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12章

作者:匂宮出夢

“所以说,你看着长大了,其实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嘛……”公主殿下不耐烦地抬起手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她最近对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吗?有没有勾引过你?”

“没有……我没有感觉到。”艾格隆连忙摇了摇头。“她挺守规矩的。”

“那就好,算她还有点自知。”苏菲公主点了点头。“看她照顾你这么得力,那最近先这样吧。如果她对你做出了什么越矩的举动,你就告诉我,我会让她受到应有的教育的。”

“什么教育……?”艾格隆忍不住反问。

“这个,就不需要你来过问啦~”公主笑了笑,“她是我从巴伐利亚带过来的女仆之一,巴伐利亚没人会记得她,奥地利更加也没人会关心她的存在,我想要她怎么样都可以啊。”

在提到夏奈尔的时候,公主殿下的语气平淡而又略带着点轻视,犹如是在讨论另外一种生物一样。

虽然待他非常和气,几乎有求必应,但是公主终究是公主,她不可能思想先进到把人人都看做平等的人。在她眼里,夏奈尔终究只是她从巴伐利亚王国带到奥地利帝国的嫁妆的一部分罢了,她可以随意处置。

一想到这里,艾格隆顿时有些恻然。

“喂,你把我想象成什么啦?血腥女王吗?”看到他复杂的表情,苏菲公主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她要是真的敢乱来,我不会让人把她沉到多瑙河底的,顶多申斥一番然后解雇,让她自生自灭去罢了……”

她的话简短而又平淡,但是艾格隆听来却灵光一闪,他记住了这句话。

就在他们谈到这里的时候,夏奈尔重新进来了,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两杯咖啡。

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了桌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聊天,一边还喝着咖啡,惬意地度过了下午后又一段时光,直到临近傍晚,苏菲公主才起身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夏奈尔弯下腰准备收拾桌上的东西,而艾格隆却叫住了她。

“夏奈尔,刚刚公主殿下对你起了疑心。”

夏奈尔吓了一跳,但并不显得意外。

“看来真是如此……难怪刚才她对我是那个态度。”

“不过,她起疑心的地方不是在我们计划的方面,而是……”艾格隆说起来自己都有些尴尬,“她怀疑你想要勾引我,谋取利益。”

“啊!啊?”夏奈尔顿时惊呼失声,片刻之后又面红耳赤,“殿下……公主她……她……”

“现在暂时已经没事了,不过你以后也要注意下,公主殿下起疑的话,说不定以后别人也会起疑心。”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我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她知不知道你的身世?”

“不知道。”夏奈尔摇了摇头,“为了防止我们被欺负被歧视,欧仁殿下收养我们的时候都会帮忙隐匿掉我们的身份的,后来派去当公主殿下女仆的时候,更加没人关心我祖上是哪儿人了……”

“那就好……”艾格隆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开了话题。“你好像很害怕她?”

“倒不如说只有您不用害怕她罢了……”夏奈尔苦笑着回答,“她只是对您这么和气,对我们可不一样……一直都很严格呢。”

“啊?”艾格隆大感惊讶,他可没有意识到在旁人看来公主殿下居然是这种形象。

“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她的坏话,她只是待人严格,并不会特意欺负人,而且对我们的赏赐也相当丰厚。”夏奈尔小声说,“再说了,像我这种人,平常也没有什么机会去触怒殿下吧……”

说到这里,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了下去,“不光是对我们这些跟着她过来的人,对宫里的其他人,她也一样毫不客气的,虽然才来了两年多,但是宫里的那些女官们在她面前都已经噤若寒蝉了,就连她的丈夫也被整治得服服帖帖,谁也不敢多说话,宫里几乎没人胆敢违逆她的意思,偶尔有这么做的人,也立刻就会遭到严厉惩罚。所以,那些暗地里怀恨在心的人就传言说……”

“传言说什么?”艾格隆问。

“说她对您另眼看待,是因为喜欢美少年,就跟那个什么《唐璜》里的贵妇人一样。”夏奈尔尴尬地脸红了起来,“我没看过那个东西所以不知道,但是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吧……”

