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斷刃天涯
承輝帝笑道:“別人不行,賈卿可以。”
賈璉低頭,還好出門前用生薑汁泡了手,只需揉幾下,眼淚就下來了。
承輝帝見他一直在擦眼睛,內心一時感慨,總歸是年輕啊,情緒外放。不像那些老匹夫,極擅掩飾情緒。
感慨之後,承輝帝柔聲道:“好了,不要哭了!”
賈璉抬頭,紅著眼睛謝恩:“陛下隆恩,微臣萬死難報。”
承輝帝點點頭,鼻子也有點發酸,別人說這話,皇帝是能信個三成就不錯了,賈璉說這話,皇帝能信九成,剩下一成是皇帝的本能,絕對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一個臣子。吸了吸鼻子,承輝帝仰面道:“卿與朕都好好的,讓後人看看,君臣相得,同心戮力共創盛世的一段佳話。”
鄉試在秋天,時間還早,賈璉提前貸款了鄉試主考。
千萬不要小看這個事情,成了鄉試的座師,就會有一票門生。門生與座師之間關係的存在,是天然同盟的基礎。
內閣五年一期,今年孔照、梁道遠都到期了,能不能繼續幹,全看皇帝的,還要看有沒有下面的大臣不識趣,主動上奏提這個事情。
年後,內閣的工作情緒空前高漲,孔照拖著年邁的身體,連續召開會議,讓京城各部門,儘快的進入工作狀態。
可是話怎麼說呢,古人的過年,出了正月才算年過了。
內閣這麼一搞,各部門很難從懶洋洋的狀態出來,一時間天怒人怨,晚上官員們吃花酒時,抱怨聲不斷。
龍禁尉及時出動,大清早在各處青樓搜查,官員不得狎妓,違者罰款五十兩。
嗯,龍禁尉也要搞創收。這事情吧,官員們開始很慌張,後來發現只要交錢了,想繼續也沒人攔著。
這麼一來,被抓到的官員也不慌張了,不就是五十兩銀子麼?
他們可不知道,所有人都記錄在案,今後吏部京察時,評語上這就是減分項。
賈璉得知此事,不禁感慨:皇帝也學壞了。
正月剛過去,四川那邊就傳來了好訊息,採用四面圍困,一面穩打穩紮,逐步推進的戰略後,牛繼宗的推進雖然不快,但是很穩。
沿途有路的拓寬,沒路的修路,反正就是不著急,沿途修建堅固的兵站,屯兵屯糧屯彈藥。每個兵站只需要一隊火槍兵,兩門弗朗機炮,上千叛軍都很難撼動。每個兵站之間,直線距離相隔不過兩裡地,互相呼應馳援,叛軍雖然熟悉地形,但卻拿這個戰術毫無辦法。
年前已攻克小金川,斃傷叛軍一千餘,俘虜一千五。偈茁蕷埐客送蠼鸫B抗。
取得階段性成果的牛繼宗上奏京城,與此同時,林如海的奏章也進京了。
四川官場的案子,基本審完了,牽扯到七品以上官員達一百三十人。
林如海有便宜行事的權利,卻沒有發揮到極致,而是僅僅處理了其中四品以下的官員。其中最嚴厲的就是罷官加革除功名,罰沒貪汙所得,一定程度的罰款。四品以上的官員,林如海沒有處理,而是將案件卷宗送到京城,請皇帝處置。
回京的不僅僅是奏摺,還有在半路上的夏守忠,這位因為攜帶了大量的髒銀和罰款,只能順流而下,連人帶銀子,五十條船裝了五百萬兩銀子。
奏摺到京時,夏守忠還在揚州。
林如海的奏摺裡,秉承了一條宗旨,那便是不殺一人。這個宗旨不是林如海首創,而是本朝優待士人的體現之一。
怎麼說呢,不是帜妫ǜ穸ㄗ锞褪歉锍γH為庶人。
第415章 當街互毆還是被毆打,選一個!
