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262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两蹼拍了拍鼓鼓的肚皮,一股阴寒窜遍全身四肢百骸,蛤蟆道人伸蹼一招,安静靠在角落的紫金黑纹葫芦唰的一下,凭空出现在了他手中。

  “呵呵.....”

  葫芦拄去榻上,蛤蟆道人轻笑渐渐拔高,一蹼猛地叉腰身,看着桌上的油灯,哈哈狂笑起来。

  “......哈哈哈!”

  “哼哼,哈哈哈哈——”

  猖獗狂笑夹杂妖力,震砌洞窟,整座洞室动微微抖动,灰尘簌簌往下来落的同时,外面林野刚落下枝头的鸟雀,再次仓惶的飞上天空。

  远远近近,延绵起伏的山峦间,蛤蟆道人的声音威严的回荡。

  “老夫回来了!!!”

  ......

  啪啪啪......叽叽喳喳——

  一片片慌乱的鸟鸣响起,栖霞山脚下的村子,不少人听到这声回荡的话语,从田间直起身,仰起脸望去四周。

  “谁在说话?”

  “四面八方的传来,不会又来妖怪了吧?”

  “真是不怕死。”

  “别理会,有良生在呢,来了也是被抓的命。抓紧时间干活,早些回家吃顿热乎的。”

  田里的道人、猪刚鬣相比他们更加敏感,自然感觉到了不同,孙迎仙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好像是老蛤蟆的声音......难道道行恢复了?”

  顿时丢下锄头,跑去寻陆良生,问了河边的勾水沟的几个汉子,才知道书生带着红怜已经跑到了北村那边,过去时,陆良生正跟里正说话,见到道人和猪刚鬣跑来,应付了几句便迎了上去。

  “陆大书生!”

  孙迎仙停下脚步,侧身指去西面的山头,话语顿了顿,嘴里喘了喘粗气,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

  陆良生却是先点下了头,脸上泛起笑容,将他话语打断。

  “我也听到,应该是师父妖丹修复,快要出关了,一起去看看吧。”

  见到道人吃瘪,一旁的红怜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扬起长袖,迈着莲步跟在书生身后往回走。

  “不是,大老远跑过来,总得听本道说完吧?这是礼节,懂不懂?!”

  看着快步离开的两人,道人伸长脖子,又喊了声:“别走那么快,等等我!”挥手叫上猪刚鬣,拔腿就跟了上去。

  陆良生跟田地那边的父母、妹妹说了声有事要去山上,便一路不停绕着村外的小路拐去村西的小木桥,上了山道。

  头顶黑压压一片鸟雀,惊鸣徘徊不敢落下,陆良生扒开垂下泛着嫩绿的树枝,来到石窟外矗立的巨岩前,喜欢待在山上的木栖幽听到动静,先一步过来,见到上来的一行人,脸上笑开了花儿。

  “老妖,我第一个到的!不过小蛤蟆还在里面。”

  书生朝她点点头回应,向着静立不动的巨岩石门,双袖一抖,拱起手来:“师父!”

  道人、猪刚鬣、红怜、栖幽站在两侧,等了一阵,也没见石门挪开。

  又过了片刻,孙迎仙、猪妖耐不住性子,挥了挥袖子,或坐或蹲下来,道人咬着草尖儿,瞧了眼纹丝不动的石门,又吐去地上。

  “我说,咱们像不像等在刑部大牢外接人的啊?”

  红怜翻起白眼,朝他呸了一口:“你接过啊?”

  “还别说,本道还真接过。”

  道人原本想说当年就在天治刑部大牢外等过叔骅公,可看到那边的书生,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蹲在地上缩了缩脖子,双手笼去袖子里。

  “当本道没说过。”

  那边的陆良生哪能听不出来,过去这么多年,心里也早就不介意提起这事了。

  “你想说就说,没人把你嘴封上。”

  “要把谁的嘴封上啊?!”

  书生的话刚出口,蛤蟆道人的声音也在同时在石门里面响起,这次空旷处掀起一阵大风,林野胡乱摇摆起来,道人、猪刚鬣、红怜、栖幽衣袍、发髻都在拂动。

  陆良生驭出辟风的法术,挡在前面,才让大伙好受一些。

  顷刻,耳中就听轰隆隆一阵沉重的挪动声,巨岩在众人眼里压着地面缓缓挪开,伴随一股妖气弥漫而出的,还有豪迈的笑声。

  哈哈哈——

  “良生,为师伤势痊愈了!!”

