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333章

作者:衣冠正伦

又有人开口问道。

马芳闻言后也有些为难,沉吟半晌后才低声说道:“方才那驾车遮掩厚重,瞧着不似什么良善来路。虽有上卫员徒随从,但若真是正经使命,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往来?我担心行台内里有在势者藏奸,唉,此事你们千万不要外泄,但要记住,来日我若横遭什么不测……不说了,今日暂且如此,这一户人家,以后不要轻易靠近,但他们有什么物料、人事采买出入,更要着重盯防!”

讲到这里,马芳已经很有几分舍生就义的慷慨,摩挲着腰际佩刀叹声道:“雍王殿下不以我卑鄙不堪,亲自垂令授我法刀,既然警觉隐恶,此身当为殿下捐献,岂因强势而屈!我马九虽然生人潦草,但就算是死,也要死一个壮怀激烈、不负王恩!”

此时上官婉儿隐在堂内窗后,脑海中仍然盘旋着方才众精卒涌出拱从车驾快速离开的画面,脸色变幻不定,时喜时悲,口中喃喃怨念:“三原李潼、三原李潼……你掇皮换面,仍要来玩弄我……”

直至府外人众完全散去,柳安子才又返回厅堂,视线一转行至上官婉儿身前,神情严峻道:“娘子,就算你不愿,这事也该奉告贵邸!那三原李潼、呸,那浪荡子人势聚大,连县官衙役都不惧怕,他若真对娘子有贪想,今次还能凭街徒惊走,转日再来、准备更足,咱们恐是应付不了啊!”

“他来便来,去便去,坊居不在王法之外。我既然投身王教里,余生处境如何,还不是任人摆布,宠辱无怨!”

上官婉儿深吸一声,转又说道:“去将他诗稿取来,回想起来,倒也不失趣致……”

第0731章 诸边备甲,以待上元

时近十一月,喧闹多日世博会终于落下帷幕,虽然筹备起来不失仓促,但也称得上是圆满落幕。

最初筹备这一集会的时候,行台内部不乏反对声,毕竟商贸诸事终究不属于政治根本,行台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扬物利,于民风教化恐有偏差。

可是当最终的一个结果经社监署统计递入行台后,见到区区一场集会达成的商贸总额竟有千万缗之巨,行台诸司官员不免大生“真香”之感。不再纠结于这世博会对民风教化的影响,而是连夜开工、加紧核计来年开支预算。

行台户部尚书李元素,本来是比较反对此事的,可是当世博会落幕之后,前言绝口不提,甚至开始亲自复盘这首次集会得失,并拟定出一个更加周详的方案,以备来年做大做强。

世博会达成这样一个相对圆满的结果,可不仅仅在于单纯的财政收入,更关乎到几十万户人家的生计问题。若衣食尚且不继,教化从何谈起?

这一次世博会虽然达成上千万缗的交易量,但在扣除各项材料、人工、管理与储运等成本问题后,真正能够落在行台账面上,可以用于度支的不过三百多万缗。

但这三百多万缗,可以说是凭空生财,是在原本收支之外所开辟出来的新财源。且不说未来还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单单眼下而言,三百多万缗的巨资可以让行台紧巴巴的财政得到极大缓解。

行台诸项开支,其中占比最大的就是边务开支,可如今边疆屯田已经初见成效,甲伍征募与练兵也已经在有序进行。且眼下诸边战略优势已经相当明显,吐蕃被封锁在青海以西,黄河九曲再次纳入大唐版图,耕牧潜力正在逐渐开发。

至于西北方面,突厥可汗默啜败逃之后,至今没有确凿的去向,据说郁督军山的突厥牙帐已经掀起新一轮的权斗,更加没有余力入寇河曲。河曲周边虽然也有一些胡部躁闹,但还在可控之内。

