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75章

作者:衣冠正伦

厍狄氏见状便皱起眉头,自觉气氛有些不善,也不入座,就这么望着武家县主说道。

那小县主坐在席中,抬眼望着厍狄氏说道:“今夜召夫人至此,确有事告你。本来这桩事不该由我出面,但父母此际无暇,又恐当面伤情,事情又与我关系密切,也就顾不上失礼与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夫人寡母养息,的确不容易,为了傍住圣眷,还要骨肉分离,长事禁中。我是体谅夫人的,也请你体谅我,视问谁家女儿不想自家夫主如璋如玉?我知日前两家或有什么声讯在意,但现在不妨直告夫人,这件事我不答应!”

厍狄氏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僵,继而整张脸都拉了下来,并沉声道:“县主何出此言,恕妾不能参详!妾分承圣眷,入侍宸居,甘苦无关余者。至于其他,更无言于人!”

那县主听到这话则冷笑起来:“你以为几句虚辞,就能蒙混过去?世道后进真正秀才何样风采,你难道没有眼见?自问你家拙息能拟几分?那些庶流民女都要争幸少王,我宗枝嫡出,绝不能落人后!如果你还要贪图攀结,不止此议,害了我争选良人,我绝不放过你!”

厍狄氏闻言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凝声道:“这一点,请县主放心!妾但有一息尚存,世间但有一雌能选,绝不敢贪图权势、强引瓜葛!”

那武家小县主见厍狄氏如此态度,一时间也有些发慌,但还是张口道:“夫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是有意结怨于你,只是有的事情不能强求。还有,夫人你如果能帮我……”

厍狄氏这会儿气得头脑都嗡嗡作响,哪还再理会这小县主说什么,直接推门而出,头也不回的往后殿而去。只是行到殿左阴影处,终于忍不住掩面悲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殿有宫婢绕廊轻唤夫人,厍狄氏这才抽出锦帕,擦干脸上泪痕,深吸了几口气,从阴影里行出,迎向宫婢点头道:“我在这里。”

“陛下已经退殿,请夫人随驾回宫。”

宫婢见到厍狄氏便松了一口气,也无暇关注其神情如何,入前匆匆说道。

此时前殿欢宴已经结束,凝碧殿格局并不适合值宿防卫,所以圣皇还要转驾龙鳞宫。

返回龙鳞宫内寝殿后,武则天兴致仍浓,召来众女官询问道:“大臣具表,几家贪望我那佳孙?”

自有女官上前,将已经整理出来的贺表名目呈上,武则天翻看一遍后,脸上喜色更浓,忍不住笑语道:“说什么门庭矜贵,还不是因为没有好物可恋!玉树在庭,百姓求访,只是想入我家作新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凭几根冢中枯骨,配不上我家儿郎,有什么美器选出?”

女官们听到这话,便连忙将所涉各家进献礼货呈送上来,在寝殿中诸箱笼摆列开来,一个个装的满满当当。诸多事物,或衣或珮、或巾或冠,或琴棋雅物,或书画巧技,每一件背后就代表着一位待字香闺的娇娘。

武则天在箱笼之间缓缓踱步,随意翻看着这些进献的巧物,口中也是偶尔啧啧称奇,感觉有些挑花了眼,索性返回榻上摆手道:“你等入前,各捡所喜入进。若能凭此定得良缘,也让代王承情作谢。”

众女官听到这话后,也都各自微笑着上前挑选,凭着自己喜好将那些器物摆在圣皇榻前。

有了女官的挑选,武则天再查看起来便轻松得多,一边把玩着器物,一边听着女官各自阐述理由。

及至上官婉儿手捧一份画轴入前,武则天展开一看,眸子顿时一亮。

这是一幅两尺见方的小画,画的是苑中花栏一角,并没有太多繁复色调,只是笔墨浓淡的勾描,但即便如此,却将繁花盛开、生趣盎然的园景勾勒体现的淋漓尽致。

“婉儿雅性深在,真是出手不凡。”

武则天捧着小画赏析好一会儿,抬眼望着上官婉儿笑语道:“这墨画是哪家娘子巧妙图绘?”

