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212章

作者:衣冠正伦

那个魏王府典军丘功这会儿也被套上了一身代王府护卫衣袍,匍匐在地颤声道:“代王殿下少壮威名,卑职也忠心倾慕,既然义士已经起事,岂敢再屈事国贼!卑职乡籍河北怀州,与故贼丘神勣并无瓜葛!”

“好得很,此夜随我用事建功,无患前程!”

李潼抬手让敢战士们将这个阵前反水的丘功拉上战马,然后便号令敢战士们加速前行。此前之所以隐秘用事,是为了能够成功干掉武承嗣,现在武承嗣人头已经拿到,接下来也就没有再隐匿的必要。

马蹄声雷动,很快就回到了尚善坊中,李潼又看到右金吾卫将士已经杀进了坊中梁王邸中,但也并没有停留。武三思此夜入直政事堂,此夜并不在邸中,在计划中是要让李昭德等人入政事堂杀之。

他直接纵马回到了太平公主邸,此时豆卢钦望等人正在前堂整装准备前往南省,很明显李昭德与狄仁杰已经跟豆卢钦望达成共识。

“殿下怎么回返……”

眼见代王这么快便返回,李昭德不免诧异问道。

“魏王已经伏诛,小王先行一步,与诸公合功大内!共勉!”

李潼没有下马,只是让杨显宗提出武承嗣首级稍作展示,然后便直接转马离开了太平公主府,率领众敢战士们直上天街。到了天津桥头,李潼又叮嘱已经于此布防的唐先择注意拦截稍后从南省发出的命令。

“代王竟然这么快就诛杀魏王?你们二公究竟知不知代王于畿内还有什么隐力?”

太平公主邸中,眼见代王呼啸来去,豆卢钦望脸色变得颇为凝重,一边发问一边摆手道:“速行、速行!若再落后一步,恐势不在我!途中详说……”

豆卢钦望虽然是被裹挟入事,但在想通之后,这会儿已经表现得比李昭德等人还要积极。

本来随员还在将两副皮甲拼接,以供体型颇为臃肿的豆卢钦望披挂防身,但这会儿豆卢钦望也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直接招手催促速行。

李昭德与狄仁杰脸上也都各有惊色,他们是能想到嗣雍王今次也参与进来,就近对魏王邸发起进攻,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代王之后率众驰援,干掉魏王并不困难。

可他们却没想到代王竟然这么快就成功,几乎只是赶路的时间就将魏王首级取回。很明显,代王是留了一手的,言不尽实。

不过讲到留手后计,他们在代王明显不乐意的情况下将豆卢钦望引入事中,也算是先落一子。

但这会儿既然已经起事,也就无谓再更作深究,他们将豆卢钦望引入诚然是为了能够更加顺利的控制南省,代王暗藏手段,也是为了能够尽快对玄武门发起冲击。

总之,都是为了此夜能够成事,若还斤斤计较贻误时机,他们此夜也都活不了!

因此,一行人便也匆匆离开太平公主府,直往皇城方向而去。同样的,在行过天津桥前,几人又叮嘱唐先择,未得他们当面授令,不准放任何人事通行天津桥。

所谓政变,本就不是常规的斗争手段,讲究的不是能够发动多少人入事,而是要争取在大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斗争的核心。

他们作为先发者,本来就占尽主动,如果还要调集重兵入都,等待军众集结的过程便已经将主动权拱手让人。

当李昭德等人通过天津桥的时候,便听到洛水下游新中桥附近已经响起了刺耳的警鼓声,显然魏王被杀一事已经惊动到了左金吾卫。

不过李昭德等人也并不慌乱,他们三人或是在位的宰相、或是曾经的宰相,自然清楚这样的紧急情况是要有一定的流程。讯息往来传递的过程,足够他们进入南省进行截留并作出布置。

一众人并没有直赴端门,而是转向皇城左掖门,左掖门外早有李昭德负责联络的右监门卫李道广率兵在等候接应。

彼此汇合之后,李道广便拱从三人畅通无阻的进入到皇城,在皇城诸司衙署之间快速前行,向更内部的区域接近。

新中桥警声响起的时候,李潼一行已经抵达了东城承福门附近,警鼓声响起后,明显见到皇城周边巡弋的南衙禁军增多,在贴近宫墙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城墙上传来强弩绞索声,整个皇城的禁卫系统已经被激活。

与此同时,也有成队的左金吾卫将士们出现在坊街之间,并快速往新中桥方向移动。

“南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见一队金吾卫骑士策马行过,李潼示意几名敢战士当街拦路,并明知故问的喝问道。

率队的兵长很快就认出了代王并其随员,连忙上前恭声道:“洛南有运货商船冲击魏王堤,巡河兵士来告,卑职等奉命前往调查!”