林如海的處置在內閣看來,非常的得體,秉承了本朝榮養士人的宗旨。
四川那邊的爛攤子,林如海到了之後,採取寬和的手段對待作亂的百姓,大批官員落馬,朝廷免稅政策宣傳到位後,民間情緒漸漸平穩。
看到具體的卷宗後,內閣諸位表情很複雜,方白衣時代提拔起來的官員,貪起來真的膽子很大。一個四川總督,一任就貪了二百萬兩。下面的巡撫,三司,也都沒一個乾淨的。地方的軍費,他們貪了七成,剩下的才是軍方的。
全部算下來,自上而下,一個四川就貪了八百萬兩。就這個狠勁,逼反百姓不足為奇了。
內閣會議上,當著承輝帝的面,諸位閣臣選擇了沉默,每個人都面無表情。
就這個案子,不殺幾個人皇帝是不解氣的,但是內閣肯定不同意。
承輝帝只能點名:“寧卿,你說說。”
寧克心裡苦澀,怎麼挑我啊?我只是列席,是候補。
無奈的寧克只能站起來:“林總憲的奏章上寫的很清楚,幾位鉅貪有人主動認罪,積極退贓,也有人千方百計的阻撓辦案。微臣之見,前者從輕處置,後者從重。”說到這,寧克就停下了,什麼是從輕,什麼是從重,他就不說。
承輝帝聽著眉頭緊皺,卻也沒開口斥責,心裡不免多少有點失望,親手提拔的臣子,竟然想法上不能一致。
“孔相!說說!”承輝帝繼續點名,直接越過其他閣臣,不想囉嗦了。
孔照自然是早有腹案,也知道皇帝不會滿意,起身後只能硬著頭皮緩緩道:“林如海處置得當,維護了朝廷的體面,可以借鑑!”
也就是賈璉沒在場,不然多少得在心裡吐槽一番。
官官相護說成維護朝廷的體面,欺壓百姓說成官府的威嚴,特權就是不能明著說的對吧?
歷朝歷代都差不多,隨著食利階級不斷的壯大,朝廷的根基不斷地動搖。
四川的事情,也就是趕上了大小金川叛亂,趕上了官逼民反,不然還真的未必能暴雷。細想一下,四川如此,其他地方呢?
承輝帝有點不寒而慄,但卻又感受到了深深無力。這個時候,皇帝想到了賈璉所謂的轉移矛盾說,結合現實才發現,是唯一可行的策略。
敲了敲桌子,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之後,承輝帝開口:“內閣既然有定見,那便由內閣負責此案的處置。該流的流,該罷的罷,該貶的貶。”
承輝帝一番話說完,內閣諸公都鬆了一口氣,這就是定調子了,不殺!
只要不殺,迴旋的餘地就大了,諸公收禮的時候,底氣也足了。
嗯,這段時間不少人到京城裡跑關係,家裡有條件的,都在使勁撈人。
“陛下能體察下情,行寬仁之策,國之幸也。”孔照立刻帶頭吹捧皇帝,承輝帝聽了卻臉上沒笑容,強忍著劇烈的噁心,淡淡道:“朕還有話說,所有處置結果,交由中書舍人領班先期稽覈,再行上呈。”
沒有點賈璉的名字,但誰不知道中書舍人的領班是賈璉啊,哦,請辭了,皇帝不是還沒批准麼?
明知道皇帝在噁心人,眾臣也只能硬著頭皮稱頌:“陛下聖明,臣等遵旨。”
裘世安傳話的時候,賈璉整個人都傻了,皇帝要幹啥?
賈璉脫口而出:“陛下可有旨意?”裘世安笑而不語,搖搖頭。
謎語人是吧?裘世安不緊不慢的把內閣會議的過程大概說了一下,賈璉摸著下巴琢磨了半天才開口道:“他們貪的是民脂民膏也是陛下的錢。”
裘世安頓時眼睛一亮,低聲問:“計將安出?”