“是天官侍郎郑杲家中娘子。”

上官婉儿入前禀告道:“这位小娘子闺名文茵,是郑侍郎同宗堂妹。妾日前入访十六院,途中巧闻这位文茵娘子精湛弦乐,心中已经有了留念。方才也是凭此细寻,才知这位娘子才趣生动,实在是罕见。”

武则天闻言后点点头,但还是说道:“欲作名王大妇,才趣虽然不是首选,可代王本就才高之选,如果没有意趣唱应,内庭也难免寡味的很啊。这个娘子她家世如何?”

上官婉儿又仔细禀告,当听到这个郑文茵之父旧任只是一中县县令,如今则首选在乡,兄弟也并无解褐任事,武则天则皱眉道:“家势还是有些低啊。”

上官婉儿闻言后则微笑道:“论势谁过于天家?代王殿下享眷隆厚,誉满当时,若凭势索问,则是逐末了。”

“是这个道理,势在于朕,何问旁人?若真有妇秀温婉,能够补益皇家,何吝分势酬之!”

武则天也拍手笑道:“转告表意几家,明日禁中流杯殿留席会宴。这个郑女文茵,也劳你等张目细睹。”

说话间,她又望向御正厍狄氏笑道:“知夫人家有幼息成人,不久前慎之还向我言赞。诸多良选,夫人可有心动?不过日前梁王语我寄意,你两家事务自论……”

厍狄氏听到这话后,脸色又是蓦地一变,匍匐在地泣声道:“妾拙息猥琐,实在不敢妄结尊贵!”

第0394章 梁王虽强,自有能者

武则天本来只是一句戏言,不想厍狄氏如此反应,略作错愕后,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沉声道:“当中有什么隐情,夫人直需道来!”

厍狄氏这会儿的确是有些心态失衡,听到陛下这么说,当即便悲悲切切将武家小县主寻她并作刁难一事道出。

武则天在听完之后,先是默然不语,片刻后蓦地劈手将手畔器物摔落在地,并怒声道:“速去,速将那厌物引来此处!”

眼见圣皇陛下如此震怒,满堂女官包括厍狄氏在内都惊恐起来。

“华阳夫人供奉宸居,忠勤尽责,是朕的内良佐,岂是区区一个宗家闲养的米虫能作轻贱!梁王夫妇年齿虚长,滥生不养,教出这种骄横失礼、品德全无的厌物,一并引来!”

武则天继续怒声说道,自己则站起来,行至厍狄氏跪拜处,亲自弯腰将之搀扶起来,并闻声说道:“是朕对不住夫人,家门竟生此种厌物,一定会给夫人你一个交代!”

厍狄氏这会儿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悲苦,取而代之则是懊悔与惶恐,忙不迭摆手道:“陛下大恩,妾怎敢、怎敢……生人情事,未必合于道理、梁王、梁王身在国用,家事未必能够关照周全。妾华发暗生,尚且遇事不定,县主人事未经,一时偶有小过,并不是、并不……”

“夫人不必多说,安心归舍、静休一宿,不必摆事在怀。朕庭门失仪,朕自处理!”

武则天拍拍厍狄氏手背,吩咐宫官上前,将之送回寝室。

回到自己的寝室后,厍狄氏仍是坐卧不安,焦急的等待着一个结果。

时间一直到了深夜,才有相熟女官至此将处理的结果略作交代:梁王封数直削两百,梁王妃则被夺册命,收入内佛堂削发奉佛,至于那个挑起事端的武家小县主,同样封命尽夺、贬作庶人,甚至不得制命、不准婚配。

厍狄氏听完后,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仅仅只是一桩刁蛮县主无聊小过,没想到梁王一家竟得到如此严惩。

“陛下今次裁事公道,一威一慈,妾等私议,也都深感君恩厚重,夫人再不必因此伤怀,安心供奉,无人能侮!”

那女官讲完这些,又一脸笑容的对厍狄氏笑道:“若非幸奉如此恩主,世道又有何人能为我等寡弱声张屈气!”

“是的、是的,君恩厚重,唯尽忠竭力、不作贰念!”

