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110章

作者:衣冠正伦

太平公主本来还有几分挤兑上官婉儿的意思,可是听到上官婉儿转告女皇评语,一时间已经微有色变,忍不住皱眉沉吟道:“陛下也闻她幼孙新辞,这是什么意思?”

“疏不释亲,各自心会,殿下问我,可就所问非人了。陛下闲论此事时,魏王、梁王都在殿中。”

上官婉儿卷起那纸笺,一脸寻常状将之投入匣篓中,然后又端起茶来轻啜细饮。

太平公主听完上官婉儿的话,便低头沉吟起来,也并不询问上官婉儿对此的看法。

人凡有所见,难免会因立场而有偏颇,相对于旁人的总结,太平公主更相信自己对人对事的判断。而且即便是追问,以上官婉儿平日的谨慎性格,想必也绝不会言之过深。甚至就连其人眼下透露给自己的这些讯息,或许都存在一些删隐。

女皇点评少王新辞,甚至已经不能说是点评,而是一味的贬低,甚至从辞章上升到对一个人的看法。哪怕太平公主并没有太高的诗词才华,也觉得这种程度的踩贬有些小题大做了。

很显然女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心存不满的,但她何以对这个久寂人前的孙子如此不满,而且是在武家子面前表达出来?是暗示武家子逼陷少王,将之置于死地?

这应该不可能,一则天授革命以来,武氏新贵各自封王,特别武承嗣更是意在储位,所针对的目标都是在朝宰相与大将,少王虽有血脉之亲,但不过只是一个事外闲流,如果真的意指其人,根本不用武家这两人出手。

二则如果圣皇心意如此,太平公主看一眼神情淡然的上官婉儿,并不觉得对方会将这一份杀机恶意如此简单的透露给自己。

既有不满,却又不是针对少王,那自然只能是在场的武家那两人了。女皇对他们有不满,借少王敲打他们,通过对孙子的苛言,唤起他们各自的警醒与检点。

想到这一点,太平公主忍不住暗吸一口气,一股危机感漫上心头,继而想到母亲何以对武家子心存不满且以这样的方式表达。

天授革命以来,朝野动荡频频,宰相、大将动辄赴死,这表面上看来是女皇凶威大逞,但落实在实际上,则是武家子对军政时权的大力攫取。

特别此前不久,狄仁杰、魏元忠等宰相们同日赴刑,更是让朝纲近乎荒废。武承嗣所表现出来对储位的势在必得,应该都已经超过了她母亲心里所设定的底线。

说句不好听的,她母亲已经年近七十的高龄,说不定哪一天就不能视朝。

武承嗣夺储势头如此凶猛,背后有没有这样的考量?如果已经有了这种防患的念头,那么有没有这个想法、有没有这个能力,将这个变数变得可控?

朝局几经动荡,应该说武家子已经掌握了这种力量,在朝便有两名宰相,执掌南北衙禁军,而且还有留守西京。

尊位本就逆取于亲生儿子,女皇会对侄子如此信重无疑?特别是在武承嗣这么急于想要确立自己嗣位的情况下,是要心有多大,才能一再纵容?

既然已经心怀警惕,为何不作厉训而是如此曲折隐晦的敲打?

心中转念诸多,太平公主便意识到她母亲如今骑虎难下的尴尬处境,继续纵容武家,会让自己逐步步入凶险的处境。但若旗帜鲜明的制裁打压武家,无疑是让那些唐家余烬死灰复燃,此前种种打击前功尽废!

想得越多,太平公主神情便越冷峻。她终于想明白河东王那个小滑头何以死赖在西京不愿意归都,眼下这种情况,就连女皇都有些举棋不定、方寸有乱,一头撞进这里来,实在祸福难卜。

看似情浓趣高,这个小子实则薄幸无心,只是自怜惜身,不愿身入险境。这么一想,她母亲的评价倒有些恰如其分。或者说,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没有确凿征兆暗示能够再承旧眷,干脆不淌浑水。

猜度诸多,太平公主仍然觉得不能尽窥母亲的心意,同时对西京那小子行迹种种也有些看不透。既然不打算短期之内返回神都,老老实实窝在西京则可,又为什么要作那些招摇闲戏?

