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第61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哦……”

现场也没有别人,左柔自然也是不顾及什么,就在亭子里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下来,而金铃儿看了看她的胸口又看了看自己的,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嗤笑声。

“你笑个什么!”左柔转身怒视金铃儿:“你看你那样子,牛一般的东西。”

“是呀是呀,有些人是不像牛,倒是像那黄发垂髫的稚口小儿,也是不知哪家的男子如此好胃口,也不怕往后生了娃娃没口粮。”

“到时你帮着喂就好了,反正你有的是。”左柔冷哼一声回击了过去,并穿上了俏俏给他制作的衣服的雏形:“届时叫你一声奶妈,你倒也是不亏,奶妈也是娘呢。”

“哟,柔姐姐也变得牙尖嘴利了起来,这可是不容易呢。”金铃儿针锋相对,但看到左柔的样子眼看是要生气了,所以她也就不再多刺激了,顺势转了话锋:“俏俏姐姐,给我也做一身呗,我瞧着她都能穿得如此好看,我定然能比她好看。”

“难的很。”俏俏耿直,就心里话说了出来:“金铃儿有所不知,这衣裳要好看,身子就不能太有型,否则生生将好衣裳穿变了形,看着就是别种风情了,虽说不是不好,但若是同款的话,即便是你也不敢穿着出门的。”

说完,她还补充一句:“况且这料子挑人的很,柔姐姐的面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眉眼,能轻松降服这料子,换作他人穿不出这姿态,只能穿出满身的风尘。”

金铃儿显然是很不高兴了,但俏俏从来都是这么说话的,而且她从小为什么就喜欢抢左柔的东西,不就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不如左柔好看么,即便是她也已经是基因优选的结果了,但谁让左柔的母亲是当年波斯使者送来的绝色美女呢,那深眉大眼的样子,鼻梁又高挺,皮肤也是白皙细腻的让人爱不释手。

“不管,我也要……”金铃儿开始撒泼,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到了虽然没道理但却已经不讲理的地步:“你也给我做一身,不然我就不开心了。”

“好好好。”俏俏无奈地笑道:“先把柔姐姐的做完就给你做,她明日还要见情郎呢。”

“情郎个屁!”左柔一拳打在柱子上,震得亭子簌簌掉灰:“老娘一拳擂得他五脏移位!”

第106章、5月24日 阴 依旧闷热,仍然无题

“北云慢走,愚兄就不送了,等身子好透时,定要去与你把酒言欢。”

“你可消停点吧,半年不能饮酒。”宋北云转身朝大门口的北坡拱手:“遵医嘱啊。”

北坡悻悻的笑了起来,但还是应下了,读书人的特点之一就是明事理,不管是不是个不叫的狗、不管是不是个小人,反正他明事理是真的,对于医生的话他一点都不怀疑,不管是宋北云还是老御医。

“北坡兄回吧,若是午夜还是有发热便差人叫我。”

“愚兄明白。”北坡说着深深一个躬鞠到底:“贤弟常来。”

这声常来说得真切,其实这也倒是人之常情,毕竟他的命的确是宋北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那天晚上宋北云来之前,他都已经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而其中出现最多的就是与金铃儿在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经过这一场病,北坡愈发珍惜生活珍惜生命并发誓要为了金铃儿拼尽全力,未来的人生中,功名和金铃儿就是他的全部。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宋北云,如果没有他,自己的命就已经没了,人死如灯灭,美丽可爱的公主殿下最终会躺在人家怀里婉转承欢。

至于宋北云,他倒是没什么功利性的目的,作为医生救治病人是职业操守也是本能,他虽然老说自己是阴阳家,但他的观念其实更趋向于法家但又比法家那种“刑用于将过”的重刑主义要柔和中立,提倡的是“法无罪不罚、法有罪不赦”,无罪者自然不用受罚嘛,有罪者使重典,最终以重刑及无刑之境。

所以北坡干了什么坏事么?没有啊,甚至连骂人都没有骂过,如果只是因为他喜欢金铃儿而对他见死不救,那宋北云这些年学的知识、跟着师父一起建立的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都建到了狗身上去了,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曾经他一直不懂那句“少不读水浒”的意义,一度以为是会让少年热血上头才不能读。但后来才发现,原来只是水浒那一百零八山贼里头可真真没几个好人呐,那扭曲的价值观会让年轻人变得邪佞、自私、贪婪,这不是好事。

“师弟,你倒是有些稀奇啊。”老御医说道:“你明明不喜那人,却为何仍以这千金之药来救治?”

