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51章

作者:衣冠正伦

“阿兄,你这是何苦呀!”

送走李潼后,杨执一返回舍中,一脸的不解。

杨执柔闭上眼,叹息一声,示意弄药的沈南璆等先退出,然后才让杨执一到近前来,低声道:“庐陵在幽,皇嗣在囚,武家诸众,几有为上姿态?罢了,不与你等在生者言深,稍后你具厚礼,将喜娘亲送王邸。若后事在测,这娘子身上有你一份生机,若不然,也能攀交一门雅亲贵人。去准备罢……”

杨执一虽然还有些不能认同,但见兄长执意,便也只能领命退下。

“喜娘,到耶耶榻前来。刚才那位郎君,可是合你心意?”

待到杨执一退出,杨执柔复将女儿揽在怀内,语调幽幽道:“耶耶这半生余智,可都用在了我家娘子身上。来年晓事,可不要怨耶耶心狠,不伴你成长……”

“耶耶会好起来的、耶耶会……”

小娘子听到这话,已是泪水涟涟,扑入父亲怀内泣不成声。

第四卷 岭南行

第0341章 游戏鞠场,群众趋望

道德坊东北曲,直当新中桥南,坊中有一片宽阔地境圈作鞠场。

艳阳当空,鞠场周围聚集着众多的民众,鞠场中马蹄声疾若雷动,并有器杖挥撞、皮球飞舞之声,一旦击球入门,便引得周遭欢声雷动,久久不息。

安西壮功消息传入都邑,由此带来一个后果,那就是神都士民俱都燥得很。特别坊间闾里那些年轻男儿,虽不能驰骋边土、壮杀贼蕃,但也难免夸耀马事为能。集合技艺与观赏性为一身的马球运动,一时间便成时流追逐的新宠。

洛阳城人多地少,生人居舍尚且局促,自然没有太多的空地鞠场可以供人嬉闹。道德坊中这一处鞠场本就地处闹市,一旦有什么马球游戏,自然引得时流争睹。

鞠场上击球正酣,四周围一片喧闹,更外围则就不免有许多后来者心痒难耐,手脚并用要向内处去挤,自然引得喝骂声不断。

一名身穿圆领袍的年轻人挤得衣衫凌乱却仍不能入内,不免忿忿不平的指着围观人群中许多张设的车幔怒声道:“马球决技自是男儿戏,这些神都女子不居庐勤修妇功,怎么也浪行街市,扰人趣致?她们又能看得出什么戏艺妙处!”

旁边同观途人闻声自是大笑:“不要小觑神都士女,她们不独观戏,还在观人!可知今日场中斗艺者有谁?巽卿登场,群众争望。扰了你的趣致不要紧,你这外乡人若遮了她们的识见,那就别想安居都邑了?”

年轻人闻言后顿时瞪大眼疾声问道:“可是‘一身能擘两雕弧’的巽卿?”

眼见对方点头,年轻人更是发了疯一般往人群中挤,一边挤还一边大声叫嚷着:“我爱‘相逢意气为君饮’、我爱‘笑入胡姬酒肆中’,金杯酒不厌,我爱巽卿!岂区区贪色妇流能阻!”

鞠场外一片哗噪,鞠场中九九对决,较技也进入一个关键时期。

李守礼一身骑装,两手握杖,上身伏在马背,视线则绕过高昂的马首,紧紧盯住前方策骑奔游的李潼,口中则低笑道:“不好意思了,三郎、今日自有非凡人场外观戏,只能让你遛马一程!压得住你,我便是这场里最风光!”

李潼这会儿也有几分火气,这小子根本不是正经来打马球,就是要炫耀给场外观戏的独孤家娘子欣赏,全然不管什么阵势配合,入场后便牛皮糖一般紧紧追在他的马后,让他上场一刻多钟的时间几乎没怎么碰到球。

而这会儿,鞠场周遭那些观戏士女们也早发现一路追踪在巽卿马后的讨厌鬼,让她们不能赏见巽卿击胜英姿,心底自然积满愤懑,含蓄些的只是秀眉微颦,直接些的已经拍栏喝骂:“那吊足小鬼,别处无你戏耍地?野蒲追芝草,丑态十足!”

场外自然有人认出几者身份,闻声后不免苦笑道:“那位可是嗣雍王……”

“大王又如何!扰我巽卿,就是丑陋!”

