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這說明什麼問題?這說明林如海乃是傳統士大夫的代表,在這個問題上,他代表了沉默的大多數。
也就是說,一些不願意巴結李元的人,並不等於他們不反對將李元支出京城,因為李元是嫡子,法統上他是有繼承資格的,而且序列最前。
千萬不要小看這些平時不愛摻和儲君之事的臣子,他們才是這個朝廷裡的大多數。
就像林如海說的那樣,太祖、太上皇兩朝立儲,都沒個好結果,皇帝謹慎一點大家沒意見,但你把嫡子弄出京師,這不是變相立儲麼?
林如海也沒說長幼有序的話,畢竟皇帝也不是嫡長子。但他必須旗幟鮮明的反對貶謫嫡長子。
一大半臣子都站出來附和林如海,搞出的動靜不小。
承輝帝坐在高高的龍翼上,吃驚的看著群臣,但並不生氣。
原因也很簡單,承輝帝看到了傳統士大夫的節操。本朝無論朝野,都是嫡長子制度,只不過皇家比較特殊,嫡長子們都沒好下場。
承輝帝再看看張庭恩,發現他閉目而立,似乎與外界一切無關。張庭恩也是傳統士大夫,他沒站出來反對皇帝,就很難得了。
閣臣之中,隨後站出來的只有潘季馴一個,郭衍和寧克都沒跟著站出來,原因也很簡單,不是不想站出來,而是不能。這倆幾乎是皇帝憑個人喜好,直接給他們提拔上來的,他們入閣,資歷上是有缺陷的。
沒人反對郭衍和寧克入閣,那是因為皇帝的威望比較高。再有就是,本朝沒那麼多頑固分子,大臣們都非常的靈活。
所以,即便林如海反對將李元放出京城,也不提什麼立儲,不提長幼有序。
不像明朝那樣,一幫重臣站出來博廷杖,動不動就仗義死節。搞的這個詞的含金量下降了不少。
“林卿所奏,朕自有考量,此事再議。”承輝帝不緊不慢的開口,看著站在人群前面的林如海,到底作何反應,是繼續糾纏呢,還是退回去。
林如海的選擇是退回去,沒有繼續糾纏,這個事情只要皇帝鬆口了,剩下的事情就沒必要較真了。
嗯,林如海也是很靈活的。
潘季馴緊跟著退了回去,後面的一大串臣子,紛紛退回去,如果皇帝執意要給李元弄去兩江,再上奏摺也來得及。
承輝帝很清楚,這些臣子的舉動裡面,還有一句潛臺詞,嫡長子外放江南,陛下忘記了八王之亂麼?
別說是嫡長子了,即便是一個嫡子,外放之後,最大的便利就是能染指兵權了,這是一個巨大的不安定的因素。
承輝帝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才放在兩江,在孫化貞跟前,因為老孫能看住李元。
“散朝!”眼見再無大事,承輝帝宣佈散朝。
眾人紛紛離開,賈璉以手捂嘴,打了幾個大大的哈欠,搖搖晃晃的往外走,斜刺裡殺出一個內侍:“賈大人,陛下傳您。”
這是個新人,賈璉不認識,不過不耽誤他塞過去一張票子,內侍笑嘻嘻的收了,前面給賈璉帶路。
承輝帝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而是非常平靜,似乎大朝會上沒有讓群臣頂撞一樣。
“最近朕收了不少的彈劾,都是衝你去的。說你在京城一手遮天,研發司捂的風雨不透。工部,戶部,大多數官員都持一個態度,再不管管你,研發司都成你自家的衙門了。對了,還有五城兵馬司,明明是督察院的下屬,御史們卻使喚不動,唯賈某人之命是從。”
承輝帝一番話,賈璉聽懂了,合著我是受氣包對吧?被林如海懟了,被群臣反對了,你拿我撒氣?
那行!我就叛逆一回!
賈璉不緊不慢的摘下帽子,雙手捧著:“微臣有罪,微臣請辭。”
承輝帝頓時目瞪口,朕就說你兩句,還是轉述,你這麼大反應?直接撂挑子?