宋北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如果老头在这,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就吃了一巴掌了。”

老御医愣了片刻,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双手抱拳双臂前伸给宋北云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是师兄老糊涂了。”

老御医真正闹了个大红脸,恍惚间想到三十年多年前自己还是个不入流的赤脚大夫,他的师父收他为徒时说的话——若为名利不为医,医者当有父母心。

而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显然是违背这个职业的本意的,这个行业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么?

“城外的灾民命如草芥,我用了四两。”宋北云笑着说道:“几乎将存货用尽,一钱万金不为过吧?若是这四两用在达官贵人身上,是不是可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是……”

“那我用在灾民身上,意义何在?”

“只为救人。”

宋北云笑了笑:“为医者始终当谨记人命大如天呀,师兄。”

这声师兄叫得老御医眼底都充血了,面上燥热的很,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就像刚才小师弟说的那样,但凡有个师门长辈在,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一顿毒打定然是少不得的。

“回去之后我便自行罚抄门规三百遍。”老御医低着头像犯错的孩子:“以后绝不再犯。”

“其实倒也不怪你。”宋北云伸了个懒腰:“毕竟世道不好,未来可能也不会太好,但总有人会坚持下去吧,不忘入行之初心。”

尴尬了有好一阵子,老御医才缓了过来,两人就慢悠悠的走在庐州城热闹的街道上。

这地方似是比以往更加热闹了,因为贸易税收措施的原因,街上的商人不减反增,原本许多看不到的西域、大食、甚至是天竺商人都出现在了这里,很多稀缺的香料、美轮美奂的玻璃器皿和一些被当药材的矿石也都出现在了世面上。

宋北云提着一个背篓,在这些异国商人的摊位上面流连,寻找一切可以使用的材料。

“师弟,我斗胆问问,这药是如何炼制的?我只是随口一问啊……若是师弟不想说,我也便不再提了。”

“你想学啊?”

“这……”

老御医有些不好意思,药方本身就是不传之秘,但这个药实在是太神奇,所以他倒不是说眼红,只是单纯的求知欲,毕竟自己也是这一行的,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想学我就教你。”

“啊?”老御医似乎没听清,重复了一遍:“什么?”

“我说,想学我就把炼制的法子告诉你。”宋北云将一块明矾矿拿起来闻了闻,然后漫不经心的说:“然后你传下去,告诉你的弟子们。”

老御医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这……这……”

“我又不靠这个赚钱,你们御医院好歹是全国最正规的医疗机构。”宋北云一边挑选着其他的材料和香料,一边说道:“有你们对它进行量产改良,我觉得我还能省不少事。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这种东西也不至于失传,其余的还有,我都会教给你。”

“这……这这这……”老御医有些手足无措:“可这是师弟安身立命之物。”

“我这种天地之才,需要这玩意来安身立命?”宋北云哈哈一笑:“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

要是换成别人说这话,八成是要被白眼的,但换成他人也断然不会将如此珍贵的东西说给就给了,这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等于告诉所有人“老子根本不在乎这个,你们要就拿去,我这有更好的”么。

当然,老御医的确是见识过这个神奇师弟了,他身上的那些宝贝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智慧的结晶,随便拿出来一份都是震慑古今的。

“那我在此谢谢师弟了……不过……”

见老御医欲言又止,宋北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

“我是说,不过往后这医门传承八成也是师弟的了,也就算不得是给师兄我的了。”老御医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倒也是好事一件,好事啊……”

“可师弟啊……这配方可是需要保密?”

