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256章

作者:衣冠正伦

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家争相前往拜访李道广,想要询问究竟、顺便去做求救。一时间,李道广暂时入居的长乐坊西京留守府官廨门前车马拥堵,人群往来、络绎不绝。

“今日又有多家入坊李尚书,长安诸家人心确是已经乱了,倒是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若再拖延下去,人心更加涣散,恐将再生波折。”

皇城政事堂里,讲到留守府门前热闹景象,姚元崇微笑表态道。

李潼闻言后也点点头:“那么明日,便请杨祭酒、姚侍郎两位出面接见一下诸家爵者,转告给他们、幕府下一步举措。国子监乃社稷才储、宣扬教化的重地,不可再常年荒废下去,诸家各荐生员入监受业,学时课满一年之后,策试得优,可以进入幕府担任职事。”

他倒没想过完全将长安勋贵人家排斥在幕府之外,但如果这些人太简单就加入幕府,未必会珍视这个机会,反而会将此作为幕府向他们妥协的证据,可能会变本加厉的狐假虎威。

“爵、散五品以上,每人必须举荐一名监生,笔墨食料等费用,每人每年暂定折粮一千斛罢。”

杨再思新到长安,对长安局势还有些不了解,所以在席中都是少说多听,但在听到雍王这番话后,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道:“国子诸学,诚是学术重地。可每名监生年供千斛,这是否太过优厚了?入读学馆,终究还是以受业养才为主,以俭养德,如此优养,恐害学风啊!”

李潼听到这话,顿时便愣了一愣,你说啥?

倒是满载而归的武攸宜闻言后便笑起来:“杨祭酒误会了,长安府库空虚,百事待兴,哪里还有余钱贴补学业。年供千斛,是监生入廪幕府啊!”

杨再思听到这话,忍不住诧异道:“一名监生入粮千斛,他们肯?”

“这由不得他们,元从诸家,与国同荣。祖辈勋业,本已各得回报。如今社稷新稳,国事艰难,却无德才进献,留之何用!诸家无荐监生者,批报朝廷,革除爵号!定员之外,若还有荐,可以免除入廪。”

办学敛财是一定要做的,当然李潼也不希望国子监就被搞成一盘买卖,真要这么搞下去,未来国子监名声堪忧。

所以各家除了一个定员之外,还允许他们举荐其他子弟入学,扩大生源规模。反正这一千斛粮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多荐几个名额,对各家而言总是赚的,举荐越多,便有越多机会加入幕府。

让长安各家买监生学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李潼又指了指苏约说道:“西京各家宅地丈量完毕没有?国子监复学后,准备颁行《宅居令》,三品以上甲第二十亩,五品以上乙第十五亩,品内十亩,流外及庶人五亩。凡有超居,丈量补钱。凡宅居凿井,俱需备案,每井年纳千钱。”

杨再思听到这里,不免又是惊了一惊,难怪长安人家都因雍王到来叫苦不迭。连宅地与水井都被明码标价,这简直就是刮地三尺的节奏啊。

这么一想,神都虽然也被搜刮的挺严重,但主要还是府库受害,雍王还是手下留情了。

第0553章 不择手段,敛物备战

李潼倒是不知道杨再思心中感想,就算知道了,多半也只是笑一笑,这才哪到哪,他给长安这些人家准备的节目多了。

他倒并不仇富,人有钱了,当然是要享受更好的生活。但相应的,也要为更美好的生活付出更多的代价。

此前全城搜查窦怀让,算是把长安各家基本情况摸了个大概,像是园宅规模、人丁数量之类,这都是接下来一一会用到的数据,《宅居令》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长安城很大,比洛阳城将近大了一倍,所以城池资源有很大一部分闲置。城中大凡稍具财势者,兴造大宅都是基本操作,毕竟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也没人管。

但没人管并不意味着合法,闲置着并不意味可以随意侵占。你说你元从之家,祖辈为大唐流过血、出过力,这的确不错,但是名爵田邑、养生送死,国家也没亏待你。凡事总该有个尺度,逾越了规矩就要任打。

居大屋、造大宅,这没问题,有钱你可以包了半个长安城,但是要交钱!