真當朕不敢罷你?
還真不行,很多事情,沒有這廝真不好弄。比如五城兵馬司,以前就是個人見人欺的衙門,那會京城的權貴二代沒有哪天不搞事情的。
也就是賈璉分管五城兵馬司之後,不管誰在街上鬧事,一律抓回去,真能扛事,才有瞭如今京城的良好治安。
再比如研發司,這個衙門有賈璉和沒賈璉,那是兩回事。
“不許辭官,滾吧!”承輝帝一肚子沒地方撒,捏著鼻子讓賈璉滾蛋。
賈璉誒了一聲,收起帽子戴好,正要退下,承輝帝又問:“大朝會上,多數臣子站出來反對朕,你怎麼看?”
“微臣站著看的。”賈璉答非所問,試圖混淆視聽。
承輝帝怒道:“說人話!”
賈璉嘆息一聲道:“陛下真能為難微臣,此陛下家事也。”
承輝帝聽到這話,忍不住嘆息道:“朕總聽臣子們說,天子無家事。”
賈璉道:“這話也沒錯,只是做臣子的,關心陛下的家事,也要有個度才好。”
“哦,你就沒點私心?你跟老三的關係不是挺好麼?”承輝帝冒出一句誅心之言。
賈璉聽罷,又要動手摘帽子,承輝帝果斷開口:“停!不想說就別說了,朕不想看見你,立刻,馬上,滾蛋!”
第427章 給皇子佈置作業
皇帝真難伺候啊,林如海帶頭反對,如果賈璉有任何態度,無論是反對還是支援,都落不了好,皇帝的心裡都會埋一根刺。
這個事情對於賈璉而言,唯一的正確答案就一個,皇帝的答案就是賈璉的答案。
最近在收拾行李準備南下,頗有點萬念俱灰的李元,突然接到內侍的通知,暫緩南下。
李元有點暈乎乎的,怎麼回事,皇后親口說的,這是陛下的意思,這還能改?
很快李元就知道了大朝會上的訊息,林如海在這個問題上,首先站出來反對,滿朝文武,一半以上人站出來跟隨。
“義之所在,義之所在,義之所在!”李元喃喃自語,完全忘記了傳話的太監還在,看到他的反應。
李元接旨後,正常流程,進宮謝恩。這就是皇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別管你啥身份,親兒子也不例外。
在宮門口遇見賈璉出來,李元眉頭微微一皺,還是抱手致意。
賈璉上前還禮後,兩人交錯而過,李元心頭不禁暗暗好奇,賈璉都說了點啥。
走遠的賈璉嚴重懷疑,這一幕是遭遇是皇帝安排好的。
這個猜測是正確的,在承輝帝的心目中,賈璉是留給下一代皇帝的首輔,所以無論是李元還是李亨,承輝帝都製造機會,留下好印象。
李元入內,見皇帝正在伏案,上前見禮,承輝帝頭也不抬:“嗯,等一會,就好。”
果然很快好了,放下筆的承輝帝抬頭,看著一臉憔悴的李元,心裡微微一疼,旋即便過去了,淡淡道:“見著賈璉了?”
“在宮門口見著了。”李元如實回答,沒啥好說的。這會他心裡也明白了,這個見面是安排好的。
“你覺得賈璉此人如何?”承輝帝非常直接,李元沒來得及多想,本能的回答:“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可惜,口碑不佳。”
承輝帝聽罷笑了,繼續問他:“口碑,都有誰,都說了啥?讓朕漲漲見識。”
這次李元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才緩緩的開口:“文武貴胄都有,大概有兩點,一個是行事霸道,不知內斂,一個是太過年輕,不足以服眾。”
承輝帝聽了點點頭:“你就當自己是賈璉,在朝廷裡該如何行事?”
就這?李元差點脫口而出,話到嘴邊,突然慢了下來。不對,很不對,大大的不對。
先說狀元,我要十六歲中狀元,我得得火燒了祖墳。我要十七歲帶兵出征,南征北戰,從無敗績,救駕之功,我怎麼不得要個爵位?
