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378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陆同窗,淮安求你一事。”金淮安不起来,就那么跪在那,额头咚咚的磕去地上,印出一团红印。

  “淮安求你放过霞姑一家。”

  陆良生看去不停磕头的金淮安没有阻拦,从他话里,大抵猜出了一些端倪,自己遣人过来携带印令,惊动了湖中妖物,而对方口中的霞姑,应该是那头老龙的家眷,看样子与这书生有了欢好情爱,故此让他来求。

  半晌,看了眼磕头的金淮安,重新拿过毛笔描去画上,双唇轻启。

  “既然你已知晓我,那又可知与你欢好的那位霞姑乃是此湖精怪。”

  “精......精怪?”

  那边磕下去的头颅停下来,金淮安神色一僵,愣愣的看着染了血色的青石地砖,说不出话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金龙大王

  跪在地上的身影颤抖了一下,慢慢抬起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画架前坐着的陆同窗。

  精怪.....

  这有的词汇不过存在怪诞志怪的小说文本当中,自己也曾想霞姑穿金戴银,可能是馆舍隔壁官宦家中小妾一类偷溜过来私会.....

  微风扫过杨柳,微微摇曳的柳枝扫过画架,陆良生停了停笔,看去怔怔出神的金淮安,微抬了一下袖,对面的书生只感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坐在云端上,飘立而起。

  “仙.....仙法......”

  金淮安发呆的看着对面持笔的陆良生,双唇微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而陆良生笑着放下狼毫,起身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后者回过神,吞了吞口水,小步跟在后面,看着远远近近的金湖风景,随后听到陆良生的声音响起。

  “.......你说那霞姑,与我从未见过,但能让你来有求于我,想来费了一番心思。”

  “陆同......陆先生。”金淮安听到‘霞姑’二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称呼上不自觉的改了口,有些犹豫的开口:“那霞姑真是妖怪?”

  陆良生手抚去湖岸立着的栅栏,扭头看了看他,笑着又望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手负去身后,沿着岸边慢慢在走。

  “她让你说的金湖人家,其实也在暗示你,她家在这片金湖之中,现在知道怕了?”

  跟在后面两步之遥的金淮安沉默下来,手一直捏成拳头,似在挣扎什么,压低了声音:“她是什么精怪变化的,陆先生可否告诉我?”

  “是什么精怪重要吗?”

  金淮安愣了半晌,点头“确实不重要。”随即,快步追上去,露出坚毅的目光,拱起手拜道:“陆先生,刚才其实我动摇过,但......实在忍不下心,无论是妖还是人,在下与霞姑都有夫妻之实,不愿看见她香消玉殒,我知与先生相交尚浅,可还是想求先生,放过她与她家人,若是可能,在下愿意替她担下!”

  知知知——

  金秋最后的蝉鸣在湖畔一阵一阵嘶鸣,匍匐柳下的老驴拱着摇曳的柳枝,恼人的蝉鸣、温和的湖风,书架里匍匐的蛤蟆咂咂嘴,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

  远方凉亭传来男女说笑,偶尔不忘那边画画的书生,便望去一眼,就见画画的书生与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湖边对视,不免有些好奇。

  “咦,画画的那个对面,好像是咱们县中馆舍的金先生,原来他俩还是熟识。”

  “刚才听口音,那画画的书生像是天治那边的,是熟识也不奇怪。”

  凉亭里,一个女子好奇的说道:“......他们俩怎么一动不动啊。”

  旁边有声音大笑起来。

  “说不得俩人心心相惜,情不自禁,哈哈!”

  金湖水波流淌,蝉声、鱼儿游过荷叶、远方凉亭的热闹汇集过来的一刻,在金淮安说出那句“......替她担下!”的同时,陆良生目光平静,一字一顿低声的回道:“你担不起。”

  说完,转身往画架那边回走。

  “你那霞姑,乃此湖妖孽家眷,一切待我缉拿首妖,再做定夺,此事休要再多言,你回去吧,顺便告诉那霞姑,不要枉费心机,这江南五通神淫邪之风,我管定了,谁来也不好使!”

  .......

  谁来也不好使!

  .......

  斩铁般的语气,少有从书生口中说出,也付出了切实的行动。

  金湖另一边的岸边,尖嘴猴腮的道人,掏出数张黄符用石头压在写有‘金龙大王’门匾的庙观四周,身材高大,气势凛然的宇文成都骑在马上,向后挥开那杆凤翼鎏金镗。

  数十条粗大的绳子,战马的嘶鸣中绷紧,扭出‘吱’的摩擦声,下一秒,轰隆的巨响,有着巨大房顶的庙观在土墙倾塌之中,轰然塌陷,砸断神台上的龙王泥塑。

  孙迎仙意气风发,大手一挥:“走!去一个!”

  湖岸上,马蹄震动,卷起烟尘沿着岸边飞驰起来。

  ........