而川西生羌的问题,在有了西康国这个直接依附行台的实体政权存在后,诸事也都能有一个整体的统筹管理。

所以今年的边务形势较之去年将会有一个大大的缓解,并不需要再作更大的投入,因此在今年的度支计划中,户部所提出的方案就偏向于政治民生。

可这方案提交不久之后,便被雍王打了回来,责令重拟,并且着重批示于军费方面还要继续扩大投入。

李元素对此自有几分不解并不满,拿着这份被打回的度支计划便直往政事堂去,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包括兵部尚书姚元崇在内相当一部分军方人员已经在堂,甚至还有刚刚入京不久的安北都护府长史解琬。

“知李尚书必有不忿,我与诸员于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及见李元素阔步登堂,李潼便笑语说道。

李元素闻言后不免略有赧颜,但还是拱手说道:“行台度支,内外兼重,所计或有异同,需要从长计议,臣确是心怀不解,但也不敢妄作意气之悖。”

李潼起身示意李元素入席,又笑语道:“唯专情职事,才能恪尽职守,一时戏言,李尚书见谅。”

李元素见这么多军方人物聚集在此,已经猜到行台今年军计仍是宏大,但还是说道:“今次世博会商贸旺盛,物利甚丰,但也难称圆满。行台能给之货,远不足以满足内外诸方所求,此困已经清晰可见。

方今诸工百业,尤以长安周边为盛,余者州县,仍待开辟。新附之民,垦荒乏力,农具、粮种诸类尚需盛储。河东河西,盐铁之力未得于尽。民生诸况,仍是艰难,若仍穷民富兵,无益政治啊!”

听到李元素如此陈述,姚元崇也起身对他笑语道:“李尚书请稍安勿躁,我方登堂,所论也是偏此,但在军计推定之后,倒是赞同殿下所计。”

李潼抬手示意员众挂起一张大幅舆图,然后指着川西北方位说道:“今年行台两桩军务大计,一是于川西松、茂等几州加驻兵事,暂定员数两万人。于此加驻兵员,一则侧翼巩固陇右通道,二则震慑地境生羌诸部,三则策援九曲之地,四则镇抚西康属国,五则可为蜀中壁防。”

松州、茂州等地位于陇南川西,是秦岭以南进入青海地区的重要通道。大唐与吐蕃有史记载第一次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就发生在松州甘松岭附近,松赞干布在统一高原、消化孙波并占领木雅党项之后便进图吐谷浑,此役以吐蕃退出吐谷浑而告终。

此后数年,大唐在此设立松州都督府并长时间维持驻军,只是到了武周时期由于各种原因,诸军或废或置,并没有完全发挥出其战略价值,特别在与吐蕃的对抗中,远不如河源军发挥的价值大。

这一次行台打算重新设军于陇南区域,正如李潼所言,原因诸多,所图甚大。即便抛开这些战略价值不谈,对于这一届世博会所初步形成的商贸体系也极为重要。无论再大的财源,如果没有充足的武力保证,同样也不能获得健康有序的发展。

武周旧年,已经有了大开松潘山道以讨伐诸生羌以及吐蕃的议题,对此陈子昂这个四川佬儿还相当激烈的反对过,认为这会对蜀中民力使用太深又未必能受到足够的成效。

可是现在局面则不然,即便不考虑商贸所带来的附加价值,单单如今吐蕃东域划成西康国,名义上归属于行台,于此开道驻军,可以将整个剑南连成一片,并获得与黄河九曲乃至于陇右、西康互相呼应、成于犄角的战略形势,由此封锁吐蕃向蜀中、剑南渗透、开拓的道路。

历史上的中唐时期,大唐已经丧失了对陇右的控制,尽管在剑南节度使韦皋的经营下,此境战略价值得以凸显,但因为大势上的不能协调,终究还是没能恢复盛唐局面。

去年秋里,论钦陵再次鼓噪于青海,这也是因为在大唐与吐蕃的对抗中仍然没有完全取得战略主动,以至于吐蕃在青海一闹,无论打不打得成,唐军都不得不紧张应备。

可如果陇南这一战略防线构建起来,大唐兵力可以循西康直探吐蕃腹肋,你敢瞎折腾,老子瞅准机会就爆你菊花!打不打看我心情,你没有资格瞎哔哔。

当听完这一构想后,李元素虽然在军事上马马虎虎,但也能够理解如此布置对于行台战略上的补益,的确是能越早布置,越早见利。

关于川西、陇南防线讲述完毕后,李潼又指了指解琬说道:“至于北部防务,就由解长史讲述吧。”