厍狄氏闻言后也连连点头,一脸感激,以至于眼眶中都蓄满了泪水。

送走了女官之后,厍狄氏合衣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她身入内供奉多年,当然是能明白陛下今次处事深意所在。

陛下年龄渐高,她们这些女官们也更加频繁的参谋机要,但本身存在就极为特殊,即便是积累了事功,也不能像外廷朝臣们那样获得正常的奖犒封授,所以只能通过别的方面将这份恩眷表达出来。

仅仅只是一个女官受了皇亲刁难的委屈,陛下便如此大发雷霆,痛惩梁王一家。老实说,如果自己不是涉事一方,厍狄氏闻此事迹,也要对陛下全无杂念的身怀感恩。

可是现在,她却把梁王一家得罪狠了,彼此再无缓和的余地。如果她只是区区一身,对此也不必在意,安在圣皇羽翼庇护之下,梁王即便再怎么怀恨,也是无计可施,伤害不到她。

可是她还有家人,还有儿子,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梁王后续会有的报复。她的儿子人生刚刚开始,就不得不面对如此大敌,而自己入拱宸居多年,意义又在哪里?

这一夜,厍狄氏呆呆的躺在床上,第二天天还未亮,便连忙强打起精神,入内殿参拜叩谢。不过陛下昨夜震怒,入睡已晚,眼下还没有醒来,厍狄氏于殿外再拜谢恩,这才起身悄然退出。

黎明时分,夜风潮浓,厍狄氏行在廊下,忽感头重脚轻、一阵眩晕,身躯直接向侧方栽倒。等到她再醒来时,已经身在自己的寝室。

“几时了?我这是……”

厍狄氏强抬起头,低声说道。

“夫人醒了?”

房间中响起一个温婉的声音,不旋踵,屏风后闪出上官婉儿的身影。她入前来弯腰托住厍狄氏的后背,并轻声道:“夫人昏迷在外廊,内医已经入视。只是风寒小疾,安养即可,夫人请放心。陛下已经返回禁中,临行前特嘱夫人暂居别苑休养,并准令郎内入探视。”

说话间,有宫婢托着汤药走进房间,上官婉儿接过汤药递入厍狄氏手中,厍狄氏接过汤药,对上官婉儿强挤出一丝笑容:“老病之身,哪敢劳上官应制。应制不需顾我,速速入宫伴驾去罢。”

上官婉儿闻言后便微笑道:“今天也无事务,只是各家有序离苑,赐宴也在午后,赶得及。夫人素来柔善,关照后进实多,眼下病气缠身,只需安享前惠。”

说话间,她将软枕塞在厍狄氏腋下,退在一侧静静看着厍狄氏将汤药饮完,然后又说道:“夫人若不嫌弃,让我为你施妆理鬓?少辈不久即入,面容庄美一些,也能让亲者少作忧念。”

厍狄氏听到这话后,精神也是略有振奋:“那就有劳上官应制了。”

她下了床,披起一件外衫坐在窗前,上官婉儿并坐下来,一边细调胭脂,一边与夫人说着闲话。

施妆之际,上官婉儿纤指轻抚过夫人微蹙的眉头,蓦地叹息一声,转头吩咐宫婢:“我记得我舍中还有一份西域青黛,速去取来。出入匆匆,器物摆设得杂乱,你们几人一起去寻,速去速回。”

“哪用这么麻烦……”

厍狄氏连忙说道,上官婉儿则微笑道:“夫人眉纹深刻,不是俗料能遮。我也是假手慷慨,前日入访韦娘子,得其馈赠。”

待到几人悉数退去,房间中只剩下两人,上官婉儿才又轻叹道:“事不在身,俗言难慰。陛下厚爱如此,于人确有几分难禁之重。我等简洁附庸者,自不必受此忧扰,但夫人也的确难作轻松之计。”

被上官婉儿言及心事,厍狄氏眉头皱的更深,脸上也泛起一丝苦笑,反手握住上官婉儿的手腕:“唉,若早知事况如此,我真是不该……”

“事已至此,再怎么杂念也已经无补。唯自我珍重,更加忠勤用事,不让这一份圣眷错施,这也是咱们用事者唯一安身之计。”