至于水井交钱,这也很正常。长安周边开发多年,讲到居住条件,已经远不如洛阳。坊间虽然都有水井,但水质浑浊苦涩,饮用起来体验非常不好。

所以许多权贵人家都选择地下水质优良的地方私自开凿水井,以满足自家饮用需要。甚至许多佛寺道观都将此当作招揽信徒、募取钱财的一种手段。

眼下李潼暂时还不打算招惹那些宗教人士,所以暂时只针对权贵人家私凿的水井进行收费。西京人家乡望已失,搞他们还不至于激发民怨。

可那些佛寺道观真要搞了,分分钟可能引起暴动,雍王贪婪无度,甚至不准长安生民饮水。虽然说这些水井,他们也不免费。搞宗教管制,必须要有极强的群众基础与行政能力,眼下幕府还不具备。

此前幕府已经经过一番核算,《宅居令》如果颁行全城,应该能够带来六十万缗左右的收入。这其中,逾规的宅邸属于收入的大头。

六十万缗的收入,哪怕神都那种全国性的行政中心,也是一笔颇为可观的收入。眼下李潼暂时能有效控制的还只有长安城,当然可以做许多事。

眼下城外客民们已经进入到一个比较稳定的以工代赈的阶段,这笔钱李潼打算用来进行城池的修复工作。除了修理那些闹乱中被破坏的坊居之外,还可以用来兴建一些基础设施。

比如说将隆庆坊的隆庆池深挖、阔整,开掘一段渠道将之与城外的龙首渠连接起来,直通渭水,改造成一个类似神都新潭那样的漕运中心。这样一来,沿河渠周边土地又可以卖上一笔,也能改善整个长安的漕运环境。

毕竟李潼又不打算再建一个南内兴庆宫,长安城中已经有了两大内,再造也是浪费。虽然说大兴宫闷潮湿热、大明宫不利防守,但洛阳还有一个紫微宫,明堂也保留了下来,造太多也住不过来。

另外,还可以依托城东乐游原的高地势、引曲江与其他园池的水,改造一个供水系统,即便不能覆盖全城,大半城区是没问题的。

这项工作技术难度不大,只是园池征用等宅地纠纷不好解决,但这对李潼而言不是大问题。乐游原上那些豪贵人家不闹一闹,总感觉武攸宜养着没啥用。

客民们有工开、有钱拿,自然也就有了消费能力。只要产生了交易需求,哪怕看在钱的面子上,土民们也不会过于排斥客民,这也有利于土客矛盾的进一步缓和。

长安缺水,有自然因素、有人为因素。特别是京西那些碓硙,截流造堰、囤聚水力,有的时候下游农田干涸、没有收成,上游河水反而泛滥成灾,这极大破坏了关中的耕种条件。

李潼早已经命令李湛收集这些碓硙资料,不过眼下距离春汛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拿出来勒索长安权贵们效果不佳。

等到河水涨起,碓硙正式开动的时候,河流每时每刻都能带来收益,这才是下手敲诈的好时机。要么你们坐望财水东流,要么乖乖交钱。

抽长安这些勋贵们的血,是一个技术活儿,并不好所有大招一起招呼上去。真把人逼急了,破罐子破摔,翻脸吵闹,对大家都不好。软刀子割肉,才能吃得香,吃得饱。

现在交钱买学位和宅居令,估计能让长安这些人家肉疼一阵,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养上几个月,等到春夏之交,又可以通过碓硙收割一波。

年底的时候,国子监应该能洗脑……优选一批关陇子弟加入幕府,边地胡寇问题应该也能得到初步解决。

这样明年开春就可以针对权贵们的园业下手,扫掉一批,让一部分客民可以划土归籍。总之,谁敢在朝中跟我同党李昭德瞪眼,我就在长安抄谁的家!