心中的疑惑,太平公主暂且按下,又忍不住看了身边的上官婉儿一眼。这个女人口风紧密,绝不是浪言机密于外以作炫耀的性格,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又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第0251章 不当大用

太平公主满心杂念的与上官婉儿闲聊着,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自有大内女官走告女皇召公主登殿并餐。

上官婉儿将公主礼送出本枝院,然后又返回厅中,拿起刚才随意投在匣笼里的纸笺,抚平细览,口中轻叹道:“辞艳意巧,勾人心怀,恃才任性,就是这个模样。世上如陛下明鉴的女子,又有几人?”

一边说着,她一边又将这纸笺珍重卷起,步入内室之中,摆进了另一方不甚起眼的箱笼中。

刚才太平公主居席深思,上官婉儿看在眼中,心里则颇有感触。

她想起旧年自己在明堂廊殿之间奔走的情景,自觉得营救少王、义不容辞,然而后事种种,证明那位少王趋吉避凶的长谋,远不是她们这些宫闱女子们能够设想到的。

自幼生活在深宫之中,看多了人情故事,上官婉儿向来不觉得世上有蠢人,区别只在于谋长谋短而已。哪怕是寻常洒扫的宫婢,也懂得用心轻重,珍惜自己的力气。

她特意将那新辞摆在显眼的位置,果然引起了后续的话题。上官婉儿不能尽度太平公主生出的联想,但大概不出几桩。

如果说此前不清楚少王明明离都在即、又撺掇公主开设戏场,现在看来,如果没有这一桩旧事铺垫,言及少王事迹,公主怕也不会如此入心。世道诡谲,瞻望彷徨,既然眼前恰有这样一个良选,那就不必再作他图。

太平公主趋行登入丽春殿,上前见礼时,看到女皇面前食案上的餐食已经用半,却在停箸等她,心中不免略有感动。她对这个母亲感情是很复杂,怨念是有,但也明知若非母亲对她关怀不减,如今的她也难富贵从容。

“入了宫也不使人走告一声,听人说才知你这娘子又没有闲居家邸。”

武则天望着女儿笑斥一声,并又举手道:“再换新餐。”

“阿母视听已经繁劳,我一个空闲无聊的人,哪能常常来扰。”

太平公主侧坐在席,抬眼望向母亲,见其铅容浓盛,并无明显的衰老之态,心中却微感发酸。

抛开杂情不谈,她对这个母亲还是敬慕居多。刚才本枝院细想种种,意识到年龄才是女皇最大的敌人。她这个母亲永远斗志昂扬,哪怕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也不显软弱姿态。但是性命修短不遂人愿,再怎么顽强,总是透出一丝外强中干。

宫婢韦团儿亲自为太平公主布餐,并笑语道:“膳中常备,广有公主殿下嗜爱品类,都是陛下细嘱。殿下常在餐席,陛下笑容更多,婢子这些奴役用事,心里也更踏实轻快。”

女皇于殿上笑斥道:“我家娘子自有家室,为了你们这些闲婢踏实轻快就常常走劳,真是多嘴!”

“这样的话,我最喜听,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厌徒。”

太平公主打量女皇神情,而后故作叹息道:“托了阿母那佳孙闲力,如今我的戏场里车马稀少,厅堂冷落,让人看着心酸,更有闲时常在大内。”

武则天闻言后敲案微笑道:“你自己懒惰趋闲,也不必虚夸旁人令才。那个小子能夸一时的机敏,戏弄事外的闲情,不当大用。”

太平公主放下杯筷,叹息道:“阿母言是其他,却让当面的我羞惭难堪。顽幼戏闹,所贪只是亲长一言的夸奖……”

“你不同他。”