  知知~~知知知知~~~

  秋蝉恼人的嘶鸣,远方隐约轰隆的巨响传来,金淮安原地呆立,自知手无缚鸡之力,又无道理可言,脸色涨红的沉默一阵,朝坐去画架的书生,拱了拱手,灰头土脸的离开。

  .......该如何向霞姑说啊。

  惆怅的叹出一口气时,周围风声、鸟声、水浪声仿佛都消失了,快走去路边的金淮安忽然抬了抬脸,看去明媚的秋阳,在视野间渐渐阴沉,大片的黑云沿着天的尽头游来,飞快的将阳光遮掩了下去。

  “怎么回事?”

  金淮安回头呢喃一声,天空轰的巨响,一道惊雷滚过天际,一道闪电在他眸底从阴云中打了下来,划过远方的凉亭,只听那边之前还在说笑热闹的才子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呼呼——

  狂风大作,沿岸草木狂摆,湖面上打起大浪,荡起了两丈高的水花翻腾,画架前,青丝脱离发髻,在风里抚动,陆良生并未理会周遭突然的变故,手臂挥动,笔尖依旧在画幅上点缀此处景色细节。

  “公子。”

  红怜在画轴里传出担忧,做为受了香火的阴鬼,对于有着香火的法力颇为敏感,那边的书生目光专注的看着画,口中只是轻声道:“没事,不用担心。”

  然而,远方凉亭中的男男女女却是被风吹的衣裳、发髻乱舞,脚下甚至没来得及踩稳,被风掀的撞去石栏,疼的大叫,其中有人抱着亭柱,无意间扫过来时的方向,那画画的书生,好似没受影响的端坐那里,还在继续画,不由大喊起来。

  “那位公子,快些走,起风了!”

  “......或者过来避一避,哎哎,好大风的啊!!”

  喊叫的那人陡然一偏,砸在同伴身上,就这时,被护着当中的一个女子忽然嚷了起来,语气惊骇。

  “你们看呐,那边有个老头!”

  “好像朝那个书生去了。”

  其余人互相拥抱,或拉着石栏亭柱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呜咽呼啸的大风里,一道挺拔的老者,套着金丝青底开领长衫,须髯浓密而雪白,负着双手缓缓走过湖岸。

  片刻,走过画画的书生余光,在旁边青石凳上坐下,双手放去膝盖,眸底含有水汽的望来。

  陆良生停下手里的笔,抬起目光,迎上对方的视线。

  “要是再下点雨,阁下过来的气势就更足了,对吗,金龙大王。”

  老人撑着膝盖,上身微微前倾,须髯在风里轻柔抚动,咧开嘴角:“本王没有降雨之职,不敢随意降下雨露,倒是阁下无端毁我庙宇,是何故?”

  “那你庇护五通神,愚弄乡民,又是何故?”

  画架前,两人之间大风被隔绝,相视的四目,随着言语激起了风雷,外面电光开始闪烁的频繁。

第六百一十五章 困龙阵

  轰轰轰——

  沉闷的雷声滚过阴云,电蛇在云里狂舞,劈下一道道电光,湖面不停映出青白光芒闪烁四周。

  陆良生甩了甩狼毫上的墨汁,套去封袋,在老人的目光,一拂宽袖,掌中多了两杯升腾热气的茶杯,旋即,递过去一杯。

  “听此间土地公说,阁下在金湖里修行一千两百年,看湖畔各个村寨都有庙观矗立,应该是做过不少好事......喝茶喝茶,边喝边说话。”

  书生笑着抬了抬手,自己也抿上一口,对于陡然语气转变的书生,老人活了那么久岁数,岂能会轻易放下警惕,茶香飘过鼻间,须髯飘舞着,低哑的嗓音挤出双唇。

  “好厉害的幻术,本王活了一千两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幻术用的如此逼真,难得,难得。”

  老人连说了两句‘难得’,手掌握紧,将那杯盏捏的粉碎化为星点消散,“往后怕是再难见这般玄奇的幻术了。”

  “阁下说话这般,想来也没少威胁湖岸百姓吧。”

  陆良生经历何其丰富,这般威胁的话语,当做耳旁风吹开,托着茶杯,微笑着看去对方。

  “还是说阁下最近觉得自身道行突然大涨,觉得有恃无恐?”

  对面,老龙蹙眉眯起了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摸去还有灼痛的腰肋,手过去半道,忽然放下来,仰头哈哈大笑出声。

  “呵呵.....哈哈哈.......阁下好一张伶牙俐齿,不过此间湖泊乃我之地,五通神乃我家仆,用你们人类的话,打狗也要看主人,现在连本王庙观都要拆,谁才是有恃无恐?”

  “下界之地,乃人间地界,自然有人间帝王说了算,你受人间百姓香火,自然也要归到人间帝王手中管辖!”

