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285章

作者:衣冠正伦

如果吐蕃这一次只是本国军力前往,西域此战或还胜负未定,现在带上阿史那俀子这个倒霉蛋,那是逼着十姓突厥跟丫死磕啊!

第0619章 跳荡之才,不堪任大

“安西地远,无论我大唐还是吐蕃,俱需借用其域邦国之势才可成局定势。西域诸邦诸部,其利或未足可称,但其人心向背,同样有左右局势之功。”

张仁愿久在安西,对于西域局面自然有很深的感触。西域诸国跟大唐如此庞大体量相比,不过蕞尔小邦,不成对手。

但战争从来也不只是军力的对抗,能不能够获得战场之外的助力,比如情报、给养的获取,以及各种役力的配合,同样能够影响到战争的胜负。

张仁愿讲到这里,视线一转,似乎在整理思路,但突然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不知落在何处的视线快速收回,垂眼望着自己面前的书案,干咳一声后才又继续说道:“如今西突厥十姓中,突骑施已是独大。

此前联合诸部驱逐兴昔亡可汗,已恶我国。所以收复安西一役,勤于助军,半是赎罪,半是请好,希望安西都护府能助其统合五咄陆部。”

“兴昔亡可汗亡于神都,其子出走蕃国,此所谓我弃贼用。但兴昔亡可汗久不在部,其势已衰,如今更领吐蕃之卒回掠故境,十姓部落必人人自警。诸如突骑施之类,若不奋起拒战,一旦俀子得立彼境,不但要担心追究旧罪,更恐为我大唐所弃。”

张仁愿讲到这里,一直肃然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蕃国此次伪立俀子,妄图收并十姓之众,但此举却令十姓更生抗拒之心。四镇所驻,本有三万精军,此前代所未有之壮师,更收十姓徒卒助战,此次吐蕃入寇四镇,诚是昏计。若如此王孝杰还不能全守四镇,才器猥下,杀之不惜!”

听到张仁愿对西域战局的分析,李潼也是微微一笑。

吐蕃这个世界警察当的还是有点手生,也不仔细想想,如果阿史那家兴亡继绝可靠的话,大唐又何必在安西四镇投入庞大的驻守那么多军队?吐蕃此前又怎么能几次出入安西?

虽然说战场上变数诸多,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是一些大势上的决定因素,还是很难战术上的机变更改的。

像是早年间的大唐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却饮恨于青海大非川。

虽然在战术上的确是有副将郭待封的过错,但吐蕃多年以来消化吐谷浑,论钦陵能够在吐谷浑境中征发四十万大军投入作战,即便是郭待封当时能与薛仁贵成功会师于乌海,孤军深入、想要扭转战局,也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吐蕃在西域,同样是客军作战,同样不能有效的获取到当地土著胡部的支持,而且没有了高原地形的优势,的确称不上是大的祸患。

同时,吐蕃这一次打出阿史那俀子这张牌反而弄巧成拙,也让李潼稍得警醒。接下来他用吐谷浑王族搅乱青海局势的时候,还是要对吐谷浑境内诸部的情况略作摸查,不要想当然的犯了跟吐蕃一样的错误。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李潼又意识到张仁愿在言及王孝杰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些不对劲,仅仅只是分析战略形势而已,何至于喊打喊杀?

略作沉吟后,他才又说道:“王尚书克复四镇,扬我国威于西域,张副端等名臣参赞助成,我对你等安西功士也是长有渴见,今日堂中对坐,使我客席生辉。”

张仁愿听到这话,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却变化明显,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只是凝声道:“能于西边称功称威者,李卫公、苏邢公为壮,余者俱草草之流,实在不当殿下如此谬赞。”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隐隐有些猜测,那么现在听到张仁愿这一回答,李潼算是基本确定张仁愿跟王孝杰有些不对付了,哪怕是一点虚名都不愿王孝杰享有。

不过想到彼此之间的身份,王孝杰为安西大都护、统兵大将,张仁愿则是朝廷御史、随营监军,彼此之间职权就有一些对立的意思。而且从王孝杰书信中,李潼也了解到其人是个不拘小节的性格,自然处理不好与监军的关系,彼此有些积怨,倒也并不奇怪。

但两人都是名传后世的初唐名臣,对于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李潼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好奇,毕竟八卦之心,人皆难免。