  阳光照在漆黑的洞口,那股豪迈的声音穿透而出的瞬间,众人包括陆良生在内,都屏住了呼吸。

  视线之中,一只脚迈过了阴影的边缘,踩去地上,荡起小圈灰尘。

  然而,陆良生以及道人他们脸上表情顿时愣住,走出洞口的,还是一只蛤蟆人立站在那里,挺着白花花的肚皮,负着双蹼,大步走来。

  还是与往日一般无二。

  蛤蟆道人面色严肃,豆大的蟾眼露出寒光,似乎很满意良生他们的表情,可过得半响,陆良生脸上渐渐露出古怪的神色,以及两侧道人他们也露出了古怪,甚至树妖好像要笑出来一样。

  “你们这是什么一副什么表情?”

  “师父,你没照顾镜子?”陆良生咬紧牙关,像是使劲憋着笑,示意的指了指嘴唇两边。

  蛤蟆道人视线下移,看去口鼻,豆大的蟾眼顿时瞪大,嘴都咧开张大到了极致。

  “彼其娘之.....这两根须哪里来的?!”

  鼻孔下方,是一对肉须耷拉在上唇两边。

  “啊啊啊啊——”

  惊慌的叫喊响彻这片林子的同时,道人、栖幽、红怜、猪刚鬣再也憋不住的爆出大笑,就连陆良生也被感染,笑出了声。

  哈哈哈......

  春日灿烂,从枝头间隙倾泻而下,照过大笑的几人、摸着脸来回走动的蛤蟆,洒去山壁。

第四百零七章 一行北上,人多势众

  最后一抹霞光落下山头,黑暗潮汐般涌来。

  亮有灯火的山村渐渐熄灭了光亮,春耕时节,村里人劳累一天比平日要睡的早些,偶尔有几声犬吠在深夜响起。

  汪汪汪——

  夜风吹拂篱笆小院,摇曳的柏树下,陆良生从灶房端了饭菜出来,走过檐下回到房里,不久,昏黄的光芒照亮窗棂。

  “师父,吃饭了。”

  暖黄的房间里,陆良生将盛满米饭、红烧肉的饭食放去桌上,榻上的枕头旁,盖着被褥的蛤蟆道人坐了起来,脸上还围了张黑巾,爬上桌面看着面前慢慢的米饭、肥肉咂了咂嘴,却是一屁股坐下来,颓丧的叹了一口气。

  见到徒弟看来,连忙捂住黑巾,另只蹼挥了挥。

  “转一边去,别看。”

  书生露出一丝笑,坐到蛤蟆道人后面的床沿。

  “师父,两根须长就长了吧,就当是两根胡子,你看老孙嘴边不就挂了两撮吗?”

  外面像是有人听到了,传来道人的声音。

  “老陆,没事别拿本道说笑,我可听着呢。”

  屋子里,蛤蟆道人看着饭食想吃又吃不下,两支小短腿平伸来直,双蹼环抱胸口,两腮气鼓鼓的收缩。

  “又不是长在你嘴上.....”

  随后,松开蹼,蕴着怒气的指去自己脸上:“为师是蟾!蟾哪里有须的?让别的妖看到了,岂不是笑话老夫?”

  陆良生使劲收刮一下脑中安慰的话语,想了想,组织一下话语,说道:“老猪和栖幽不就是妖吗?哪里笑话您了,别太放心上,还是吃饭吧,里面可是我娘拿手的红烧肉,再放会儿就凉了。”

  “他俩?”一说起下午出关,再到回到村里,蛤蟆心里更气了:“就属那猪妖笑得最欢,还有那树妖,没事就摸为师这须......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竟长出一对须来。”

  说着时,也瞄了瞄香喷喷的红烧肉,吞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想去拿筷子。

  床沿坐着的陆良生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眼下再提及,不由皱起眉头来,盯着蛤蟆道人脸上那张遮掩的黑巾,忽然使劲拍了一下腿。

  “师父,可能跟那可鱼妖妖丹有关,那对须,多半也是鱼须!”

  书生陡然的开口,吓得原本伸蹼的蛤蟆,一个不稳,直接跌趴在桌上,陆良生靠近一点,伸手将他扶起:“师父,其实长了两根鱼须,还挺好看的,显出威严!”

  听到‘威严’两字,蛤蟆靠着碗边,狐疑摩挲着下巴,眯起蟾眼,摸去嘴角那两根肉须,瞥了瞥旁边的徒弟。

  “良生,你说真的?”

