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洲里电鳗
她见识了这座府邸的规矩。
这里没有她想象中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奢靡享乐。
大夫人陈卿舒治家极严,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所有人都对她敬服有加。
二夫人叶芷怡性子温柔,却极有主见。
府里的账目开支,都由她一手掌管,算盘打得噼啪响。
还有那对广陵崔氏出身的双胞胎姐妹,姐姐崔瑞云端庄稳重,妹妹崔瑞夕刁蛮活泼。
更有楚惜水、姹紫等人……
她们每个人,似乎都有一段不凡的过往。
但在这里,她们只有一个身份——赵锋的女人。
她们每日除了料理家事,便是聚在一起读书习字。
这种氛围,让陈羽昕感到窒息。
她骨子里的那股郡主的娇蛮,终于在第五天爆发了。
这天午饭,厨房送来的是糙米饭配一荤一素。
陈羽昕看着碗里那黄中带黑的米饭,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对着送饭的丫鬟喝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喂猪的吗?去!给我换成精米白饭,再炖一盅燕窝来!”
丫鬟被她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
陈卿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和叶芷怡、崔家姐妹等人正好走了进来。
“大夫人!”
丫鬟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行礼。
陈羽昕看到陈卿舒,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把气撒到了她身上:“你就是这么管家的?让我吃这种东西?我爹在的时候,我……”
“你爹已经死了。”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打断了她。
是崔瑞夕。
她抱着胳膊,斜睨着陈羽昕,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爹的脑袋都被我们夫君砍下来当夜壶了,你还当自己是那个作威作福的反贼头子女儿呢?”
“你!”
陈羽昕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就红了。
“瑞夕,别胡说。”
崔瑞云在一旁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嘴上虽是责备,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
陈卿舒缓缓走到桌边,拿起陈羽昕的饭碗。
看了一眼,然后平静地对她说:“府里上下,从我到丫鬟,吃的都是这个。夫君在前线领兵,吃的可能还不如这个。”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陈姑娘,我再跟你说一遍。这里是赵府,不是你的衡山郡王府。你若想住下,就得守这里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许浪费粮食,不许挑三拣四。”
“我……”
陈羽昕被她看得心头发慌,气势弱了下去。
“若是不想吃,可以不吃。”
陈卿舒将碗放回桌上,声音冷了三分,“没人会饿死你,但也没人会惯着你。想吃燕窝,自己去挣。府里的后院还有几亩薄田,你去开垦了,种出粮食,换了钱,别说燕窝,龙肝凤胆你也能吃得上。”
叶芷怡也走了过来,柔声劝道:“陈姑娘,姐姐也是为你好。夫君治军严明,治家也是一样。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初来乍到,慢慢就习惯了。”
陈羽昕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陈卿舒的强势,叶芷怡的绵里藏针,崔瑞夕的尖酸刻薄……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就是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
她想发作,想把桌子掀了。
可看着陈卿舒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所有的勇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的一声。
陈羽昕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哭声里,满是委屈、不甘。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陈卿舒没有安慰她,只是淡淡地对旁边的丫鬟说:“把饭菜端下去热一热,等陈姑娘哭够了,想吃的时候再送来。”
说完,她便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崔瑞夕出门时,还回头冲着陈羽昕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小声嘀咕道:“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就是个爱哭鬼。”
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
陈羽昕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和那碗原封不动的糙米饭,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从今天起。
自己那个无法无天的郡主生涯,是真的结束了。
第42章 夏侯昱:你是主公最看好的人!(4更!)
衡山郡。
黄州城外。
一支三千五百余人的队伍,正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靠近高大的城墙。
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盔甲破损,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战败后的麻木与惶恐。
队伍的最前方,两具简陋的棺木。
由十几名士兵抬着,显得格外刺眼。
“站住!什么人!”
城墙上,守城的士卒发现了这支奇怪的队伍。
立刻张弓搭箭,厉声喝问。
夏侯昱策马上前,他身上的长袍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脸上也抹着干涸的血污,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抬头,对着城墙上喊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识了?快去禀报刘勋将军,就说……就说陈公的大军败了!快开城门!”
夏侯昱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悲愤。
城墙上的守军将领探出头。
看清了他的脸,顿时大惊失色。
“是夏侯先生!”
“什么?陈公败了?这……这怎么可能!”
城墙上一片哗然。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重甲,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在亲卫的簇拥下,急匆匆地登上了城楼。
他便是黄州守将,刘勋。
刘勋扶着城垛向下望去。
当他的目光落在夏侯昱身后那两具棺木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夏侯先生!到底怎么回事!陈公人呢?”
“刘将军……”
夏侯昱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悲怆,“陈公他……他与庆谅公子,都……都战死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刘勋的脑海中炸响。
他身体一晃,差点没站稳。
死死抓住城墙的砖石,指节都发白了。
“不!不可能!陈公三万大军,怎么会败给赵锋那黄口小儿!”
夏侯昱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那两具棺木,深深地拜了下去。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他身后的三千将士,也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一片哀嚎。
“将军!开门吧!让兄弟们进去吧!”
“我们是惨败啊!赵锋的追兵就在后面!”
“再不开门,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看着城下那悲戚的场面,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浓重血腥味,刘勋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自然认识陈广身边最信任的谋士夏侯昱。
人可以作假,但那两具棺木。
还有这三千多败兵身上的绝望,是装不出来的。
“开……开城门!”
刘勋颤抖着声音下令。
“吱呀——”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夏侯昱领着残兵败将,如同丧家之犬般涌入城中。
刘勋快步从城楼上下来,迎了上去。
看着形容凄惨的夏侯昱,嘴唇哆嗦着:“夏侯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昱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刘勋的胳膊,眼眶通红:“刘将军,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夏侯昱屏退左右,这才悲声道:“我们中计了!中了赵锋小儿的奸计!那厮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数千重骑,趁我军攻城疲惫之际,突然从背后杀出,我军猝不及防,一触即溃……”
他将早已编好的说辞,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讲到最后,他突然话锋一转。
死死盯着刘勋,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针。
“刘将军,你可知陈公……临死前,说了什么?”
刘勋一愣:“陈公说了什么?”
夏侯昱的眼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神情。
有悲痛,有追忆,还有一丝……托付重任的决绝。
“陈公说,他悔啊!悔不该不听我之言,轻敌冒进!他说……整个衡山郡,他最信得过,最看好的将领,就是你,刘勋!”
“什么?”
刘勋整个人都懵了。
“陈公说,他麾下诸将,勇则勇矣,却少谋略。唯有刘将军你,勇猛沉毅,粗中有细,是能守住衡山基业的唯一人选!”
夏侯昱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他拉着我的手,最后一口气,说的是……‘告诉刘勋,为我……报仇’!”
说完,夏侯昱再次哽咽,泣不成声。
刘勋呆立当场,脑子里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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