武则天微叹一声,然后指着公主说道:“且先进餐,食言乱气。”

太平公主见状,便也不再强说,低头默默用餐。

武则天本来就已经进食过半,这会儿只是捧着一碗热羹浅啜,垂眼看着女儿进食,眉眼之间倒是慈祥不缺,不时开口指点公主尝一尝别的菜品。她虽然贵为天下之主,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常情残留,都倾注在了这个女儿身上。

在母亲连连劝食之下,太平公主又加食一碗米饭,然后推案摆手道:“真是吃不下了。”

武则天见状微笑,并感慨道:“儿女幼时,难免喜好无度,偏食厌食。若那时候狠下心对你管教严厉些,体格还能再拔高几分。你自己也为人母,要记得慈性勿滥,不作严厉的管教,儿郎就难成大枝。”

“我自己都任性贪趣,哪有样板示人。阿郎时龄渐茂,才性草草,让人忧愁,我是厌作管教了,吩咐家人发送西京三郎处,盼他能踵迹比肩。”

太平公主旧话重提,颇有几分不屈不挠的意思。

武则天这一次倒没有打断她的话,听完后反而点头附和道:“这是一个好安排,儿辈尚于竞逐,让他近览真正的良才风采,来年长成,想必不差。”

虽然这话题是太平公主主动挑起来的,但在听到母后这么说之后,心里还是暗生不忿,你的孙子是真正的良才,我的儿子就是养来凑数的?说话能不能顾及一下别人感受,都偏到胳肢窝了!

再说就连这所谓的良才在你看来都不当大用,那我的儿子又作何用……唉,不能细想,吃多了气得胃疼。

抛开这些杂思,太平公主倒是确定自己此前推断不差,女皇言中对远在西京的孙子仍有嘉赏,可见那不满也不是专向少王发作。

“既然要作游历,庭中余子不妨一同使出。西京风物也有庄美,能裨益少流。虽无感孕之恩,但既然并在膝下讨欢,无谓厚此薄彼。”

武则天略作转念,又说道:“你那戏场多操旧声俗调,旧年情窃独一才勾人兴趣,如今却被少辈夺胜,索性关张短时,家宅细务,也不可长久不问,稍后中官送你归第。”

如果此前,太平公主也只当母亲闲言劝她夫妻亲睦,可是现在感念时势,却觉出当中深意不乏,母亲是要借她笼络住驸马武攸暨,让武家子不敢擅作私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太平公主便也收起心中的一点抵触,并笑道:“被少流挤兑,人情见笑,我却意不能屈,但也一人计短,稍后招来驸马,并作细议。”

她自知母亲需要的不是她夫妻和睦,而是她对驸马武攸暨的控制,所以如此表态。

武则天闻言后便笑起来:“你这娘子幼来好强,年长争胜,如今连儿辈少流都不放过。定王虽有英姿,内实恭良,你也要稍敛骄气,相亲相容。”

母女又闲言片刻,武则天才吩咐宫人将公主送出。

韦团儿长送公主直至殿外,正待告礼退回,却被公主抬手拉住并笑道:“陛下也没有急情使用,可否有劳韦娘子送出一程?娘子你旧作司乐,如今我要戏场争胜,少不了闲情偶问,盼集众助。”

韦团儿眨眨眼,向身后宫女交代一番,然后才捧着公主披帛一同行下殿阶:“河东大王才誉久享,公主殿下是神都城里声辞女帅,两位贵人斗技争美,婢子拙才,就算乱入,能左右几分局面?”