而且等到陇右方面局势初定之后,他肯定是要继续向安西方面经营,所以也想听听张仁愿这个安西监军对王孝杰评价如何。

听到雍王殿下继续发问,张仁愿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讲了起来:“王孝杰气度浅显,喜怒动形,量狭性躁,不能容谏……”

李潼一脸认真的听着,最开始,张仁愿所说王孝杰的黑料还在尺度之内,比如说王孝杰在军中常私聚甲仗、游猎无度,有的时候军伍奏事都不知主将何在。又比如张仁愿提出几次建议,都被王孝杰所否决,只道监军旁观军容即可,勿问营伍行止。

还有就是任用私己,中军与辎营到处都充斥着王孝杰的乡曲旧好等等。

李潼听到这里,眉头也是微皱。此前在神都城中,他对王孝杰也不失关注,王孝杰风评的确不高。像收复安西那段时间,王孝杰家里厨子都报功着勋上柱国。

各种各样的问题,的确不少,但还没有像张仁愿所说的这么严重。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王孝杰就不只是不拘小节这么简单了。身当大任但却如此恣意,是会出大问题的。

不过既然了解到张仁愿跟王孝杰关系不睦,李潼当然也不会只偏听张仁愿的一面之辞,而是一边听着张仁愿的控诉,一边不动声色的拣出案上唐休璟的信件,又认真细阅唐休璟对王孝杰的评价。

“王孝杰唯勇可称,跳荡之才,临机鹊起,不思君王厚授之恩,言则必以己功炫耀。殿下神都匡正之讯传入安西之际,其人便自称‘我不在都,何者度量能称公道?国事当以国士任之’此类忿语。日前更频集安西诸酋,闭门阴论,不使人知。

殿下既有所问,卑职自当据实言之,王孝杰才拙器小,所趁唯时,得势则骄横忘形,失势则奋而失度,若常任方面,久则必有所害!”

张仁愿一通控诉,见雍王只是垂眼于案,久不应声,才稍作总结,有些意犹未尽的住口。

李潼听到这里,才将眼帘一翻,望着张仁愿沉声道:“我眼下虽然不掌安西军机,但兼事陇右,专抗吐蕃。安西今将与蕃国为战,所用不得其人。为军国大计,若张副端所论俱实,即刻遣使收治王孝杰,你以为是否可行?”

张仁愿闻言后,瞳孔微张,默然片刻,然后才又说道:“临阵换将,兵者大忌。王孝杰虽诸般不才,劣迹斑斑,但也不折其勇,安西此战,仍可一用……”

听到张仁愿如此回答,李潼脸色才微有缓和,并举手吩咐堂中吏员道:“将左侧诸案撤出一席,余者与右列对称整齐。”

昨夜李潼便在这里与众将议事到了夜深,虽然事后营中役卒也将厅堂稍作整理,但是这些糙汉子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做起这种事情来细致入微。左侧的席位较之右侧多了一席,摆设也有些凌乱,使得堂中摆设看起来有些不对称。

张仁愿入席之后频频望向对面席案,眉头频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而且在跟自己对话的时候,还不断抬手去排列案上的摆设。

再联想其人入见之前,居然还要沐浴换衣,李潼就能确定这家伙是一个强迫症重度患者。别人习惯如何,李潼本来也懒得理会,现在之所以点明此节,就是在告诉张仁愿,老子精着呢,别想糊弄我!

听到雍王殿下这吩咐,张仁愿额角顿时涌现冷汗,避席起身,解下幞头端正的摆在身左前方,然后才顿首道:“卑职与孝杰,性如水火,诚不能共事。此前所禀,或有夸大,但孝杰力唯短竞、才不称大,久则必有懈怠,实在不宜久委方面。如今安西,尚有老唐府君敷衍其劣,一旦安西再胜,王孝杰气必更骄,更难约束……”

李潼这会儿已经不再是八卦心理得到满足的快乐,而是真的有些头疼。

张仁愿说他性格跟王孝杰如同水火,不能共事,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是完美主义的强迫症,一个是不拘小节的真二。性格上已经格格不入,各自职位上还有冲突,真能和睦共处,那就见鬼了。

