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456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第七百七十六章 补天缺

  “那就绕着芙蓉池走走吧。”

  陆良生侧身抬袖一拂,将正厅门扇阖上,走出房檐朝那边过来的孙悟空摊了一下手,身形消弭在天光里。

  远去山门外,芦苇荡在风里起起伏伏,鸭群嘎嘎在湖里嘶鸣,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须发皆白的老人,负着双手与旁边不足四尺的猴子缓缓走在岸边,瞥去的湖光里,陆良生开口问道:“大圣今日有何话要对我说?”

  “众星下凡之事,为何不跟俺讲?”一旁,孙猴子踢了一脚棒身,呼的轮转抗去肩头,“如此盛事,都不知会一声,是不是瞧不上俺老孙?当年打上天去,什么功曹、星宿,看见俺老孙,还不吓得两股战战。”

  还以为什么事,陆良生听完都愣了愣,嘴角弧起一丝笑,“大圣莫恼,当时太多事堆积,一时间忘记罢了,大圣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

  湖面荡起一圈水窝,鸭群惊得游走,猴子双手压着肩头的棍棒两边,回头看去一道硕长的黑影从水门蜿蜒游来,随口说道:“自然不是。”

  水面‘哗’的溅开,游来的黑影破开高高的水花,阳光里,露出半截长身,无角的龙首望来时,一对鳞爪好似人的双手,尽量向中间合拢,作了一揖。

  “齣见过国师。”

  陆良生还去一礼,老蛟点了点大脑袋,缓缓沉入水底,待到水面平静下来,他回过头,低下视线看去猴子。

  “大圣要说什么?”

  “妖星.....”孙悟空停下来,金箍棒在他手里转了两圈呯的拄去松软的岸边泥土,蹲下来,眯起眼睛望着映着阳光的水面,将哪吒三太子去五行山的事告诉了陆良生。

  “他让俺转告你,这件事远没有结束,妖星碎片遍布九州,你不找它们,它们也会来寻你,这也是那帮天上星宿早就留了后手,若是他们失败,那洒落的妖星碎片再次聚集起来。”

  一只虫子爬过叶尖儿时,迈来的步履忽然停下,陆良生蹙起眉头,侧脸望去蹲在湖边的猴子。

  三太子哪吒......妖星碎片......重来.....

  一个个词汇像是爆炸般充斥脑海,陆良生捏了一下手掌,紧了紧,又松开,低声问他。

  “那,可有说过何时来?”

  “不知。”

  “那个哪吒三太子呢?”

  “到处玩耍去了,可能会来长安,也可能去别处。”

  那日哪吒说给孙悟空的不止这些,还有关于后面的事,“陆良生,按老孙看,还是算了,你撑不住,妖星不说,那天上砸出的窟窿,你拿什么补?你又不是女娲。”

  是啊......

  不仅仅妖星,还有妖星砸出的窟窿,最后还要补全万灵阵,彻底的绝地天通,已经远远超出陆良生能力的范围,就算斩虚境界,也难以企及。

  可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到了这一步,说抽身不干了,陆良生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大圣好意,在下心领了。”

  陆良生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举步继续前行,踩过攀爬叶尖儿的虫子,望去白云如絮的天空,“妖星要是重聚,我再碎它一次就是,至于补天......走一步算一步吧,天道不会给人绝路,总是有路可以走。”

  “那死路呢?”猴子撑着棒子起来。

  陆良生想了想,望着天空笑道:“那也是一条路,走出来了,不就是生路吗?”

  身后,矮小的身影扛着棒子过来,毛茸茸的手轻敲了一下陆良生,挑挑下巴,指着自己点了点:“到时别忘叫俺,走了!”

  打了一个响指,身形亮起金光片刻化作一根毫毛,在半空扭动两下,飘去陆良生宽袖里,湖面吹起风来,荡起一圈圈涟漪,随后,湖底传出老蛟的声音。

  “虽然齣不知晓你们说什么,要是能到的地方,陆国师尽管吩咐。”

  陆良生抬了抬手,道谢一番,独自一人在湖面站了一阵,转身去往皇城,经过繁华喧闹的一条条街道,看着来往如梭的百姓,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修为越来越深,知晓的事越来越多,身上的担子也变得越来越重,修人间烟火,果然比不得那些抛却人情的修道中人来的安逸舒适。

