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第29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小碗儿。”福王突然叫了左柔一声:“你的婚期是年初八对吧?前几日我与你父亲还聊到了此事。”

原本兴高采烈的左柔一听这句话,脸色瞬间垮塌了下来,兴致低沉地应道:“是……”

“你也需好好准备准备,嫁做人妇后可不能再跟金铃儿一道胡闹了,要琢磨着相夫教子了。”

福王的话简直就是一把刀子,照着左柔就捅了下去,她噘着嘴也不说话,就是嗯嗯的应着,显然是烦透了这个话题。

看到她这个样子,福王默默叹息摇头,却也没再说些什么,一顿饭吃完,他吩咐人上了些点心,然后屏退了女眷,只留下了宋北云。

“老神医最近身体可好?”

“回王爷,家师云游天下去了,说若能再见那便是缘,若是不再见那也是缘。”宋北云恭敬地回道:“他说他不贪恋尘世,也望尘世不念着他。”

“诶……”

福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仙人般洒脱,本王倒是羡慕极了。你与小碗儿何时相识的?”

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王爷放心,我与柔姐姐绝对君子之交,至交好友罢了,她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她。”

这要是别人说这种话,福王那断然是不信的,左柔是谁?那可是国公之女,自小跟着金铃儿在王府皇宫长大,就是赵性都十分让着这个脾气暴躁的柔妹妹。一个身无功名的毛头小子说看不上她?笑话!

但这个小子可是那个胆敢一口口水喷在当年全勤朝野的宰相李乐脸上,那李乐还不能怎么样的医仙的弟子。

这是合理的……真的,就算是福王都觉得是合理的,这种师门传承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如此,你往后有何打算?”

“打算嘛,就先读书吧,考个功名再说。”

福王笑了起来:“这届府试,我亲自出题。不然我就将题目给你,以报答你这治病之恩吧。”

宋北云歪着头看着福王:“殿下,那是不是就太没劲了?就这小考试还需要您给我题目?这传出去,我师父第二天就赶回来打死我了。倒不是舞弊,只是因我太蠢,要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哈哈……”福王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

第49章、4月15日 晴 错把庐州当杭州

年轻人的事嘛,福王也不好参和太多,既然宋北云什么都不要,那就随他去吧,就当王府欠他个人情好了,不过在晚上跟福王妃聊天时,福王倒好是夸奖了一番宋北云的机敏。

“这孩子我看着真不错,眼里有股子神气,看着像极了当年的王爷。”福王妃刚刚喝了一大碗温热的五仁甜汤,暖融融浑身舒坦,听到福王夸奖宋北云,顺口就说了句:“若是他身家清白,倒不如招来吧,金铃儿也是不小了。要我看啊,北云这孩子正合适,年龄相仿、谈吐也还不错。再说咱们家也不图人家个什么,只要这人周正就行。”

“哼。”福王冷笑一声:“你啊,人家俊俏郎君夸你两句便是找不到北了。”

“哎哟,王爷。看不出来,您这还会吃味儿呢?说出去那可是要招人笑话的,那可是孩子辈的后生。”

福王一般情况下是不跟老婆斗嘴的,一个是麻烦还有一个就是福王妃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也是天下有数的奇女子,虽是平民出身,但也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而她的身子也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子。

“你这婆娘是真的牙尖嘴利了一辈子,你还看不出来?你以为那小子是个良家子,可要我看啊,他就是个成精多年的小狐狸。”福王端起茶碗吹了吹:“我两次与他交锋,居然都占不到什么赢面。”

福王妃惊奇道:“还有这等事?北云那孩子如此机敏?”

“机敏?油滑还差不多。”

“可金铃儿也不是什么善茬啊,这两人不也挺合适的么?”福王妃还是不依不饶的说:“人家是小神医又是读书人,周正俊俏,身强体壮。要我看啊,就他挺好的,而且你还看不出来?金铃儿对他可比对旁人好上许多。”

福王轻轻摇头:“你啊你啊,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

“老东西!”福王妃身子弱但气势不弱:“你是嫌我笨还是嫌我老?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的。”

福王一听,当场就认怂了,一辈子没怕过谁的战神福王,偏偏在这老婆面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只好上前握住王妃的手说道:“他啊,跟小碗儿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那两人……诶……麻烦。”

“小碗儿?小碗儿有婚约啊!”

