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188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陆良生回敬过去,轻啄了一口,挥手让侧旁面色羞红的宫女退下,想起来长安时,见到东面大兴土木,不由好奇。

  “陛下,来时见长安东南,渭水南岸,挑夫、驴车来往,是筑城?”

  正喝酒夹菜的杨坚停了停筷子,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点头。

  “正是,朕观长安已过于狭小,百姓日渐增多,城中水渠也污秽严重,便命了宇文恺另建一座大兴城与旧城相连,才显出我大隋兴盛之气!先生觉得如何?”

  “此乃政事,在下不懂,就不便开口,不过建城一事,些许地方,我倒是有些要做,当做还敕封之恩。”

  受杨坚之恩,虽然答应入朝,可也不愿受敕封影响,可要做出相等福报,陆良生刚好想到一个办法。

  起身,朝御阶龙椅上的皇帝,拱起手来。

  “还请陛下允我当殿作画。”

第两百七十九章 幻术

  “当殿作画?”

  杨坚和杨素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摸不准这位书生想要做什么,前者听族弟说起过,陆良生一身本事精粹,并非法术剑道,而是笔墨幻术,听到要作画,心里好奇起来。

  “朕早就听素说先生丹青一道了得,正好满足眼欲!”

  顷刻,几个宦官搬来长桌大椅,两个侍女捧着文房四宝细细研磨,将一幅空白画轴在桌上缓缓铺展开来。

  “先生。”

  一个侍女捧着一杆精致毛笔,管身檀木制,金漆描红印缠枝花卉,笔头乃貂中紫毫,上面还有墨汁干涸,一看就是杨坚平时所用。

  “此笔算不得金贵,乃朕常用之物,信手写来,线条流畅优美,先生望不要嫌弃。”

  “在下不是嫌弃,而是等会儿所绘之画,非凡笔能做出。”

  陆良生确实不是挑剔,转身走去殿外吹了一声口哨,外面广场四处溜达的老驴偏过脑袋抖了抖长耳,不等四周侍卫反应过来,一溜烟从他们间隙处一闪而过,兴奋的甩着舌头在陆良生手上蹭来蹭去,见到殿中有人站起来朝外望,连忙收回大舌头,摆正身形,将脖子挺的直直。

  “熟人,别装。”

  书生笑着拍了一下驴头,走去书架从里面拿出灵根木,木栖幽浅睡,并不知道外面的事,刚被陆良生拿在手里,陡然化作黑烟,就在众人面前,一旋裙摆,变做窈窕妖艳的女子,一下扑去书生胸膛蹭来蹭去。

  “老妖老妖!”

  殿中宫女宦官,乃至警戒的侍卫见到玄奇情景,一个个瞪大眼睛,脚尖在鞋子里绷直,大气都不敢出。

  正捧杯喝进酒水的杨素,感受到恐怖的妖气,噗的一声,将酒水喷了出来,看着那黑裙女子。

  “陆道友,你哪里找来的妖物......”

  龙椅上,杨坚放下手中酒杯,忍不住站起来。

  “先生,这......是何人?”

  “兄长.....”下方左侧的杨素微微朝御阶斜了斜身子,压低嗓音:“这是妖怪,千年大妖。”

  嘶~~~

  杨坚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却是叹了一句:“想不到妖也有这般美艳的。”

  咳咳咳!

  这话顿时令席间的杨素呛的咳嗽几声,这倒是第一次见兄长说出这种话,要是让兄嫂知晓哪还得了。

  不过好在那边陆良生也不知与那妖物说了什么,黑烟掀起,摇身一变,化作一杆粗糙枯枝般的毛笔,无数纤细根茎向下延伸,交织出笔头。

  “陛下莫惊,此妖与我相处日久,不会做出危害之事。”

  简单的解释一句,走到桌前,手掌轻轻在纸张拂过,另只握笔的手沾了沾墨汁,籍宫女手中照来的灯火,缓缓落下一笔,蜿蜒游移,画出一条墨带勾去画轴后方。

  御阶上,杨坚今日见过两个玄异之事,眼下仍旧忍不住好奇走下来,与族弟杨素一起走到桌对面,看去画上。

  陆良生目光专注,微不可察间,隐隐能看到他脸颊、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泌出毛孔,握着的笔身也在微微颤抖,可仍旧随着手臂挥动,游移勾勒。

  墨带点缀,渐渐露出长河的雏形,笔尖微抬,悬着纸面落去他处,在纸张下方勾出山巅凉亭,老松独立招枝迎展。

  画笔一转,飞快点缀勾画,近处凉亭,文人雅客挥扇说笑,指点山下还是空白之处。

  “站山峦之顶而观渭水东流,好意境!”