听到洛北的金吾卫仍不知魏王已经被抄了家,李潼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挥起马鞭直接抽在那兵长肩甲上,同时怒喝道:“如此小事,值得如此大动干戈!魏王私设水栅,榨取民血,发生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意外!你等究竟是南衙贲士、还是魏王家奴?回告河内王,我此刻便入宫奏事,若因他小题大做、影响到明日大朝,唯他是问!”

那兵长忙不迭恭声应是,代王与武氏诸王的矛盾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因此此际代王当街喝阻他们,这兵长也没敢往别处去想,只求应付过代王再继续前行。

可是他却看到代王直接勒马当街停住,只能又硬着头皮喝令骑士们转身往清化坊左金吾卫官衙而去。反正这一次出行,本也不是南省令出,是河内王自己关心魏王才私遣他们前往查看,被代王所阻,河内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李潼一行沿街北进,途中所遇南来的金吾卫兵众,尽数被他喝退,好歹给道德坊的李守礼减缓一下压力。这些金吾卫兵众们只要还没入坊亲见魏王府的惨状,意识中仍然觉得这是诸王在私斗,不会往更深处联想。

如此一直抵达宣仁门,李潼一行才转入东城,绕过文昌都省,向北面的含嘉门而去。

此时东城范围内也早被皇城外的警鼓声所惊动,此处多有南衙将士往来巡弋,并向诸宫门处进行增防。无论坊间发生什么骚乱,只要确保皇城内不乱,朝廷都能快速做出反应,调集城防军队扑灭骚乱。

然而这些人却不知,真正的大贼早已经打入了内部之中。不过由于警戒级别的提升,李潼一行前进也有些不顺利,沿途多受盘查。

也幸在李潼有北衙千骑使的身份,这些南衙禁卫们都知他是入直北门,倒也没有直接拦阻。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李潼再想接近玄武门,也就只能一路强攻过去了。

如此一路自含嘉门转入曜仪城,千骑军营已经依稀在望,李湛早已经率领三百名千骑士卒于此等候,同时将千骑调兵符令一并递上。

李潼接过印令,便从怀中掏出早已经写定的军令,直接落印甩出,并疾声道:“速往仓城提取弓弩、甲胄!”

此前他与敢战士沿东城入此,沿途多有盘查,自然不适合携带重器。而且千骑对此也有颇为严格的管制,只能在正式的发难之前才进行全副武装。

两方兵合一路,先行退到仓城,就地接管了械库,等到诸将士再行出时,已经各自换上了一身禁军最为精良的武装。就连李潼这会儿也披挂上了一身明光铠,之后才翻身上马,直往玄武门方向而去。

尽管此时曜仪城千骑驻营中仍有数百名千骑士卒在休,但李潼也没有继续将人征调出来,路过营盘时,只是严令将士谨守营盘,未得他的手令,不准出动一卒。

搞宫变这种事情,从来也不是人越多越好,攻其无备已经占尽主动。掌握了多少兵力,并不是一股脑全拥上去,而是要在乱中取静,在保证能够成功斩首的情况下,动用的兵力越少越好。

后世一些影视作品,动辄成千上万的所谓精兵在皇宫摆开阵势,所谓满城尽带黄金甲,威风是威风了,可也不动脑子想想,这种级别的讲数,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尴尬不尴尬。

且不说摆这种阵势浪不浪费时间的问题,关键也得防备一下他朝君体也相同啊!夺取权力,并不是为了践踏权力,就算仗着人多势众,将皇帝拖死狗一样的宰杀,皇权还有什么威严?