算计完了关陇勋贵们的家产,李潼又开始算计自己的产业。

神都革命之后,他的爵号从代王该封为雍王,食邑虽然高达五千户,但至今却无一落实,是时候要整理一下了。

“此前洗劫官库那十几家田业资产,一半划入王国田邑,一半归于幕府公廨田。王国邑产,主要选在京南杜陵境内。”

李潼略作盘算后,又对武攸宜说道。他如今兼职众多,手底下几套班子,虽然各自的事务不同,但俸禄、福利等还是全都归入幕府、即就是总管府下,别的官职虽然也显赫,但还不够资格称为幕府。

抄了二十多家,收了三千多顷的土地,一半划入邑产,一半归入公田。但即便是这样,李潼也谈不上是长安第一大土豪,比他阔的人家有的是。

像他选定邑产所在的杜陵,便是关陇大豪门韦家和杜家的乡居所在。所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大半个杜陵县,都属于这两家。

本来李潼是不打算这么快对韦杜人家下手,毕竟他们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关陇勋贵群体,而是经术有传的世家。

可韦巨源这家伙,此前李潼在神都的时候,看他老实巴交、不爱表现,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敢插手他跟关陇勋贵的纠纷。所以李潼就打算跟他家做邻居,别管弄不弄你,老子先吓死你!

当然,李潼这么做也并不纯是为了吓唬韦巨源。他怀疑韦巨源这家伙此刻跳闹,可能还有别的想法,比如迎回庐陵王之类的骚操作。

毕竟李显是他们韦氏正牌女婿,只看王美畅女儿还仅仅只是皇嗣侧妃,就跳得不行。京兆韦家这些人,难道不盼望庐陵王回来,带挈他们一起鸡犬升天?

对于这一点,李潼自然不能答应,那可是我的亲三叔,只能我拿来吓唬我四叔,别人谁插手都不行,想也不行!韦巨源如果敢这么搞,李潼就直接冲去杜陵抄了他的老窝!

“昌嗣近日与宋参军交割一番,邑户不必抽选土民高户,直选一批客民即可。”

留守长安的冯昌嗣,被李潼任命为王国大农。

这个薛怀义的侄子在长安历练几年,已经逐渐变得精明能干,李潼也放心将王国事务交付给他。

冯昌嗣闻言后便起身应道:“卑职一定优选客民壮者,壮大王国田事。”

身在长安城得知叔父死讯后,冯昌嗣也有一些心痛难受,但同样也明白他这个叔父是有几分自作自受。

他心里虽然暗恨武攸宜,但对雍王殿下却是感激,雍王是信义之人,尽管他叔父生前对雍王多有得罪,但雍王仍然顾念旧情,哪怕他叔父已经死了,还包庇他们母子,给他们一份生机,也给自己一份前程。

“王国田事,勤耕即可。昌嗣你虽任国官,但在幕府还另有使任,要帮助苏县尉尽快把社监署搭建起来。”

李潼眼下图谋的是京西半壁江山,区区王国邑产,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将一部分客民编入役户,能够解决一些客民问题才吩咐一声。

长安豪富者,并不只有那些勋贵门户,四方云集的商贾,也都手握大量财富。宝利行社利润那么惊人,李潼又怎么会忽略这些人。

两市各有市监署,维持市场、平准物价并收取税资。但这种管理模式还是比较粗放,并不能延伸到生产、运输等行业内部秩序。

李潼又创社监署,是作为市监署的补充,并不面对具体的商户,而是城中百业行社,其中也包括景教、祆教这些宗教社团。

至于社监署该要怎么运行,眼下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章程,需要先将各行社社首们汇集起来,才能进一步商讨拟定。

诸事吩咐完毕后,员佐们各自退出处理事务。李潼坐在堂中,手里捏着一份信报,转头望向北方,口中喃喃道:“盼望春前人事能定、物资集聚,可有一战之力……”

他在长安城中虽然一派强势作风,但也明白自己前来关中本就是一步险棋,走得好可以进窥天下,走不好怕就要功败垂成。现在危机已经浮出,需要专心应对。

第0554章 贵人入坊,平康震惊

长安平康坊里,气氛稍显冷清,坊街上行人稀少,许多艳名远播的馆阁门户虚掩,访客不多。原本张挂在坊曲之间的也都不见了,使得平康坊全然没有了此前那种风月胜地的繁华风光。