另一侧独孤氏帐幕看台中,也有几人围在一名年轻端庄的女郎身边,一个个七嘴八舌的争言:“八娘子,入了王邸后要紧记得勤说夫郎,兄友才能弟恭!不论人物,只是场上较技,巽卿也是几倍长胜……”

那独孤家八娘子也是一脸神情尴尬,只能一脸歉意回道:“大王知我观戏,恐我失望,日常不是……”

“这话更不要对外说!娘子一人得望,满场人众失望……”

此间絮言未了,周遭陡然响起雷鸣欢声,原来场中巽卿转马侧游,连穿数人,一记险传,球入杖端,盘球疾走,飞马过人,终于一杆入洞,不独自己扬眉吐气,也让周遭观者酣畅大呼!

场上球阵再整,底线发球,又是新一轮的竞逐,这一次对方再派三人,前后夹马,尽管众队友一再喂球,李潼还是几番憾失,没能再重复上半场的高光。

等到终结的锣声敲响,反倒是对面李守礼、独孤琼等一副得胜的喜悦,策马绕场欢呼,并不时张臂收抓场外观众们抛入场中的物件,其中自然不乏女子手边伴物,各类香囊都挂满了球杆,对周遭那些忿意十足的呼声,彼此间则是兴致勃勃的炫耀战利品。

李潼这一队大分得胜,退回己方场区,下马之后,一身胡服骑装的小娘子唐灵舒快步上前,望着仍在场中招摇的李守礼一队,神态很是忿忿,片刻后拉住李潼衣角退在一边,低声道:“近日入夜,夫郎不要来访,待妾短休几日,登场为夫郎护行,看雍王有没有脸面贴缀弟妇!”

小娘新破瓜,总是不方便,看着雍王一众在场上那么围堵郎君,唐家娘子自是不忿。

李潼闻言后则笑起来,五指交叉反握小娘子纤手,回望场中的李守礼一眼:“场中较戏不足恼,憨儿逞能,且让他得意短时,若还阻我白头交颈戏,那才是真的情恶!”

唐灵舒听到这话,俏脸自是娇艳红润,垂首不再言语。

除了家眷观戏之外,场外还有其他的宾客,李潼吩咐家人于此短候,批了一件氅衣掩去汗尘,转又行向鞠场另一侧的帐幕中。

这一处帐幕所坐的可就不是什么娇俏娘子了,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男人们。眼见李潼行入,纷纷起身相迎,站在最前方一个,便是刚刚抵达神都不久的陇右马王张万岁之子张克己。

“郎君骑技精妙,不逊老能之类,更有人望拔萃,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张克己年近四十,颌下蓄着短须,自有陇边爽朗,夸起人来也不含蓄。

李潼闻言后则笑道:“张君过誉,若只一味美我,则就冷落了神都时流的热情啊!”

他直入帐幕正席,请众人各自坐定,然后才说道:“前日小聚,所言戏弄经营,诸君近日也都逐场有见,神都士众推尚马戏、热情十足,场场聚满,全无闲地,可见是大有可为。来日入朝,我便要请奏圣皇陛下,于城西人苑、城东温雒坊、城南龙门并设鞠场,士庶闲弄此乐。张马王之名,诸位自然也知,礼请名门高足入朝执事闲厩,兼弄此业……”

张克己听到这话,便又起身向李潼行礼道谢。

在场人众,都是神都城南北两市豪商大贾,听到这里,已经各自精神抖擞,眼神发亮,其中一长者起身道:“郎君屈尊提携,我等民户自然景从紧随,眼下唯一一疑,就是此经营业务当中,官本几多,又允民本几利?”