  陆良生笑着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那边,蛤蟆道人撤下黑巾,照去铜镜,看了许久,蟾嘴咧开还笑了笑做出几个表情,似乎觉得还算不错,对铜镜满意的点点头,负着双蹼坐回碗边,拿过筷子,心情舒畅的吃起饭来。

  哒哒刨了几口饭吞下,长舌一卷,拖过面上的红烧肉吃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回味那股肥腻,余光见到徒弟还坐在那,模模糊糊的问道:“良生....还有什么事?”

  蛤蟆道人嘴里塞满饭菜,说话模模糊糊,令得旁边的陆良生微笑了一下,看到师父没事,心里也舒服不少。

  “没事......就看看。”

  看着师父吃饭其实也是蛮有趣的,不过,之后书生还是将近两个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没结成亲,蛤蟆道人是知道的,至于身上的山海异兽当时忙着婚事,和对付画皮妖就没详说。

  “为师就知道那东西有古怪,往后就把它收妖的法宝就是。”

  吃完饭,蛤蟆躺去被褥上,挠了挠肚皮,想起此时开春时节,又坐了起来:“对了,咱们是不是要离开栖霞山,记得上回你跟那什么皇帝的约定过?”

  “嗯。”

  陆良生将碗筷收拾,拿去外面水缸清洗,早先已经答应了隋皇帝杨坚,自然要过去的,一个皇帝能如此礼遇,这份盛情也算难得了。

  不过再去长安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的,那就是去年答应过各大宗门,去洛河镇,不仅竖碑,更是要一块一块石头堆积雕琢,才显得出替师父还罪,当然这些肯定是不够的,还有能做的,唯有将当初师父掠来的那些法器送还别人。

  ‘反正,一件一件的弥补吧。’

  回到屋里,和师父说了会儿话,红怜也从庙那边过来,两人檐下靠在一起,安静看着伸进檐角的一根树枝在风里晃动。

  “这次出门,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的事要让你多操心了。”

  素白衣裙的红怜握紧男子放在腿上的手,靠在他肩头,看着那伸下来的枝头,只是嗯了一声,随后才开口。

  “走的时候,把栖幽也带上吧,她虽然神魂模糊,可道行还在,万一遇上什么事,说不定还能起到很大作用。”

  “那你放心吗?”陆良生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栖幽长的极美,又信赖我。”

  红怜迟疑一下,靠在肩头脸,抿起笑容。

  “红怜信公子。”

  背后的窗棂,屋里正翻着食谱的蛤蟆道人,从小册子边上探出半张脸来,还以为说些正经事,居然就说这些?

  还不如多看两道菜.....唔,这道不错,南方酱汁,渗在嫩羊上,烹蒸两个时辰,味入骨.....

  灯火微微摇晃,檐下的男女又说了许多,村里犬吠也都变得安静,送走红怜,陆良生回到屋里,床榻上,蛤蟆道人盖着被褥呼呼大睡,捡起一旁还未阖上的小书本放去桌面,便吹了灯火,宽衣躺下,想着未来之后的事,慢慢睡了过去。

  不久,陆良生将要远行北上,去往长安当官的消息在传开,村里老老少少之前也都是知道的,天光在东方放亮升上云端,早晨打水、洗漱、淘米的村人如往常聚在一起唠着家常。

  “听说良生要走了,你们知不知道?”

  “到时候走了,不就知晓了,到时候给他多烙几张饼子路上吃。”

  “......这会可是去当官,听外面的人说,那长安很大,从东门进,走一天才从西门出来。”

  “哎哟,比富水县大这么多?”

  “唉,要是有机会,真想跟着出去看看外面世道。”

  “就是,王半瞎都过去了呢.....”

  “那半瞎可是良生的弟子,那边有地方住,咱们去住谁的去?街边听说是不让睡的。”

  家长里短说起这事时,一个搓着衣裳的妇人‘哎哟’的叫了声,擦了擦手背水渍站起来。

  “那不是良生吗?怎么说一声呢。”

  周围忙活的妇人、汉子抬起目光,通往篱笆小院的路上,一袭青衫白袍的陆良生牵着老驴,驮着两个书架慢慢悠悠出来,后面还跟着陆老石夫妻俩。

  看到村里有人望来,笑着朝他们点点头,这次出门,其实是不愿伸张的,所以离开的时间也就家里知道。

  “爹,娘,别送了,又不是第一次远门。”

  走过村口,陆良生转身朝父母、小纤挥手作别,后者三人也经历过几次,倒也没有太多的伤感,就是嘱咐外面小心一些,办完事想家了,就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