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471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金光被挡在对面,摇曳不定,好一阵,外面有响起一阵:“公子!”“老妖!”“蛤蟆师父,公子出关了!”的话语时,天道的声音从光芒里隐隐传来。

  “完成万灵阵,天道接你飞升,准肉身成仙,登天阁!”

  声音戛然而止,那束金光刹那间缩去了房顶,一直延伸去往天云之中,片刻不到,原本阴沉的天色,阴云散尽,阳光重新照了下来,穿过窗棂照进静悄悄的房内。

  照着陆良生衣袍阳光里,尘埃舞动,他站在原地好一阵,紧抿着双唇,伸手将房门打开,檐下,一身素裙的红怜、黑裙的栖幽,还有两个像是没长大的孩童笑嘻嘻的平肩挤在那里,看到里面陆良生走出来,齐齐合手作揖躬下身拜道:“弟子,恭贺先生(师尊)出关!”

  “我回来了。”

  陆良生搀起面前两个小童,看去了对面一白一黑两个女子,红怜听到这声温柔的话语,眼眶红了起来,身上却是有股温暖从心底蔓延全身,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泪水滑过眼角,顺着脸上笑出的梨涡,落到衣襟上,情绪终于压抑不住,一下冲过去,扑进男人怀里哭了出来。

  “没事......我才去不久。”

  这个‘不久’对陆良生来说,确实并不算太长,甚至觉得不过才半日的功夫,可对这人世间,或者说等他的人来讲,是很久很久了。

  埋在怀里的女子轻声哭了一阵,才吸着鼻子抬起脸来,“哪里不久了,整整二十年.....妾身坐在院子里,看着周围山林,青了又黄,黄去又覆上满山白雪......那边,妾身栽下的小树,都长成参天大树,蛤蟆师父,都长出白胡子了。”

  “老夫,一开始就有白胡须了,还用的着你这小鬼女说......”

  不知什么时候,蛤蟆道人出现在附近,化作胖乎乎的老头儿,笑眯眯的看着出关的徒弟,陆良生松开红怜,上来见礼。

  “弟子,拜见师父。”

  “拜什么拜,这里为师是待腻了,也没什么好吃的了,什么可以走了,为师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如今过去多年,外面什么样了,蛤蟆道人也不知,寸步不离这处,就是怕自己这个徒弟发生意外。

  此时,陆良生出关,隐隐感觉修为比往日斩虚还要高了不少,只少他也不知人间修士下一个境界是什么,好像也从未听说过。

  几人聚在一起说笑了几句后,陆良生环顾四周,却是没见猪刚鬣、公孙獠,问起来才知道,老猪过得无聊,几年前就离开了,说是到处转转,后来回过一次观里,在福陵山云栈洞过活。

  至于公孙獠,一声不吭就不见了,蛤蟆道人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或许去了更远的西北大漠里。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要回一趟栖霞山吗?”红怜收拾了心情,想起这么多年都未回去过,心里惦记的紧。

  陆良生点点头,看着甩着舌头奔来的老驴,目光越去了外面起伏的群山,阳光灿烂,正照过来。

  “该是出去了,回家看看,然后......做完最后一件事。”

第八百零八章 匆匆二十年

  “故事就讲到这里了,听得可还满意?”

  “后来呢?”

  “就是后面呢,妖星打完了,那个国师又去了哪儿,你都不说,有头没尾的,哪里是讲故事,还不如村头隔壁阿叔讲的狐狸报恩,每日给农夫煮粥的故事好听。”

  黄昏沿着山脊,落在破旧的屋檐,挂着几串风干菜下面,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看着檐下矮凳上,一个灰扑扑袍子的老头,有些不满意这个故事,七嘴八舌的叫嚷,其中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怯生生的问道:

  “老爷爷,那.....那个国师最后会当神仙吗?”

  呵呵呵.....