上官婉儿轻抚华阳夫人后背,同时继续说道:“至于夫人的杂忧,宫墙内外,本就施力不及。与其忧结在怀,不如托付能者。”

“这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但先夫弃世已经年久,故旧也已经疏离往来。若非如此,又哪会……”

厍狄氏讲到这里,语调又不免隐有哽咽,她入事禁中多年,即便亡夫还有什么遗泽隐存,但久不走动,如今又怎么好贸然相托,面对梁王这样的势大宗王。

上官婉儿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有些伤感,想到此前不久在郑家的遭遇。她们这些宫中女官,看似依傍宸居,入参机要,但事迹本身就是隐在,在外全无存在感。

尽管圣皇陛下是有恩宠眷顾,但毕竟天下之主事务繁多,如果她们大事小情都全无尺度的一概相扰,带来的麻烦比助益还多,那她们还有什么用?

自觉得宫婢已经快要返回,上官婉儿便语调快速的低语道:“梁王迁怒,诚是可忧。但历数宗家诸亲,在势者又岂独梁王。我等宫用附庸,着眼不需长远,但为后辈长计,其实也并非全无选择。”

说完这话后,她便又起身用檀木小梳为厍狄氏整理鬓发。而厍狄氏闻言后,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几十息后,宫婢们匆匆返回,将一份青黛颜料摆在妆案上便退到了一边。

这一份颜料细腻色纯,再由上官婉儿妙手施点,看到铜镜里自己样貌又恢复了些许精神,厍狄氏也忍不住微笑道:“韦娘子出侍王邸,难得还细心牵挂宫中旧事。”

上官婉儿帮助厍狄氏整理完妆容后,又有宫人来告华阳夫人少子裴光庭已经在龙鳞宫外等候,于是上官婉儿便起身告辞,离开神都苑往大内而去。

“阿母、阿母你怎么了?我听说……”

少年裴光庭匆匆走进舍中,见到自家阿母便一脸急切的行上前来。

厍狄氏看到儿子后,沉重的心情略有松缓,在席招手道:“阿母只是偶感风寒,我儿不必担心,入前来坐,阿母有事嘱你。”

裴光庭到了近前,跪在席侧抬眼仔细端详着母亲,眼中的担心消去一些,但很快又低头垂泪道:“儿子不孝啊!阿母病气侵伤,不能入前侍药……”

厍狄氏本欲抬手将儿子拥入怀内,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来,神情严肃道:“你母入事禁中,不能细享儿辈孝迹,错也并不在你。母子分隔两地,贪的不是你侍药问安的俗功,若能由世人口中听到我儿少壮才名,胜过许多灵妙汤药!”

“儿子一定厚养才器、尽力于事,不让阿母失望!”

厍狄氏听到这话,脸色稍缓,并又说道:“如果觉得自己孤幼难进,世道也不是没有才流能作表率。代王殿下生自天家,是多少权门高第、自恃尊贵者所不能及,却不自矜于此,凭一身才力得享盛誉,常作访问求教,但有分寸所得,都能裨益长远!”

第0395章 王戏闲苑,殿中选妃

神都苑中,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李潼猛地挥起手中球杖,木球高高飞起,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然而木球还没有达到最高点,另一侧李守礼便推了推头上的席帽,摇头道:“冒了、冒了!慎之,不是我说你,击球哪能徒恃两膀蛮力。且退到一边,让阿兄教教你该要怎样一杆入洞!”

说话间,李守礼便上前取代李潼的位置,甩着手里的球杖,不断抬眼瞄向十几丈外插着彩旗的球洞,甚至还煞有介事的掏出一方锦帕抛向空中去观测风向和风速,一副很专业的模样。

李潼站在一侧,微笑看着二兄一番装腔作势,只是当木球被击出时,竟然真的落在了距离球洞不过几尺外的草地上,周遭随员们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望着一脸自得的李守礼,李潼也向这家伙竖起了大拇指。

上巳节后,忙里偷闲,兄弟俩又来到神都苑东南角落里这一处球场击球,也算是忆苦思甜。不同于旧年还要逃课、偷偷溜来,如今光明正大在这里游戏,随员几十众,各自还有家眷随戏,处境已经大不相同。

步击球如此戏耍,还是李潼的原创,不过数年下来,他的球技倒是被李守礼远远超过,二十洞打下来,反倒被李守礼远超几十杆。

李守礼难得在某件事情上压过李潼,兴奋得无以复加,还要拉着他继续比试,却被李潼无情决绝。偶尔让你赢个一两次,激发一下自尊心,没完没了的比下去,老子不要面子的?

