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泡芙
“那虞君，也要上来。”
回过头看着刘虞，张角认真的说道。
“啊？我睡姿古怪，擅长梦中奔跑跳跃，还是坐在床头……”
“我刚才不是问你哦。”
眯着眼睛，张角用最柔和的语气，说了最腹黑的话。
“……”张角都发话了，刘虞也只能如实照做了。
真是的，倘若让天下人知道相国惧内，成何体统啊？
昂？！
不行，今日..我必定要重振北方男人雄风！
“虞君，脚冷。”
“来了来了，我脚是热的。”
北方男人的雄风对不起了，改天再振吧，毕竟她可是坏了小刘虞啊。
“所以说……”张角依偎在自己肩上后，刘虞重新回到了那个话题，维系着刚才的紧张情绪，开口问道，“这刘协，是如何呢？”
张角不想再继续卖关子，但她知道的东西不多，所以就以一个‘普通’蓟都市民所能够掌握的情报，说道：“虞君大捷，拿下邺城后，蓟都官宦世家都在传迁都的事情。不过，朝廷最终并没有下达明确的迁都命令，而且甚至还有比较靠谱的传言说，皇帝不会离开蓟都。”
“比较靠谱的传言，何种渠道？”刘虞认真的问道。
“这个……”张角稍微犹疑了一下后，回答道，“就是之前贩卖情报给我们的一位大人，我让左慈去打听的。”
“好吧，既然是你的事情，我就不过问了。”
张角当神仙的那些日子，可是以一己之力渗透过大汉政权的，所以她有这样的情报网，刘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虞君，那个人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能告诉你。”张角话刚说完，便连忙的补充道，“但是，我只能说那是一个并无兵权，只求富贵长生的腐儒，那块打造项圈的赤母石，便是我用治疗的能力找他换来的。”
“他并无害，对吧？”刘虞问道。
“有害，不过是世家那种共通的坏。”张角解释道，“至于为什么我不太情愿暴露……”
“我明白。”刘虞笑了笑，非常理解的说道，“像这种私下求神仙治疗的，通常都是极度怕死的软弱之辈，既然他无阴谋，那么就没必要去盯着，让人家暴露出来了。毕竟他能够接触到的秘密，通常都是非常一般的。”
这就好比在体质内上班的人，会早一步知道一些即将下达的政策，但也只是提前知道几天罢了。
“虞君能够理解就太感谢了……”说到这里，张角抱歉的低下了头，“妙以前做过反贼，有些习惯没办法改了。”
“反贼做到大汉相国的身边了，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刘虞忍不住用手指怼了怼张角的额头，调戏起来。
“不过，也只是因为在意刘协的事情，所以稍微打听了一下而已。”伸出手指来，张角发誓道，“相公请相信，妙对于政治斗争的事情已经完全没兴趣了，绝对不会再为了知道什么东西，而动用治愈能力的。”
“没必要发誓，真想知道什么，自己问我就行了。”刘虞爽快的说道。
“所以说，让刘协待在蓟城，是虞君的意思吗？”张角颇为好奇的开口问道。
刘虞这样说了，自然说明他已然知道了一切。
定都邺城乃大汉进取的最重要一步，这个道理就算是她也能够明白，刘虞为何不懂？
“我给了刘协两个选择，而她选择了后一种。”
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刘虞解释说道：“也就是，以邺城作为陪都，供我来使用。而蓟都继续担任大汉帝都，留她来守护宗祠。”
听到这个，张角终于理解了一切。
第一种选择不用说，肯定就是迁都邺城，皇帝跟着搬家。
而第二种的目的，刘虞非常大胆，非常无私。
他甚至想让刘协当真正的女帝！
“那天在你军帐中的三问，你还记得第一问吗？”
熟视着刘虞的眼睛，因为刘虞的决定，张角渐渐严肃起来。
“你说的是我会不会当皇帝…对吧？”
“嗯。”张角点了点头，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提起道，“那时的你说，如果天命在你，你为周文王。”
“我是这样说过……”
因为这种话的确说过，所以刘虞不得不承认。
“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历练刘协了呢？”
张角非常不理解的正是这里。
‘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天命选择了我刘虞，那么我就会让我的儿子去当皇帝。
如果天命不在我，那么这个皇帝还是让刘协去当。
总之，刘虞的本意都是不想当皇帝。
这番话的确可以这样理解。
但是，这句话有破绽。
那便是天命这个词，到底为何定义。
张角做出的解释是——还是人意。
刘虞都已经立下如此功勋了，如果他拿下了天下，就意味着大汉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拿下的。
这个时候倘若再不激流勇进，底下的人能够答应吗？
如果说他只想当一个王，那这个王的分量应当如何？
封燕王，据幽州，统率十万塞北铁骑吗？
这样的话，刘虞拼命重建的集权大汉，将要由他亲自分裂摧毁，重现宗族自相残杀的惨剧。
可是，如果刘虞的后人不掌兵权，没有封国，那该如何自保呢？
刘协能保，后面的皇帝能保吗？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处在危险境地，张角又开始‘代入’了，见对方不答，她便手捶着刘虞的肩膀，‘警告’道：“刘伯安，你得对我们的孩子着想，不能够只图自己的名声。”
“我，我知道。”
当阿妙都较真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来，刘虞就知道事情难顶了。
所以，扶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后，他开口道：“那就郡国并行，给咱孩子整块封地。”