  老人喝了一口凉水,将缺了口的陶碗放去地上,看着这小姑娘点点头,“会的。”又看了看周围孩童,拍拍他们脑袋,从地上起来,走去篱笆院墙,牵过系在那的一头老驴,朝屋里的主家谢了声。

  “主人家,谢你的水了,碗就放在檐下,老朽告辞了。”

  一帮孩子听到老人要走,不满意的情绪顿时收了回去,蜂拥过去簇在后面跟着,拉着老人的袍角轻摇。

  “老爷爷,你再喝点水。”“要不,我让我娘给你铺张床,就在我家睡吧。”

  “我家也可以。”

  “嗯,我爹不说什么的。”

  那边屋里,妇人出来挥手吆喝了几个孩子散去,说些‘不要挡老先生路。’‘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一类。’

  驱散一帮顽童,随后回过头来,刚才那老头像个老学究,朝她抬袖拱了拱手,翻上老驴横坐,轻拍下驴头,渐渐彤红的霞光里,沿着门口的小路缓缓离去。

  “真是个怪老头。”妇人轻声呢喃了一句,摇摇头转身回去檐下拿过地上的陶碗,里面叮当轻响,几枚铜子歪斜重叠,“这......就喝口水,还给钱啊......”

  追去院门口,小路上哪里还有驴子的身影,霞光照下来,青草低伏的小路尽头,远远的有‘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隐约传来。

  “走的这么快?!”

  踏踏.....叮叮叮......

  老驴迈着四蹄轻扬,又落下,走过潺潺而流的小溪木桥,欢快的甩着脖间铜铃,傍晚的微风吹来,树木沙沙轻摇,驴背横坐的老人腰间悬一面七角古铜镜,沐着夕阳捧书翻看,面容间雪白的须髯渐渐脱落,苍白的发髻阳光里重新泛起青黑,皱纹消散,皮肤重新化作年轻时候的模样。

  坐在驴背上,一幅书生骑驴的画卷缓缓展开。

  不远,一缕青烟化作人影,绣鞋轻轻踩过青草地,聂红怜蹲去盛放的野花,俯身轻闻,片刻,美目如月弯,绽出梨涡跑去前方,伸开双臂,裙摆飞旋,笑出好听的声音。

  听到银铃轻笑,陆良生从书页上抬起视线,看着前方的女子,轻笑了一下。

  “红怜还是跟以前没变。”

  安放驴臀上的书架,说话声里,架子下方的小门打开,伸出两条小短腿耷拉悬在门沿外面,横放的葫芦前,穿着一身花色袍子的蛤蟆,靠在那坐着,点了点烟斗,嗒出一口白烟,‘嗬忒’的朝外吐了一口口水。

  “都成老姑娘了,还没变。”

  前面,老驴回过头,吖儿啊儿的嘶鸣一声,好像附和蛤蟆的话语,驮着陆良生悠闲的走过乡间的道路。

  不久,日暮下炊烟袅绕的村子远去背后,渐渐被大山遮掩,此次回栖霞山,已过长江,距离河谷郡也不过百余里路程,从无疆山出来,也路过长安,城墙加固修缮,通往西域之路,车马驼队繁杂,远远看了眼城楼飘荡的‘隋’字大旗,陆良生还是没有踏入城里,只是打听了当今陛下,身体无恙便选择离去,等回一趟家,再看过当年的大运河修的如何之后,或许那时才会入京城看看,见上一见杨广,只不过皇帝肯定已经老了。

  天色渐暗沉下来。

  星月挂上夜空,起伏的山势在也黑漆漆的夜色里,犹如雌伏阴影的野兽,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过去村落,又是一片荒山野岭,陆良生下来驴背,牵着缰绳走进前方一片竹林,翠绿青竹一簇一簇延绵四周,夜风里,叶子纷纷扬扬落在肩头、脚前。

  “师父,今夜就在这里暂且住下吧。”

  陆良生挥袖扫开,卷过的风将地上片片竹叶吹出干净的地方,扑上毯子,将书架放去一旁,不久,升起篝火架起小锅,煮上了饭食。

  “公子,妾身再去寻些柴禾。”

  红怜飘去林间,书架吱嘎一声,蛤蟆道人换了身衣裳负手出来,坐去火堆旁,米锅‘噗噗’沸腾水声里,偏头看着籍着火光翻看书页的徒弟。

  “近两日怎么走的这般慢?有些害怕回去?”

  清冷的月光从上方摇曳的青竹间隙照下来,周围竹林在风里‘沙沙’轻响,那边翻过一页的书生,轻‘嗯’了声,目光停留在纸面上,像是在看书,也像是在思索问题。

  过得一阵,那边红怜抱了几支枯竹回来,这边,陆良生方才开口。

  “一晃二十年,不知道爹娘他们如何了......还有小纤、老孙。”

  春日夜晚还有些微寒,蛤蟆伸蹼在火旁取暖,搓了下蛙蹼,哼了声。

  “你去了天上,感觉不到时日是如何一点点过去,担心个甚,你怎不问问为师?这二十年守在山里,怎么过来的?!”