他收起了球杖,往望春宫外帐幕处行去,李守礼追上来,抬手搭住他肩膀,低声问道:“三郎,你真不往禁中去入宴?娘娘和姑母都已经先行,你就不好奇陛下要给你挑选哪家良姝?”

李潼闻言后便摇了摇头:“那种场合,去了也尴尬,静听音讯罢。”

对于这一次他奶奶公开给他选妃,老实说李潼心里是存几分抵触,倒也不是有没有感情的矫情,纯粹是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有点强烈。如今的他,看起来也是人五人六、威风得很,但这生人基本的求偶、交配权仍不在自己手中。

从一开始,他也清楚自己的正妃人选决定权并不在自己,而且随着他越成长,他奶奶对此干涉力度就会越大。

事到临头,对这件事并不存太大的好奇心,最好的结果无非是他奶奶满意的同时、他也满意,最坏的结果则就是他奶奶满意、而他只能憋着。

别说他还是娶媳妇了,他四叔李旦俩媳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能怎样?还不是得没事人一样,偶尔让他妈牵出来溜一圈,做场大戏?

显达时,烽火诸侯博一笑,困蹇时,抛妻掷子只求活。人间再怎么不值得,一根骨头抛过来,该舔还得舔。

帐幕里,两家女眷也在作击球游戏,倒是时下比较正统的玩法,烈度并不高,更加考验技巧。李潼看到自家娘子手捧纸板,站在场边记录,便入前笑语道:“怎么不入场游戏?”

小娘子风帽掀在脑后,小脸晒得红扑扑,有些委屈道:“我太厉害了,幼娘她们不让我登场!”

“哪有这样道理?我来计数,上场去把她们打得落花流水!”

李潼接过纸板,把这娘子又推回场中。

唐灵舒欢呼一声,抓起球杖便往场地中跑去,一边跑一边不无自得道:“殿下让我回来的!”

这小娘子登场后,自有一股虎入羊群的气概,几番比试,俱都大比分的领先。

李守礼一副老司机姿态,主动上前担任其他人的场外指导,但那几人还是落后,气得捶胸顿足、喋喋不休,又被恼羞成怒的李幼娘挥着球杖满场驱赶。

帐幕中一片轻松欢笑声,韦团儿行至李潼身侧,低声道:“殿下,昨夜龙鳞宫中,梁王一家……”

她讲的是武三思一家被严惩的事情,因为刚刚发生,事情还没有扩散开,但韦团儿当然是有途径知晓。

李潼听完后也是一乐,在局面僵持的时候,真的是要比拼哪一方猪队友出错率更高。他这里还在算计着该怎么破坏武裴两家的婚事,没想到武三思他闺女先自己干净利落的解决了。

“离苑之前,娘子寻机见一见华阳夫人,告诉她名门少俊、不患无配。”

李潼倒也不指望能够跟御正厍狄氏达成多紧密的联盟,再说这些女官们无论再怎么亲近显赫,说到底只是女皇的附庸,讲到独立自主几近于无。但若能得有一份默契,关键时刻稍存立场,便能助益许多。

韦团儿闻言后连忙点头,又不乏忧虑道:“今日陛下或就要决王妃出在谁家……”

“放心,无论哪一家,门庭故事依旧。”

李潼对她笑一笑安慰道,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没谱。

选定哪家王妃,对他而言是政治上有了一个天然的盟友选择,能够在规则之内进行更深入的合作。但是一个新人入邸,背后还有着他奶奶的意志存在,无疑会让门邸之内情况变得复杂起来,韦团儿等人有所担心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