心中闪现着这些杂乱的念头,李潼一行很快就抵达了玄武门附近,在这里唯有一道关卡,那就是羽林军设在玄武门东边的一个营地。此时营地中依稀可见羽林将士们已经披挂整齐,随时准备列队行入补入宿卫。

但李潼行过营地的时候,对此根本不予理会。倒是有几名羽林将领在听到千骑奔来的马蹄声较之往常沉重许多,意识到有些不妥,打算上前盘问,但千骑将士们直接呼啸而过,冲至玄武门前,也让他们追之不及,只能入营多加防备,并等待玄武门处军令传达。

此时的玄武门前,上下早已经是灯火通明,特别北衙两名大将军麹崇裕与武攸宁早已经登上了城楼向下俯望。

看到千骑不同以往的武装规格,武攸宁也是心中一图,下意识向后一退,并示意兵卒在城楼喊话:“请代王先引众归营,得禁中传令之后再入直玄武城!”

李潼这会儿全副武装,勉强抬头向城楼望了一望,马鞭一指队伍中的杨显宗。随着杨显宗上前,其他千骑将士们在李湛率领下簇拥代王向后退出数丈,人马交叉将代王完全保护在阵列之中。

“魏王把持君王,祸国乱政,今已伏诛!内外将士,举义今夜,共扶正道!”

杨显宗口中大喊,同时手中包袱一抖,武承嗣那颗已经被削去须发同时擦拭干净的人头便被抛在玄武门前,然后快速向后方对阵中后撤。

与此同时,李潼也在队伍中大声喊道:“我与政事堂诸相公,奉圣皇密旨,此夜诛杀国贼,承嗣、三思俱已伏诛!攸宁此獠,谁能斩之,面圣之后,必有功爵重赐!”

此时玄武门前,除了千骑并敢战士这五百余众之外,玄武门上下也有六百余名守军。尽管整个北衙兵力一万多,但也并非只集中玄武门一地,除了驻营将士之外,此夜参与宿卫的还要分散于大内之间。

一旦发生紧急情况,玄武门才会发出示警军令,抽调左近诸营将士快速参战拒敌。当然,前提是示警军令能够发出,否则哪怕几十丈外的羽林军驻营,也不敢贸然出营。

“假的、这是假的!”

武攸宁听到宫门下喊话,一时间也是惊悸入骨,忙不迭叫喊道:“速速示警!代王犯上作乱,妖言惑众!”

“斩杀攸宁,功爵重赐!”

玄武门前诸千骑将士纷纷大声叫喊,而李潼也掀起面甲,直望向城头灯火交汇处正张牙舞爪的武攸宁。

“王命杀贼,匡扶正道!”

突然,城楼上一声怒吼,早已经暗自移动到武攸宁身后的郭达奋而拔刀,直接劈刀斩在武攸宁后背上,但武攸宁前后都覆重甲,这一刀落下并无血光迸溅,可是莫大的力道也将武攸宁撞击得直往前方掠起,直接在垛墙齿口跌下了城楼。

如此异变之下,站在城楼另一端的左羽林麹崇裕脸上也是惊容乍现,但片刻后脸上闪过决然,挥臂大吼道:“射杀贼王攸宁!”

一轮箭雨射下,武攸宁本来还在地上挣扎,但在这箭雨攒射下,甲衣薄弱处纷纷中箭,只是一时还未中要害,他惨叫连连,努力的斜起眼来望向城楼,口中发出厉鬼一般的嚎叫:“狗贼、狗贼陷我……”

看到武攸宁挣扎动作渐弱,麹崇裕冷静的挥手道:“开宫门,迎代王!”

与此同时,他又指了指城楼上正与武攸宁亲兵搏杀、已经身中数刀的郭达:“救下这名义士,献于代王!”

宫外有警训传入,本来按照俗规,他们两卫大将军是需要在营中统军待命。之所以同登城楼,是因为麹崇裕的邀请。他本以为自己是代王在北衙最大的暗棋,却没想到代王早已经将死士安排进了武攸宁的亲信中,如此不慎,如何能活?

第0468章 三思钦望,共赴黄泉

北衙行事颇为顺利,皇城中同样不遑多让,甚至由于路程的缘故,豆卢钦望等人抵达凤阁外省的时间较之代王抵达玄武门还要提前许多。

这也是豆卢钦望加入政变所带来的便利,李昭德与狄仁杰既非在位宰相,也不是凤阁官长,按照此前的计划,他们想要进入凤阁外省夺取到临时应变的制敕权,难免是要经历一番波折。

不过豆卢钦望本身就是凤阁内史,虽然今夜并不在直,可神都坊里突然传出的警鼓声又给他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借口,在右监门卫主动开门揖盗并一路护送的情况下,畅通无阻便抵达凤阁外省。

“豆卢相公何以突然归省?莫非坊间真的发生大乱,竟连相公都受惊……李、李相公?”