解琬闻言起身,直于河套之外划出一条线,然后才说道:“臣归京述事,也是受殿下创见启发,才深感如此防计的确大利朔边……”

解琬所讲述的,自然就是三受降城这一攻防体系。听着解琬的讲述,李潼忍不住看了一眼仍然一丝不苟、端坐在堂的张仁愿。

历史上张仁愿作为这一防事的首创者,是在坐镇朔方深刻结合情势、地理之后才有的创举。不过眼下张仁愿都还没有前往河曲任事,这一次入京也是作为西河行社那一群胡奸的负责人参议此事,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创建了。

三受降城的建立背景,一则是武周中后期突厥默啜越发势大难制,二则是后突厥专向西突厥故地攻略、尤其是与突骑施恶斗不断、争夺西域霸权。趁着漠南突厥势力未能兼顾,张仁愿将三受降城建立起来,自此之后便阻断了突厥的南下之路,并化守为攻,保障了河朔安全。

现在修建三受降城,如果说是将突厥作为假想敌,其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随着河曲一败,突厥势力已经极为萎靡。如果不是因为国中分裂,加上还有吐蕃这样一个西面强敌,行台甲兵甚至可以直接出征强推,直接扑灭东突厥这一点复国火星,封狼居胥。

不过就算是短期内突厥势力不成威胁,但河曲六州东突厥降户与阴山以南的铁勒诸部同样也需要一个震慑并严管约束。三受降城一旦建立起来,对于河曲周边也是一大震慑与控制。

此前朝廷将吐谷浑王慕容忠送还行台,一直便在监押中,李潼就打算借慕容忠的人头为三受降城奠基,自此以后,河曲诸胡,顺我者未必昌,但逆我者一定亡!

而且眼下的东突厥虽然不足为虑,但默啜败逃之后始终下落不明,至今已经一年有余,尽管行台也怀疑其再次潜回其势力所在的南牙黑沙城,但单于都护府并不在行台控领之内,很难获得确凿声迹。

再加上朝廷突然使派窦孝谌前往幽州,这更让李潼有种莫名的忐忑,与其头疼医头、临时救火,不如未雨绸缪,先把三受降城建立起来,确保西北安全,就算后续变数发生,不至于两难兼顾,多线开战。

当然,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有点玄学成分了,如今已经深冬十一月,距离明年上元节已经不远。

自己都能来到这个世界,李潼还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不信邪,总之今年谁再阻他上元节戏乐,弄死没商量。老子他妈的小号都开了,就看哪个王八蛋还阻止我抄诗!

第0732章 民爵普授,两税试行

陇南驻军与修筑三受降城,都是关系到行台军事战略格局的大事件。特别是后者,因为要在河套之北的漠南地区修筑城防,工期上又有不低的要求,可以说是对整个西北地区军事格局的一次改变,前期的人物投入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据。

历史上张仁愿趁着突厥默啜西征突骑施之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在河外将三受降城修筑起来。其中一个基础背景,就是景龙年间大唐与吐蕃再次恢复了和亲,双边关系一定程度的有所缓和。

所以武周后期趁契丹作乱而壮大起来的突厥便成为了大唐最主要的战略对手,人物兵马盛集于河朔之间。

可是现在,行台对外的军事中心仍然在陇右一线,围绕青海周边,对于河曲方面投入就不足,仅仅只是维持了武周以来的攻防态势。所以要在短时间内把三受降城体系打造起来,就需要继续追加投入。

在人事方面,今年的开边户将主要发往河曲地区,尽快恢复丰州、胜州等地的屯垦规模。同时加大对河曲周边的诸胡管控与征发力度,诸如已经壮大起来的回纥,这一次要将其族地向东迁离几百里,作为惩罚与压制。

铁勒诸部内部也是分为各种小圈子的,回纥的壮大过程就是一个卖队友的过程。最初其部在铁勒诸部中并不算强,最初是跟随薛延陀一起帮助大唐攻灭东突厥,之后又伙同其他部落瓜分了薛延陀。