提到錢,這太監頭子臉上的褶子都數不清了。
“他們不是喜好貪錢麼?追繳贓款的前提下,加一條,罰款。貪多少,罰多少,交的多,還可以減輕罪行。不交罰款,連累族人子孫。總而言之,奔著他們的命門去,不怕他們不拿出錢來。裘公回去稟報陛下,我這就寫奏摺。”
裘世安聽了歡天喜地的走了,賈璉目送他離開後,悠悠嘆息,內心獨白:還是用上了和珅的套路。
皇帝會不會答應的問題,賈璉在裘世安臉上看見答案了。不答應?多新鮮了,那是皇帝。
攤開紙筆,思來想去,賈璉最終還是覺得,議罪銀子這名字最合適,和珅還真是個人才。
裘世安彙報之後,承輝帝聽了再次沉默,良久嘆息道:“賈卿無論出任何對策,都會把朕的利益放在前面。你去傳個話,這份摺子,別讓他上了,朕另外招人來上。”嗯,這種史書上註定留罵名的奏摺,承輝帝真不願意讓賈璉去弄髒自己。
裘世安趕緊又去找賈璉,傳話之後賈璉再次淚目,這次是真的被感動了,兩輩子的親爹都沒皇帝對他好啊。
裘世安傳話之後,看清楚賈璉臉上眼淚成行,嘆息一聲,轉身回去。面對承輝帝時,繪聲繪色的描述;“賈大人得信後,眼淚刷刷的掉!聖人說君臣相得,奴才看著打心裡為聖人高興。”
承輝帝也有點鼻子發酸,擺擺手道:“別說了!”
被皇帝看上的人是誰呢?賈璉認識,督察院督審官員,僉都御史方頌。
打著垂詢國子監案子的藉口,方頌被傳到了宮裡,有了單獨奏對的機會。
方頌被傳的時候,整個人也是蒙的,好像喝了七分醉,暗中暈乎乎,飄乎乎的感覺。
不能夠啊,不是說賈璉是掃把星,沾了他沒好處?當初國子監的案子,捏著鼻子被逼著簽字畫押,還以為就此被拖累,前途無亮了。
還是說,因為簽字畫押了,被陛下看到了,這才想起我來?
經常做官的都知道,越靠近權利核心,得到的資源和資訊越多。年近五十的方頌,這一輩子單獨面見過的官,就是右都御史了。林如海這個總憲,他都沒機會單獨談過話。也就是國子監的倒黴案子,別人不願意沾邊,他才被右都御史派去的。
都說賈璉要克比官大的,督察院沒被克,會不會因為林如海呢?
胡思亂想的方頌被帶進了乾清宮,大禮參拜時才算是找回了魂魄沒有失禮。
承輝帝示意平身後,咳嗽一聲道:“國子監的案子,卿的簽字畫押朕看見了。沒有跟著其他人犯錯,做的不錯!如今朕有一個事情,想交給卿來做。”方頌聽罷,頓時渾身一震,苦苦等待的機會,這不就來了麼?
“陛下有何驅使,臣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方頌趕緊表中心,他可太想進步了。
承輝帝把賈璉的話,按照自己的口氣,簡單的說明白之後,最後來一句:“此事,朕不好說,你回去後想想,該怎麼上一份摺子說清楚議罪銀子的事情。那些貪官,既然要朝廷的優待,就該拿出點找鈦怼!�
方頌聽罷如同被連環雷劈了個外焦裡嫩,這事情居然想到我?我還當是啥好事呢。
但剛才嘴快了,赴湯蹈火的話都放了,要是不答應,今後還有自己啥事情,沒準會被找個由頭打發回家呢。
為了前途,方頌捏著鼻子,忍著心酸,咬咬牙:“微臣領旨!”
回到家裡,方頌長吁短嘆,夙夜難眠,反覆其稿,改來改去都不能滿意,最後還是隨便挑了一個稿子,謄抄後收起來。
再看天色,已經是微微發白了,一晚上沒睡,就為了這份註定要在史冊上留名的奏摺,可惜,這份奏摺留下的名字,註定不是啥好名聲。
再次感受到來自皇帝深深的惡意,只要能升官,給皇帝背黑鍋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幹。想到這份奏摺後,多半能官升一級,方頌又精神了。
早上出門前,方頌一拍大腿:“對啊,掃把星就是掃把星,我不是沒被禍及,而是換了一個方式。以後出門一定要小心,躲著點賈璉。”
仔細想想,總比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左侍郎要好,這哥三,都被退休了,好在還留了體面,是退休,不是罷免。
掃把星的威力,可見一斑。
賈璉得知此事後,已經過了兩天,方頌上的奏摺,在朝廷裡引起了軒然大波,反對的聲音異常洶湧。
奸佞的帽子,不要錢似的往方頌的頭上扣過來。
賈璉一聲長嘆,被陛下保護的感覺真好啊。本來這個奸佞的帽子是自己的,再一想,以前也沒少被扣奸佞的帽子,那沒事了,不差這一次。
心情不錯的賈璉,年後頭一次回到了他忠盏奈宄潜R司,衙門口,門子一聲喊:“賈大人駕到!”