“配方?馒头配糖水,保什么秘。”

“啊?”老御医傻眼了:“馒头?”

“昂,馒头……准确的说是淀粉。”宋北云采购完东西,背着小背篓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东西啊,叫青霉素,是从……”

一大段的介绍结束之后,老御医面色凝重地问道:“这便是说,此药也是有毒的?”

“嗯,使用之前要做皮试,反正如果能提纯的话就会好很多,而且它若是保存不当很容易就失效了。所以每月的产量不能太高,但一定要长时间保养,培养缸四季都不断的那种,冬天生火夏天降温的,麻烦的很啊。”

宋北云这点倒是没说错,这玩意靠一个人制备,真的是烦球死人了,要是碰到什么时候毫无预兆的降温,一夜之间全体完蛋的事经常出现,他真的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照顾这狗日的青霉菌了。

所以索性把这个相对成熟的工艺托管掉,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折腾新东西难道不美妙吗?

“对了,师兄啊,我记得你是江西人吧?”

“是极。”

“晏家对吧?”

“嗯?是。”

“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晏殊的。”宋北云倒也没试探,直接就问了出来:“我听说他是江南西道第一才子,跟我年龄还差不多,想见见。”

老御医一听,整张脸笑得像朵菊花,宋北云见状表情古怪的说:“你这突然笑的这么灿烂干什么?”

“师弟,实不相瞒,你说的这晏殊,正是师兄我的亲孙子。”老御医说话时那叫一个骄傲,胸脯挺得老高,趾高气昂的:“什么江西第一才子,只是个孩子罢了。”

“你这人……”宋北云摇头道:“太明显了,收敛些吧。”

老御医咳嗽了几声:“不过师弟莫要急,他这几日便会抵达庐州城参加州试,届时他也会来拜见师弟你的。”

“有点尴尬啊,他比我大吧?”

“大……是要大一点的,我乖孙今年已是十九,师弟似是还未到十九吧?”

“嗯,没到呢,十七岁多一点。”宋北云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倒是没关系,我跟他可以各论各的,我管他叫哥哥,他管我叫爷爷。”

老御医的表情诡异极了,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不合适吧?”

第107章、5月25日 小雨 只认衣冠不认人

若是说天下什么人最好凑热闹,那无疑是那群自诩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了,他们不在风口浪尖之时挺身而出,却总在风平浪静之后振聋发聩。

大宋成也这帮人、败也这帮人。

宋北云和自己那老师兄从灾民聚居区返回刚巧看到这么一众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他们在城门口处呼朋唤友,互道安康。彼此闲聊时都似是一副菩萨心肠,忧国忧民的。

然而反观宋北云,赤着脚,裤子上全是泥水,头脸上全是灰尘,旁边的二品大医官也差不多,只不过还因为不小心在翻山时被荆条割裂了手掌,手上现在还包裹着消毒棉条,两人看上去惨兮兮的。

特别是两人还在城门口一人捧着一块羊油病站在那吃着,这一眼看上去就是俩下里巴人,根本就不起眼。

而那些读书人过来时却是呼朋唤友、金光四射的,恨不得让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某某知名的才子。

“他们这是带了张嘴来支援灾区啊。”宋北云咀嚼着羊油饼,吞下之后喝了一口水:“这帮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东门唱名方为好儿郎嘛。”

老御医面带不屑的说了一句,两人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的哈哈笑了起来,语气中都对这帮人带着强烈的不屑。

“师弟,你说你想弄出亩产千斤的粮食?这……真的可行?”

“试试看吧,不过这个我真的不熟练,但有了化肥多少能有点希望。”宋北云叹了口气说道:“到时候咱俩弄个医食无忧组合出来。”

老御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医是御医的医?”