凤阁外省今日在直乃是新任宰相、凤阁侍郎张锡,得知豆卢钦望率众入省便匆匆出迎,这里跟豆卢钦望话还没有讲完,视线已经瞥见跟随在豆卢钦望身后的李昭德,脸色顿时大变!

不待豆卢钦望答话,李昭德已经前行一步,指着张锡说道:“今日某等与代王殿下共事起义,匡扶正道,事关国运前程,惊扰之处,容后细述!请张相公暂归别堂,事定后再请见谅!”

说话间,李昭德将手一挥,身后右监门卫将军李道广已经上前一步,口中道一声得罪,然后便亲自挟持张锡退入一侧厢室,将人推入其中,接着又吩咐同行将士分出几十人牢牢守住此处,不准张锡外出。

豆卢钦望眼见到这一幕,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怒色,李昭德此举实在是有些越俎代庖,究竟是将张锡软禁起来、还是游说引入,于情于理,都该由他这个凤阁内史作主。

“请豆卢相公速登直堂,暂掌制敕,镇抚南省人心!”

处理完张锡,李昭德又对豆卢钦望说道。

他当然也知自己这一行为有些不妥,但之所以还要这么做,一则性格使然,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是政事堂与凤阁老大,二则就是处境使然,如今的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流人,一旦凤阁内史与侍郎都入事中,他在后续的存在感与话语权将会更加薄弱,甚至有可能会被排斥出政变的核心层。

豆卢钦望心中虽然暗存不爽,但这会儿也知事态紧急,不必在这样的小节上斤斤计较。他阔步登堂,当即下令让诸舍人、主书毕集于直堂中,并快速发放书令,让皇城百司留直主事官员速速赶来凤阁外省集合,以待后续。

与此同时,豆卢钦望又发军令着右卫将军豆卢贞松等速往则天门待命,并调度城防诸卫快速入坊,控制坊居的武氏诸王府邸。至于其他没有调动的南衙人马,则各守所司,不准擅动。

桓彦范跟随右监门卫一同进入凤阁外省,因其乃是代王嫡系,所以被派作临时的信使前往天津桥向右金吾卫唐先择传递消息。

桓彦范受命之后,还不忘提醒一句道:“河内王执掌左金吾卫,强卒环拱,依傍东城,尤需防备,这也是代王殿下的意思。”

“国计自有宰相操持,何须你小卒置喙,速去!”

豆卢钦望闻言后,冷冷瞥了桓彦范一眼,摆手驱退。

诸多书令下达,用时一刻多钟,同样今日留直的凤阁舍人崔玄暐行至狄仁杰身后,看一眼端坐正堂的豆卢钦望,语调颇有不乐道:“豆卢相公将要与事,狄公没有提及啊……”

也怪不得崔玄暐郁闷质疑,按照原本的计划,此刻坐在堂中签署命令的本来应该是他。可是现在有了豆卢钦望主持大局,凤阁这里他就完全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了。

狄仁杰闻言后心中一叹,低头躲避着崔玄暐颇有怨念的目光,只是说道:“事发突然,不暇细述。稍后要请崔舍人你引南衙众进入大内,护引皇嗣,一定不可出错!”

听到这一安排,崔玄暐脸上的怨气才有所消散,不再多说什么。

然而狄仁杰这里刚刚说完,豆卢钦望却又开口道:“崔舍人暂留外省,等待留直朝士于此集合。我与二公即刻过则天门,入政事堂抓捕梁王,杜绝乱命泄出!”

此言一出,且不说崔玄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狄仁杰也顿时皱起了眉头,上前开口道:“崔舍人日常待制内殿,由他率众入宫护引皇嗣正合其宜!”

李昭德也开口道:“崔舍人入引皇嗣,此乃与代王早定。临事换人,怕不能从容从速!”