这个年头,虽然英国大诗人拜伦已经于1824年死去,但是他的长诗《唐璜》在大陆上早就已经流行了起来,书中开幕的时候,年仅16岁的主人公唐璜和贵妇人唐娜-茱莉亚私通,使得当地的上流社会哗然。唐璜的母亲为了儿子的安全,只得把他送到欧洲去旅行,唐璜的故事也就此开始。

用这个典故,不用说也能明白到底是什么用意了。

可是,在宫廷里,类似的流言蜚语永远也是少不了的,想拦也拦不住吧。

“那你……你怎么看呢?”艾格隆压制住了心中的不愉快,然后再问。

“这种流言蜚语,我们当然不会当真了。”夏奈尔先是摇了摇头,但很快又低下了头来,“不过……看到公主殿下和您平常的来往,说实话,我也有点相信你们感情非同一般……”

噗哈哈哈

艾格隆忍不住失笑。

是啊,旁人又不都是瞎子,两个人平常态度这么亲密,公主殿下还用极其反差的态度对待自己,要是没有一点流言蜚语那才奇怪了。

“那……公主殿下知道吗?”

“这个谁也不敢问,不过我想……她应该知道的吧,宫里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夏奈尔想了想,然后回答。

所以……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意,依旧满不在乎地同我来往,亲切地照顾着我,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19,开导与决定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艾格隆看似平淡的反应,在夏奈尔眼里却大为不同。

虽然和自己效忠的君主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暂,但是身为女仆她从小也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因而已经对陛下稍稍有点了解了。

也许是因为长期压抑的缘故,他待人有些冷漠,言辞也非常刻薄,甚至有时候有点残酷,但是他从来不乱发脾气,更没有贵人们时常拿下人发泄的毛病,即使心里生气也是喜怒不形于色,对自己和其他人都非常礼貌。

但是现在,他应该非常生气——因为陛下心里,真的很在乎和苏菲殿下的感情啊。

也对,偌大的宫廷当中一直只有公主殿下对他照顾有加,他要是不感恩才是奇怪吧。

现在她想要安慰,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为好,同时艾格隆之前曾经严令禁止过她干涉自己的事情,因而她现在就算心里着急也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地站在少年的旁边,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夏奈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良久之后,艾格隆突然问,“你以一个女孩子的立场来回答我,可以吗?”

“请您尽管问吧。”夏奈尔立马点了点头。

“我承认,我接近公主殿下,带有一些功利的目的,她是我逃脱计划最重要的依靠,也是我为了逃离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艾格隆略有些颓丧地垂下了视线,“但是,在功利的同时,我也非常喜欢她,我讨厌自己这么做,并且对她怀有一种歉疚。刚刚从你口中得知这些情况之后,我的歉疚更加深了……是的,一个人要是被别人如此好意对待却一点感触都没有,那岂不是全无心肝了吗?”

夏奈尔没有答话,等着艾格隆说完,在寂静的房间里面艾格隆犹如是一个人自说自话。

“但是就算歉疚,计划还是要继续,而且必须继续。但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我真的逃脱了,她一定会受到责难,在这种情况下,她会不会非常恨我?”

“应该会有点恨您吧。”想了想之后,夏奈尔小声回答。

“果然如此吧……我真可笑,还去抱着侥幸心理。”艾格隆苦笑了起来,“被人欺骗,是个人都会怒不可遏吧?好吧,我会接受这个代价的……”

“不,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奈尔摇了摇头。

“什么?”