  陆良生也不跟他客气了,端着茶杯,单负一手起身:“蛟龙得道,护佑此方百姓,得以庙观香火自然是该的,可五通神不过五个成妖之辈,得你庇佑胡作非为,以钱财许以乡民,暗中却是淫邪他人妻女,败坏伦常,那日一道人废了五通,被你追着寻仇,可辨过是非?”

  狂风吹摇杨柳,枯叶飘过书生面前一道瞬,陆良生转过身来,声音在同时拔高。

  “......简直枉受人间香火,枉立庙观,本国师不拆你的庙,拆谁的?!”

  话语说到这句,一字一顿:“正好杀鸡儆猴!”

  轰!

  陡然一声惊雷炸开,一道电蛇疯狂扭动,劈下云间,与金湖上方落下的一道闪电相撞,青白电光冲刺这片天地,人的视野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躲在凉亭的几个男女哎哟的捂上眼睛,距离陆良生十多丈之外的金淮安也是吓得抱着脑袋蹲去地上,耳中全是嗡嗡的耳鸣持续,远方,一道窈窕的身影惊慌的看着天上两道纠缠的电蛇,朝柳树下的文弱书生跑去,将对方拉扯起来,朝远处拖拽。

  名叫霞姑的女子拉着他拖到路旁,大喊:“金公子,走啊,别躲在这!”

  远处的湖边。

  匍匐地上的老驴兴奋的看着头顶的电闪雷鸣,臀背上的书架,小门打开,蛤蟆道人打着哈欠站在门口。

  “何事这般吵闹。”

  那边正与陆良生对峙的老龙,感受到一股妖气,余光瞄了过去,眼眶不自觉的睁了睁,立在小门的蛤蟆也是愣了一下,摸着肚皮的两蹼唰的一下负去背后,神色肃穆微微颔首,口中淡淡哼了一声。

  “哼......小妖。”

  紫星妖道!!

  他怎么在这里?!

  金龙大王压下心头惊疑,目光回正看去书生,“国师,当真不愿收手,此间湖泊百姓,本王也护了许多年,就算要拆我庙观,毁我道基,那也天道的事!”

  对面,陆良生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

  “愚弄乡民,庇护妖邪,本国师就得管!”

  “好,那本王也没什么与国师好说的了。”

  “请!”

  感觉到金湖沿岸已有两座龙王庙被道人和宇文成都拆除,陆良生心里踏实了一些,将手中杯盏化去,手指往城池方向一弹,将这边隔绝开来。

  对面,老者也从石凳上起身,背对的大湖,水面波浪变得汹涌澎湃,哗啦啦的卷起水浪、漩涡,双手垂在左右渐渐曲成爪,聚集法力的同时,本能的又为往那边书架瞥去一眼。

  那一抹短小的身形也斜来一眼,勾起蟾嘴露出一丝冷笑,伸蹼抓过紫金葫芦,背去后背,微开的蟾嘴,猩红的长舌,呲溜舔过唇边。

  那老龙怔了一下,看到那条熟悉的舌头、布满黑纹的葫芦,手中曲成的利爪,顿时将法力散去,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放去胸前摆出防御的动作。

  ‘真是他.....’

  下一刻,不再与陆良生说话,一个转身跃了起来,化作一道长长的白光,冲去湖面,轰的一声溅起数丈高的大浪,高高飞溅开去的水花被风裹着,落去不远的凉亭,扑了几人一身水渍。

  “啊啊.....刚刚那道光是什么?!”

  “是那个老头,和画画的书生说话的那个老头。”

  “那个书生.....怕也不是妖怪吧?”

  亭中有男有女的惊呼呐喊之中,站在杨柳下的陆良生看着水浪翻涌的湖面一息,伸手一抓,放在墨砚上的毛笔飞入手中,摘取封套,隔着空气朝画架上的那幅金湖风景图,在空气里写出篆文。

  “镇!”

  整幅画顷刻泛起法光,前方广阔的湖面上,起伏的水浪、波纹隐约印出了一个巨大的‘镇’字.......

  .......

  翻涌的水面之下,水流乱涌,鱼群惊慌四措的游动,长在泥沙、岩缝间的水草乱摆,蒙蒙浑水之间,湖底深处有着晶莹光亮的建筑。

  飞窜过水底的白光落去里面,白光瞬间化作修长蜿蜒的长身,盘去栖龙台,青墨密集的龙鳞,布满先前还未好的火伤,此时牵动,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楚。

  ‘老蛤蟆......还有那个书生......国师......好多年没听说过有国师的存在.......’

  长身蠕动间,越想越来气,龙目里,莹黄泛起红芒,此时,躲藏在这处湖底龙宫里的五通神,只剩三个还在,看到栖龙台上的老龙,纷纷探出头来。

  “怎么办,陛下也拿他们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