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染血的剑锋
“啊!走过去三次了?”
安定认真的点头,陈方都没想到,自己不觉中已经三过安定和太平住的院落。
“驸马有心事,还是为了那件事情?”
“是有些心事,安定殿下,我先走了,安定殿下也早些休息。”
“时辰还早,驸马不如和安定下一局棋吧,这几日和德妃下了几次,都是输的。”
“那好,我就和殿下手谈一局。”
屋内,安定和陈方相对而作,陈方本就有心事,精神不如何在棋局之中,下了小半时辰,竟然已经步步危机,倒是被安定公主逼得不知道如何落子了。
安定公主虽然和德妃下棋,没有赢过,那也不代表她棋艺差。陈方和德妃下棋,又有哪次不是被下的落花流水,就差被下哭了。
此时这棋明显已经是败局,陈方收了子,忽然盯着棋盘。
棋盘之上,陈方的白子被安定公主的黑子逼迫到一角,隐隐有四面楚歌之危。
陈方忽然站起,此时大步走出安定的院落。
汉皇夫妇遇刺的经过在陈方头脑中反复推演,两波刺客,第一批未能刺杀成功,第二批根本不曾露面却已经让汉皇和皇后双双惨死在箭下。
第一批刺客是饵,还是故意被人操控,让自己的视线盯在北汉那边。
很明显第二波刺客有足够的实力刺杀成功,那么,就没有必要让第一波刺客动手,这根本就是白送。
很显然第一批刺客的尾巴处理的并不好,如果这批人是北汉平南王府之人,不应该只是这样的水准,这尾巴处理的真是有失水准。
他们得到的信息不对,还是太过盲目自信,这种自信又是从何而来。有人故意误导他们,还是有人承诺过什么?或者,他们也做了棋盘上的子。
陈方头脑中反复思索,脑海中最终是自己落败的那盘棋局。
大唐,恐怕要应对的危机不仅仅是来自北汉,这盘棋局,大唐的处境恐怕已经是当时的自己,四面楚歌,八面埋伏,步步危机。
陈方走进武媚娘院子,看到她此时正和德妃说着什么,看驸马着急进来,德妃让了位置。
“太后,德妃!”
“驸马,你神色很差?”
“太后,如果北方出现边乱,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汉军攻破长城沿线,南下攻占河套地区,兵临黄河沿线。黄河沿线州县失守,甚至黄河失守,汉军南下,威胁到关中地区。”
第779章 棋局(下)
“如果汉军南下,别的地方再起祸乱,太后以为会是哪里?”
武媚娘和德妃神色间都不好,那边德妃手指在石桌敲打了一下。
“西域!”
西域一直以来就是大唐和西秦不断争夺的地方,两国对这里渗透都很厉害。
这些年,两国关系比较平稳,西域这边也很少有兵戈战事,但是要说哪里最容易起祸乱,那肯定就是西域。
这里民族众多,国家林立,本来就是最不安稳的地方,大唐虽然在这里设有都护府,其实约束并不大。
更何况西域再往西,就是西秦四大属国的东匈奴,这可是西秦制下,最想东进挑起战事的一部。
若是北汉南下攻打大唐,西域这里有极大的可能会起祸乱,而东匈奴的骑兵必然会前出西域,攻略大唐在这里设置的两个都护府,兵临雁门关,威胁河西走廊。
那里陈方在石桌上用手再敲了一下。
“德妃,怕是不仅仅是西域,还有西南。”
“你是说巴蜀地区,吐蕃会威胁巴蜀地区?”