“我在殿下身边侍奉了几年,对殿下还是有些了解的。我觉得到时候与其说恨您欺骗了她,倒不如说,她会恨您从她的身边逃走了……”夏奈尔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殿下对您那么喜爱,一定会很舍不得您离开的。毕竟离开之后,再见就不知道是哪一天了,一想到这里肯定会恨意难平吧……”

夏奈尔的话,让艾格隆似乎有些懵懂。

但是好像又挺有说服力的。

“那你觉得,我值得她这么对待吗?”艾格隆再问。

“当然值得了!”夏奈尔想也不想地回答。“首先您风度翩翩,而且长相也可爱,不然说什么都没用啦。除此之外,您之所以被人喜爱,不仅仅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您不甘于平庸……您有那种有朝一日一定要建立一番事业的抱负,这种志气和傲气,当然会得到殿下的青睐了,人人都想要仰慕英雄不是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红了。

“殿下讨厌平庸之辈,哪怕一个人再怎么尊贵的身份,如果才智平庸而且胸无大志的话,又怎么可能被看得上呢?您看,王子殿下她就一点也瞧不上,她连皇帝陛下都有点不放在眼里呢!女人有时候挺矛盾的,又希望心上人一直呆在身边,但如果一直缩在身边她又会有点瞧不起。”

艾格隆惊讶地看了看夏奈尔,他没有想到,夏奈尔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富有见解的话来。

而且似乎还言之有理。

他仔细思索夏奈尔的话,最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不仅仅是一个人……我还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我的名字、我的处境绝不容许我平平庸庸地作为一个可悲的宠物,在这个地方老死,殿下对我的期待也绝对不止于这么一点。”他看着窗外的月光,然后略带激动地说,“毫无疑问如果我跑了,她会恨我,但是这股恨意至少我以后有机会补偿,而且我一定会去补偿;但如果我只是呆在这里,辜负所有人的期待,那么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可笑的小爬虫罢了,又有什么理由被人喜爱呢?”

他抬起手来,指着房间那些奢华的家具和装饰,“雏鹰必须长大,然后展翅高飞,如果只是被圈养在这个鬼地方,哪怕身边金碧辉煌又有什么意义呢?”

“殿下,您说得太对了!”夏奈尔重重地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就算一时会气恼,但是最终也会为您而感到开心的吧。”

“是这样。”艾格隆快步在房间里踱步,他眼神闪动,志气高昂。“对,就是这样。”

夏奈尔的开导,让他刚才心里的一点愧疚和迷茫消失不见了,他又精神百倍地投入到了自己的计划当中。

他知道,夏奈尔这番话有她的立场因素。

因为生怕自己会放弃,所以她会故意捡最能够鼓动自己的话来说,但是这没关系,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她说的话对自己来说有启发有道理就够了。

“夏奈尔,接下来我会找机会和公主殿下一起定期去维也纳,到剧院去看戏,而我会想办法带你去。我肯定会被人监视哪儿也去不了,而你就轻松很多了,到时候你就负责帮我沟通外界消息。”他停下了脚步,解释了情况。“但是你一定也要注意小心谨慎,轻易不要和人沟通聊天……”

“好的,我明白。”夏奈尔马上点头遵命,然后反问,“那……会有什么人和我接头吗?”

“这个我们只能听天由命,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只能一直等待。”艾格隆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夏奈尔略微有点失望。

很明显,夏奈尔并不知道其他波拿巴家族支持者的位置,也没有联系方式,甚至没办法去主动寻找,这确实是巨大的缺憾。在有波拿巴支持者主动接触过来之前,他们只能静静等待。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等待一些时间。

“别灰心,夏奈尔,除了完全被动等待之外,我还有别的办法。”艾格隆突然说。

“殿下?”夏奈尔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跟公主说我想要写剧本,试着当个剧作家,虽然这只是一个让她答应我要求的借口,但是我并不是纯粹开玩笑的,我准备认真去写一些剧本,然后花钱让剧院去演出。”艾格隆回过头来看着夏奈尔。“而你就负责和演员们接触。”

“您……您是想要用这种爱好来打发时间吗?”夏奈尔有些惊讶地问。

“不,当然不是了。”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在剧本当中掺杂一些改头换面的波拿巴家族的密事,只有家族内部知道的东西,在维也纳这种都市,信息传播速度非常快,而且剧院也不缺观众,随着一场场演出,最终会有人找到源头的那家剧院……然后我们就有希望了。”

“是这样吗?!”夏奈尔先是惊讶,然后狂喜。“太好了……”

接着她又有些狐疑,“不过,殿下,您来奥地利的时候不是才四岁吗?您怎么会知道什么家族秘闻呢?”