“哈哈哈,师兄啊,你还是挺在意这个的嘛。”

“人老求名嘛。”老御医看向天边:“那若真是有这一天,可是极好的。到时九泉之下也能与师父交代了。”

正说话间,又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乘坐着各色交通工具来到了此地,其中最显眼的是一辆马车,大宋可是一直缺马的,现在又没了整个北方和中原,马匹更是稀缺,能用上马的要不就是福王那个级别的大佬,要不就是一些氏族大户。

虽然民间也有一些马匹,但大多都是一些排不上号的劣马、老马,而且租金昂贵,一般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乘坐牛车,慢的很。

而这辆马车显然是属于十分华丽的类型,上头的装饰纹路绝对不是等闲人家能够拥有的,上次宋北云在定国公家的马车上看过类似的,也就是说这马车上坐着的人一定是公爷级别的人。

如果宋北云没猜错,这车上坐的恐怕就是左柔未过门的丈夫了,至于为什么说他是未过门的而不是左柔。这不废话么,左柔老兄可是很暴躁的,喝点酒老虎都能打死,这种小胳膊小腿的东西,还不够她三顿饭呢。

“此乃文圣公家的车。”老御医站在城门边:“当时我与文圣公去东海垂钓时,就是坐的这辆车。”

他说话时,旁边一个过路的读书人似乎听见了,这人回头看了老御医一眼,看到他浑身脏兮兮的,手上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羊油病,一看就是个泥腿子却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就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

“人家嘲笑你呢。”宋北云咬了口饼:“走,上去打他。”

“唉唉唉……”老御医连忙拽住宋北云:“算了算了,师弟可不能冲动,你千金之躯为了这等人去斗殴不值当,赢了入监、输了诊病,不值当不值当。”

宋北云却不管那许多,指着刚才发笑的年轻人:“你!”

那读书人转过头,用不屑的表情看了宋北云一眼,露出清汤寡水的笑容,根本没停下脚步,潇洒的离开了。

宋北云想了想,从地上摸起一根木棒,冲上去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肩膀就砸了下去。

一个精通人体解剖的大夫打人那是相当精准的,这一棒子下去,棒子断了人也疼得跪倒在地,但绝对砸不出什么大毛病。

而砸完人之后的宋北云直接一扭头:“跑!”

“唉……我……这……”

老御医看着地上嚎叫的年轻人,然后又看了看周围正循声围拢过来的人,他容不得细想,拔腿就跟上了宋北云的脚步。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两里地才停下,宋北云脸不红气不喘的回头看了看:“没追过来吧?”

“似是没有。”老御医的状态也还不错,只是稍微有些喘,毕竟是年岁不饶人,上午又是游泳又是爬山的,再加这一公里冲刺跑,他显然是有些累了。

“哈哈哈。”

宋北云靠在墙根蹲了下去,笑过之后一只手摸着旁边打盹的老猫一边对老御医说:“这种狗,打了就打了,他能瞧不上咱们,咱们还不得揍他不成?你年纪大你要沉稳,我可是才十七八岁,正当打架斗殴的年纪。”

面对这样性子古怪的师弟,老御医还能说什么?他多少是有些搞不懂宋北云这个家伙,他的思维跳脱的有些古怪,而是沉稳的不似个少年时而却说揍人便揍了。

不过管他呢,自家师门是个什么样子他还能不知?家中师父到临死前都是这个样子,出一个这般的师弟难道不是属实正常么?

“师兄,天不早了,我家里还炖着肉,告辞。”

“唉……”

还没等老御医挽留,宋北云一路小跑就消失在了拐角,老头颇为无奈的哑然失笑,默默摇头一阵才哼着小曲儿朝另外一个方向晃了过去。

回到家中,正巧左柔他们都在,因为俏俏昨日把衣裳连夜带回来缝制,所以她们今日都汇聚在了这里,二楼的偏厅之中就跟梯台走秀似的,一个个花枝招展的。

宋北云上楼时正巧是左柔换好衣服走出来时,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左柔被吓了一跳,顺手在宋北云胸口捶了一下:“你要死啊,走路没声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