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昔明月
李牧，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燕丹看来，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
在嬴政看来，是一个可恨又可叹之人，嬴政会为李牧可惜，但他的可惜，只限于李牧不为秦所用，若李牧真的威胁到了秦国灭赵的过程，嬴政也是不介意杀死李牧。
白川的某些看法和嬴政虽然有些不同，但总体是差不多的。
从民族的角度上来看，李牧是整个华夏的功臣，毕竟其抵御北地异族入侵，对整个华夏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但从秦国攻赵的角度来看，他又是仇敌无疑。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不管赵国之人如何尊崇李牧，他的存在，确实是挡住了秦国灭赵的步伐，若这样轻易的让他带着这五万兵马驰援邯郸，鬼知道前线战场还会生出怎样的变化。
为了把变故扼杀在摇篮之中，也只能由影密卫出手，围杀李牧了。
……
一场大战，在营帐之中悄然展开。
李牧一生转战三千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战斗，他的武安君封号，就是在战场之中通过厮杀得来的，虽然从无败仗，但对李牧来说，堪称危险的战役，也还是有不少的。
然而，战场之上所遭遇的危险，终究还是不如此刻这方圆之地所面临的危险来得恐怖！
作为赵国军神，李牧平素也是勤加修习武学，若是放在江湖中，他也是一代武道大家，但他今天所遭遇的对手却不止一个人，其中的任何一个拿到江湖之中，都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剑气如虹，营帐之内不大的方圆之地成为了他毕生所面对的最为可怕的战场。
顷刻之间，李牧的身上就多上了数道伤痕。
没多久，里头的动静拉下帷幕。
诸多影密卫的高手先后退去，白川也是散开了笼罩在营帐周遭的气罩。
翌日，清晨时分，一名士卒踏入李牧的营帐，想要向将军禀报赵国腹地的战况之时，却只见鲜血淋漓的地面，以及一柄折断了的古剑。
剑名镇岳，乃是李牧的随身佩剑！
虽不见李牧的尸体，但这柄沾染鲜血，折断了的剑还有地上的诸多鲜血，已经诉说了某些事情。
士卒的面色当即为之大变。
很快，悲伤以及愤怒的情绪传递至整只军队。
然而，纵然他们心头有着无边的怒火，依旧是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最终，在李牧副将的带领之下，五万大军，依旧是按照早先的安排，向着邯郸方向赶去，但最终他们依旧是没有赶到邯郸，也未能掀起丝毫的浪潮，因为在半途之中，他们就被一名神秘人给拦截了下来，最后，似乎是那名神秘人说服了他们，他们不再去驰援邯郸，行那飞蛾扑火之事，而是转而去往代地。
邯郸城外。
由赵葱所统率的赵国最后一路大军并没能挡住秦军推进的步伐，他很快就战败人亡。
王翦、王贲以及杨瑞和的三路大军团团的将邯郸城围住，明明邯郸城已经轻易可破，但他们却始终不主动进攻，没有去贸然攻破邯郸，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他们，是在等待嬴政的亲临。
赵国，对嬴政而言，不仅仅意味着少年时的质子生涯，更意味着某种难言的屈辱，当年，他仓促且又狼狈的随着母亲从这里离开，而今，他准备雄赳赳，气昂昂，昂首挺胸的大步迈进邯郸城，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这座城池的沦陷与破灭。
所以在得之王翦，杨瑞和，王贲三路兵马兵临城下后，他当即王诏飞驰，着他们围而不攻，待其亲临。
朝阳初升。