“是啊,麻烦就麻烦在这,你我都是年轻过的人,左公骁勇善战不假却是个不善管家之人,他这一对儿女可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人啊。”福王感叹道:“若是小碗儿是那种正经的大家闺秀,她定能嫁个好人家,丰衣足食过这一辈子,可偏偏她跟你一般是个野惯了、玩疯了的孩子。你指望她能安分守己的嫁去王家?”

“王爷……您这意思是?”

“我看啊……要糟。”福王默默叹气:“若是光有小碗儿和金铃儿,应是问题不大。可若是左芳加上这北云再加咱们这金铃儿,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啊?”王妃立刻来了兴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凭他们几个少年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福王摇头:“你啊你啊,当年那个侠女去哪了?”

“被你糟蹋了,快些讲!”

“就别说小碗儿那宁折不弯的性子了,你且试试让金铃儿来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看她听不听你的。”福王的目光看向窗外:“就如当年你违抗父命非要嫁我一般,左公拦不住小碗儿的。”

福王妃一听,顿时就没了话语,眼神里却都是担心,毕竟小碗儿不比金铃儿,这里头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些,牵一发动全身啊……

“今日我看小碗儿看那小子的眼神啊,就是有些不对。那可不是好友之间该有的眼神,虽然那小子和小碗儿都矢口否认,但有些事骗不得人,特别是过来人。”福王补充道:“至于金铃儿,她倒也是没什么男女之情,就只是想抢姐姐东西的顽童罢了,只是连她都插不进小碗儿和那小子之间。”

“王爷这话说的,我倒还真是有些印象了,今日我夸奖北云时,金铃儿倒是一脸无谓,可小碗儿却是……”

“喜上眉梢。”福王再次叹气:“当年我隐瞒身份到你家去时,老岳母夸我时,你也是这般喜上眉梢。”

福王妃一拍手:“这可麻烦了……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本王对那王家可没几分好感,我就看看这几个小东西能掀起什么风浪。”福王说完,衣服一脱就要上床。

“洗脚去!”

福王愣了片刻,然后叹气转身:“洗洗洗,这便去洗……”

而这一夜之后,庐州府晴空万里,纸鸢儿纷纷飘在了天空之上,春风格外和煦。

宋北云本来观察了一天,打算回程,正准备与福王道别时,福王妃却希望他和左柔多留几日,一来是缓缓自己对小碗儿的思念,一个就是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宋北云一番。

对于这种要求宋北云倒也没拒绝,反正自己上次来庐州第二天一早就跑路了,根本没能好好玩上一圈,所以好不容易脱离各种卷子的海洋,到处去玩一圈也是不错的。

庐州是福王地界,但郡主到底是女儿身,而且又作威作福的惯了,所以福王不许她以郡主身份出去转悠。

所以三个小东西凑到一起一合计,既然不让用郡主身份,那就不用了!女扮男装出去就行了!

不过这个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左柔相对容易一些,虽然看上去还是娘们唧唧的,但只要隐藏的好一点,只要不说话就大概能隐藏过去,权当是个白脸兔儿爷了。

但郡主就……

不是难不难,她就是不可能明白吧,虽然尝试过裹胸,但这个季节又不能穿貂披袄的,裹了胸穿了男装之后她那浮夸的胸肌,真的是让人忍俊不禁……

“要不你就别去了。”宋北云蹲在院子里的树根下用一根棍捅白蚁窝:“你这样,只要不傻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你好好在家里玩哈,我跟左柔出去就行了。”

“那可不成!!!我知道你们要去青楼喝花酒!我要去!”郡主这次是真的着急了:“若是我去不成,你们谁都去不成!”

左柔有些尴尬的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对郡主说:“你怎知道我们要去……”

“方才他在给你穿衣裳时我偷听到的!”郡主满脸的焦急:“我还未去过!”