如果王孝杰真像张仁愿说的这么差,那唐休璟在信中绝对不会对王孝杰评价趋于正面,如今自己分陕关西,唐休璟根本没有为王孝杰遮掩的理由。

显而易见,张仁愿是在污蔑王孝杰。可偏偏的,尽管张仁愿所说或多出于偏见,但得出的结论又很正确。

王孝杰其人虽有收复四镇之功,但两场大败,在陇右洮州轻率出击吐蕃,被钦陵于素罗汗山大败,这是败在志骄。与契丹作战,则是大罪之后被启用,结果输在了情急,连命都给搭上了。

张仁愿本职殿中侍御史,而武周一朝的宪台是个什么风气尿性,大家都知道。

其人挟私污蔑王孝杰,李潼虽然不悦但却惜其才,所以才又言语试探一下,若张仁愿赞同此时查办王孝杰,说明其人私怨为先、国计为后,他就直接办了张仁愿。

总算张仁愿虽然失分,但却大节不损。李潼垂眼看着他,略作沉吟后才说道:“上表神都,自辞所职,留在陇右,专事蕃务。积功之后,我对你另有所用。唐将军数言仁愿令才,我也对你寄望不浅,不要让亲昵者失望。唐家领疆四极,处处可功,难道还错置不开二三异己之士?”

“卑职多谢殿下包容,身领此恩教,绝不敢再因私毁事!”

张仁愿闻言后长拜于地,肃声说道。

第0620章 仁愿献计,统摄诸胡

虽然由于张仁愿的小算计,使得这第一次见面不够愉快,但李潼对此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像张仁愿这种级别的人物是值得给予更多包容。当然前提是张仁愿接下来能够安心留在陇右,等待自己观察之后另作安排。

如果这家伙心中怀忿,拍拍屁股要回神都,李潼保证这家伙过不了潼关,直接搞掉没商量。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对张仁愿的确不存什么偏见。

郭元振那骚气冲天的家伙让他意识到这一类人既然能提纲挈领的做成大事,那就绝对不止三板斧那么简单。不知不觉的,郭元振甚至都已经成了他招募属下的一个下限,连郭元振都能包容,别人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郭元振与张仁愿都是初唐时期出将入相的代表人物,唐世近三百年名列前茅的名臣。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但对边情的处理、方面的稳定,确是功不可没。

心里这么想着,李潼便将西河行社的情况跟张仁愿略作讲解。他所属意的人员眼下还在关内抽身不开,而西河行社乃陇边诸胡聚合,正好让张仁愿拿来练练手。

毕竟,接下来陇右事务了结之后,李潼便打算将张仁愿派往河曲,跟契苾明搭班子,河曲之地同样胡情复杂,与陇边颇有相同之处。

被雍王拆穿了自己的私计后,张仁愿心中正是忐忑,虽然雍王言语间没有太苛刻的怪罪,但张仁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给雍王留下的第一印象太负面,即便勉强在事幕府,怕也不会有太多机会。

可是当听完雍王接下来所交付给他的事务后,张仁愿顿时便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雍王的度量。

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雍王能够一革武氏乱政、匡扶唐业,的确不可以常人资质度之。单单这一份容人之量,就足够让人倾心投之、一逞抱负。

西河行社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官方机构,仅仅只是雍王纠合一批胡酋部曲们结成的私社。但雍王势位如此,哪怕仅仅只是一个闲计的私社,必然也不简单。

在初步了解西河行社的社旨与运作模式后,张仁愿便忍不住感慨道:“西京宝利行社,臣亦有闻,专以搬运钱财为任。飞钱畅行,关山无阻。今作社西河,普取胡力骁勇,破其邦部藩篱、革其俗规旧计,为我爪牙、指使如臂。

此虽并非庙堂规章律令,但能适人宜行,阔收民私之力。舟水哲言,殿下得之用之,臣幸受教之,亦步亦趋,不废殿下规划之功。”

听到张仁愿这么说,李潼脸色又好看许多。

这人脑子里还是有想法、有东西的,仅仅只是听自己浅讲一番,就能领会到西河行社的精髓。并不只着眼于西河行社纠集勇力、寇掠获利的表象,还要将诸胡部酋首部曲掌控的模式稍作改变。