别人也许不清楚,身为穿越者的陈方却是最清楚吐蕃的野心。
原本大唐的历史中,吐蕃一直在对大唐用兵,当年吐蕃迎娶大唐的成公主,就是松赞干布以兵力威胁巴蜀沿线,向大唐递送的请求和亲信函。
成公主入藏,这在这个时代并非多光荣的事情,汉家女儿远嫁和亲,本来就是屈辱之事。
奈何后世不断称赞,甚至已经到了无人辩驳的程度。
虽然成公主入藏,确实加深了中原地区和藏原的友谊,却也为后来大唐西南边患埋下了致命的威胁。
因为成公主入藏,可不仅仅是一个人去的,她为藏原带去了中原先进的生产力,农耕,冶炼,百工,在极大程度上提升了吐蕃的军力和民力。
而吐蕃侵略大唐之心,从历史上来看,就一直没有停止跳动过。
“吐蕃自成公主入藏之后,和我们一直和睦相处,驸马怎么会觉得吐蕃会侵入巴蜀地区?”
德妃问了一句。
“我喂了一段时间野狼,野狼饿了就不会咬我?”
“驸马,那最坏的结果?”
“巴蜀是大唐关中的南方门户,从巴蜀可入汉中,这已经是和关中临近。最坏的结果,关中三面受敌,我们不得不通过潼关撤到中原。”
“长安绝不能失守,如果长安失守,中原腹地再无天险可守,我会一直留在长安,与长安共存亡。”
“太后,我们现在说的是最坏的结果。当然,如果是这样,这盘棋局还不算最坏。”
“驸马,难道还有更坏的结果?”
“还有,内忧外患,如果真的大唐外患不断,那么在大唐之内,会不会出现叛国之伲敲春苣阉盗恕!�
“驸马,你指的是那几位先帝长子。”
“陈方什么话也不敢乱说。”
“招他们立刻回京!”
“太后,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防备。”
陈方一句话,武媚娘的手重重拍在了石桌上。
以长安和四王封地的距离,如果此时让陛下颁发诏书,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路途遥远,诏书到了,怕是边患已起,如果先帝几位长子谁有野心,怕是绝不肯接旨回京。
内忧外患,来自不同势力的威胁,此时隐隐已成联盟之势。
看的清又如何,看不清又如何。
棋盘上的棋局双方都看的分明,可是下到一定程度,再高明的棋手,也是无力回天。
“驸马,那现在该如何?”
“防备,我已经让人前去敦煌分坊,那里有任何动静,孟菲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你的意思是最可能生事的是雍王?”
“陈方没任何这个意思,只是早做防备,有备无患。太后,从明日起,我就前往炮营那边,同时我想扩充炮营,现在军器监的火炮已经铸造了五百多门,足够扩充炮营。”
“嗯,这件事情你去办,关中军务我会让弘儿全权交给你负责。”
“太后,这怎么使得,陈方根本不会打仗。”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不是让你上战场,只在后方指挥战事。媚娘和弘儿此时能依靠的人不多,陈方,你要推辞吗?”
“我也觉得关中军务,必然要驸马来负责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们不要赶鸭子上架好吗?我哪里会打仗了。”
“谁又天生会打仗?”
陈方都快无言了,这怎么就将关中军务交给自己了。关中此时是大唐心脏所在,而武媚娘愿意和长安共存亡,就绝不可能放弃关中。
你们这将关中军务交给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再说了,自己一个驸马,从未负责过武职,那这十二卫的将领能服自己?
然而事实是,第二日朝中宣布了旨意,驸马节制十二卫,负责关中军务,没想到朝堂中臣武将,无一不松了口气,甚至当日以裴居道带头,十二卫在长安的军官纷纷跑来唐工坊祝贺。
陈方看他们喜气洋溢在外表的样子,看他们一下子放松的精神,差点信了自己就是天神下凡,生来就是做统帅的料子。
你妹,真的没打过仗,最多以前玩过战略游戏,还是枪战那种。
罢了,旨意都下了,以武媚娘的性子,这道旨意绝不可能更改。
做统帅就做统帅吧,节制十二卫就节制十二卫吧!