嬴政一身劲装，骑着骏马，身后跟着的是秦国的一众大臣，又有诸多武将相伴，所有的人都是一身劲装，骑着骏马。
前方，古城巍峨，在朝阳之下格外的显眼。
嬴政一声令下，大军攻城，本就岌岌可危的邯郸城顿时摇摇欲坠。
黄昏时分，城墙之上的鲜血还未干涸，邯郸城大门洞开，嬴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中马鞭挥舞，骏马吃痛，急速奔驰，夕阳中，一道身影纵马冲进邯郸。
时隔多年，他嬴政，再一次来到了这座城池之内，只是这一次，时过境迁，他给这座城池，这个国家，带来的却是毁灭。
残阳如血，落在邯郸城内，为战后的古城增添几分凄凉之意。
赵国王宫之前，秦军手持长矛分列左右，大秦战神郭开带人押着赵迁为首的王族降者，在王城南门前整整排开了六列。
赵迁抱着铜匣王印，站在秋风中枯瘦如柴瑟瑟发抖，活似一具人干。郭开高声唱名之后，青铜王车上的嬴政凝视着黝黑枯瘦的赵王，紧紧皱着眉头一脸厌恶之色，脚下一跺，连王印也没有接受便驱车进了王城。
不得不说这郭开是一个聪明人，虽为赵国之相，但却两面逢源，此番秦国能如此轻松灭了赵国，他的功劳确实是功不可没，若非他先前向赵王进言，让李牧滚去戊边了，这次秦军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顺利的攻占邯郸。
而在王翦等三路大军逼近邯郸之时，他就明白赵国大势已去了，待到邯郸城破，还不待秦军有什么动作，郭开就已经主动将赵王迁以及王室公子等绑了起来，送到嬴政面前，欲以此讨得嬴政的好感，向秦邀功。
若嬴政是一个昏聩无能，好大喜功的君王的话，定然会对郭开所做的事感觉异常满意，然而，他并不是，相反，对于这种卖主求荣的佞臣，他最是厌恶不过，只是因为邯郸初下，某些事还必须借助郭开的手才能做到。
所以，他也不介意多留他一阵，并且为了安他的心，接受了他的纳降行为。
不过，这不意味嬴政会长久的留下郭开。
郭开，待到赵国事定之后，再去收拾他。
……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照映着巍峨的邯郸城。
一道高挑的身影在邯郸城王城之中漫步走过，形如鬼魅。
她似乎是趁着夜色，在搜寻些什么东西。
忽而，其脚步一顿，不知何时，又有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东君阁下倒是会捡便宜，秦国攻赵，你们阴阳家没有出一分力不说，如今，赵国方灭，你们就忍不住的跳出来。”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在这邯郸城王城之中搜寻的，应该是苍龙七宿。”
东君焱妃眉头微皱，她看着眼前的白川，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愠怒。
第294章 兵临易水
“是你！”
焱妃眸光一凝，眼中泛起了一丝寒意，她对白川印象极为深刻，毕竟这世上能够击败她的人本就没有几个，而眼前之人，却屡次三番的让她受挫。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之人先后坏了阴阳家数次寻找苍龙七宿之事后，在这回，她妄图寻找赵国所藏的那份苍龙七宿时，对方又出现了。
难道，眼前之人就是阴阳家的宿敌不成？
白川却没有焱妃想的那么多，他只是在参观邯郸城的过程中，意外发现焱妃神出鬼没的身影，遂前来打个招呼而已。
思绪回旋，焱妃没有回答白川的话。
她的态度在白川看来，却是等同于默认了，她的确是在搜寻苍龙七宿。
白川不由问道：“苍龙七宿的秘密，应该不仅仅是所谓的不老之泉吧！”
海外仙山，不老泉，乃是当日东皇太一在嬴政面前的说辞，嬴政此时还处在人生的巅峰时期，对于长生之道，并无所求，自然是不相信东皇太一的说辞，一次闲谈之中，他便将此事告知了白川。
