降临时的激动喧嚣已经成为了历史,它又恢复了往常平静,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海鸥的鸣叫声在港湾四周回荡。

躺在床上的艾格隆,渐渐地取回了自己的意识,然后低头一看,特蕾莎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抱中,闭着眼睛还在睡梦当中。

说来奇怪,虽然特蕾莎来到他身边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他好像习惯了特蕾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光。

也许接下来很多年,他们也要如同现在这样共眠吧。

这样的宁静温馨,似乎也很不错?

只不过,现在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享受这份宁静。

为了不打搅特蕾莎,艾格隆把自己的动作放得很轻,然后走下了床,换好衣服离开了卧室。

“陛下,早上好。”一看到他走出门,等候在外面的夏奈尔立刻向他行礼,然后走上前来,帮助他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接着,她向艾格隆禀告。

“基督山伯爵大人想要觐见您,因为您还在休息,所以我让他在外面等候了。”

“好,让他来阳台吧。”艾格隆答应了,“顺便给我们拿点早餐过来。”

等候了许久的埃德蒙-唐泰斯,终于在夏奈尔的引领下,来到了旅馆顶层的阳台当中。

在平常,这里总会有几个旅客驻足,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欣赏海边的美景,不过自从艾格隆来到这里之后,旅馆就被整个地占用和封锁起来,顶层的阳台也只供他一个人使用了。

带着些许的忐忑,埃德蒙-唐泰斯一步步地走到了,然后发现他所效忠的主君,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而桌子上摆放着面包和水果、以及希腊特有的布加沙甜饼。

“早上好。”艾格隆笑着向埃德蒙-唐泰斯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做到自己的旁边来。

“早上好,陛下。”

埃德蒙-唐泰斯顺从地向他行礼,然后坐了下来。

“你吃了早餐了吗?”艾格隆问。

“还没有。”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那你也来一点吧——”艾格隆直接拿起一块甜饼递到了他的面前,“味道还不错。”

艾格隆的表情虽然轻松随意,但是埃德蒙-唐泰斯却不敢怠慢,连忙接过了布加沙甜饼,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少年人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其他哪个手下人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而这也证明了,陛下对自己有非同一般的信任。

这也是他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伯爵先生,今天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吃了一会儿之后,艾格隆笑着问。

“确实是好消息,陛下。”埃德蒙-唐泰斯放下了甜饼,然后严肃地回答,“您之前交代给我秘密联系反对派的任务,我已经有头绪了——有一位在政变当中被捕官员的兄弟,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并且他还提出想要求见您,当面向您陈说自己对您的作用。”

“想要见我?”艾格隆哑然失笑,“不,这一点不行。埃德蒙,这件事我全部交给你来办,我不能出面,也不能留下背叛盟友的话柄,至少现在还不能。”

“好的,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那我回绝他的请求。”

“不用把话说得太严厉,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你接下来继续同他保持联系吧,如果需要金钱,我可以稍微给他一点钱,只要继续让他觉得有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就好。”艾格隆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指示,“埃德蒙,我现在想要一个随时可以改换立场的备用手段,但既然是后手,那就意味着我只会在未来需要的时候使用,目前来说,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两个还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没有必要背弃他们。”

接触科洛科特洛尼斯的反对派,对艾格隆来说,这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主动权——然而,现在还远没有到翻脸的时候,至少目前对方还在配合自己,所以这招暗棋只能放在暗处。

“现在暗中向你提出投效的希腊人,还有多少?”艾格隆吃下了一块面包,然后再看向了埃德蒙-唐泰斯。

“比想象中要多一些。”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回答,“不得不说,您的演出非常成功,现在人人都知道,只要投入到您的麾下,就会有花用不完的酬金,所以他们非常踊跃。”

“我早就知道,金钱比什么正义的演讲都管用。”艾格隆讥讽地笑了起来。

深入了解了希腊各派内斗不休的实际情况之后,艾格隆知道,跟这些人讲什么民族大义无异于缘木求鱼,所以他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炫耀自己的财富。

既然金钱最能够打动他们,那他就干脆以金钱开路。

而自从他那一天在众人面前展示了自己拥有的巨额财富之后,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立刻就以各种方式,转达了希望投入到艾格隆麾下的愿望。

在短时间内,艾格隆的队伍就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