坊中风物黯然失色,一则自然是受长安此前闹乱的影响,二则就是那些富豪恩客们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也都颇为消停。

特别是那些勋贵子弟、五陵侠少们,他们是来平康坊消费的主力,可是由于眼下长安局势前景仍然不够明朗,各家长辈们也将子弟禁足家中,不敢任由他们在市井之间恣意浪荡。

恩客久不至,优伶懒梳妆。有的艺馆积储丰富,索性趁着这个时间训练伶人、排演曲艺,有的则就没有了这种底气,为了开辟客源、增加收入,像是中曲、南曲那些往常只是坐待宾客主动上门的名伎们,也不得不走上街头,招揽客人。

午后,一驾垂帷安车自平康坊北门驶入坊中。车驾本身并不吸引人,但却是从春明门横街对面的崇仁坊驶出,而且车驾前后有近百名骑士随从拱护。

如今整个长安城,出行敢摆出如此阵仗的并不多,坊中民众们下意识就想到如今居住在崇仁坊的镇国雍王。

特别驾车的那名车夫,虽然长相孔武,但却面净无须,甚至一些有幸曾经近观雍王仪驾出入的人已经认了出来,那名御者正是雍王身边近宦杨九公。

“难道是雍王殿下入坊?”

察觉到这一点后,小半个平康坊几乎都沸腾起来。

“肯定是雍王殿下啊!否则京中何人还够资格让杨九公驾车跟随?”

有的人一脸笃定说道,雍王殿下新加镇国殊号,如今又是长安城乃至于整个关内权位最高的贵人。杨思勖尽管只是区区一个宦奴,但却是雍王身边亲信随从,只怕就连一位国公都未必够资格让杨思勖担当御者。

但也有人心存狐疑:“应该不是雍王殿下,这位殿下大权在揽、日理万机,可不是执迷风月的权门浪荡纨绔。眼下长安百事待治,雍王殿下又怎么有时间入坊来访问风月?”

“这也说不准,雍王殿下本就风雅多情,况且咱们平康伎与雍王殿下本就有前缘待叙。旧年殿下还在微时,新入长安,群伎出迎,当街戏演。雍王殿下也赏此热情,在曲江集弄盛会。入城多日,来访故人,也并不稀奇!”

“是啊,雍王殿下才情雄壮,风采卓然。换了别个入治长安,或还要愁困不已,但对雍王殿下却不是什么难题。忙完了公务,入坊消遣一下雅情,这也再正常不过!”

“雍王殿下入坊,也未必就是访问伎色,坊中还有几户爵门,或许就有事务入府降教!”

许多人站在坊街两侧,望着仪驾行过,议论纷纷。但更多的人则纷纷返回各自居在,回报雍王入坊的消息。

很快,整个平康坊都热闹起来,许多艺馆佳姝对镜整妆,穿戴上箱中珍藏的华美衣裙佩饰,盼望能得一顾。

如今的雍王殿下,已经不再只是早年那个才情富丽、风采无双的富贵闲人,手握大权、动静惊人,她们如果能够赢得雍王殿下的关注青睐,也不再仅仅只是一段风流韵事,更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各种好处。

虽然车内之人究竟是不是雍王殿下,大家都还不能确定。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机会就在眼前,总要搏上一把。

一些艺馆清闲的伶人们一个个紧张忙碌的准备着,那些还有恩客在席的平康伎,也都各自想办法将客人推脱敷衍,全然不像此前那样曲意逢迎。

或许此前在她们看来,这些恩客们此时仍来光顾,简直就是一个个面目可爱的散财童子。但那也要看跟谁比,哪怕席中恩客们腰缠万贯、才高八斗,可跟雍王殿下比起来,那也不过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席中宾客还好打发,有的客人都已经入帐登榻、白日嬉闹,可是一些艺馆管事直接指使仆役破门而出,不由分说便将榻上娘子扯出来去细致打扮,这自然让那些客人们大为不满,撒泼吵闹都是寻常。

“真是抱歉,对不住了,这位郎君改日入馆,一应酒水戏资全免,另有美货奉送,今日娘子委实不方便。”

那些管事们也不敢强硬逐客,毕竟都是她们的衣食父母。

“入得此中,便为欢愉!兴致破坏,是你些许皮肉资财能补?伎儿有什么不方便?老子囊中羞涩、不方便的时候,不见你等贱奴笑脸迎人!”