单凭张仁愿这一点见识,李潼就绝对放心将刚刚成立的行社交付给张仁愿打理。郭元振太跳,而且现在也不在陇右。

张仁愿虽然私心不小,但姿态方正威严兼腹计深刻,用来敲打那些刚刚入社、桀骜未敛的胡酋再好不过。

心里这么想着,他又吩咐随员送来一部分西河行社有关的人事籍册,让张仁愿当堂翻阅,也算是考一考这家伙,能不能对自己这一计划提出一些修改或增补计划。

张仁愿退回席中,捧卷在手,自有一份端庄专注在其身上散发出来。

李潼打量着张仁愿,不免感慨人果然没有完美的,单看仪表气度,张仁愿真是无可挑剔。如果自己不是留了一个心眼,多半要偏信其言,先入为主的对王孝杰反感起来。

想到这一点,他又有些头疼,张仁愿对王孝杰的那些黑料污蔑且不说,但对其人性格评价还是挺靠谱的。性格决定命运,王孝杰究竟能不能免于原本的悲剧人生,这也实在不好说。

眼下安西一战,当然还是要仰仗王孝杰的威名。

但这一战之后,李潼其实也不准备将王孝杰长久的留任安西,毕竟他在安西有人,唐休璟常年戍边、辗转于朔方与西域,可以说是资历丰富、老成持重,再加上彼此间的亲密关系,无论从哪方面而言,让唐休璟取代王孝杰,使陇右与安西联系的更紧密,对李潼都是更有利的。

心里这么想着,他又翻出王孝杰的书信看了一遍,不免哑然失笑。

他这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安排一下王孝杰,提醒其人改改脾气,但实际上在王孝杰眼里,他不过只是一个后进的小弟弟,交浅言深、贸然规劝,未必能够收效且不说,可能还会让王孝杰心生抱怨。

眼下王孝杰正是志得意满的人生高光时刻,在其眼中,雍王都是需要他关照的小兄弟,明显是不够资格安排他。

正在这时候,下席的张仁愿已经放下手中籍卷,并一言不发的端坐等待着。

“看样子似有所得?”

李潼收回思路,见张仁愿如此,便又微笑问道。

张仁愿闻言后点点头,将那些相关卷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案上,然后才开口说道:“眼下这个西河行社势力初成,一凭殿下恩威之著,二凭重货诱人。参事诸酋,眼下或因急于成事而不计小节,可一旦诸事行上正轨,货利往来频繁,必将杂念丛生,较以锱铢、谋于寸利。

古者二桃尚可杀三士,何况这些本就粗鄙无礼的蕃胡?短利或可诱之入事,但长久以望,也将会是矛盾丛生的根源。若躁闹过甚,邪情夺事,恐怕很难长久的维持。”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也已经意识到了。

利益所维持的关系虽然长久,但利益也有大小轻重的区别。西河行社的核心力量,他是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里,肯分一些财货浮利给那些参事的胡酋,已经是他难得宽容的底线了,绝不可能给予更多。

若仅仅只是一些浮财分润,对于一些志气不大、只想安稳谋生的胡酋而言倒是足够了。但当中还有一些势力更大、志气更高的胡酋,他们明显是不满足于此的,肯定是想索求更多。

尽管李潼也已经决定未来要逐步将一些人踢出局,但眼下新建的西河行社想要继续维持壮大,仍然少不了这些胡酋们的配合与支持。

既想让马儿跑,又想让马儿不吃草,李潼虽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眼下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间倒没有什么靠谱的新思路。

“说一说你的看法。”

张仁愿既然已经点明了这一点,必然是有了什么想法,李潼对此也颇为期待。

“想要让胡势更加巩固,也很简单。予其所需,未必是其所求,但又诚是其所困。”

这几句话说的有点绕,刚被雍王殿下敲打一番,张仁愿也不敢继续卖关子,接着便说道:“不妨明告参事诸酋,其于社中所占股本,唯父死子继、血脉相传,余者概不能认领。”

“这本来不就是……”

李潼听到这话,先是下意识说了一句,但话还没有讲完,脑海中却陡然灵光一闪,忍不住拍案对张仁愿说道:“妙着!”