和嬴政一样，白川也不相信阴阳家的这套说法，虽然他暂时不清楚苍龙七宿的真正秘密是什么，但以他对阴阳家的了解，以及苍龙七宿在天下间的传闻，其真正秘密，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
焱妃声音冷淡，“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白川愣了下，随后无奈道：“也对，仔细算起来，我破坏了你们搜寻苍龙七宿的好几次行动，而且此事也是你们阴阳家最大的秘密，不愿告诉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你们真的认为你们可以集齐苍龙七宿吗？”
“纵使借助秦国的力量，收集到了秦赵燕魏齐楚这六个国家所掌的苍龙七宿，七宿者，顾名思义，它一共有七份……”
白川话语戛然而止，没有多说。
他负着双手，悠然转过身去，也没有阻止焱妃想要在邯郸王城之中搜寻苍龙七宿的意图。
焱妃看着白川离去，眉头依旧未曾舒展，眸中，异色流转。
白川话中之意，她自然明白。
先前白川说了六个国家，唯独有一个国家被遗漏了，那就是……韩国！
……
赵国覆灭了，其覆灭，不仅仅在于武安君李牧被围杀，事实上，在李牧被调遣至燕赵边境戍边之时，他的存在，就已经无法影响到秦国攻赵的大势了，之所以围杀于他，只是不想再生出新的变故而已。
真正导致赵国灭亡的原因，还是赵王迁倒行逆施，重用奸佞，冷落忠臣。
而反观秦国能胜，也和秦国政治清明，赏有功之臣，除奸佞之辈有着直接关系。此消彼长下，不提本就可以和赵军一决高下的大秦铁骑，单单朝堂上的对比，赵国就已经败了。
继韩国之后，又一个国家就此灭亡，变成了历史的尘埃。
而大乱之后便是大治，赵国既然灭了，某些人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多余了，比如……郭开！
当日攻破邯郸城之时，因为还需要郭开这名赵国的奸相去帮助秦国稳固局势，所以嬴政就留了他一阵子，等到郭开这名带路党带着秦国的大军彻底把赵国最后的反抗力量给抹杀后，秦国基本掌控了赵国的大局，郭开自然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了。
于是乎，不知从何时起，关于郭开卖国、残害忠良之类的流言开始在赵国之内肆意传播，更有小道消息言称，连秦王都不喜欢这等奸佞之辈。
赵国才刚刚攻下，民间因为国家灭亡而哀嚎的民众不知几许，然而秦国势大，他们也难以反抗，掀起丝毫的浪潮，在这种时候，悲痛交加下，他们急于寻找一个对象来宣泄心中的愤懑。
毫无疑问，郭开就成为了这个靶子。
哪怕流言刚起之时，他竭尽全力去扑杀流言，但结果，却很感人，效果甚微。
郭开虽然心头不快，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任由赵国民间去谩骂于他，比起这些刁民，他只要能够得到嬴政的欢心，投嬴政之喜好就够了，只有讨好了秦王嬴政，他才能够保住富贵。
自己之前曾经帮助过秦国把李牧调离前线战场，这次又主动擒拿赵王向秦国投诚，秦王应该也看到了自己的忠心了吧！
郭开就像是一只竭力讨好主子的狗一样，他以为这样能够赢得嬴政的喜欢。
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赏赐，在他的作用彻底被榨干后，迎接他的，却是一旨死亡通知书。
随着嬴政一份诏书，郭开当即被打入了大牢之中，之后，在被关入大牢数日后，他被人蒙着眼，装上了马车，飞速送往了某处。
某处地方，一名悄然来此的女子等候了许久，最后，她在一位神秘人的带领下，踏入某间房间之中，见到了被铁索牢牢束缚的郭开。
恨意，从她的眼中滋生。
继而，郭开的惨叫回响，又戛然而止——
……
赵国这边，嬴政也没有在邯郸附近久留，他故地重游一番，却丝毫没有少年时的某些热血了，当亲眼看到赵国轻而易举的覆灭之事，心头却是生出了淡淡的失落之感。
嬴政回去了，秦国的三路大军，也是继续分散开来，杨瑞和带领蓝田大军和嬴政一道归国，王贲带领大军继续去往韩国驻扎，而最后的一路大军，则是依旧驻扎在赵国，由上将军王翦统帅。