  路自己选的,咬牙也要走完。

  听着耳边各种叫卖、吆喝说话的声,陆良生自嘲的笑了笑,走过这里,到了皇城,乘上马车径直去往宫里,下了车辇宦官引领下入了文昭侧殿等候下朝,做为国师,很大程度上是不能直接参与朝政,在朝中也没有品级,不过以陆良生听觉,哪怕再隔两里,也是能听到朝中议论的政事。

  人嗡嗡的吵杂来到耳中变成清晰的人言,多是一些关于外面如何善后的事,或对对外面百姓如何的说辞,神神鬼鬼放在心里敬畏就好,并不适合用来治国,这点不管是陆良生还是杨广都心知肚明这一点。

  听了一阵,陆良生喝了两口茶水放下,那边正殿已经退朝,杨广从宦官那听到国师在这边等候,挥退了准备留下来的朝臣,提着袍摆快步过来这边见礼。

  这两日发生的事,杨广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危机,对于人间的帝王而言,天上神仙一事,原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但同样反哺给他的,是更加坚韧的意志,如神仙想要大隋破灭,那更不能让他们如愿的想法。

  唯一遗憾的,便是国师带回的崆峒印,始终无法让他成为人皇,甚至接过来捧在手心,也丝毫没有反应。

  亦师亦友的两人坐下,陆良生这次过来其实也是看看善后的事,毕竟闹的这么大,对外如何收尾,还是想听听。

  “国师,收尾之事,刚才朕与朝中大臣已经商议过了,也照国师之前所说,平白死去的那些人,终究还是有朕的大隋原因之一,若不给其家中父母妻儿一个补偿,良心确实难安。”

  “那......那些被星宿附体的将领呢?他们当中大部分没死,又被星宿附体造反,太多人看到了。”

  “是啊.....这个.....朕也在思虑这件事,不过也正因此事,朕才知道,这泱泱九州,还有如此多的豪杰之士,能用的话,朕还是想一一拉拢过来,留在手里听用。”

  “陛下心胸广阔,臣敬佩。”

  随口恭维一声,陆良生又说了几句,准备告辞离开,毕竟过来就是看看,至于妖星一事,他才从孙悟空口中知晓,还没有对策,暂时先不说,以免让皇帝忧心忡忡,到时又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陛下,此事已过,该去好生歇息了,臣还有事先回万寿观。”

  “朕送国师。”杨广伸了伸手,语气也轻松不少,相送到殿门外,笑着拱了拱手:“天上星宿托身降世一事,多亏国师力挽狂澜,才没让这大隋倾斜。”

  ‘呵呵.....’

  陆良生走到白岩石阶,轻笑出声,转过身来,同样拱手:“那陛下,就好生治国,臣告退!”

  杨广追到石阶边沿,目送着走去下方身形佝偻的国师,跟着笑起来,声音爽朗。

  “哈哈.....国师好好看着就是,朕是如何好生治国的,定不叫国师失望!”

  半夜不知还有没有,后面有点卡文,可能写点过渡的日常来接上后面的剧情。

第七百七十七章 聚长安

  日头升上云间,驶出皇城的马车在安上门停下,陆良生下了车辇,让驾车的士卒回去,“我自己走走。”

  妖星啊......

  举步迈开慢慢远离了皇城城郭范围,走入最近的一条街道,吵吵嚷嚷的喧哗在耳中变得清晰,令得他烦躁的心情,反而安稳了些许,负着手走过一家家店铺,看着店家伙计兜售布绸、胭脂水粉,嘴角含着笑继续沿着街边前行,远处,一个少年杵在前方,怀里抱着一只花白母鸡正望来。

  “先生,我回来了。”

  “才回来的?”陆良生过去,伸手在他头顶抚抚,笑道:“怎么不回万寿观?”

  孩童正是明月,一路过来终究还是没赶上,入了城里感觉到这边的气机,便直接寻了过来。

  感受头顶温热的,明月笑的灿烂,“闻到先生气味了,就先寻先生。”说完,还将怀里的母鸡举起来。

  “我还把它也带来了。”

  花白母鸡抖动鸡冠,歪了下颈脖,好似有情绪的眸子冰冷的盯着面前的老人,然后被拍了一下脑袋,老实的缩去孩童怀里不动。

  一大一小在街上边走边说起话,小人儿显得格外兴奋,蹦蹦跳跳的在前面,不时转回身来:“先生不知,明月回来的途中,还碰到孙道长还有叔婶了,带着一帮观中的孩子回栖霞山,叔婶还让我给先生带话,说事情办完了就抽空回栖霞山小住。”

  长安离栖霞山千里迢迢,一个南下,一个北上,途中相遇也是有可能,陆良生负着手跟在他后面,微笑着点下头,将话记下了,只是猴子告知的妖星一事,不知何时会来,现在更加不敢随意离开。

  “对了!”