“话也不可这么说,少王旧年弄闲内教坊,并为娘子领受。我若能招募娘子,则就是知己知彼,大可运筹。”

太平公主反手拉住韦团儿,笑语说道。

韦团儿听到这话,美艳的脸庞隐有羞涩:“殿下这么说,婢子更惶恐,实在没有深入王怀,哪敢自划彼中,凭此邀宠。”

“娘子谦言,怕是情怯?唉,其实我作这些闲戏,也只是消磨时光,胜负如何,早有人望趋定。少王自是我家玉树,别来常思音容,恼他久离不归,窥望圣心,怕也同于此情。这小子自迷西京风月,流连不返,让人恨不能系引归都,只在席前趣戏。”

太平公主一边走着,一边感慨叹息道。

韦团儿低垂着头,神情隐有变幻,只在心里默念司宫台杨冲叮嘱,凡外人议论少王,一概不应。

太平公主则谈兴极高,一路话说不断,但在登上离宫的车驾之后,终于叹息一声说道:“少王除服之后,使人告我,让我助他短留西京。苦衷权衡,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无非忧恐新王逼迫,但就算远避西京,又哪能避得开耳目所望。我听说日前陛下贬论少王,魏王等都在席有闻,察情知意,怕将有不利之谋。为了关照他,我才指使孩儿走往西京,盼能稍助人势,使人忌惮。”

韦团儿听到这话,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公主有这样的心怀,大王想能无忧。”

公主闻言后则叹息道:“也只是稍尽人事罢了,世情险恶,能支几分啊。陛下不眷旧人,未来若再有势恶,我只怕也要敬而远之。”

“陛下并不是不眷旧人,所以厌言大王,是、是因为……”

韦团儿握紧拳头,稍作挣扎后,终于还是说道:“西京建安王前日入表,杂陈大王进言,因受势迫,大王屈言美饰建安王,只道西京政通人和,所以雅集共乐……”

太平公主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母亲何以对河东王态度流于复杂。

武攸宜留守西京,做得怎么样在神都不是一个秘密,河东王受其胁迫而作饰美,不能专禀直言,这自然让本就对武氏诸王隐怀戒备的陛下不满,难怪会有不当大用之言。

但太平公主还是有一点想不通,既然陛下对西京此事心存不满,为什么不直接叫停此事,勒令河东王尽早归都?莫非是借西京嘈闹,分薄人望,从而在神都做事?

第0252章 名王身死,自应有殉

太平公主对她母亲的了解还是比较深刻的,一番深思已经将武则天的心意揣摩大概,只是在有关她自己的方面仍存未竟。

武则天对河东王这个孙子很不满,应该说是失望。她以女身为帝,对人才的臧否与使用自然有着自己的一套方略。

此前对河东王这个孙子,她真的是由衷喜爱,从早年明堂大酺,之后种种事迹,少王真的是给了她不小的惊喜。

此子不以血脉俗情为界线,诸谋立于事前,那种对时局的机敏与任事的敢当,都让武则天大感欣慰。特别是跟她迫于无奈、不得不托付重用的侄子们相比,这个孙子无疑能让人寄予更多的期待。

别的不说,单单这个小子能够放下神都已经拥有的一切,自甘寂寞的西行服礼,这种进退有度的秉性,就值得武则天对其青睐有加。

不过青睐是一方面,少王虽然身份尊贵,但却年资浅薄,如果贸然托以大任,或难免势大气骄、小节失察,被奸人阴附其下而兴风作浪。

少王能够安在乾陵全礼始终,不受外界风波滋扰,这与武则天的刻意保护不无干系。

说得更深刻一些,相对于唐家余泽所系的儿子与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的侄子,武则天心里是更加亲近这个表现得知情识趣的孙子,甚至于心里都有几分要将之培养起来的打算。

天授革命以来,朝堂纷争快速转为嗣序之斗,焦点不再是女主应不应该当国。最开始,武则天的确是借此清理一部分身在高位又态度顽固的唐家老人。

可是渐渐的,这种纷争就变了味道,尤其是眼见聚集在她武家那群侄子身后的时人越来越多,这便让武则天心里隐隐有些发堵。

她奋斗半生,尊位方享,天下人却不恭伏女主恩威之下,反而热衷于议论嗣位何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真的以为她苦心织锦,为他人作嫁衣裳?