十二卫的官职是大将军,将军,而自己此时做了帅,自己帅吗?陈方也搞不懂,自己被封为统帅,怎么感觉这些大将军将军比自己还有信心。
陈方还有事情要忙,炮营那里,陈方见了秦怀道,此时炮营扩张,原本的一营直接扩充为三营,所需的人员依然是府兵和子午岭分坊的坊军为主,这一次再不从凤卫调遣人手,也不从禁军调遣。
这事情陈方交给秦怀道,就回了唐工坊。
他虽然做了元帅,但是不问军务,武媚娘将关中军务交给他,是应付最坏的局势,不是让陈方去各处军务府处置军务的。
第780章 烟笼长安
此时他这个职位还基本是空职,只有当可能预料的最坏结果出现,他才会开始指挥各路军马开始在关中和周边布局。
陈方心中有数,武媚娘之所以将统帅之位交给他,不是看重别的,而是看重他的大局观,对局势的洞察力。
陈方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若是让他做冲锋陷阵的将军,恐怕陈方真的不能胜任。
虽然他有许多不足,不过论眼界,恐怕这个时代的人少有能够和他比较的。而且陈方对局势的洞察力,就算武媚娘都在朝中找不出第二个人。
这恐怕就是武媚娘坚持让陈方指挥整个关中军队调遣的最根本的原因。
往往统帅需要的,就是对大局的把握能力,对局势发展趋势的洞察能力,而非别的。
而这几日,关中周边的军马已经向关中汇聚,尤其是中原地区,河南道,山西道,山南道这些受到威胁小的州道。
而北方防线一直在加固,长城一线向来是大唐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西边的防务一直以来不曾松懈,此时再向西边增兵也已经来不及了。
同样,巴蜀地区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时就算从别的地方往巴蜀增兵,也根本来不及,远水解不了近渴,以这个时代的行军速度,援军没有到前线,仗恐怕都打完了。
旨意传达,让边关早做准备,但是要想在战事起时增兵,真的极度困难,还是距离和准备时间不够。
在汉皇皇后遇刺之前,大唐并未有多少战争准备,其实是松懈的,第一波的战事,大唐很有可能会吃大亏。此时能做的,只是让边关早做准备。
这几日长安的快马不断飞驰向四面八方,唐工坊的太后院落,多了一张方桌,上面是一个巨大沙盘,沙盘上遍布的山川河流走势和边关防守布局,有几个显眼的红色小旗插在最容易受到威胁的地带。
长城,西域,南疆。
这张沙盘布置好了以后,武媚娘见陈方大半时间都在这里,不断挪动旗子,又不断将小旗归位。
风雨欲来,九月末,长安两宫之地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偏偏这几日雨水不断,更增人的愁绪。
陈方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小甜甜现在情况好了许多,不再做噩梦了,刘怡也从巨大深沉的悲痛中渐渐走了出来,不过有些时候还是对着屋檐滴落的雨水发呆。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曾经想做一个悠闲驸马,每日陪着美人,喝着美酒,这个略过,一喝就醉,喝什么美酒。
此时,陈方却不得不将大部分心力放在可能到来的危机上,尼玛,穿越者生来就是受苦受累,肩挑背扛的吗?
陈方手中捏着一个小旗,最终将小旗插在萧关位置。
关中之所以称之为关中,因为天险易守难攻,关中东南西北都有雄关守卫。即东潼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
陈方此时将小旗插在萧关位置,站起,走出棚子遮盖的沙盘。
走到院中,秋雨绵绵,落在身上脸上,雨水带着冰冷,似乎快要凝为冰雪。
德妃撑了竹伞,撑在陈方头顶,陈方看了看德妃,轻轻接过竹伞。
竹伞微斜,陈方走出这处院子,走在唐工坊的道路上,他绕着生活区这里走了一圈,又走到坊区,在这里走了一圈。
唐工坊,自己好不容易建筑的唐工坊,还有坊中这些人,武媚娘,义阳,高安,怡儿,一张张面孔浮在脑海。
这条路本来就没有退路,那就一直走下去吧!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身边的人,总有人要负重前行,总有人要承担起所有。
走到安定和太平住的院落,陈方听得里面琴音阵阵。
他走进那里,在一张宣纸上挥毫。
帘卷细雨,付一阕别离。
楼上依稀和旧曲,
是你当时,弦上生金缕,
牵我今时几思忆。
竹伞微倾,遮半面涟漪,
怕听取,他年词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