“这本来只是一桩闲务,不足付在朝廷公论,只我一时贪戏,又恐劳伤惹谤。官本两分,出民四利,既能收料补养闲厩,又能与民同欢同利。事虽不在经典,但也会立契为令,这件事,稍后自有司宫台属众跟进。”

李潼又继续笑道:“所以先告诸君、各自筹备,也是怀念旧年新入世,人事草草,诸君谒我门邸,人情助势,不至于客席空空。”

他这话倒也不是客气,如今他虽然不是宗王,但区区一宗马球联赛的商事也不值得亲自邀见这些商贾。旧年他人势尚微弱的时候,这些商贾们便多献货结缘,如今从容了,随手分惠也算是回报。

近日不再前往鸾台揽权,趁着闲暇之际,恰逢安西大胜、民风尚勇,李潼才又搞起马球联赛。

这又关系到本钱缴公,任事鸾台之后,李潼才有感这件事想要做成并不容易,毕竟关系到诸多官吏们切身利益。

本着挑软柿子捏的原则,他先将司宫台本钱抓来,投入到马球联赛当中,不过武周一朝太监们本就地位尴尬,公廨本钱也是微薄,真的不当什么用,所以拉引民本入股。

人事关系都集中在神都,即便运行出错也好修补。对于这件事,他奶奶也表示赞同,如果能有一个好的开始,无疑对接下来诸州本钱缴公是有不小的借鉴意义。

至于张克己,本就名门之后,本身又经营着规模庞大的马场。他丈人唐修忠举荐之后,李潼还一直没想好怎么安排,正好借此安排一个闲厩副使的职位,品秩虽然不算高,但是这个位置挺关键,尤其借此也能向北衙禁军进行渗透。

李潼还在这里跟人闲谈,突然听到帐幕外响起喧哗声,行出帐幕向外看,便见一群市井游侠们正叫闹着冲进人群里打闹轰赶,开出一条道路,之后便见到身披大红僧袍、脑壳油光锃亮的薛怀义在一众人簇拥下行入鞠场。

眼见这一幕,李潼只能率众人行至鞠场边沿等待薛怀义。

“巽郎果然在此!早听人说你于此弄戏,今日得闲,来给你助阵。”

薛怀义笑声仍爽朗,很快行入场中下马,抬高手臂拍拍李潼肩膀,环眼望向周遭观众们,口中则感叹道:“我白马寺也有鞠场,闲来游戏。讲到迎就众望,终究不如巽郎专能啊!如此热闹场面,不是我陋寺寡众能比美!”

第0342章 怀义说亲,结怨于人

薛怀义如今爵封鄂国公,官在左卫大将军,更有几番率军出征突厥的功事加身,声势自然不同以往。

其人入场,能够列席作陪的,唯李潼兄弟俩并几名同场游戏的勋贵子弟,张克己与那些商贾们只能帐幕之外恭立,使得偌大帐幕都显得空荡荡的。

薛怀义坐定之后,抚摸着那锃亮大脑壳,视线望着李潼显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后才又咧嘴一笑:“是了,还没有恭喜巽郎,帷中再添新姝。杨相公病榻托女,如今已经盛传都邑,能得弘农杨氏这样的名门礼重恩结,可知巽郎如今人势大壮,故识访见都变得不如往年便利。”

听到薛怀义讲起这事,李潼不免又是头疼。他也没想到,杨执柔居然这么固执,明明在其家邸已经直言拒绝了,但过后却派家人将自家闺女直接送入王邸中,款行城中,重礼招摇,使得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下来,早已经闹得满城皆知。

李潼对此也是忧烦不已,他也不是假道学、虚客气,杨家那小毛丫头想想就觉得是作孽。

但杨执柔摆出这幅架势,却让他不好拒绝,其人目下本就缠绵病榻,如果自己再不顾这份殷勤直接将其女送还,不巧之下如果这家伙短期之内挂了,说不得就会被人误解成是被自己气死的。

真要发生这种情况,弘农杨氏那也不是寻常门第,结亲不成反成仇,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而且这也会让人觉得他太倨傲,连弘农杨氏面子都不给,会让其他想要结谊的时流都裹足不前。

但直接认领下来,这也不是李潼的风格。先不说作孽不作孽的问题,杨执柔这都快挂了,真要两腿一蹬,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礼数去登门吊唁呢?