  陆良生笑了一下,抬起脸来:“那师父如何过来的?”

  “吃过来的!”那边,添柴的红怜轻笑出声,先一步开口说道。

  哼!

  蛤蟆道人瞪了瞪她,抱起双蹼转去一个方向,令得匍匐旁边的老驴咧嘴长吟,变得热闹,长夜渐渐在摇曳的火光,散发香味的米粥里过去,东方泛起鱼肚时,篝火熄灭,书架重新安放去了驴背。

  收拾好行囊,陆良生也不牵着老驴,让它跟在旁边,拍了下腰间的铜镜,‘拓儿,我们回栖霞山了。’

  他轻说了声,悬在腰间的七角古铜镜嗡嗡抖动两下,小隔间翘着腿的蛤蟆偏头看来,敲了敲烟杆,抖出里面烟灰,“瞧把拓儿激动的,说起来,老夫也好久没看栖霞山美景了,有些想念山中那座茅庐。”

  红怜飘在老驴上方,随后降下,落去陆良生身旁,挽上胳膊回头做了一个鬼脸。

  “蛤蟆师父怕是想婶的饭菜了,嗯.....说不定还想家里那只花白母鸡。”

  “你这小女鬼!”

  蛤蟆道人两腮鼓了一下,干脆的缩紧小隔间,呯的门扇碰上,走出这片竹林,从缓坡上眺望,隐隐能看到官道了,不过陆良生腰间的铜镜还在抖动,随后传出声响。

  “师父,有妖气,还有人在做法。”

  晨光从云间照来,落在陆良生俊秀的脸上,目光望去远处,细眉微微蹙起,口中只是轻嗯了一声。

第八百零九章 林间偶逢

  清风的微风刮过山麓,距离河谷郡二十多里,昏暗的山林间,阳光透过茂密的树隙照下一缕,忽然,光芒连同树枝猛地震响,摇下大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时,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开,后面的树躯‘嘭’的颤摇。

  一道身影树身借力反跃而起,穿过照下的一缕阳光,反手拔出后背一柄桃木剑,暴喝出声:“妖孽,吃我一剑!!”

  陡然的声音在林间炸开,跃去半空的身影一推剑柄,桃木剑身亮起法光‘嗖’的一声飞射而出,去往前方几颗树前,没入地面一半,落下的青年掐着指决呈去胸口,急促一声。

  “敕!”

  法光沿地面裂开,轰的巨响,泥沙细石飞溅而起,一道黑乎乎的身影破土而出,在半空翻了翻身,落去地上,迅速褪去林间阴影之中,亮着一对绿莹莹的眸子,匍匐地上,一条长长无毛的尾巴在半空摇晃,那黑影盯着施法的青年,慢慢挪动四肢,踩沙沙沙......的声响。

  “嘿嘿,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道士,也学人家多管闲事。”

  “好家伙,居然都会口吐人言了!不除了你都不行。”

  那青年从黄布袋翻出一面铜镜,布鞋轻柔踩着层层落叶迈出奇怪步子,余光里,插在那妖怪不远的桃木剑,忽然摇晃起来,四周林子里,顿时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吱吱吱.......’的一片鼠声。

  心里猛地咯噔狂跳,他吞了一口口水。

  ‘第一次就碰上个这么聪明妖怪,还会设伏?’

  ‘不行,我可不能丢了我爹长安第一道人之名......怎么办?怎么办?’

  豆大的汗珠混过脸颊,那青年瞥了眼桃木剑,慢慢挪步过去,指着那边阴影里匍匐的黑影。

  “呐呐.....叫救兵就有点赖皮了啊......你等我会儿!”

  手指连连点了几下,靠近桃木剑的一瞬,急忙伸进胸口,掏出一本泛黄的书籍,视线不好,脸都凑近了上去,然后唰的一下将书阖上,脸色涨红,不知所措的重新揣回去。

  “糟了,爹把书拿错给我了.......不是这本。”

  呢喃一句,四周鼠影憧憧,速度极快的攀爬而来,青年回过神拔起桃木剑,一手拿铜镜,一手提剑,转身就跑,双腿都迈出残影来。

  “老鼠精,你给我等着,惹我,没你好果子吃!”