张仁愿闻言后矜持一笑,然后才又说道:“诸胡虽然入化羁縻,但版籍不清、贡赋不定,朝廷制之甚少。胡俗卑鄙简陋,唯强是尊,兄弟阋墙、同部互攻,本就日常难免。诸胡酋今虽受领其部,但未必能子孙永有,若社中股本能长期拥有,无疑能更增子孙繁衍之生机。

若行此规令,一则能更收在事诸胡酋之心,二则使行社社务有别诸胡部务,三则行社亦可借此干涉诸胡继承之序。立此一规,收于三利,人与我俱有所得。”

听到张仁愿的分析,李潼也是笑逐颜开。这一个法子他还真没有想到,一则子继父业本就是天然的道理,二则后世财产继承法律周全,他一时间也没想到要从这方面动手脚。

但在中古世纪,特别是还没有完全入教化的胡部之中,这样一个规令,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老子的基业未必是儿子的,因此而产生的仇杀更是数不胜数。

大唐诸境羁縻州府足有近千个之多,如果这样的事情统统都要过问,那边军每天光忙这个就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除非是一些势力极大、有重要战略价值的羁縻州府,余者诸胡因为继承权而发生什么仇杀斗殴等恶性事件,基本是不闻不问,只要你继续给我当小弟,不管你跟前代首领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上位后对我不恭,老子才会揍你。

李潼给西河行社的定位正是边军攻防体系之外的雇佣武装力量,用这样的名义去干涉诸胡部的内政,简直就太合理了。

而且除了张仁愿所总结出来的三点便利之外,李潼受此启发又想到另一个业务增长点,那就是收遗产继承税。

这一项业务不只覆盖行社内部的胡酋成员,还有陇边其他胡部,只要你交一份保险金给行社,行社就确保你儿子能够顺利继承你的位子。你还不是部落首领也没关系,只要你能上交一份钱,行社也能确保你登上那个位子。

这也同样符合李潼加强对羁縻州府管制的想法,而且还是让这些胡部自己出钱,邀请西河行社去干涉他们的内务。

张仁愿刚刚加入进来,就提出了一个不错的解决问题的方案,李潼对他也是满意至极,指着他笑语道:“待湟源此边事务告一段落,你随我返回鄯城,组织行社诸成员见上一面,通告此事。”

第0621章 军顿雄堡,青海可望

接见过张仁愿之后,李潼又即刻将其人所带来、有关安西的情报传告给前线的黑齿常之,特别是有关吐蕃在安西方面的军事动向,这对于接下来陇右的军事行动是有着直接的影响。

安西与陇右,两处皆可开战,也都有理由开战。但如果吐蕃将主力投放于安西,战略形势无疑对大唐更有利。

按照张仁愿的说法,吐蕃投入安西的军队号有五万之众,但结合种种迹象进行相对更加实际的分析,其投入军力应该在三万人左右。

不要以为三万人很少,虽然吐蕃这个政权颇有军国色彩,以军事动员能力强大而著称,单单大非川一役便投入兵力四十万。但事实上,不同时期,吐蕃的动员能力也是不同的,而且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特别是在本土之外的远程作战。

吐蕃军队想要投入西域作战,要么是经象雄故道、出勃律国,直达葱岭以西,进入吐火罗诸国。但在当下这个时节,此路不通。

一则这一时期吐蕃象雄故地叛乱不断,局势非常的不平稳。二则眼下无论是大唐,还是吐蕃,对西域这一区域经营度都不够高。

高宗时期,波斯末代王子俾路斯向大唐求助,大唐一度派兵护送其前往吐火罗组建复国武装。但还是那句话,当时的大唐全力攻灭高句丽,并没有在西域更进一步经营的想法,俾路斯兵败入唐并客死异国。

至于吐蕃更不用说了,走下高原没几年,虽然满脑子的骚操作,但却不知该往哪处伸手。

此前的吐蕃想要抵达西域,就需要穿越羌塘无人地、跨越昆仑山,光听这几个地理名词就知道这不是人能走的路。

幸在吐蕃拿下了吐谷浑,可以从海西沿疏勒河西向,沿祁连山抵达西域南部的且末城,从而进入安西区域。

这一条道路虽然相对顺畅一些,但同样途路遥远,且当中多有山岭沟壑,吐蕃于其本土中那种后勤动员方式完全没有作用,辎重方面同样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甚至较之大唐经陇右进入安西的运输成本还要高。

吐蕃底蕴就是那个样子,三万人远赴西域作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举国之力的投入。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钦陵没有率军前往西域,而是亲自坐镇吐谷浑,在青海方面能够调用的力量也将要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