期间，又有一个消息被秦国给探查到：赵王迁兄长，赵国废太子赵嘉收拢李牧残部，秘密逃往代郡，欲立代国继续抗秦！
原来，早在秦国攻破太行八陉，长驱直入攻入赵国之时，赵嘉就已经察觉到了赵国气数将尽，他一面派人联络被秦军击溃的游兵散勇，一面率先逃离邯郸，最后，又碰到了失去将军的李牧残部，把他们收拢，逃往了代地。
得知此事，才刚刚覆灭赵国的秦军诸将都主张立即追杀公子嘉逃亡势力，将赵国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斩断。然而，作为秦国驻扎在赵国的秦军主将王翦却认为代国的根基在于一旁的燕国，只要覆灭燕国，则代国失去后援，轻易可灭，此时若是急于追杀赵嘉，反倒是有可能令其投靠北方异族。
于是，王翦没有去攻打代郡的赵嘉残部，而是带领大军兵临易水之畔后，以震慑燕国，某段载在后世《战国策》上的故事似乎也有发生的迹象。
“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
第295章 再议屠龙，人心如鬼！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燕国，又下雪了，白茫茫的雪花自昏暗的天穹落下，将大地压覆，染成一片茫茫灰白之色，冷风呼啸，卷动雪花，漫天飞舞，冰冷刺骨。
妃雪阁外，一片茫茫。因为当年白川和雁春君的搅合，不得不扮丑的雪女并没能在蓟城扬名，不过妃雪阁依旧是开了下去，哪怕当日雪女扮丑一事吓跑了一些回头客，但随着燕国连番生变，先是雁春君造反，又有秦国大军压境，吓跑了很多商旅，妃雪阁后来居上，竟是在这种时候，成为了燕国炙手可热的娱乐场所。
而雪女因为当初之事，也没有了澄清自己实际上是绝色美人的念头，她借助和妃雪阁老板之间的关系，开始转向幕后，成为了妃雪阁的经营者，其间，她又寻了个机会，暗中投入了燕王燕丹麾下。
不同于很多人以为雪女面容丑陋，燕丹是知道雪女真容的人，心想这样一个绝代佳人，日后或许有用处，所以也接受了她的投纳。
但他却不知，雪女主动投效于他，未尝不是另有目的。
外头寒冷彻骨，妃雪阁内，却是温暖如春，雪女将燕王燕丹带入妃雪阁的某处雅间之中，便兀自退去了。
“燕王突然寻到我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匹夫，又是所为何事？”
雅间之内，六指黑侠依旧是一袭黑袍加身，墨家的传承信物墨眉被其放在了驿馆的案桌之上，他看着穿着一袭常服走到身前的燕丹，语气淡漠。
燕丹听出了六指黑侠口中的疏远之意，当初归国之时，他向六指黑侠提议屠龙一事，遭到了六指黑侠的强烈反对，两人之间虽然联系依旧存在，但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其实已经产生了一丝间隙，这是源于理念之争。
更主要的还有燕丹继位之后，并没有在燕国推崇墨家的兼爱、非攻等理念，从燕丹厉兵秣马等一系列举动，六指黑侠看到了燕丹继位为王后和当初做太子之时的不同。
人都是会变的，这件事六指黑侠早就知道，燕丹会变，他也无法责怪对方什么，只能说自己当初看错了人。
当然，这次燕丹密信邀他前来相会，他还是来了。
“赵国……已经灭了！”
燕丹语气复杂，看着六指黑侠说出了六个字。
六指黑侠闻言，眉头不由一皱，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又如何？”
燕丹道：“若算上之前的韩国，如今，秦国已经灭了两个国家，王翦大军近来陈于易水之畔，不出意料，秦国下一个想要覆灭的国家，乃是我燕国。”说话之间，燕丹蓦然起身，向着六指黑侠跪下，“还请巨子可怜我燕国百姓，助我一把！”
“燕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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