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405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唏律律——

  马匹惊慌长嘶,不停使唤的向四面散开,中间飞溅的泥沙当中,一道巨大的黑影破土而出,直直冲上天空,朝着“啊——”的惨叫回落的骑士,一口含去,吞进腹里。

  烟尘蔓延,隐约看到蜿蜒的长影滑动房屋般粗大的身躯,闪电般射出尘雾,将两个骑士和战马一起卷在长身里,噼啪的骨骼、血肉爆裂,瞬间挤成一团血雾弥漫开来。

  “蛇——”

  达埃尔目瞪口呆的望着,忽然窜出地面的巨蛇,密密麻麻的灰鳞犹如水面在蠕动中舒张,一时间忘记了逃走,直到鲜血扑在脸上,才回过神来,慢慢仰起视线,高耸直立的蛇头咬着一匹战马使劲的甩动的同时,余光之中,蛇尾犹如一条殿柱横扫而来......

  夕阳染红了云朵,荒漠的霞光之中,远去的铜铃声里,走在老驴后面的四个书生还不停的向后张望,依稀能见那巨大的长身轮廓疯狂四处游走卷起一道道烟尘,齐齐咽下口水,见到与老驴拉远了距离,一耸后背的行囊,急忙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国师等等!”

  前方,陆良生脸色并不好看,随手向后一招,将远处烟尘中的巨蛇消散,不久,画轴飞了回来,插去书架里。

  坐在老驴缓缓走去远处的那座方方尖尖的高塔,渐近,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要雄伟许多。

  “今晚就在这附近过夜吧。”

  走去一尊人头兽身巨雕下面,升起篝火,让四人取暖煮饭,便是一跃,跳上这座雄伟的防塔,拂袖扫开上面的尘埃,坐去最高处的石阶,眺望黑暗沿着东方尽头慢慢推来。

  “良生啊,看来为师猜对了,那人果然不长眼。”

  “嗯,被贪欲蒙蔽了双眼。”

  陆良生看着黑尽的天空,星光一点一点的在夜色里点缀铺满,安静的坐在那,手中一根把玩的枯枝,‘啪’的掰断。

  “我的东西,岂是那般好拿。”

  夜色降下,来时的路向后延伸,卡拉布萨总督府,黄铜的灯柱燃着火光,沉寂的寝房内,一张水墨勾勒的画幅挂在墙上显得突兀,昏黄的光芒里,上面的人像动了动,一道光芒闪烁,从画里伸出手脚,无声的钻出落去光洁冰凉的地板,朝着那边一张铺满柔软天鹅绒的床铺缓缓走去。

  唔唔~~东西,好东西……东方人,死了也没人知道……

  睡意中的呢喃自提比斯口中轻微发出,忽然感觉到有视线看着自己,慢慢睁开眼睛,一道身影站在床前,吓得一下翻坐起来,迎入视线的,是与自己一模一样面孔的人握着一把匕首,在摇曳的火光里,露出狰狞的笑容。

  然后,匕首猛地刺下,灯柱上的火焰瞬间暗灭,鲜血唰的彪射,在帷帐溅出一道殷红的弧形。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听到动静的侍卫举着火把蜂拥而来,闯进总督卧房,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举着的火把光探去大床,吓得众人连忙将火把丢到了地上,响起歇斯底里的嘶吼。

  “总督把总督杀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手执棋子落哪盘

  灰色的云朵轻轻飘过漫天星辰,陆良生侧脸看去卡拉布萨的方向,丢掉手中断成两截的枯枝,夜晚的沙漠静悄悄的,偶尔响起下方四个书生烧火煮饭,朝对方互丢沙子的笑闹。

  “那人死了?”

  蛤蟆道人的声音在陆良生旁边响起,双蹼负在背后,一脸淡然的望着繁密的星空,颇为欣慰的点了下脑袋。

  “这异国之地的月亮倒是挺圆的,可惜啊,终究不如故乡的亲切,人也一样,杀了就杀了,想想为师当年如何威风,不用这般露出一脸惆怅。”

  陆良生低下头,看去一侧,笑起来。

  “并非师父所想那般,只是原本想去那什么君士但丁看看,若是还能与他们的皇帝见上一面,说一些关于治国上的事,若有可取之处,还能转达给陛下听听,也算利国利民之事,不枉来这边一趟。”

  看去月色,吸了口气,又说道:“现在看来是不能成行了,那总督想来与中原的刺史相差不多,一员边疆大吏死于非命,对方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到时候还是直接君士但丁离开,继续往东方过去。”

  书生望着月色说了一阵,身旁一侧许久没有话语传来,蛤蟆道人双蹼垂在身侧,站在那边摇摇晃晃,脑袋耷在胸口上一点一啄。

  “师父?”