垂拱年间,铁勒诸部中的同罗、仆骨部叛乱,回纥又积极响应大唐征召、配合平叛,并分领了大量的叛乱诸部人口,以至于后来回鹘汗国西迁,其部族中所收纳的仆骨部更取代原本的回纥首领,成为回纥的王族。

总之,如今的回纥在饱餐几顿人血馒头后,其势力壮大已经不容小觑。而且由于势力壮大起来,回纥本身的想法也变多,此前突厥默啜之所以能够直寇河曲诸州,与这些羁縻部落的放纵便有极大关系。

此前契苾明率军北上,本来是要打算将回纥整体迁离,但之后又发生吐谷浑王慕容忠不奉行台教令而私逃神都的事情,为了确保河曲局势稳定,此事暂且没有执行。

如今行台西线稳定下来,得有更大的力量施用于河曲,再结合对河曲胡情更加深刻的了解后,李潼便打算将回纥肢解。

回纥内部有九大氏族,其中最为势大的为药罗葛氏,世领瀚海都督府,像后来的回纥可汗骨力裴罗便出身这一氏族。

现在李潼打算将瀚海都督府废除,由安北都护府直领其部,药罗葛氏内迁入质,其部内另一大氏族阿跌氏取代药罗葛氏领掌其部。

无论在什么群体中,老二总是不好混的。阿跌氏作为回纥内部势力仅次于药罗葛氏的氏族,处境同样如此。眼下彼此间已经纷争不断,历史上药罗葛继续壮大以至于建立汗国,阿跌氏被逼的不得不入朝寻求庇护,中唐以后名将李光进,就是出身于阿跌氏。

李潼当然也明白,这样的安排一定会造成河曲地区不小的震荡,毕竟回纥自药罗葛菩萨以来便以药罗葛氏为首领,贸然肢解其部,制裁药罗葛氏,一定会引起群情惊恐,乃至于会被有心人利用、造成更大的恐慌与动荡。

所以行台一方面在回纥内部扶立阿跌氏作为药罗葛氏的对手,另一方面也要挑动其余铁勒部族孤立药罗葛氏。像是最适合招降纳奸的西河行社,便经碛口进入河曲地区,作为行台的外援后手。

总之,如果药罗葛氏肯乖乖服从行台安排而入质,那一切都好说,如果还贼心不死想继续搞事情,那就就地解决。

病向浅中医,回纥就是这一次构建三受降城体系的主要劳役对象,想必铁勒诸部也会乐意这样的安排,毕竟回纥的独大,在客观上也是在挤压他们各自的生存空间。

契苾明既是唐国大将,又是铁勒契苾部的首领,父子两代忠勤王事,李潼对其深具信心。

更何况,三受降城的修建,李潼还打算以姚元崇亲自督领此事。至于张仁愿,一方面率领着西河行社一群胡奸们襄助此事,一方面也是放在河套地区深作历练,如果表现出色,李潼之后便打算将张仁愿放在河曲、接替契苾明。

当听完南北两桩大事计划后,李元素一时间也是默然,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边事营建所支难减,那行台今年留给民生政治能有几许?屯耕、工商诸事,也不可就此放任不问啊……”

听到李元素这么说,李潼示意姚元崇等军方属众退堂再论细节,留下李元素,并召来其他数员民政诸司官长,继续讨论民生事宜。

如今行台财政,也仅仅只是略有好转而已,且因为两桩军事一同进行,可以预见来年财政形势将会更加紧张。

今年以来,诸州县扩籍形势良好,使得行台能够掌握的籍户激增。但这些新增户口,绝大多数都是赤贫,即便是授给土地,也没有足够的资本即刻翻垦入耕。

农具、谷种等等,在籍户激增的情况下,想要满足所有,对行台而言也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针对这种情况,李潼提出一个构想,那就是对于新增户口,行台并不直接授给口田,而是采用官屯的集中化生产。官府出具土地、农具等资源,大规模的招收佃户耕种,先让民众们尽可能多的投入生产,未来三到五年内再将土地逐步授给民户。