掰著指頭仔細算算了,今年賈璉十九歲,這個就很生草了。
再回憶一下,當初身邊的人說賈璉都有哪些話,斂財!
可是就這麼個毛病,在賈璉身上那也算問題麼?關鍵他斂財不是貪汙,而是戰場繳獲,或者是家裡做點買賣掙錢。
文是狀元,武是無敵,不貪不佔,這……。
看著一臉糾結的李元,苦思冥想的樣子,承輝帝總算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還行啊,學會用腦子了。
“兒臣,都是聽別人說的!並不曾仔細去了解賈璉的所作所為。”李元在這個時候,說出了一句他認為最客觀的話。
“老二,當初你在各衙門觀政的同時,手裡的權利並不小,各部門的事情,都能說上話。那些在你身邊轉悠的人,朕問問你,他們是不是總是向你提要求,要這個,要那個,具體到政務上,最多替你跑跑腿,還不少打著你的旗號在外招搖?”承輝帝一直沒時間跟李元好好談談,林如海大朝會上的舉動,讓他有所醒悟,覺得有必要好好的談一談,希望他能有所改變。
“父皇所言極是,無論是誰,無論平時說話多好聽,他們總是找兒臣辦事。”李元其實挺聰明的,不然皇帝也不會一度看好他。
承輝帝再次露出滿意的笑容,又來一句:“適才朕問賈璉,立儲如何?你猜猜,他怎麼說?”
聽到“立儲”二字,李元心跳陡然劇烈加速,臉刷的就紅,人也暈乎了,下意識的搖搖頭。
承輝帝看他的表情,心裡有點小小的失望,還是太嫩了,這點小小的刺激就如此。可見,老二是真在乎,或許,他一直以儲君自居。
這種當仁不讓的心態自然是極佳的,沒這個心態,做事畏首畏尾的,當不得大位。
同樣也是這種心態,導致他過於自信了,變成自負了,聽不進逆耳之言,只能聽好話。
還有一點,承輝帝既滿意,又嫌棄,就是他剛才回答是誰在跟前說賈璉壞話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沒有點名道姓。
這怎麼說呢,不點名是說明他挺在乎身邊的人,不願意讓他們受牽連,這是仁!
反過來呢,可以看成他不善於取捨,世間之事,哪有什麼都要的道理,即便是人間的君主,也要學會取捨,善於取捨。
做人,不能什麼都要!做皇帝,更不能什麼都要。
國家那麼大,人那麼多,不可能任何人都會按照你的指揮棒去轉,如果你總是覺得,自己言出法隨,人人順從,那說明問題很嚴重了,聽不到真話了。一個皇帝,聽不到真話,大概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那你說說,賈璉於朕何求?”承輝帝繼續追問,要借今天這個機會,看清楚李元的底色。
“兒臣不知!”李元再次迷茫了,他是真不知道,賈璉到底在求點啥?
承輝帝不易察覺的搖搖頭,再次有點小小的失望,好在也不全是失望,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回去好好想想,就當這個問題,是朕給你佈置的作業。現在告訴你,朕問賈璉,立儲如何,他答:天子家事也!嗯,再加一道作業,此答何意?記住了麼?”承輝帝加重語氣,李元有點懵,還是很努力地記住了兩個問題,然後才點點頭。
“三日之內,來告訴朕,記住,不許問別人。回去吧!”承輝帝說完,李元告退。
李元出了乾清宮,遇見李亨迎面走來,兄弟二人對視後,互相抱手,並無交談的之意。
不知何時,那個曾經用羨慕的眼神追尋自己的弟弟,如今變成了對手。李元有點尷尬,因為一開始,他就沒拿李亨當對手,覺得他不配。
李亨進了乾清宮,承輝帝拿此前的兩個問題考他。
李元沒能答上來的問題,李亨同樣也沒能答上來,不是他沒有答案,而是他不確定答案是否與皇帝心裡的正確答案一致。
倒是皇帝問立儲如何時,李亨的表現要比李元好多了,儘管也狠狠的愣住了,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宮裡的事情怎麼說呢,往往沒啥秘密可言。
下值之後,張庭恩回到家裡時,常隨便彙報,今日陛下召見兩位皇子,此前曾招賈璉獨對。
張庭恩聽了也沒說話,擺擺手示意常隨下去,並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是沒想過把賈璉叫來問一問,只不過念頭一閃而過,並無安排。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林如海的身上,常隨彙報後,林如海也只是微微點頭,一言不發。
這個常隨是後來換的,成色差了一點,宰相門前七品官,這廝平時沒少聽好話,有點飄了,脫口而出道:“要不要小的去請表少爺來家裡?”