  陆良生轻唤一声,蛤蟆半睁的眼帘猛地睁开,双蹼再次负去身后,昂起下巴望去夜空,一双蟾眼变得严厉,呈出威严。

  “陛下?”看到这番模样,陆良生哪能不知道这是换了一个灵魂出来,那边站立不动的蛤蟆闭上眼,在这声‘陛下’的声音里,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

  “是朕。”

  始皇帝点点头,踩着巨大的石阶边沿缓缓走动,“每次听到国师这番称呼,朕就觉得君临天下越发近了。”

  说着在站定下来,微微侧过蟾脸:“对了,朕能感觉到崆峒印已在你手中,可否取出,让朕看上一看,当年出海,一无所获,还差点葬身鱼腹,看上一眼,算是全了当年念想。”

  看着站在月下的侧影望来,目光露出期盼,陆良生点点头,伸手从袖袋里,取出那四四方方的印玺,摊在手心刹那,仙气袅绕绽放五色微光,那边的始皇帝猛地转过身,一下扑了上来,然而还没触及,‘啪’的一下,像是遭了电击,圆滚滚的身子陡然向后倒飞出去,摔在巨大的岩砖上,弹跳几圈,发出‘咕咕’的声音,片刻后才大喇喇的趴着停了下来。

  “忘了告诉陛下,你现在是我师父的身体,神仙妖魔都不能靠近。”

  说完,陆良生将崆峒印收回袖里,那边撑起身子爬坐起来的始皇帝,盯着印玺消失才舍得转开视线,从地上起来拍了两下身上灰尘,负起双蹼,渡着步子来回走动,眼珠子在眶里滴溜溜的打转,随即笑起来。

  “朕刚才不过一时激动,忘记这点了,唉......岁月如梭,一晃眼,天下物是人非,朕就是拿到了又能怎样?难道就这模样顶着冕冠,穿上龙袍坐在那龙座上?图惹人笑话罢了。”

  见陆良生正要开口,他连忙抬蹼摇了一下打断,继续道:

  “陆国师,既然崆峒印在你手中,那朕干脆就告诉你,它的作用。”

  陆良生看了看袖子,点点头,伸手:“陛下请讲。”

  “朕当年翻阅古籍,寻遍天下修道中人为朕所用,集众人之力才窥得一二,那些修道之人想方设法得长生久视,可很少有人知,此印内有长生结界,可护持印之人容颜不老,外有五方天帝太昊、黄帝、炎帝、少昊、颛顼法力加持,视为人皇之相,便能掌管人间所有大小之事.......

  你不可小看这人间大小之事,上可封神,下可夺神,凡事靠敕封而得神位之神明,都可以剥起神位,拉下神坛,也可让丰功伟绩之英灵,站去云霄之上,或潜幽冥阴府成就一方官职,小到土地山神,大到位列仙班,要是朕当年寻得此神器,怕是就没有后面各朝各代的事了,也容不得他们在朕死后百般诋毁朕之名誉。”

  陆良生安静的听了一阵,摩挲着袖袋,想起那日归墟之地里,拿过印玺之后那声音在耳边的低语,紧抿着双唇忽然笑了一下。

  “陛下只知一二,不知其三,崆峒印其实并非那般好拿,若是陛下当初寻得此物,恐怕也并不能保大秦万世。”

  始皇帝偏过头来:“何解?”

  坐在那边的陆良生摇摇头,没有继续说后面的话,只是朝他笑了笑:“往后陛下会知道的,五方天帝并非只是加持法力,也有可能的是遏制。”

  “既然你不愿说,那朕也不勉强,往后得空,多让朕瞧瞧着印玺,好了,朕就不站在这坟堆上了。”

  “坟堆?”陆良生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难道不该是奇观建筑?

  “朕什么坟没见过?骊山里头,还有一个倒着放的,走了走了!”

  始皇帝的话语在蟾嘴里落下最后一个字,短小的身形忽然保持了不动,沙漠里的夜风寒冷,吹在脸上时,蛤蟆道人惊醒,瞪圆了眼睛,浑身上下的摩挲一遍,仰起脸看去如同小山的徒弟。

  “良生,那皇帝又出来了?”

  见到书生点头,蛤蟆愤愤的坐去地上:“就知道会是这般,趁老夫不注意就溜出来,对了,刚才你说到哪里了?咱师徒好久没有像这个时候聊些家常了。”

  “陆国师、蟾大仙,吃饭了?!”

  这时,金字塔下方传来那四个书生的呼喊,蛤蟆道人刚坐下又起身,“算了,吃饭要紧,良生,随为师下去!”