  “嘿嘿......不用等着,我现在就过来,而起不想吃果子......呵呵。”

  阴影里那团黑影笑出嘶哑声音,钻去地面,顶起一团小土包翻着落叶急追上去,周围成群大鼠叽叽吱吱乱叫一通,钻去地里紧跟而上。

  前方疯狂跑动的青年不时回头看了眼,十多道妖气钻在土中,疯狂朝他冲来,回过头口中骂骂咧咧了起来。

  他叫孙小云,如今二十有余,自小在山村长大,跟着父亲学道法多年,也算有些本事了,还见过两次妖怪,一只满山乱窜的母鸡,一扇翅膀能把他瞬间吹到山下,还有只在座小山上,是只好看的狐狸,不过道行很高了,就连父亲都不敢随意燥热,就是常年趴在瀑布旁,寸步不离,从父亲口中听说是守着舅舅当年布下的法阵。

  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舅舅,不过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以前小时候,还时常从父母。姥姥姥爷口中听过一些,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本领应该很大,不然怎么能降服那么厉害的狐妖,就算人不在山里,那狐妖也不离开。

  孙小云那个时候就立志想做父亲,还有舅舅那样行侠仗义的修道中人,看着山里一帮帮孩子都学了本事离开,今年刚刚开春,他便迫不及待的收拾行囊,听着父亲循循告诫,飞也似的跑出了栖霞山,立志要走出一片新天地来。

  至少也要抱个美人归......孙小云是这样想,逛过了富水县,见过了比县城更大的河谷郡,出城之后,就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终究并没有太多的远行经验,只能一路向北,或向西,好在两天后,路过一个村子,听说村里闹起妖怪,村里牲口不时被咬死,还有姑娘在夜里被糟蹋了。

  出山以来,终于让他碰上能打得过的妖怪了,不久,他在村里潜伏三日,果然在第四天深夜碰上了一只硕鼠,跟圈里的母猪似得,能吓死个人,拼斗几番,勉强站了些许上风,将对方逼出村子,跟着后面兜兜转转撵了数里路,从深夜一直追到清晨,便是有了现在一幕。

  “曰尔等老母的,我追你有,现在你追我一路,能不能算扯平了!!”

  孙小云喘着粗气,朝后干嚎了一嗓子,前方快要出了树林,阳光在林子外照的光亮刺眼,就在狂奔过去的时候,听到几声驴鸣,一对男女牵着一头老驴说笑着走了进来,想来是夫妻,女的相貌美丽,着素白衣裙,另一侧的男子清雅俊秀,似乎看到了他,正转过头看来。

  “走啊,别进来,快出去!”

  孙小云挥舞了几下手,‘有妖怪’三个字,他不敢喊出来,怕吓着对方,可对面夫妻只是有些诧异的停下脚步,看着跑来的青年,直直从旁边飞奔而去。

  感觉到那对夫妻没动的意思,一咬牙停下脚步。

  “死就死了吧!”

  从背后重新拔过桃木剑,转身瞪眼大喝:“你们这群鼠辈,本道爷......在......在......”

  就在喊出话语的一瞬间,他眼中背对的男子忽然抬手,只觉眼前一花,耳中听到‘锵’的剑声出鞘,一柄满是刻纹的长剑拖着法光冲上天空,然后没入地里,孙小云只感脚底地面传来几下抖动。

  嗡的一声颤鸣,前方地面裂出数十道裂纹,肉眼可见的剑气来回纵横,附近两颗大树被波及,轰啪两声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木屑都在四处飞溅,拖着茂密的树笼朝左右两侧哗啦啦的倾倒下来。

  噗!

  那柄长剑破土而出,划过林中上空,悄无声息的落入书架剑鞘里,下一刻,剑气割裂的地面,冒出一股股粘稠的血液,散发出恶臭来。

  ‘这怕是剑仙吧......’

  孙小云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一道道血迹,还未回过神来,那边牵驴的男子走了过来,笑吟吟朝他道:“你道法尚可,就是欠些火候,还有不要小瞧任何妖怪,也不要鲁莽行事,说不得妖怪里也有好的。”

  说着,那男子忽然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带着女子,牵着老驴转身又走出了林子,好像是专门过来一趟。

  反应过过来的孙小云,急忙跟着冲出去,可惜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真是出门就遇上高人了啊......对了!!”

  忽然想起什么,使劲拍了一记巴掌,摸去怀里的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