“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穿衣服。”左柔的神色慌张了起来:“莫要乱讲,若是福王听见那还了得。”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招呼他进屋子时候怎就不怕我父王发现?真是面上一套背地一套,虚伪的紧。”郡主冷笑道:“你们两个可都是脏东西呢。”

左柔悄悄躲到了宋北云身后,而宋北云继续捅着白蚁窝,直到把里头的白蚁卵和蚁后都给挖了出来,他哈哈一笑:“发了发了,蚁酸来了!!!”

郡主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宋北云,我跟你说话呢!”

“说什么?”宋北云将蚁后和卵都装进随身的罐罐里:“不就是帮她穿衣服么,我帮她洗澡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有什么的。”

左柔最怕他说这些,说起来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打宋北云,但转念一想,如果打了……那不就等于坐实了么?

“你可别听他的,他就是这样,满口无言乱语。”左柔急匆匆的跟郡主解释:“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郡主笑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他背后的朱砂痣在哪?”

“啊?”左柔愣了片刻:“他背后没有朱砂痣啊,就是腿上有一……呀!!!!”

郡主用手指戳了戳蹲在地上捂着脸的左柔:“你呀你呀,脏东西,不知耻!”

“行了行了。”宋北云摸着下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出门,你就别折腾她了,她是个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郡主眉飞色舞的跳到宋北云身边:“好哥哥,你打算怎么办呀?若是能带我去喝花酒,我就对昨日你亲我之事既往不咎了。”

左柔抬起头看着宋北云:“哈?”

“你听她胡说呢,是她对我意图不轨,幸好当时福王殿下过来解围,不然我现在就不干净了。”宋北云撇撇嘴:“不信我们就去殿下那对质。”

“宋北云!你行。”郡主冷冷一笑:“总有一天你要落我手里的。”

“反正不是今天。”

最后带她出去倒是带出去了,郡主么还是穿了男装,只不过换了个名字也换了个身份。

“往日你出门都化妆吧?今天别化妆了。”宋北云把自己的一根发簪插到郡主的头上:“你现在不叫赵玲了。你乳名不是金铃儿么,那你就姓金了,至于什么名字嘛……就叫金慧明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明眼人都知道是女孩儿的名?”郡主皱起眉头道:“还不如叫个金无忌呢。”

“无忌?你也配叫无忌?”宋北云端着她的脸看了看:“行了,就这样!出门!”

第50章、4月15日 晴,葡萄美酒夜光杯

“至此,这《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这就算完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宋北云把茶杯盖当成惊堂木往桌子上这么一扣,端起盖碗润了润嗓子,捏起一颗胡豆就塞到了嘴里,咬得吱嘎作响。

郡主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回味着刚才宋北云讲的故事,虽然听着有些怪诞,什么东胜神洲、什么西牛贺洲的,都是些个不知所以然的地方,但那故事却是绝顶精彩,引人入胜的很,可偏偏他却说到一半就不肯再讲了,这般百爪挠心的滋味,让郡主甚是不自在。

“快些讲!”左柔咔咔咔的嗑着瓜子:“那斜月三星洞里有没有貌美如花的仙子?这猴子跟人可否生出孩子?”

宋北云眯起眼睛看了左柔一眼:“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左柔不明所以:“我就问问。”

“没有。”宋北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也没有仙子!”

左柔略显失望:“我还想听那猴子与师姐来一段呢。”

这玩意……是真的孽障,好好一出西游记,生生被她三两句就给弄得桃花朵朵开,下流至极,就算有师姐又如何?难不成哪个女人还能看得上一只臭猴子不成?

“好哥哥……你再将下去嘛。”郡主撒娇的拽着宋北云的手:“人家这心里刺挠刺挠的,就惦记着那猴子后来如何了,你可不能这么吊人胃口。”

“明天再说。”宋北云再次喝了口茶:“让你们感受一下追更的痛苦。”

这个点,日头正好还未黄昏,荷花酒着实是早了一些,所以他们三人就坐在临河的茶楼中喝点茶吃些点心。

这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就聊聊天呗,可是宋北云跟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东西,与其尴尬的大眼瞪小眼,倒不如讲讲故事,可是讲什么故事倒也是让他犯了难。