院子內所有的門裡都在往外出人,御史們,將校們,書吏們,紛紛出迎。
“明兒十五,福利都發了吧?”賈璉開口第一件事情,就是問這個。
簡仁達作為領班,出面回答:“回賈大人,昨日就發了。”
“好,沒耽誤大家過節就行,借這個機會,給大家集體拜年了!”賈璉抱手環揖一圈,眾人紛紛抱手回禮,吉祥話不要錢的往上堆。
正在熱鬧呢,門子衝進來一嗓子:“街上打人了!都是當官的,穿著官服呢。”
賈璉一聽有瓜可吃,忙不迭的出來張望,但見一頂轎子被掀翻了,一名官員看著眼熟,正在被四五個年輕的官員圍毆。
說起來,做官的打架一點都不精彩,還不如老孃們知道抓頭髮,就著,踹人還被躲了,按住打啊。
哎,這倒黴的官是誰啊,越看越眼熟了,帽子被打落了,官服被扯開了。
“哎,不對,是僉都御史方頌,趕緊上啊,這個歸咱們管。當街鬥毆,做官的也不行。我說今天出門院子裡喜鵲叫呢!”
躲的遠遠的圍觀的五城兵馬司官兵們,得令後一擁而上,把所有人都控制起來。
身體柔弱的官員們,分別被幾個大漢夾住,那場面……。
跑題了,賈璉咳嗽一聲上前:“身為朝廷官員,當街鬥毆,成何體統?你們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鼻青臉腫的方頌嗚嗚嗚,吐出兩顆牙齒,【這都沒躲開賈璉,出門前忘記看黃曆了。】
一位年輕的官員使勁的掙脫開兵丁的手,看了一眼賈璉,抱手道:“見過賈御史,當街打人是不對,但姓方的該打,許某就恨剛才內打死他!”
其他四個官員也都紛紛附和,口稱方頌這樣的奸佞,打死都不冤。
賈璉聽他們的話,擺手示意方頌不要說話,從身邊計程車兵腰間抽出一把刀,遞給許姓官員:“來,用這個,攮死他!就當為民除害了!”
一番操作給許姓官員弄的無法下臺,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辯解道:“用刀子殺人是行兇!”
賈璉這才收起刀,對許姓官員道:“當街鬥毆也是行兇,來人,都帶回去,按照條例處置。”
都是官員,知道即便進了五城兵馬司也沒啥大事,各個昂首挺胸的往裡走,都不用押送。
方頌落在最後,一臉沉痛的看著賈璉:“賈大人,為民除害解釋一下?”
這廝牙掉了兩顆,說話有點漏風。
賈璉也不慣著他,直接開口威脅:“五城兵馬司是我的衙門,你想好再跟我說話。”
方頌是【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低聲道:“你待如何?”
“你要會說話,他們就是當街行兇,你要不會說話,你們就是互毆。想明白了吧?知道該怎麼跟賈某人說話了吧?”
賈璉一臉的小人得志的嘴臉,方頌知道抬槓沒勝算,悻悻道:“我不就上了一份議罪銀子的奏摺麼?我也是為了朝廷的財政著想!”
知道底細的賈璉沉默的看著他,你是為朝廷財政著想麼?你是為了升官!為了發財!
“你是不是為朝廷財政著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今天要破財了,根據京城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當街鬥毆要拘留十五天,罰款五十兩。”
方頌一聽這個就急,嚷嚷起來:“什麼話,我是被打的!”
賈璉繼續嘲諷:“被打就光榮了,要不要我替你到處宣傳一下?你要搞清楚,求人的時候,大聲說話的後果。”
方頌立刻就軟了,這廝身段是真靈活,擠出一絲笑容:“賈大人,當初我們一起督審,也算是朋友一場,幫個忙。方某被打就算了,總不能被打了還要被人關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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