豆卢钦望闻言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屈指一敲脑门掩饰道:“诸令分发,难免思计杂乱,幸得二公提醒。只是,稍后朝士群基于此,总需要有人居此策应主持,若张相公能够在堂主事,则无患……”

说话间,他视线转望向李昭德并狄仁杰。

两人闻言后心中各有气苦,没想到豆卢钦望此刻就要下绊子。

凤阁外省仅仅只是一个政变途中发布应变命令的中转场所,只要接下来快速入宫控制住政事堂、掌握了更加正式的制敕之权,凤阁外省自然降格,实在没有必要在这里留派什么要员。

豆卢钦望刚入凤阁外省,便要一反此前途中约定,狄仁杰这里还在思忖对策,李昭德已经转身向堂外走去,并对崔玄暐和李道广招手道:“南省自有豆卢相公坐镇,可以无忧。皇嗣居苑,护从寡弱,速速随我入宫拱护皇嗣!”

李道广自然跟随李昭德行出,崔玄暐看了一眼狄仁杰之后,心中略作权衡,便也快速的跟了出去。

“请相公大局为重,此夜若事不能济,则你我俱死无葬身之地!”

狄仁杰眼见这一幕,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顿足对豆卢钦望说道。

豆卢钦望面色闪一闪,颇为歉然的对狄仁杰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在堂官员于此留守,他则与狄仁杰在禁军将士的拱从下直往则天门而去。

右卫将军豆卢贞松此时已经率领紧急召集的三百多右卫将士在此等候,至于准备更充分的右卫中郎将薛讷已经率领五百将士与李昭德等自会昌门进入大内。

眼见到豆卢贞松身后那三百不成阵势之众,豆卢钦望脸色顿时一沉,本以为李昭德只是负气一说,却没想到其人真的自作主张、先行一步。

“昭德刚愎自用,真是不顾大局!”

他恨恨低骂一声,然后又说道:“且先守在则天门,速入左威卫集众用事!”

则天门后入直宿卫者情况要更为复杂,并直接受命于政事堂,眼前只有区区三百军众,豆卢钦望没有信心能够安全的将他们护送抵达政事堂。

且途中一旦发生战斗,让政事堂留直的梁王武三思得有警觉而直接向南衙诸卫下令,那么他们的主动权将荡然无存。稳妥起见,豆卢钦望打算先在则天门停留片刻,收集一部分皇城中的南衙将士,做好恶战的准备。

“绝对不可!此夜用事,在于敌之无备、我之迅捷,进则有机可乘,顿则恶战必起!”

狄仁杰这会儿额头上已经显出冷汗,直接否定了豆卢钦望的提议,并拉着他直往则天门行入:“此夜门内在直右玉钤卫大将军权善才,同样心在正道,入门即刻招至!”

南衙这里卫府诸多,令出多门,一旦开战,则必成糜烂之势,接下来局面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敢笃言。

当然,狄仁杰也明白,豆卢钦望之所以有此想法,也是自恃他们关陇勋贵在两衙根基深厚,就算真的政令崩坏、全面开战,同样也具有着不小的优势。但如此一来,则就是自身不敢犯险,而将整个国运前程进行赌博。

眼见豆卢钦望被狄仁杰拖拉前行,豆卢贞松自有几分不满,扶刀上前道:“相公所言乃是稳重正计,狄公既然与事,怎能如此慌乱就急!”

狄仁杰斜望豆卢贞松一眼,又望着豆卢钦望凝声道:“代王殿下往夺北门,李相公已入大内,相谋者俱行于前,豆卢相公若一意留顿于此,请斩仁杰!否则,狄某亦愧见相谋共事之众!”

“走、走!速往政事堂!诸公俱尚勇义,老夫岂无搏命志气!”

听到狄仁杰如此厉言,豆卢钦望也终于痛下决心。他心里当然也明白,眼下这尴尬局面,大半是因他而起,李昭德负气先行,使得他们此刻能够动用的力量骤减。若那两方都能成事,而他在这里却被困阻不前,无疑就会遭到抛弃。

于是在豆卢贞松并其身后三百右卫卒众的拥从下,一行人快速进入了则天门内。

此时则天门内朝街上,早已经出现了许多其他南衙诸卫的仗内厢卫持殳士。这些南衙将士们并不以战斗为主,主要是因为明日大朝参礼所以提前进宫筹备,每一卫入参者都有上百众,一旦整合起来,也是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

“请问豆卢相公突然入宫,可是有什么急情要奏?”

很快就有南衙将领率领成队持殳士入前询问,言语中已经满是警惕,更有人直接高声叫嚷道:“请相公暂停道左,容末将先往政事堂请令导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