  “师父先下去吧。”陆良生摇摇头,继续坐在那边没有动弹,往后回到中原,还有事需要想想。

  蛤蟆道人点点头,“由得你。”

  说完这声,便转身绕着方岩走去另一边,看着黑乎乎,只有一点火光的下面,脚蹼停了一下,想起当初周府房顶上的一幕,还有最近一次,眯起了眼睛,两条短腿绷紧,浑身泛起妖力,眸底飞快盘算如何下去,以及距离,片刻,敲定主意,微弓的身子唰的向前一冲,脚蹼蹬过边缘,身手敏捷利落的稳稳落去下一阶上。

  ‘看来老夫还是运.....’

  下一秒,再次迈开的脚蹼,踩到一粒碎石,蟾眼一蹬,还未说完的话咽在口中,变作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身子倾斜,直接扑了下去,圆滚滚的身躯像皮球般弹跳着,一阶一阶翻滚而下,只剩嘭嘭嘭的声响在夜色里回荡。

  方尖的塔顶。

  陆良生陷入沉默里,看着手里重新拿出的印玺,思索起那日剥夺魔家四将神位的经过。

  ‘神仙也不笨,那四将应该会把这消息告诉天上其他神仙,难怪到的这里,就没有再过来.......但不可能就这样放弃才对,该是寻找其他的对策,九州有万灵阵庇护,他们真身下不来......唯有。’

  想到一个可能,陆良生顿时站了起来,迎着吹来的冷风,发丝在脑侧轻轻飞舞。

  ‘唯有托身降世......以人身来与崆峒印对抗。’

  想到这个可能,陆良生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若是这些神仙托身降世,身上还具有神力,那他也正好顺道寻一些助力——再起封神。

  有了应付的对策,陆良生心情这才好转一些,一拂袍袖回头走去后方,就见下方蛤蟆道人已经到了下面,脸上笑了笑。

  师父走的倒是挺快,都下去了。

第六百七十章 路途之远,遥遥无尽

  日头在东方放亮,晨光自云隙倾洒而下,映着沙漠乏起金黄的涟漪。

  天刚亮,老驴兴奋踩踏昨晚留下的篝火余烟,叫醒众人起程赶路,四个书生打着哈欠,伸懒腰间,陆良生活动了下筋骨,眯起眼望着这片金灿灿的阳光,回头才发现书架小门里,师父脑袋不知何时又顶着绷带缠裹出的蝴蝶结,撑着下巴盘坐在小床铺上。

  “师父,吃了早饭再起程,还是......”

  “不吃!”蛤蟆道人伸手抓过小门,呯的关上,看的那边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落去陆良生身上,后者笑着摇摇头,拿出之前在卡拉布萨买的这方馒头分给他们,“还是路上边走边吃吧。”

  出门在外,那边四人也都是饱经风霜了,凑合吃上一顿,也是经常的事,拿过‘馒头’手脚利索的收拾了锅碗装上行囊,陆良生安放好书架,抬头看了下升起的日头,拉起老驴,招呼众人上路,穿过弥漫的风沙,沿着羊皮地图上标注的下一座城池过去。

  一路往北的途中,偶尔也会拿出袖里的金黄毫毛,试着默念着孙悟空的名字,可惜太过遥远,无法感念不到。

  真要靠老驴一路狂奔也不是不行,但身后还有四个书生,搭乘不了,而且以对方体质,估摸着跑个几里路下来,人就不行了。

  ‘看来只能靠法术赶路了,走回去也不错。’

  这样想着,陆良生骑在驴背上,抬头望去天光,金色的晨阳划过云隙,延伸的东面大海,起伏的海浪间,一条鱼尾摆起水花,游动的一道身影冲出海面,跃到附近一块礁石,沐着阳光四下瞭望。

  若是陆良生在这里,定会认得,这是他扔去海里的那条人鱼。

  “叽?”

  礁石上,鲛人看着海岸渐露出熟悉的白帆,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一条轻便的快船沿着浅水处过来,坐在礁石的鲛人抬起胳膊使劲的挥舞两下,然而,那条快船上的水手划着两排浆,根本没人注意到远处的礁石上挥手的身影,呼嗬着号子声,飞快过去。

  令得礁石上的人鱼有些不解,为何这边的人不搭理她。

  远去的快船上,此时承载着关于卡拉布萨最新的一条信息,要传递到君士坦丁,沿途也会向附近城池发出警讯:一伙来自东方的人,杀害了卡拉布萨总督提比斯,此时正往开罗过去,很有可能会渡过地中海到达君士坦丁。

  沿海的岗哨收到丢上岸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附近城镇,一时间,街道马蹄声四起,城中马匹来往,军队收到总督手令也都动了起来,按照讯息上的描述,四处搜寻相貌装束相符的旅人,旅馆、酒馆全都一片混乱。

  轰隆隆——

  城外原野,上千骑兵飞奔,沿着各自城镇管辖的范围追查过往商贩,甚至有些借机勒索一番。

  “驾!”