武则天心里很清楚,她的权术不可谓不巧妙,天下人也未敢对她失于敬畏,但她最大一个劣势就是年龄。人都想一劳永逸,一时的奋斗博取长远的富贵,也正因此,朝堂中才会有如此汹涌的夺嗣之争。

这种势头如果不再作扼制,一定会有奸怀之人斗胆弄险!

河东王失孤兼识趣,不恋唐家余泽,敢为革命勇作陈策,同时还是一个人势不预的少流。老实说,武则天心里是很期待这个孙子在除服之后,能够飞快找准定位,于时局中再作兴弄,让人不再只关注嗣位何属。

但是少王的表现,却不能尽如人意,怯于神都局势汹涌、客留西京不前。若仅仅只是如此,武则天还可当他遁世年久、人事陌生而谨慎小心。

可是见到西京奏表中所夹杂的少王笔信,武则天是真的大失所望。幽居经年,不盼他能才力长进,现在看来,连旧年那种“唯情活我”的明识都没有了。

武攸宜在西京做得好不好,且不说少王没有置喙余地,即便是有,就要凭此邀好武氏新王?

这么做,与那些昧于忠义、取道邪情,急作争储的人又有什么不同?莫非他也以为祖母恩眷不足久恃,要逞邪能再攀高枝?

除了对少王的不满,对于留守西京的武攸宜,武则天也是心中暗恼。这个侄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究竟为什么将他安排在西京留守!

胁迫少王作美政虚言,戏弄风月粉饰世道太平,难道这样就能掩饰他在西京的种种劣迹?更何况,武则天如果要的是一个安居乐业、民生殷实的关中,何必要将关陇之间几十万生民迁入河洛?

之所以在武家二王面前直言对少王的不满,武则天也是心存两个意思,一者自然是敲打警告,让侄子能够知警自诫,不要闹得不可收场。

不过武则天也明白,她的侄子们未必有这样的明觉,如果真的这么知警知足,甚至不需她再作这样的警告。

所以第二个意图才是重点,暗示鼓励侄子们去针对少王,最好是有落实在实际上的打压之举。敲打一下少王,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依仗,不要自恃邪能便自作左右之顾。

至于更深一层的原因,那就是太平公主所想到的了。

群众奔趋西京,可见少王誉望仍然不浅,魏王等想要收拾掉少王,也要做一番人力的布置与投入,而且可能还会引发一些变数,当中就有可供利用,将朝局秩序重新调整一番。

虽然这样会将少王置于不利,但一切因果,概是自求,他本来可以避免,昏计念差,不怨旁人。

但言虽如此,对于将这个本来还比较看好的孙子放弃掉,武则天还是颇感可惜的。

所以当太平公主几番提及,那种急于回护的心意毕露无遗,也让武则天颇有感念,同意太平公主将儿子派往西京,为少王小助人势。

她这个女儿是有心干事,但却乏甚头绪。武则天对此也看在眼中,同时不免想到,如果少王能够知警而返,与武氏划清界限,托庇于其姑母,女儿与孙子、再加上一个武家的定王武攸暨,已经可以自成一势,让针锋相对、岌岌可危的时局变得重新稳定起来。

可如果少王拙于谋身,或者魏王等手段太凌厉,武则天是做好了牺牲这个孙子的准备,但定王武攸暨的儿子也别想生归神都!名王身死,自应有殉,也能凭此在她这群侄子们当中制造出不和谐。

“陛下,已经到了亥时。”

静谧的殿堂中,宫官趋行入内,小声禀告时辰。

“这么快?”

武则天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奏章与毛笔,略作沉吟后问道:“阿师还在麟趾殿?”

宫官闻言后便点头道:“薛师意兴正浓,仍在宣讲经法。”

“倒是用心了。”

武则天闻言后便笑一声,然后又吩咐道:“吩咐司灯加送火烛用物,内外燃亮,佛法高义,哪能宣在幽处。”

宫官应是之后又作请示道:“仪驾张设是否一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