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394章

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撇嘴:“看你这担不起事的样儿!你这辈子也就待在冰井务里,在犯人身上折腾了。”

  刘单转忧为喜,笑道:“奴婢不争气,也就这点微末本事,教殿下失望了。”

  赵孝骞从院子的躺椅上起身,整了整衣冠,道:“罢了,我亲自走一遭吧,这个叫张祥的人是此案目前发现的唯一线索,总不能视而不见。”

  说着赵孝骞走出皇城司,叫上了魏节和刘单,带了二十几名皇城司属下,朝延福宫走去。

  昨日赵煦说得很明白,为了查清这桩案子,允许赵孝骞直入后宫。

  但赵孝骞没那么傻缺,一个正常的男人进了皇帝的后宫范围,出了事可就说不清楚了,于是为了避嫌,赵孝骞死活不答应。

  赵煦只好在前宫宣佑门的附近给他找了一间偏殿,让他办差。

  赵孝骞带人进宫后来到偏殿,见四周环境有些荒凉,地上长满了杂草,偏殿的屋顶和地板也是处处破洞漏风,显然多年未修缮过了。

  赵孝骞不由暗暗撇嘴,当初他造出了雪盐,这笔买卖可是算了赵煦的份子的,按理说赵煦现在应该不穷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见修缮宫殿,他该不会跟自己一样贪财,而且像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吧?

  进了偏殿,魏节带着人简单布置了一下,搬来了几张桌子椅子,就当是办公室了。

  赵孝骞啥事不干,翘着二郎腿坐在殿外的石阶上,眯眼晒着太阳。

  良久,布置差不多了,赵孝骞缓缓道:“魏节,你去传我的令,让宫里的禁军班直把刘贤妃寝宫的张祥带来。我要问案。”

  魏节恭应一声,转身离去。

  没多久,偏殿外传来脚步声和吵闹声,一群人推推搡搡走来,这些人大多穿着宫里的宦官服饰,看起来气焰很嚣张,一边走一边对旁边的魏节骂骂咧咧。

  魏节深知宫里水深,哪怕是宦官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好任由这群宦官咒骂,他却一声不吭。

  看到这幅画面,赵孝骞当即就皱起了眉,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冷眼看着。

  这群人走到偏殿内,见殿内正中端坐着的赵孝骞,为首的一名宦官不由一愣,气焰终于稍微压了下来,规规矩矩向赵孝骞躬身行礼。

  很显然,这群宦官都认识赵孝骞,他们知道这位大宋传奇人物的分量,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宦官这类群体,其实是最势利但同时也是最有眼力的一类人,他们最擅长的是捧高踩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赵孝骞的身份摆在这儿,那是被当今天子都倚为国器重宝的存在,区区宦官何来实力在他面前嚣张?

  见宦官们都老实了,赵孝骞却皱眉看着魏节:“我只让你提张祥来见,你为何带了一群人来?”

  魏节还没说话,旁边为首的一名宦官却插嘴道:“殿下明鉴,奴婢们皆知殿下奉旨查缉小皇子一案,可刘贤妃是小皇子的生母,她总不可能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适才皇城司的人来寝宫,本来伤心欲绝的贤妃娘娘更是承受不住,说小皇子尸骨未寒,便有人欺上门来,贤妃娘娘气不过,令奴婢们跟来,向殿下讨个说法。”

  赵孝骞面无表情,对这名宦官更是懒得搭理。

  扭头看着魏节,赵孝骞道:“按规矩办,张祥是谁,自己站出来,其余的闲杂人等退出殿外。”

  人群里,一名年轻的宦官战战兢兢站了出来,一脸畏惧惶恐地垂头不语。

  为首那名宦官却尖利地大声道:“殿下,奴婢们可不敢退出殿外,贤妃娘娘还在等殿下给个说法呢。皇城司不追查谋害小皇子的凶手,却来小皇子生母的寝宫拿人,世上岂有这般道理!”

  赵孝骞终于被惹毛了。

  我特么不搭理你,已经是对你的严重警告了,这货就这么急着凑上来送死吗?

  赵孝骞眯起了眼,盯着为首那名宦官,道:“你是何人?”

  为首的宦官挺起胸,傲然道:“奴婢是贴身服侍贤妃娘娘的人,官封内侍都知,名叫龚井。”

  赵孝骞冷冷道:“本王奉旨办案,后宫一应嫔妃宦官宫女人等,皆须无条件配合,这道圣旨你是否听说过?”

  龚井一愣,道:“自然是听说过的,但是……”

  不等他说完“但是”,赵孝骞眼里已升起了寒意:“既然听说了,那么本王在此审理,你却频频插言打断,胡搅蛮缠扰乱审案,究竟是何居心?”

