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周公子南
“敬轩虽然不知解法,不过王爷大可不必为此事烦恼。”
巴东王挑了挑眉:
“哦?你什么高见?”
“王扬死期在即,不管王爷给他多少钱,他都带不走。他家在荆州,又无亲属,等他一死,随便找个理由搜他宅子......”
巴东王突然站起身,向李敬轩走来。
李敬轩心中猛地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巴东王走在李敬轩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敬轩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巴东王说道:
“你可以滚了。”
李敬轩脸一红,方才的从容已荡然无存,张口结舌,声音干涩:
“王.....王爷......”
“滚!”
李敬轩不敢再说话,双手作揖谢罪,躬着身,倒退而出,临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李敬轩退出房间后,巴东王坐回座位,轻笑一声:
“什么东西!”
孔长瑜开口道:
“王爷息怒。李敬轩家贫,凡事皆在‘利’字上着眼,有时器局难免偏狭些。”
巴东王向后一靠,感叹道:
“瞧瞧本王这个张良,上不得台面啊......”
随即看向孔长瑜,笑道:
“还是和本王的萧何说说正事吧。王揖要先在荆州逛六天,说是要游风景名胜,你怎么看?”
孔长瑜道:“未必是真。他逛他的,咱防咱的。”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作陪,一会儿去支钱,他想看什么你就陪他去看,想吃什么你陪他去吃,只一句话,盯紧他。”
“是。王爷放心。”
孔长瑜说完斟酌一下,问道:“不知道王妃的人选是?”
“王藻的女儿。”
“王藻?”孔长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前朝时娶了妒公主,后来因为男宠被废帝弄死那个。”
孔长瑜恍然:
“下官想起来了。是废帝的姑母,前朝临川长公主,本朝开国后,降为临川县主。她不是只有儿子吗?还有女儿?”
“谁知道呢?说是一直养在伯父家,父兄早死,母亲不爱,挺好,和本王挺配。”
巴东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却不见半分笑意。
尽管之前听过更犯忌讳的话,但孔长瑜还是吓了这一跳,忙提醒道:“王爷——”
孔长瑜早在巴东王尚未封王时,便上过“三谏”,说如果巴东王不同意,宁愿一死,也不愿再为巴东王谋划,因为这三谏不听,祸不远矣,不如早死。
第一谏是不能随便逞武,动辄打人。第二谏是每月朔望,要依例入宫省生母张淑妃,不能再称病不去。第三谏是不能口无遮拦,指天骂日,即使只有两人时也是如此,这是为了防止巴东王养成说话不谨的习惯,哪天祸从口出。
刚才巴东王说的这句话,往小了说,是心怀怨望,谤诽尊长;往大了说就是诅咒君父,悖逆伦常。
巴东王随意摆摆手,示意孔长瑜别太紧张,冷笑道:
“本王本来也没报什么期望,没把王蕴的女儿嫁给我,算是对得起我了。”
孔长瑜若有所思:
“天子是要借此笼络前朝旧臣呐......”
巴东王自嘲道:
“是啊,真要是好事哪能轮得上本王?自从上次议亲不成,还以为他把我忘了呢。”
“不,这也是好事。王藻一支虽然门单,但毕竟是琅琊王氏嫡系,王导之后。更重要的是,临川县主在刘宋旧臣中颇有威望,有着这层关系,遗臣们对于王爷,自然会多生出几分亲近。那些还念着前朝的士族们,也会对王爷另眼相看。”
巴东王无所谓地哼了一声:
“甭管她姓什么,也甭管她母亲是什么公主县主,只要嫁过来,就得听本王的!要是敢像她母亲一样善妒,本王一拳锤飞她!”
孔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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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长子藻,位至东阳太守。尚太祖第六女临川长公主讳英媛。公主性妒,而藻别爱左右人吴崇祖。前废帝景和中,主谗之于废帝,藻坐下狱死,主与王氏离婚。——《宋书·后妃传》
第237章 两只老虎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然盛事不朽者,岂唯文章哉?右军公早就说过,‘登汶岭峨眉而旋,实不朽之盛事’!登临游目,振衣骋怀,此丈夫之壮举,不逊色于文章也......”
“族叔——”
“族叔知道,你们做学问的,自然对文章之事看得极重。不过文章之重,重在载道。可族叔以为,载道者非独文章,山水亦有之。峰峦峙岳,以立乾坤之骨;江海浮天,以运造化之枢,此乃天地所书之文,虽无笔砚之具,然可载道于不言,于大化,所以说‘山水以形媚道’......”