能入平康坊来寻欢销金的,自然不是什么俗客。提枪上马、兴致正浓,结果对手却跑了,任谁都忍不下这口气。有的人还止于口角宣泄,有的则已经喝令奴仆打砸吵闹,发泄心中的不满。

“是、是雍王殿下入坊……若非如此,奴等怎么敢来打扰贵客!”

那些管事们一个个作揖道歉,心里也是慌得不得了。

“雍王殿下来了平康坊?”

客人们听到这话,脸色全都一变,原本的气焰顿时消散大半,有的人忙不迭穿戴衣衫,有的则一脸紧张并期待的拉着管事追问:“雍王殿下来此为何?是向此处而来?”

曲中一干艺馆自是忙得鸡飞狗跳,而东曲那些勋贵人家得知这一消息后,也都忙不迭吩咐家人收拾家院,门内门外洒水冲洗,打扫得纤尘不染。

他们倒未必觉得雍王殿下一定会来访,可万一呢?哪怕只是门前行过,站在车边问候一声,兴许就能获得一些机会。

雍王如今在长安城中作风强势,虽然风评上是毁誉参半,每个人位置不同、处境不同,各自都有不同的看法。但他们看法不重要,雍王的教令在如今长安城中,就是唯一的王法。大凡能够凑到雍王面前说上一句话,谁也不会排斥这样的机会。

安车行到北曲的时候,平康坊里还是一派冷清,可是车入南曲之后,曲中诸艺馆已经是张灯结彩,伶人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或恭立街侧,或临窗招摇,各自风情绽放,恍惚间让人觉得平康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热闹。

街东那些勋贵门户们也都家门大开,一边指使着家人们往来净街,一边紧张的关注着安车究竟行往何处。

与此同时,各边坊门也有许多人涌入进来,雍王入坊的消息已经在极短时间内传入了外坊之中。

“雍王殿下车驾行往南曲,去了莫大家院门前!”

得知这一消息后,坊中人众们便又纷纷往南曲涌去。只可惜,那位莫大家园居并不临街,曲里巷道已经被随从的甲士们给封锁起来。但即便如此,众人也都不愿离去,聚在巷子口翘首以望。

远远的,一个身穿翻领胡服的年轻人下了车,身影一闪而逝,很快就进了莫大家家门。

“怎么样?是不是雍王殿下?”

有人焦急的问道。

一些站在高处观望的人则微微皱眉:“好像不是,虽然没看清那位郎君面貌,但雍王殿下身形要高大得多!”

听到这话,许多人不免大失所望,逐渐散开。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流连巷口,徘徊不去:“能当得杨九公驾车,即便不是雍王殿下,也必与殿下关系匪浅。等一等,看一看,总能有收获!”

且不说坊中的一番躁闹,隐在闹市的这一座小院里,气质温婉恬静的莫大家已经站立在前庭,眼见客人行入便欠身作礼道:“难得杨娘子顾念旧情,入门来见,妾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一身男装的杨丽上前拉起莫大家,微笑道:“京中能交心的故识不多,入城多时,本来应该一早来访。闹乱消散,彼此能安然重逢,这也是一桩幸事。”

莫大家闻言后也点点头,接着又看了一眼跟随杨丽入门的杨思勖并门内门外标立的甲士,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终究还是没忍住,凑近过去低语道:“杨娘子这是已经……”

杨丽闻言后,脸上闪过一丝羞色,但也满是心喜的点点头:“幸在殿下包容不弃,妾得列门墙之中。”

“这、这真是要恭喜杨娘子!”

听到杨丽这么说,莫大家也是由衷为她感到欣喜,忍不住叹息道:“旧年娘子来见使事,恍如昨日。难得殿下居高不倨,赏识知音,娘子一番苦心没有辜负……”

“殿下真是宽宏博大,并不厌弃我这卑鄙出身。得与这样的丰美天人共居一厦,些许苦心不足说,舍去性命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