起初他打算讲红楼,但红楼太矫情,说不准还会让郡主这文艺女青年伤春怀秋,不合适。之后打算讲三国,毕竟宋北云之前最爱的就是三国,可转念一想可是没几个姑娘喜欢看那除了貂蝉大小乔之外全是臭男人的权谋武打戏。

最后备选名单就只剩下了水浒和西游,权衡一番之后,这水浒是断然不能讲的,因为水浒讲的就是这个时代,什么金山寺、什么宣州、什么景阳冈,那都是确有其事的地方,而且故事内容还都讲的是造反,在一皇家女儿面前讲这造反的东西,宋北云怕是脑壳有包。

思来想去,还是这三国最合适,来回不过也就是一只臭猴子,惹不着谁也招不到谁。

而听完猴子故事之后,左柔倒是还好,虽也是兴致勃勃,但却没沉迷,唯一的念想就是这斜月三星洞里有没有个美貌的师姐能和猴子来上这么一段。

可郡主却是不一样了,文艺女青年嘛,平日里最喜这胡思乱想的,时间一长啊,自己脑子里却也是有些故事的,只是始终不得其法,今日冷不丁听到这妙趣横生的臭猴子,立刻就沉沦其中不可自拔了。

“你着急也没用啊,我得现编,不是张嘴就能来。”宋北云架起二郎腿:“别催。”

“好哥哥~~~~~”

郡主这把小嗓子那是真的甜,这种打着圈儿发浪的调调能弄的人一个激灵,宋北云连忙摆摆手:“这猴子的事,下回分解。不过我这还有别的故事,你们是想听是不想听啊?”

“想想想!”郡主连连点头:“好哥哥快些。”

“有美貌的师姐吗?”

很快,到了夕阳西下之时,宋北云终于让她们两个感受到了同时追两本书的痛苦,作为一个资深小说党,他能讲的故事何止千万,但郡主和左柔可不一样。

这个时代还是属于一个脑补的时代,最浪漫的事就是写一首风花雪月的词,让人幻想自己置身于那个场景之中,什么去年今日此门中、什么桃花流水鳜鱼肥。

而真正把东西摊平摆在纸面上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元朝,等到了明朝时候,这摊平的东西又立体了起来,出现了各种戏曲之类的东西。

至于现在的戏曲么,其实也不是没有,但在宋北云看来,那根本就是装神弄鬼的跳大神儿,一点美感都没得。

“那赵灵儿为何被人看了身子就要嫁给那人?这是个什么道理?”左柔在为故事里的人物打抱不平:“可恨!要我,我才不呢,不但不嫁,反而一掌劈死那混账算了。”

宋北云心中一阵恶寒,不过想到自己还没被左柔劈死,倒多少是有些庆幸。

而左柔的义愤填膺跟郡主的冥思苦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哥哥,那到了仙灵岛之后呢?我觉着此事绝对不会如此简单,这仙灵岛外层层陷阱的,绝非为了隐居,想来是躲避什么人吧?”

“我把大结局告诉你好不好?”

一听这话,郡主立刻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你不要说了!”

这大概就是追连载的人的通病吧,喜欢自己猜剧情猜了还跟人到处说,可真要有人给他剧透,他能把人妈都给杀咯,极端!异常极端!

三人沿着淝河岸边往前走着,郡主一直在很仔细的观察宋北云,她发现个很有趣的地方,就是这家伙明明嘴巴上说只是第二次来这里,但从他认路的速度来看,这简直就是个老把式。

所以郡主对宋北云顿时产生了怀疑,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直接跑到了宋北云身边问道:“好哥哥,为何你这轻车熟路的模样,比我这庐州府的人还要熟稔?”

宋北云停了下来,站在河边的一座桥上:“虽然它不太一样了,但河还是那条河呀。”

说着,他站定了脚步,四处观望了一圈,发现了家的确切位置,接着快步走到了那棵柳树之后,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处空地:“未来这里会是一个国营的厂子,然后我家就住在厂里的家属区。我小时候放暑假的时候,总是跟厂区大院里的小伙伴一起在这里游泳,每天都得我妈站在河边喊我,我才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