“族叔,我其实——”
“族叔明白,你其实认为山水中虽然有道,但求道未必到山水中去。你这个见解好!以前宗炳说:‘老疾俱至,名山恐难徧睹,惟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这卧游好就好在不烦车马之劳,不拘尘世之羁,使人于斗室之内,可以观天地之大!形体虽困于方寸之间,而心神已驰万里之外......”
“族叔,我其实是想——”
“族叔晓得,你其实是想卧游虽佳,但亦有所囿,所囿者不系于足,实系乎心。若夫心识疏盲,虽对书想名山,亦犹瞽者之扪象;意趣枯乏,纵临画幻烟霞,亦如聋者之听音......”
王揖自从上车和王扬独处之后,就开启了玄谈模式,主打一个自说自话,完全没有和王扬交流的意思。王扬几次试图插话,都被王揖打断,话锋一转,又开启了新的长篇大论。
“......是故孙兴公作《游天台山赋》,未尝履其地而神游已周。谢灵运吟《登池上楼》,虽困病榻而胸怀自旷。此乃心中先有丘壑,笔下自生云烟......”
“王大人!”王扬突然叫道。
王揖一愣,随即不悦道:“叫叔!”
王扬:......
“叔,我其实是想和您聊聊。”
王揖疑惑说:“不是一直在聊吗?”
王扬:......
他看着王揖的眼睛,缓缓道:
“我说的聊是......真聊。”
王揖神色更加疑惑:“我们也没聊假的啊!”
王扬无语道:“王大人——”
王揖皱眉:“叫叔!”
“这个‘叔’,我叫得有点儿心慌啊!”
“都是自家人,你心慌啥?”
王扬与王揖对视片刻,笑了笑,问:
“叔,你真见过我吗?”
王揖眼神费解:
“傻孩子,又说胡话了,刚才在王府不是聊得好好儿的吗?叔要没见过你,能知道你小时候长啥样儿?”
要不是王府里我不管说啥,你都无比丝滑地接了,我特么差点信了!!!
“叔,说实话,我对您的印象,不是很清晰......”
“正常,小时候的事,谁能记得清晰?”
“但我这人吧,打小就聪明。”
“你那是小聪明,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聪明都不记事的。”
王扬意味深长地说:
“那族叔肯定是大聪明。”
王揖叹道:
“族叔不聪明,族叔记性也好,你看你小时候的长相,族叔还记得那么清楚。”
好好好,你继续演。
“那族叔之前在王爷面前说的,都是真话?”
“那当然,这还能说假!”
“那族叔记得上个月您给侄儿寄的信吧?”
王揖表情自然:“记得啊。”
王扬喜道:“那族叔认为可以吗?”
王揖:???
王揖刚要说话,又及时闭上嘴,摇了摇羽扇道:
“族叔认为不可以。”
王扬突然下拜:“多谢族叔成全!”
王揖赶紧扶住王扬:“贤侄啊,族叔说的是‘不可以’。”
王扬双眼放光:“是啊,族叔信上不是说,如果不可以的话,就给侄儿几百万钱,让侄儿买座庄园,安身立命......”
王揖忙道:“贤侄啊,族叔想了一下,还是认为可以。”
“多谢族叔成全!”
王揖瞪大眼睛:“怎么又谢?!”
“族叔信上不是说,可以的话就直接送侄儿一座庄园,省得花钱买了。叔,地契带了吗?”
王揖羽扇一抖,想了想道:
“贤侄啊,你两个月前给族叔写的信......”
王扬马上道:“叔,那你三个月前......”
“得得得得!别再往前说了。”王揖露出投降一般的表情,羽扇连点,“照这么说下去,咱们就是说到十年前,也说不清楚啊!”
“是啊族叔!所以咱们就挑能说清的,说说呗。”
“关键这事儿它说不清!”
“说不清?那咱就接着说庄园......”
王揖赶紧道:“贤侄啊,容叔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王扬言笑晏晏:“叔你说,侄儿听着!”
“你说叔来荆州干嘛来了?”
“玩?”
“出使!”
“哦,出使。”
“叔既然来出使,完事就回去了。那出使之外的一切,就都和族叔没关系了。族叔给你打个比方,比方说,现在有个人,冒充咱们琅琊王氏。族叔先问你,你要是发现了这么个人,你咋办?”
王扬乖巧道:“我听族叔的,族叔说咋办,就咋办!”
王揖一挥羽扇:“族叔不办。”
“不办?”
“不办!你想啊,族叔如果要把这个人指出来,得查吧,得举证吧,得再三确认吧?要是人家是琅琊王氏,族叔弄错了,那就是打了族叔自己的脸。要是他不是琅琊王氏,那就是打了巴东王和荆州众士族学子的脸。
还有,这琅琊王氏可不是一般人能冒充得了的。就比方说让你冒充,你能冒充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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