  仅仅作画一道,杨坚第一眼便看出了此画意境之处,赞叹一句时,好似听不到一切声音的陆良生,画完山上草木奇石,勾去画卷西侧的空白,笔尖点做,淡墨如烟,依稀看出那是一座城池轮廓,一条官道顺着隐约微开的城门,随笔尖蜿蜒而来。

  “这是长安....那这边.....”

  杨坚赞叹的神色渐渐收敛,画上看出了一些端倪,目光随着笔尖在官道延伸的东侧停下,已经猜到了那里将是要画出什么。

  身旁的族弟,先一步落下肯定。

  “.....是大兴。”

  长桌伏案书画的陆良生嘴角渐渐露出笑容,整个人沉浸在了画里,沾了沾墨汁,笔尖再次游走,青墨勾勒城墙蜿蜒,上面旌旗林立,两步一岗,士卒雄壮昂首挺胸。

  城中街道房屋楼舍鳞次栉比展开,街道上,一个个百姓穿着朴实,人来人往,细微处,能见砖石铺砌,街沿店铺旗幡卷动,提着茶壶的伙计抹过额角汗水,张着嘴似乎正朝街上吆喝。

  敞开的酒肆,馋嘴的男人接过掌柜打来的一瓶浊酒,正摸着酒钱,远处某条街巷,晾晒衣裳的妇人,探头看去下方巷子里,货郎取下一个风车递给围在身旁的两个孩子。

  ......

  大殿中,灯火静谧燃烧,安静之中,能听到沙沙沙的声响。

  笔墨挥洒,画卷最后空白之处,缀上的是满是热闹喧哗的人们平日的生活,充满人间烟火气。

  灯油干涸,有宦官过来添了油时,伏案书画的身影落下最后一笔。

  呈在众人面前的,是长长一幅,由远山、城池至街巷百姓生活的画作,陆良生呼出一口气,将笔搁去墨砚,招来宫女,接过递来的酒水灌了一口,猛地朝画上喷洒。

  酒雾弥漫,斑斑点点落在纸张,眨眼间渗进了画里,也被喷了一脸酒雾的杨坚、杨素飞舞袖口,扇去水汽间,就见那桌上的画都活了过来。

  “这.....”

  从未见过幻术一幕的皇帝还未开口,霎时,好像闻到山上的清新空气,有鸟儿清脆鸣啭,一转视线,他与身旁的族弟,视野间陡然变化了天地。

  黑夜被阳光推开,明媚的日头正在挂在云间,崖边松枝随着轻柔的和风微微摇曳。

  两人脚下也不再是冰凉的大殿地砖,而是松软的泥土,前方的悬崖,凉亭内,有几个文人雅客扇着扇子,评点亭外盛开的桃花。

  正是之前,杨坚看到的画中一角景色。

  “朕这是.....到了画里?”

  不安的语气里,一旁的杨素面无如常,笑道:“兄长,过去看看吧,说不定陆道友就在前面。”

  说着,护着皇帝朝那方凉亭走了过去,实则心里也惊骇不已。

  而此时,皇宫乱了起来,大殿之中,宫女、宦官跌跌撞撞奔出殿门,慌乱的朝四周侍卫大喊。

  “夭寿啦,陛下和越国公被关进画里了——”

  大殿之中。

  孤零零留在长桌上的画卷里,果然,多了龙袍冕冠的身影以及一身官服的杨素,搀扶走在一起。

第两百八十章 杨坚夜游画中界(上)

  金锣咣咣在皇宫敲响,混乱的嘶喊,人的脚步声密集踏过石阶、青砖宫道,举着火把宛如一条火龙蔓延宣政殿前。

  接到消息的杨广第一个先到,尚有些青雉的脸上,下颔一撮浅浅短须,挥手让前方士卒让开一条道来,带着些许威仪,看了眼门口一旁还有头老驴在那里甩着秃尾巴,好奇的望过来。

  走来的杨广,表情愣了一下,叮嘱左右:

  “不可对这头老驴出手!”