李元素等人听到这一构想,也都大感兴趣,各自陈述讨论此法的优劣,绝大多数对此都表示认可。

生民新附,入治不易,一旦发生什么政令不及的情况,便极有可能再引发大量逃散。眼下行台并不能专注于内政,边患之外还面对着与朝廷的撕裂。由官府出面组织生产,可以避免大规模的人地流失,同时抗压性也更高,水利方面还能不失整体统筹。

如果是此前的行台,还面对一个州县官吏不足的困境。可现在考选制度建立起来,人才得以源源不断的加入行台,派入州县内组织屯垦,也便于发掘出一批循吏干员。

当然这一构想也并非完全都是好处,一旦官府组织屯垦,势必会对原本的耕织环境造成一定冲击。谷贱则伤农,长此以往,也会累积成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动摇一部分本来稳定的社会基础。

经过一番磋商后,李元素等人再作提议,除了要给这一个应急性的官屯施加一个明确期限之外,还要给予原本的自耕农一定的补偿与安抚。

对此李潼也深表赞同,并将这一补偿政策细化为经济与文化两方面,具体到行台政令方面,那就是赠给民爵与发放丁权。

民爵自然不必多说,远到秦汉、近到唐家创业以来,甚至武周代唐时期,都赐出众多民爵。近世以来,民爵本身只是一个荣誉称谓,并不包含物质奖赏。

行台如今这财政状况,当然也做不到普惠普赠,但可以给民爵施加一个特权,那就是不再以租庸调作为征税形式,改以两税法进行征收。

朝廷此前所奉行的租庸调制,是建立在均田制的基础上,最理想的状态便是耕者有其田、有丁则有庸、有户则有调。

即便不考虑关内均田制的破坏现状,租庸调制首先就限制了民户们的生产模式,规定了所生产的物资种类,让民众们在交付租庸调之后,耕织所出仅仅满足自身需要而已,除此之外很难再进行其他的经济活动。

两税直接征钱,不再规定物货种类,小户之家的经济需求就被释放出来,可以按照自身的经济需要参与不同的经济活动。特别是对长安这种地少人多的窄乡而言,无疑是民力的一大解放。

关内诸州民爵普授,原本有田者生产活动可以不受限制,土地上可以种植其他收益更高的经济作物。而官屯本身又能确保关内的粮食生产维持在一个安全线上,彼此间达到一个互补而非竞争。

至于丁权,主要就是教育权与宅地权,乡社普设小学,民户中男以下都可免费入学,以《千字文》《孝经》《永徽律》为教授内容。中男以上、成丁之后,官府授给一亩宅地并免三年力役之征,三年以内若是添丁,加免两年。

丁权无干新户、旧户,只要于所在州县课役满五年,便自动获得。

行台此前便多有惠民劝耕并鼓励生育的令式实施,如今则是在此前的基础上做一个总结。特别是两税的初步实施,让行台政治进入一个新的维度中,至于具体是好是坏,仍待事实检验,在见到具体成效之前,不会进行进一步、大范围的推广。

李元素等人本以为行台来年用事中心仍在军事方面,可是在经过一系列民政讨论后,才发现来年民政方面同样任务繁重,更胜往年,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喜悦还是该抱怨。

第0733章 人事纠缠,有情难阻

行台众官属们再次投入更加繁忙的军政事务中的同时,李潼也并没有闲着。

这一届的世博会,虽然行台实收只有三百多万缗,而这三百多万缗的利润,实际上也并没有在行台保留多久,有的仅仅只是留下一份仓储开支的记录,便很快被拨用到了其他方面去了。