  龚井看着赵孝骞眼里的寒意,顿时后背渗了一层冷汗,脸色不由变得苍白。

  赵孝骞没耐心与他废话,挥了挥手,道:“将此人拉出殿外,杖二十,打完后交给冰井务刘单严加审问,查清楚此人是否参与了谋害小皇子,否则怎会无故阻挠本王办案。”

  龚井呆怔半晌,见皇城司属下已上前将他的双臂反剪,将他的头颅重重压下,龚井这才慌了神,尖利大声道:“殿下,奴婢可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人,奴婢是奉了娘娘的谕令来此,殿下怎能拿我!”

  赵孝骞却漫不经心地摆手:“带下去。”

  龚井被押了下去,殿外很快传来一声声闷响,每一声闷响后,便是龚井杀猪般的惨叫声,叫声渐渐微弱。

  偏殿内,赵孝骞却冷眼环视其余的几名宦官。

  几名宦官被他的眼神扫视得魂不附体,冷汗潸潸,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赵孝骞为何是大宋的传奇人物了。

  杀伐果断,干脆利落,手段狠辣,不讲情面,不愧是官家倚重的砥柱之臣。

  赵孝骞眼神扫过殿内剩下的这群瑟瑟发抖的宦官,淡淡地道:“这些人没事跟着来,约莫也是皮痒了,魏节,不要让他们失望,给他们松松筋骨,每人杖十。”

  魏节用力一挥手,沉声道:“押下去,杖十!”

  宦官们哭爹喊娘被拖下去后,闲杂人等终于处理完了,赵孝骞望向殿内唯一站着的一名宦官。

  “你叫张祥?”赵孝骞问道。

  “……是。”

  赵孝骞懒洋洋地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淡淡地道:“咱们先礼后兵,是你主动交代,还是等我们发问?”

  “提醒一句,主动交代大家都一片祥和,但如果等我们来发问,过程可能就没那么美好了。”

第620章 严刑严审

  这个名叫张祥的宦官,行迹确实很可疑。

  别的不说,单说他绕过殿中省尚药局,擅自拿走小皇子的方子,小皇子之死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有的理由拿到台面上,是要看情况发展而定性质的。

  小皇子若没事,好好的活到现在,那么这人擅自拿走方子算不得什么大事,随便说个理由都没人在意。

  但小皇子已经死了,那就必须追查下去,擅自拿走方子的行为就不是随便一个理由能糊弄的了,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明明是大白天,偏殿里的光线却很暗,阳光根本晒不到殿内。

  大殿内显得阴森森的,赵孝骞坐在案后的椅子上,身上穿着紫色官服,头上的双长翅官帽颤巍巍晃动,眼睛半睁半阖,嘴角似笑非笑。

  配合着阴暗的微弱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看起来简直就像地府的阎王在审问鬼魂的前世今生。

  再加上旁边小桌上负责记录供状的皇城司文吏,以及桌案两旁分别站立的魏节和刘单。

  殿外仍然回荡着龚井等宦官杖刑之后凄厉的哭嚎声……

  好吧,阎王判官和牛头马面,地府标准配置了。

  张祥显然也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赵孝骞无意的这番场景布置后,张祥简直被吓破了胆,脸色苍白跪在赵孝骞面前,浑身瑟瑟发抖。

  “劝你最好还是主动交代,不瞒你说,本王其实也见不得血腥的画面,太令人恶心了,几天都吃不下饭,为了本王接下来几天的食欲,你最好别逼我上手段。”赵孝骞语气冰冷地道。

  张祥失魂落魄地跪在他面前,一脸无措地道:“殿下要奴婢说……说什么?”

  赵孝骞微笑:“非要等我主动来问?那可是另外一套流程了,你想清楚。”

  语气淡然,但对张祥来说,却仿若惊雷霹雳,极具心理威慑。

  “奴婢……主动说。”张祥战战兢兢地道。

  停顿片刻,张祥颤声道:“小皇子病重之时,奴婢擅自去太医局,取了一次药方。”

  赵孝骞紧跟着问道:“何人指使你拿的药方?”

  张祥还没开口,赵孝骞却冷冷地道:“说话之前想清楚,别糊弄我,别说什么奉了刘贤妃的谕令,你记住,糊弄我的下场比拒不交代还严重,后果你承担不起。”

  张祥身子一颤,面如土色,形如筛糠,颤声道:“指使……指使奴婢的人,奴婢……并不认识。”

  赵孝骞盯着他的脸,目光平静却杀意渐生。

  良久,赵孝骞微微一笑:“很好,你很有种,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没有任何表示,但站在旁边的刘单却仿佛明白了赵孝骞的心意,几步上前狠狠甩了张祥几个耳光。

  一阵啪啪啪之后,刘单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将张祥的手掌按在地上,匕首狠狠地扎了下去,刺了个对穿,刃尖将他的手掌钉在地板上。

  张祥发出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看着自己的手掌被匕首刺穿,钉死在地上,鲜血如泉涌汩汩而出,那种钻心的痛,以及心理上的极度绝望感,张祥惨叫一阵后,白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赵孝骞皱眉啧了一声,望向刘单的眼神有些不满。