“七国之乱就是郡国并行导致。”张角严厉的拒绝道，“你已然大权独揽，没有英布，没有韩信这些藩王要封，何必做这种妥协？”
“那就郡县制，国家大权宗亲独揽，杜绝外戚干政。”
“外戚？你担心外戚作甚？”张角更加委屈了，“我娘家都没人了，哪来的外戚。”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自己有些没走心，刘虞连忙改口道：“有了，当了皇帝就没人敢害他，让小刘虞做皇帝吧！何如？”
嗯，这不就重新回到了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嘛。
然而，对于这个好主意，张角似乎也不愿意买账。
抓着刘虞的手臂，将额头靠了上去，她格外悲观的说道：“一个没有母后，没有外戚庇护着的太子，他能够长大吗？”
果然，张角怕的还是这个。
前面的那些，并不都是最重要的问题。
关键在于，她无法看着孩子长大。
她只是，在害怕罢了。
“阿妙。”
用手穿过张角银白色的秀发，把她挽在自己的怀抱里，刘虞露出浅浅微笑，耐心的解释道:“还政于帝，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好名声，更是为了将这四百年的大汉延续。有些精神，我想让它不这样死去。而这条路，我还在摸索。”
在这片土地上面的我们，为什么不叫夏人，不叫秦人，不叫唐人，而是汉人呢？
不得不说，中华民族能够有这样的文化认同感，汉武帝功不可没。
刘虞作为键盘政治家，相对保守的民粹主义者，对这个朝代的喜欢是要胜过其它的。
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着手建立的帝国变成满清，司马晋这样让人失望的王朝。
大汉四百年了，很多人都说气数已尽。
那么，如果我把这濒死的大汉给叙上了，MAKE大汉GREATAGAN了，那这个帝国是不是有机会追一追八百年的周朝？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让刘协作为皇帝复兴大汉，有非常特别的意义。
至于如何在让刘协执政的时候，自己的后代，至少是嫡系后代会相对安全一些呢，这个问题刘虞还在思索……
如果想不出来，他是不会为了高风亮节把皇位轻易让刘协坐稳的。
“……我知道了。”
张角也不想无理取闹，在她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替刘虞保存军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无条件相信刘虞。所以，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相当大度的问道：“那你觉得留协儿在蓟都，她能够做好吗？”
“不知道，蓟都的水并不浅。”刘虞直接的说道，“但是也没有很难，毕竟北方有胡奸乌丸金掣肘几大胡人领袖，还长期向幽州输送母石资源，局势相对稳固。幽州内部的话，是外来派齐周，赵该在把持，最大世家代表公孙范让我召来了，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刘协，我不担心。”
“也是。”张角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这幽州，已经被你解决了内忧外患。作为让刘协练手的一方天地，的确不错。”
“都看她咯。”
想到这里，刘虞嘴角勾起了一丝打趣的笑意：“要是她心疼她皇叔，那后方无忧。如果她叛逆期来了，那么我说不定还要带着兵打回去。”
“别说这种胡话了。”
张角往刘虞怀里一钻，躲开他的视线，然后语气相当微妙的嘀咕道：“她喜欢你，是不会行谋反之事的。”
好家伙，你敢说皇帝谋反？
张角你可真的敢啊，你这块嚣张的小蛋糕！
“是啊，我看得出来她喜欢我。当然呢，我也喜欢……”
“她是想要嫁你的喜欢。”
刘虞话还未说完，张角便又补了一句。
“……”徐徐低下头，望着她那张冷静中，带着一丝醋意的美丽面庞，刘虞突然感觉到，有些难过了。
没错，不是惧内的恐慌，而是难过。
这个女人就算想吃醋，也不会认真的吃。
因为她已然把这一切，放在了她生完孩子不久后就会死去的前提。
“阿妙，等邺城安定下来后，我想带左慈去一趟南方。”
有些悲伤的注视着那蔚蓝的双眼，刘虞认真说道。
“南方，为何？”张角愣住了，抬起头，惊讶的问道，“你儿子都要出生了，这个时候你想去南方，你到底在……”
“阿妙。”
用手捧着张角那温软的脸颊，用眼神抚平她那难以消弭的焦虑，刘虞固执的说道：“允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想…我想亲自去打探一下敌情，然后……”
“然后替我寻找续命之法，对吧？”
一行清澈的眼泪，从瞳孔里留出，滑过了脸颊，张角拆穿了刘虞那不死的‘野心’。
“对啊。”
仿佛跟张角镜面一般，刘虞与之面对的那只眼，也流起泪来。
温柔的将其揽在怀中，他要任性了：“你这家伙，不会真的以为皇位什么的，天下什么的，有你重要吧？”
“可是，可是……”张角用力的抓着刘虞背后，哽咽的说道，“就是比我重要，就是比我重要啊。”
“天下，皇位。此二物于我而言，皆是最伪善的虚妄。”
刘虞咬紧了牙齿，无比用力的说道：“我怀中的女人，她腹中的胎儿，才是我能够触碰，必须保护，永远珍视的真实！”
踏马的，不就是与天斗吗？
借点命怎么了。
在这个离谱的时代，连将濒死之人复生都做得到，延续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的寿命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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