但也不得不说,成交量高达上千万缗的世博会,也让长安城整个商贸行市的相关人员们大吃一惊,并因此而产生了更多的想法。

趁着这一次的商贸会议热度还未消退,李潼也接见了一批贡献贸易量排名前列的各方商贾。商贾们社会地位虽然并不高,可当财富数量达到一定程度,量变自然会引起质变。

李潼也并不觉得他以亲王之尊接见商贾是有损威仪的事情,特别当他还要算计图谋这些商贾所掌握财富的情况下,当然是要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眼下的行台的确是没有更富余的财力去继续扩大生产规模,这也是李元素深感惋惜的地方。明明相关的市场渠道包括人工等等条件都充足有余,可是因为行台同时上马多项任务,不得不做出轻重判断而有所取舍,白白错过一个继续做大的机会。

李潼同样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在世博会后,频频接见各方豪商,继续进行兜售。此前世博会卖的是商品,而接下来要卖的则就是机会。

世博会过千万缗的贸易额,这绝对是一个能令各方商贾为之疯狂的数据。行台因此掌握了详实的贸易数据,对市场判断更加准确,由此而衍生出来的操作空间也更大。

所以在接见各方商贾的时候,他主要进行的就是三项事情。

第一项就是售卖债券,以这一届世博会的交易量作为基础,向各方商贾们售卖为期一年的债券,商贾们交付一定的钱财购买债券,行台则以明年的世博会收益计息偿还债务。

只不过,商贾们对此热情并不高,或许是因为回报周期太长,或许是本着民不与官斗,怀疑行台到期会不会如约兑付这一债券。

所以债券的销售并不顺利,虽然对于雍王的亲自接见并亲口许诺表现的受宠若惊,但在具体购买债券的时候则就不够爽利,并不怎么舍得真金白银的购买几张纸片片存放一年。最终也是看在雍王的面子上,实在不好一毛不拔,多多少少购买一些。

最终,这债券仅仅只售卖了堪堪一百万缗的数量,这已经是雍王的面子加上世博会的成功双料加持下所达成的一个结果。

不过债券的销售虽然不够喜人,但商贾们对于另一个方案则就表示出极大的热情,那就是官商合作、筹办工场。由官府负责提供工人、场地,商贾们提供钱财上的支持,用以生产商品、共同谋利。

如果说购买债券是真金白银、明码标价,商贾们担心自身体量不足以让行台严格遵守约定,那合作办厂就有一点傍上行台权势的味道,因此表现的都非常积极。

有了民间资本的加入,解决了行台困扰最深的财力问题,可以继续扩大生产规模。而且官办工场不再只限于京畿周边,开始向诸州县进行发展辐射。

当然,行台也并没有完全放开各个行业、供民间资本进入,像与军国民生休戚相关的冶炼锤锻与织造等行业,是决不允许民间资本介入。但其他诸如陶瓷、印染、煤石、造纸、制茶、丹青、园林花果等等诸行业,全都进行一定程度的开放,选择还是蛮多的。

除此之外,对于世博会过程中所涌现出来的民间工艺,行台也并没有加以忽略。

售卖债券那所得百万缗资财,并没有直接纳入行台财政度支中来,而是直接拨在社监署,由社监署操作放贷,用以扶植民间手工生产。诸手工行社如果想继续扩大生产规模,或者是精炼技艺,可以向社监署商讨借贷,以日后所生产交给社监署专营售卖以偿还债务。

讲到工匠数量,自然是行台最多,但工艺水平的高低则就未必。所谓高手在民间,行台的优势在于人力物力充沛,可以组织大规模集中化的量产,产品达到一定质量标准即可,不必劳时费力的追求更高技艺标准。

民间工匠艺人专注于一家一户小作坊生产,技艺上的要求更高,也是一些高端商品主要提供者。行台虽然鼓励他们上交工艺技术并加入行台,但也并不是强制性的。

社监署提供资金支持,就是承认且鼓励他们扩大生产,并掌握一定的高端货源,从而对整个商贸环境施以影响并管制。

世博会最后的一场标会,各种高端商品进行拍卖,价格屡创新高,在世博会的总交易量中占了很大的比重。钱帛动人心,那些提供高端商品的生产者们自然也获得追捧,或是重金礼聘,乃至于下手掳掠。

世博会结束后,相关的恶性事件爆发数起,这自然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针对类似事件,行台一方面是杜渐防微、严惩不贷,另一方面也需要加强对这些高端商品生产者的人身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