  “这边走,翻过前面山丘看看。”

  一队骑兵冲过道路,几颗低矮的棕榈枝叶摇晃间,陡然显出几道人影,四个书生模样的人放下棕榈树叶,一头驴子咀嚼着干草紧跟着探出脑袋朝远去的骑兵张望一眼,被旁边伸来的手按了回去。

  “走了。”

  陆良生撤去障眼法,招呼后面四人离开,这一路北上过来,自然也察觉到了变化,这个年代不分哪里,道路、河流、大海都是传递讯息的重要渠道,稍有不对,就能明显嗅到蛛丝马迹。

  随后的路上,陆良生施法将自己连带四个书生一起改变了下容貌,自己看来并没变化,但对于外人来说,只不过与这里寻常的人种没什么不同。

  “去那边歇歇脚吧。”

  用法术走了一上午,陆良生没什么感觉,身后四个书生则累的不轻,听到国师发话,急急忙忙赶去路边一处棕榈树枝、稻草搭建的草棚,此间并不像中原歇脚店,没有店家照看,更没有茶水、点心,空荡荡的,只有地上前面待过的人铺下的树叶。

  热风徐徐,弥漫着沙粒吹的人口干舌燥,这条道路还有不少商旅行人引着驼队过往,偶尔也会有人进来歇会儿,喝口水吃点干粮,相熟的坐在一起与旁人拉开距离,小声说起见闻。

  “神明在上,听说卡拉布萨的总督被杀了,这里的总督格外敏感,到处派人搜查凶手,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抓到。”

  “很难抓到凶手,听说那是东方来的人,祖辈传下来的故事里,东方都是魔鬼,他们曾经拿起屠刀,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差点屠戮殆尽,蛊惑人心让所有人跟着他们到处杀人放火,掠夺一切。”

  “这只是五个人,还有一头驴子,不会是你说的那么可怕。”

  “只有神明才知晓一切了。”

  铺天盖地的缉拿追查展开,一城总督被杀死在自己的床上,那是极大的耻辱,官邸最先传出的消息里,第一个冲进总督卧房的侍卫,看到的是一个与提比斯一模一样的人拿着总督阁下最喜爱,镶嵌红色宝石的匕首,将他刺杀,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散去,一开始并没有多少相信,但奉命追杀的总督官邸的侍卫长,带着一身伤从外面回来,他一条胳膊折断,眼睛也瞎了一只,浑身鲜血淋漓,誓言坦坦的作证,那个从东方来的画师就是凶手,会从画里招出魔鬼。

  消息一出,从卡拉布萨到埃及开罗已经引起轰动,城中上到贵族,下到平民没人愿意碰上这样的魔鬼,纷纷自发的协助卫队留意东方面孔。

  热度持续,路边休息一阵的陆良生,用眼神示意四个书生差不多该离开了,牵过外面系着的老驴,回到大路上,摇晃的书架内,蛤蟆道人微微打开小门一道缝隙,敞开短褂露出圆鼓鼓的肚皮,扇着一把小蒲扇。

  “良生呐,不要担心,当年老夫就是这么被人追杀的,还不是好好的,不过,到了这边,居然连老夫都不提一下。”

  “呵呵,师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你不是一直待在书架里吗?”

  陆良生回过头笑着说了一声,喝过一口凉水,便匆匆离开这方,可惜不能尽兴在此地游览一番,看看其他城市。

  至于追查的军队,书生倒是不担心真将他堵住,而且也不想过多的去杀这些兵卒,虽然是外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不像之前,自己给过达埃尔等人收手的机会,对方依旧挥刀杀来。

  天光倾斜,避开人多的道路后,走过名叫尼罗河的大河,远远望着沙漠中一座座矗立的方尖的建筑,始皇帝说这些都是坟堆,言语里多有鄙视的语气,毕竟坟放在外面,也不怕贼惦记。

  看过这边风景,名叫开罗的城池此时已经甩在了身后,按着羊皮图志上的线路,正北方士陆中的大海,海对面就是君士但丁,而往东就是通往东方最近的道路。

  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国家了——萨珊波斯。

  夕阳西下。

  站在两国分界之间的一座山坡上,陆良生看着前方茫茫无尽的陆地,草原、林野、起伏的山脉,第一次忍不住感叹。

  “原来陆地这么大,以前都未曾这般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