  刘单也知道自己玩脱了,心虚又讨好地朝他笑了笑,道:“殿下恕罪,奴婢一时情不自禁,下手重了点,马上,马上就弄醒他,不耽误殿下的正事。”

  赵孝骞脸颊抽搐了一下,这货还真特么名不虚传,果然是个变态。

  淡淡嗯了一声,赵孝骞道:“你斯文点儿,我说过,不喜欢太血腥的场面,搞得血嗤呼啦的,接下来几天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是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其实也委屈呢,若是在冰井务,奴婢刚才那一下子顶多就是个见面礼,正餐还没上呢。”刘单委屈地道。

  让人取来一盆凉水,朝张祥头上淋了下去,隆冬的凉水淋头,晕过去的张祥打了个激灵,立马就醒了。

  刘单将他手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醒过来的张祥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刘单却浑然不理,从张祥的衣袍上撕下一条布,缠住他手掌上的伤口。

  最后刘单蹲在他面前,仍是一脸和善可亲的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我是冰井务的刘单,我的名字想必你听说过,落到我手里的人,基本已不能叫‘人’了,所以,莫逼我动手,痛快点回话,在我眼里,你仅有一线生机,自己若把握不住这一线生机,可怪不着别人。”

  说完刘单站起身,默默地退回到赵孝骞身边,脸上堆起的笑容一直没断过,像庙里供奉的弥勒佛,憨厚可爱。

  听说了刘单的大名,尤其是“冰井务”仨字,张祥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他大约是知道的,落在冰井务的手里,尤其是刘单的手里,活着出来的人不多,甚至器官完整无缺的人都不多。

  赵孝骞淡淡地道:“张祥,你若缓过来了,咱们继续聊下去?”

  张祥眼神空洞地点头。

  “你说没见过指使你的人,这话是实话吗?”

  张祥继续点头:“是实话,大约是在小皇子刚患病的时候,奴婢有天经过贤妃娘娘寝宫偏殿的拐角时,被人叫住了。”

  “叫住我的那人站在殿内,而奴婢站在殿外,我们隔着一扇关闭的木窗说话,奴婢真没见过此人的模样,殿下,奴婢所言千真万确。”

  赵孝骞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那人就说让奴婢找机会去太医局,取来小皇子的药方,如若成功取来,便赏奴婢五百两银子……”

  赵孝骞挑眉:“所以,你就答应了?”

  张祥脸色苍白,低垂眼睑,道:“奴婢不争气,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五百两银子,足够奴婢出宫后安享余生了,奴婢实在无法拒绝……”

  “你没问问那人要小皇子的药方做什么?”

  “奴婢问过,奴婢也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勾当,自然是想问清楚了,可那人却不说,只说让奴婢拿钱办事,其他的闲事少管……”

  “你取过药方后,是如何交给那人的?那人的五百两赏钱又是如何给你的?”

  “还是那座偏殿,奴婢穿过窗户缝隙塞进去给他,至于那五百两,那人告诉奴婢,就埋在寝殿宫墙边的一株柳树下,奴婢半夜偷偷掘土挖了出来,确实是五百两。”

  赵孝骞眯眼盯着他:“你做的这件事,还有何人知情?刘贤妃是否知道?”

  张祥摇头:“奴婢不敢告诉任何人,毕竟是要命的勾当,这宫里尔虞我诈的,任何人都信不得,奴婢如何敢说出去?而贤妃娘娘,更不知道此事,小皇子是她亲生的,她怎能容许奴婢对小皇子不利。”

  赵孝骞目光闪动,轻声道:“你与那人是如何相约见面的?你有办法把那人引出来见一面吗?办成了此事,你能活下去。”

  张祥神情灰败,不是对赵孝骞的许诺不动心,而是办不到。

  “奴婢与那人的见面,每次都是那人主动在殿内叫住我,奴婢无法主动约他见面。”

  赵孝骞神情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到这里好像就断了。

  唯一知道的是,那人应该也是宫里的宦官,毕竟是后宫,不会有器官正常的男子进来。

  迅速与魏节和刘单交换了一下眼神,赵孝骞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让皇城司属下把张祥押进冰井务,刘单继续再审,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魏节也知道线索断了,无奈地道:“殿下,接下来怎么办?案子不好查了。”

  赵孝骞沉思半晌,道:“派人盯住刘贤妃寝宫偏殿,日夜不断地监控那间偏殿,任何人出入都带进皇城司审问。”

  “是。”

  脑子里暗暗将此案的逻辑串联,小皇子生病,有人打算趁机谋害小皇子,于是找到刘贤妃身边的人,动之以利,拿到小皇子的药方。

  拿到药方后做什么?

  当然是要对药方动手脚,那么在方子里需要用到的几味药里,可能会动手脚,要动手脚,最方便下手的地方只有尚药局。

  赵孝骞思索之后,点了点头,逻辑没问题,接下来就是尚药局的问题了。

  “魏节,派人封存尚药局所有的存药,尤其是小皇子药方里要用到的几味药,严格查验药材,看里面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赵孝骞吩咐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