所以他干脆把杨家那小娘子寄养在嫡母房氏处,自己则率娘子避居别业,等到这阵风头过去。如果等段时间杨执柔不巧真挂了,那也就好办,直接把这娘子再送回去服丧。

父母重病本就不宜论婚,就算真有什么前约,都得仔细商榷一番,更不要说只是杨执柔一厢情愿。李潼料想就算杨家那些本族人,怕也不认同杨执柔这一做法,他现在只是一介庶人,若纳杨氏女子为妾,无疑会拉低整个弘农杨氏水准,这些以冢中枯骨为美的名门,是在乎这些的。

不过抛开这些烦扰,杨执柔此番举动,倒也算是实实在在向世人说明了李潼如今声势如何。

甚至就连弘农杨氏这样的名门,杨执柔这样的前宰相重臣都要上赶着以女托之,也让许多对时局变化不敏感的时流能更直观看到李潼如今的声势已经不同往年。

比如就连薛怀义讲起这件事来,语调都有些酸溜溜的,这和尚又笑着继续说道:“杨家那个小女,早前禁中有见,虽未成人,但也雏态可怜。早前魏王殿下甚至还登杨相公门为子息求欢,却不想如今花落巽郎家邸,虽然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也是人情之中。生人有眼,能辨优劣啊!”

李潼闻言后只是微笑不语,他倒不担心这件事会挑起武承嗣什么玻璃心肠,自己落种下流,那也就不要怪别人出色。

薛怀义见李潼不语,便又说道:“我与巽郎,似无旧怨?”

“薛师何出此言?旧年施惠,铭感在怀,幸在薛师圣眷久享,无需宝雨稍作回报。但这一份故情记在心里,只待薛师一言传取!”

李潼听到这话后,便抱拳说道。

薛怀义神色略有缓和,又指着李潼说道:“巽郎妙才自在,不会久藏,即便无我,也能扬名。倒是我,除你之外,半生交往便没有什么可夸。也正因此,人情冷暖,我是分寸计较。不说你回报不回报,你是知我亲缘寡薄,为什么又要将我亲徒远使西京?”

听到薛怀义又拿此问罪,李潼便叹息一声:“薛师旧年托人与我,所言深刻,我是记忆犹新。昌嗣此子,才器健壮,难得志气也高人一等,不贪门荫前眷,要凭一身之能驰骋此世。我爱此志向,也愿意给与扶助……”

“扶助?你是怎样扶助他?”

薛怀义闻言又露不悦:“他远事西京,任你劳使,有什么可夸耀人前的出身没有?”

“他职在西京南内宫苑……”

“不还是一个流外的出身?一门只此两人,叔为国公、大将军,名满天下,侄则流外拙吏,羞入人前,这就是巽郎所说的扶助?”

薛怀义敲案怒声道:“让人知此,谁能不笑我刻薄旧族亲徒!”

李潼虽然感念薛怀义的旧惠,但也不会一味迁就其人,见其神态如此激动,便沉声道:“旧年是有一点相知,薛师将人托我,如今虽然不再,但应不至于如此误解。昌嗣入我门内,我是既不闲养,也不骤攫,他今日所有,俱一身才器搏来,昂藏男儿立此世内,俯仰无愧,言何羞入人前!”

薛怀义听到这话,脸色变幻几番,望向李潼的眼神也隐有不善,口中阴恻恻道:“所以巽郎是觉得,亲徒弃我,就是为了逐此昂藏?”

“薛师圣眷厚享,几扬边功,守此际遇,世道谁人不羡?一身行止有所付,无需细言交待、曲隐诉人。剖肝沥胆,犹觉腥臭,人能赏我,不言亦知!”

薛怀义闻言后,垂首细作咂摸,等到抬起头来,脸上厉态有所收敛,片刻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给李潼,并说道:“那小子自己孤僻远行,我既不欠他,也不必追他。可是我那寡嫂,将我辛苦带大成人,我如今荣显,她是该享一份。这里一副告身,让他近任京县县尉,请巽郎转告那小子,他事母敢有寸失,我扒了他的皮!”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也是感慨良多,但却并不接薛怀义递来那告身,只是说道:“宝雨如今人势浅有……”

“放心罢,干净的!”