这个问题击中了要害,差点让艾格隆维持不住表情。

总不能告诉她,这是自己在后世的各种传记和历史学家作品里面看到的吧?

“我是从身边保留下来的父亲的一些书信和手稿里面看到的。”片刻之后,他随口回答。

这个回答有点牵强,但是夏奈尔却很快相信了。

一方面她必须相信,另一方面她亲眼看到过艾格隆从书桌里拿出了那么贵重的皇室怀表送给了自己——如果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偷偷保存下来,那么留下一些书信和手稿也非常简单吧?

“可是这样的话,到底什么时候会成功呢?万一一直被忽视、被错过了怎么办?”夏奈尔又有些担心地问。

“那就要看我的支持者的脑瓜、以及运气了,有时候我们做完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等待上帝赐予一次好运气。”艾格隆耸了耸肩,“夏奈尔,虽然这么说没有什么根据,但是我坚信我会被上帝眷顾的,如果没有一点点运气的话,我就不可能成为我了。而且我一定要成功,除了成功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夏奈尔以崇敬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背对着窗户,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月光如同为他洒上了一层光辉,这一刻他的话好像让人无法质疑。

对,这才是我需要去效忠的人,这才是值得我去赴汤蹈火的人呐!

“陛下,您说得对,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深深弯腰,行了个礼。

艾格隆看了看女仆,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深邃冷漠的夜空。

是啊,计划已经开始了,那就没有任何理由去犹豫、去后悔。骰子已经掷下,接下来就让上帝来裁决谁对谁错吧。

我一定要赢。只有赢了,之后才能弥补自己失去的一切;只有赢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合理合情;只有赢了,才有机会不去辜负别人寄予的期待。

所以,那就去赢吧。少年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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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母亲

这一晚,艾格隆睡得极其香甜。

和夏奈尔的对话,让他得到了精神上的鼓励,原本心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因而早上起来以后,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在夏奈尔的侍奉下,他吃完了早点,而这时候,他的监护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躬身行礼。

“殿下,看到您如此精神焕发,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谢谢您的关心。”艾格隆礼貌地点了点头。

“考虑到您的身体康复状况非常理想,那么我认为,您原本已经被中断的课业应该能够继续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呢?”伯爵再问。

“嗯,就这样吧。”艾格隆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看法。

最近因为他处于休养阶段,所以所有跟体力有关的教育都已经被暂停了,而经过伯爵的评估,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所以这些课业应该重新启动。

“那好,我现在就通知上尉。”伯爵欣慰地笑了笑,“当然,我会让他注意分寸的,您的身体不能有闪失。”

很快,艾格隆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到了美泉宫的制高点凯旋门的旁边,而这时候他的剑术和军事教师福雷斯蒂上尉,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一看到艾格隆,上尉以军人的礼节,将右手放到了胸口,“很高兴又可以在这里见到您,殿下。”

“很高兴见到您,上尉。”艾格隆也颔首向对方致敬,“这段时间真的把我给憋闷坏了,一想到又可以和您学习剑术,我就忍不住感到兴奋。”

在艾格隆的恭维下,上尉严肃刻板的脸上也忍不住漏出了一丝笑容。

“能拥有您这样勤奋的学生,也是我的荣幸。”

上尉这话倒也不纯粹是恭维,因为他之前见到的贵介子弟大多数因为养尊处优而吃不得苦头,同时因为地位的优越,所以经常不服管教,自己也拿他们没办法;可是这位伟人的儿子却不一样,他从不在自己面前端架子,而且在自己教授剑术的时候任劳任怨,吃苦头的几乎从不抱怨,实在是相当难得。

只可惜……他的命运实在不好,上尉在心里忍不住发出了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