  抱着母鸡的明月一下站定,转身又道:“进城的时候,还遇上三师兄,他带了些剑修也入城了,明月还跟他说了些话,这会儿可能已经在观里等着先生。”

  随安?

  他不该是沧澜剑派待着,跑长安来做什么?转念猜到大抵可能看到封神的天象,陆良生便让明月加快脚步回去,虽说长安已是多事之秋,但还是有几年没见到这个弟子了。

  转过街角,无人注意的视线之中,身形隐去,举步跨出数丈,消失扰扰嚷嚷的人潮当中。

  回到芙蓉池,湖边石栏那边,老蛟少有的没出去沿河行善帮人,化作人形拿着一根鱼竿坐在石墩上钓鱼,瞅到回来的一大一小,脸上笑起来。

  “陆国师回来了啊。”

  陆良生带着明月过去,上前托袖拱手:“齣道友今日怎的有闲心在湖边钓鱼?”

  “近日都不出去了。”

  老蛟看着水里的浮漂沉了沉,一拉鱼竿,扯上一尾草鱼,捏在手里胡乱摇摆尾巴,取下它口中鱼钩,随手一抛,又将鱼丢回湖里,看得小明月眼馋的紧。

  “就这么丢回去,还不如不钓呢。”

  老蛟只是笑笑,重新将钩抛回水里,荡起的涟漪里,回头看去陆良生带着嘟囔的小人儿离开走去山门,叹了口气,转回视线看着起伏的湖面,想起清晨听到国师与猴子说的话,拿着手里的鱼竿继续垂钓,大抵这段时日,打算寸步不离长安。

  ......

  风吹山阶两侧树枝摇曳,飘下叶子拂过山门落去人的脚下,陆良生走上山道,感到了几道修为不算浅的气机在上方广场,另外还有几道阴沉的神力。

  果然,上了石阶来到广场,视线前面,乌江水神项羽、伏魔元帅关羽等阴神持着兵器与一拨修道中人对峙,拔剑出鞘的几人服饰统一开敞蓝衫,里着黑色长袍,为首那男子腰悬一白一黑两柄长剑,正抬手让身后这些剑修放下法器,“莫要紧张,都收起兵器,此处万寿观,乃我师父修行之所,这些应该都是前日我师父敕封的阴神。”

  几人听到掌门如此说,警惕的缓缓将法剑插回去鞘里,他们很少出山行走人世,对于阴鬼妖魔,还是阴神都有些忌讳。

  一片剑身擦过鞘口‘哗’的声响里,李随安察觉后方石阶有视线看来,连忙回头,稳重的脸上顿时洋溢起往日笑容,脚步飞快迎上去,一掀袍摆,单膝跪去地上,拱手低头。

  “弟子李随安,拜见师父!”

  身后,几个剑修见掌门下跪,又看了看对面须发皆白的老者,几年前,他们也是见过的,也不犹豫,握着剑鞘一字排开恭敬合手拜下。

  “拜见国师!”

  陆良生看着性子已变得沉稳许多的弟子,将他搀扶起来,也朝那边一排沧澜剑派弟子抬了抬手,“你们也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广场上,关羽等阴神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如今他们庙观还未修筑,灵位供奉在观里,朝陆良生抱了抱拳,化作一道道阴风,吹进阁楼,敞开的窗棂呯的关上,将阳光挡了下来。

  阴神一走,几个剑修警惕的神色才有所收敛,这边,陆良生笑着摆了摆手:“不用那般紧张,这些都是往日历朝历代的英灵,暂且居住观里,往后就会各自回去庙观。”

  说着,与弟子随安举步走去阁楼,问起他家中可好,过来的缘由。

  “回禀师父,家里一切安好,再过几月,弟子也快做父亲了。”说到这里,李随安想起留在派中的妻子,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子,脸上忍不住笑起来,“前些日子看到天空显出异象,几道流星从长安飞去各州郡,弟子担心师父,便带了门中弟子过来看看,若是有棘手之事,也好助阵。”

  ‘呵呵呵!’