  一众士卒有些不解时,说话的晋王一掀金描边长摆,大步走进殿门,顺着众人视线,直直盯着长桌上铺展开的画轴。

  “殿下,不要过去,小心被画给收进里面。”之前待在殿中的宦官,颤颤兢兢的跟在一侧,指着桌上那画。

  “刚刚陛下和越国公就在桌前,一眨眼就不见了,然后画里就多了陛下和越国公的画影。”

  “滚开。”

  杨广一挥袖口,让他滚远点,回头扫过贴近过来的侍卫、兵卒,“再靠近点。”

  不管怎么说,身为大隋晋王,都是要小心一点的,何况他只知旁人来报父皇和族叔被陆良生关进画里,详细始末,也是不知的,小心没大错。

  走进长桌前,果然,看到了父皇与族叔的身影相互搀扶在画里面一动不动。

  他看了看四周,那施法的陆良生也不在此处,眉头渐渐皱起。

  难道真有意行凶害我父皇?

  风从人墙吹进来,带起灯柱豆大的火光摇摇晃晃,站在桌前的晋王从短暂的思绪回过神来,一咬牙,伸手抓去桌上的画轴。

  ‘必须想办法将父皇和族叔先就出来!’

  杨广想着,伸过去的手,指尖一触画卷的瞬间,身后陡然有声音大喊,一人冲了过来。

  “殿下小心!”

  桌前的杨广手一停,下意识的回头,一坨短小的身影冲出书架,划过人墙与他距离,手中一个葫芦唰的挥了出来。

  “你是.....”

  话还没说话,眸底映出的黑影放大。

  呯!

  圆滚滚的葫芦打在杨广脸上,皮肉压的扁平荡起一圈肉漪,眼睛翻白,脑袋顺着力道的方向偏斜,嘴凸起,唾沫都从口中飞溅出来。

  整个身子跌跌撞撞向后一撞,仰到桌面,就见画上法光绽放,将倒下来的杨广笼罩进去,然后,光芒急速褪去。

  长桌上,空荡荡的,除了画轴外,哪里还有大隋晋王的踪影。

  站在不远的那个宦官缩紧脖子瞪大了眼眶,嘴唇哆哆嗦嗦抖动几下,猛地大张开,凄厉叫喊。

  “夭寿啦!晋王也被关进画里了!!!”

  顷刻,转身挤开殿门口的士卒,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而众士卒、侍卫眼中,那长桌上,一坨就比他们拳头大的黑影缓缓站了起来,一袭夜行衣,面容遮掩着黑巾,只露出一对冰冷的豆大眼睛,手中葫芦嘭的轻砸桌面,震慑想要冲来的士卒。

  “再往前踏出一步,老夫烧了这画。”

  蛤蟆道人悄然搂了搂被肚皮定开的衣裳,黑巾上面,蟾眼微微斜过眼角,侧过脸扫过那边的宫中侍卫。

  伸蹼把住一旁放着烛火,烛台微晃,滚烫的蜡油顺着烛身滚下来,啪轻响,滴在横在蜡烛的手蹼上。

  蛤蟆道人眼睛一瞪,偏头看去蹼背,肃穆的表情忽然一变,嘴角抽搐几下,猛地缩回手。

  呼呼呼~~~

  烫死老夫了!

  使劲吹了吹蹼背,正要剥去上面的蜡汁,脚下走动两步,踩到了画卷,法光再起充斥所有人的视线。

  彼其娘之......

  蛤蟆道人看着法光朝他延伸,心里骂了一句,桌上瞬间没了短小的身影,周围一群士卒放下遮挡眼睛的手臂,再望去时,那桌上只剩下画卷,一个葫芦,以及一张小黑巾缓缓飘落,不由面面相觑。

  “一起掉进画里了?”

  “应该是掉进去了,只是那什么鬼东西,那么小一坨。”

  “鬼才知道,看上去脑袋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等独孤皇后还有太子过来吧,说不定一靠近,咱们也被这画给吸进去。”

  烛火摇曳,小声的交谈的话语里,旁人无法看见的画卷当中,法光一闪而过,一道身影手舞足蹈的从半空直直落下。

  “啊啊啊.....”

  然后,嘭的一声,杨广重重摔在地面,却是感觉不到疼痛,拨开脑袋沾的草屑时,又是一道长音:“啊啊啊.....”划过天空,嘭的一声,摔在他旁边。

  偏过头去,一只蛤蟆大喇喇的趴在地上,像是知道有人看过来,蛤蟆道人鼓起蟾眼瞪过去,片刻,从地上爬起,拍了拍灰尘。

  “看什么看,没见过蛤蟆啊?”

  冷哼一声,负上双蹼,转身走去前方凉亭。

  杨广连忙跟上,他是见过这只蛤蟆的,可没见过对方说话,一时间激动的想要追问,就见前方凉亭外,有两个熟悉的背影像是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