薛怀义将告身文书塞入李潼手中,然后便起身而去。

离开道德坊鞠场之后,薛怀义驱散那些前后呼拥的走卒,自率二三亲近,转由城北玄武门行入大内,问明圣驾所在,然后便直行而入。

殿中武则天正在批阅奏章,抬眼看到薛怀义行入,便微笑道:“阿师今日不作无遮会?倒是悠闲。”

薛怀义微笑上前见礼,并嬉笑道:“佛理教人远世,小宝却贪世间繁华。知巽郎在坊中作马球戏弄,特意走观,真是热闹非凡。”

“这小子有巧性悦众,别人比不来的。”

武则天闻言后,也只是随口笑应道。

薛怀义顺坐入席,呆坐半天,然后又说道:“日前杨相公将嫡幼使送巽郎府邸,那娘子陛下也有见,旧前魏王殿下还爱这幼质可人,为儿辈求亲,却没想到姻缘错失,转惠别家。”

武则天放下手中毛笔,默然片刻后才说道:“执柔老病混沌了,将重事强加旁人,也不问别人是不是乐意。魏王更混沌,儿辈婚姻不是小事,他失在轻率,当面遭折,事无回缓,纵有浅缘,也要被阿师这样的闲言吹尽!”

薛怀义干笑两声,然后又说道:“论人长短,只是俗人难免,小宝也不例外。但若讲回魏王,也实在有几分可怜。他虽然是贵极,但门内总有私务不能轻托旁人。如今他后庭乏人主持,当然难免疏忽,日常辛苦啊。若能有良姻相助,自然能免许多艰难。”

说话间,他一指站在案侧的韦团儿,继续说道:“譬如韦娘子,久聆圣训,人事乖巧,如果能……”

薛怀义话未讲完,韦团儿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然,手中器物失手跌落,然后忙不迭冲至案前直叩在地,泣声道:“婢子贱质,怎敢望高!此身俱在陛下眷中,若失于此,惟求一尺白绫、几寸利锋……”

一边说着,她已是叩头如捣,很快光洁的额头便一片红肿。

武则天见状,脸色也沉了下来,拍案而起,怒声道:“魏王使你来说?他一品爵享,门客无算,还要贪我近用几人?回告他,善养邸中,朕二三使员养成不易,不要穷念了!”

薛怀义见圣皇陛下如此反应,也是愣了一愣,忙不迭离席告罪,之后又慌忙退出。

武则天垂首看一眼仍是啜泣的韦团儿,叹息道:“退下敷治吧,你这娘子拙性啊,难得还有人肯问,还要赖性横生,朕也只能忍受。”

韦团儿连连谢恩,待到退出殿堂后,窥准薛怀义去向,绕行之前上前问道:“薛师入夜还归不归禁中?妾要先作……”

“不回、不回!某自归白马寺,拙辞罢了,难道还拙眼、不见人喜怒?”

薛怀义殿中遭斥,自觉丢了面子,更看韦团儿有几分不顺眼,闻言后便拂袖而去。

韦团儿目送薛怀义离开的背影,片刻后才退回自己居舍,召来身边几人吩咐道:“此事不要透露给巽郎知晓,急告公主殿下!贼僧以我惠人,可恨!”

第0343章 女人的报复

积善坊魏王宅,魏王武承嗣面无表情的听完白马寺僧众转述薛怀义之言,然后才沉声说道:“有劳薛师助言,有劳僧使走告。”

说话间,他便站起身来,而那白马寺僧徒则站在原地不动,见武承嗣没有更多表示,便直接说道:“薛师说了,为了魏王殿下这番索求,他贸然进言,见恶圣皇陛下,这是多少事功都补偿不来的损失……”

武承嗣听到这话,背在身后的两手陡然握起了拳头,两肩也微微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凝声道:“来人,准备金沙十斤、明珠十斗,锦缎百端、檀香百合,走送白马寺,助养香火。”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那白马寺僧徒听到这话后才眉开眼笑,抱拳叩谢道:“殿下仁义慷慨,乐助佛事,必有神佛施眷,来年当为圣明人主!”

武承嗣虽然心里厌极这贪鄙不堪的僧徒,但在听到这话后,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勾起,吩咐门仆加备一份赠物专给这僧徒。

待到僧徒离开,武承嗣脸色才又阴冷下来,邀望宸居方向,口中恨恨低骂道:“贱婢、贱婢,贪色虚荣,我府中孺子之位,竟不如竖子榻私亵弄!”

喝骂发泄一番,他才又走进另一处房厅,这里早有梁王武三思、临川王武嗣宗等居席等候,眼见武承嗣走入进来,脸色却不慎好看,连忙各自起身。

“阿兄,事未能成?”

武三思问了一句,而武承嗣只是冷哼一声,眼见如此,武三思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喃喃道:“竟然不成,那后续行事该要仔细斟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