  陆良生跟着笑了笑,抿着嘴唇走进屋檐,“随安有心了,不过这里的事暂时已经落下,用不着帮衬了。”

  听到这话,李随安愣了愣,脸上有些遗憾,好不容易有了些许能力,可惜都没派上用场,一旁陆良生拍拍他肩头,一起走进厅门,笑着道:“既然来了,就好生待上几日,顺道叫上你师兄,我们师徒好生聚聚,另外若是有空,也可去承云门拜会一番,云机一脉除了道法,也兼修剑法,两派交流,也可取长补短。”

  “谢师父教诲!”

  言语间,厅里睡觉的猪刚鬣、燕赤霞、左正阳等人被吵醒过来,打着哈欠坐起身,还有迷糊的看着进门的师徒,老猪搂上裤子,将钉耙一收,下意识的应了句,转身走去离间灶房。

  “随安回来了啊,你坐,俺老猪煮饭去。”

  走到一半,又停住,挠了挠脸上黑毛,一脸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俺这么自觉干嘛......”

  阁楼上,蛤蟆道人听到喧闹穿着短褂从楼上下来,见到下方多了那么多人,连忙搂着短褂蹬着两条小短腿又跑了回去,推开房门,跃上床沿,脚蹼悬在外面使劲踢腾几下,才翻上去,红怜从画里探出脑袋,看着半个身子埋进小衣柜的身影,问道:“蛤蟆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那边,蛤蟆道人翻翻找找,丢出几件衣裳,终于寻了那身黑底金纹的帝袍穿上,戴上冕冠,一脸肃然的转过来,跃到地上,负起双蹼,啪嗒啪嗒的脚蹼踩响,重新走去房门。

  “老夫好歹是半个皇帝,怎能在外人面前有失威风!”

第七百七十八章 夜宴(上)

  咯咯.....咯咯....

  楼外花白的母鸡使劲刨着坚硬的地砖,歪着脑袋看着抓出一道道的抓痕,随后四下张望,寻找熟悉的短小身影,听着恼人的蝉鸣,扇开翅膀冲去跳去指头,啄下一只大蝉叼在喙下,落去匍匐树荫的身影头上趴下。

  老驴睁了睁眼,炎热空气里,恹恹喷了一口粗气,阖眼继续瞌睡,

  天光微微倾斜,阁楼后厨响起‘嗤’的油煎炒菜的声响,远来的沧澜剑派弟子看着自家掌门在另一边与国师说话,渐渐安下心,陆陆续续坐去‘木床’变回的圆桌四周,法剑搁在桌上,打量大厅陈设,屏风上孤舟逆流而上,河岸两岸山崖林野摇晃,另外一扇屏风响起丝竹声乐,屏风中美人儿长袖弄影翩翩起舞,这样的道法,让他们感到新奇。

  “良生,可是为师徒孙来长安了?”

  陡然一声威严话语响起木阶,刚安下心来的几人偏头,看到一个戴着冕冠,身披黑底金纹袍子的蛤蟆负着双蹼站在楼梯拐角处,本能的抓过上法剑,握住剑柄往外一拔,那边与随安说话的陆良生偏来目光,抬手一按,几人手中拔出一半的剑身,唰的一下,齐齐归鞘。

  令得五人惊骇的望过来,片刻,才反应过来,论用剑一道,这位国师可还是自家掌门的师父,那是明悟剑意、剑心的人。

  “不得乱来。”李随安赶忙起身让他们坐下,随后走去楼梯口,朝上面那身形短小的身影,躬身拜下:“徒孙随安,拜见师公。”

  “.......”五个剑修微微张开嘴,看着掌门拜去的竟是一只蛤蟆妖,大脑瞬间陷入混乱,毕竟修道中人啊,那国师也是,怎么拜了一个蛤蟆妖为师......

  那边蛤蟆道人脸色肃穆的朝徒孙点点头,一步一跳,下来楼梯,负起的双蹼抬起,拍拍徒孙裤腿。

  “行了,师公很满意,改日,封你一个大将军当当。”

  “呃.....”

  李随安有些发怔,这才几年不见,怎么感觉师公变得神神叨叨的,下意识的看去师父时,蛤蟆道人背对着他摆了摆蛙蹼,口鼻间哼了哼,走去门口照进的阳光。

  “师公可不是说笑,当年你们师兄弟四人,就属你最有孝心,师公怎会忘记,哼哼,如今师公可不一样了......”

  负蹼走去门槛,微微仰去天空的蟾眼,余光里瞥到外面树荫下,匍匐老驴头上的花白母鸡,后者也唰的抬起脑袋望来时,蛤蟆道人跨出的脚步顿时收回去,向后又连退几步,蛙蹼放去下巴,干咳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