林如海聽了勃然大怒:“滾出去,以後不要跟著我!”
常隨如喪考妣,哭喪著臉出來後,去找賈敏求情:“主母,適才小的說錯話,老爺要攆我走。”
賈敏不動聲色的看看跪在地上的常隨,淡淡道:“老爺的決定,怎麼改?”
常隨只好退下,賈敏叫來黛玉,讓她去問,並不是親自去。
黛玉眼珠子轉了轉,捧著一杯茶去了書房,見林如海面色如常,便放下茶杯道:“剛才林有去求母親,失望而去。”
林如海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活該,一點規矩都不懂,窺探宮闈,這是臣子該做的事情麼?狐假虎威的狗東西。”
黛玉聽了露出好奇之色:“到底怎麼了嘛?”
林如海在黛玉跟前沒有抵抗力,便細細的說了,並耐心的解釋:“陛下招賈璉獨對,說了什麼,只能二人知道,即便為父去問,賈璉也不會說。這對他好,對我也好。別說什麼天知地知,需知,舉頭三尺有神明。”
得到答案的黛玉,回來立刻出賣了親爹,賈敏聽了便道:“原來如此,還好沒答應那個狗東西,讓他滾回蘇州老家。”
回到家裡的賈璉,沒想到王熙鳳也來問他,賈璉好奇道:“誰讓你來問的?是二嬸麼?”
王熙鳳見賈璉不答反問,心虛道:“能說就說,不能說就別說。”
賈璉卻不肯放過她,正色道:“以後不管是誰讓你來問我這一類的問題,你當面抽她就是。”
王熙鳳被嚇著了,下意識的點點頭,賈璉這才作罷,原本一起吃晚飯也不吃了,轉身去了書房。
回頭,走路都費勁的平兒悄悄來找賈璉,低聲道:“今個兒在老太太跟前,二房的奶奶與薛姨媽都在,薛姨媽說起今天朝會的事情,還說散朝後也被陛下叫去說話,爺走後,兩位皇子先後去見了陛下。二房太太好奇道,也不知道陛下與爺說了啥,還誇小姐嫁的好。薛姨媽也說,爺能常見陛下,此親厚之臣也。當時小姐開心的不知道東南西北,我還是頭一回看見,大傢伙都誇小姐命好。”
賈璉聽了讓平兒回去,特意讓襲人送回院子內,香菱去看母親,身邊只有晴雯一個。
晴雯也是個有眼色的,走路都放輕腳步,生怕被波及。
賈璉看了一眼躡手躡腳的晴雯,忍不住笑道:“做倌兀俊�
晴雯嚇的寒毛都立起來了,驚道:“爺怎麼突然高聲嚇人。”反應過來是自己應激了,趕緊補一句:“俾子去傳晚飯。”
說完一溜煙跑了,腳下裝了風火輪。
賈璉不是寶玉,晴雯雖不算得寵,卻也避免了最後的悲劇。
其實晴雯挺滿意的,能在賈璉的書房裡伺候,外面的丫鬟們都羨慕的很,覺得她預定了一個姨娘的身份。
晴雯也沒少聽這一類背後的小話,心裡倒是不以為然,真要像她們說的那樣,為何至今沒機會陪夜,在書房裡只能做個打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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