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抛开事实不谈
北静王打断了蒋玉菡的话,语气铿锵道:“你去告诉宝玉,让他稍安勿躁,此前本王听闻,王妃与魏国公家的邢姨娘偶然结识,已然让王妃表露了些许善意,待本王回去,再与王妃说一声,让那邢姨娘帮忙再吹一吹枕边风,咱们有力一处使。”
“诶!诶!”蒋玉菡喜不自禁,忙不迭的道,“邢姨娘?莫非就是邢管事的女儿?”
“呃……”
北静王虽是曲苑杂坛的常客,却也不可能关心邢忠家里的情况,他略一沉吟,有些心虚道:“若魏国公家中只有一个邢姨娘,想必就是了!”
说到这,他冲着身后一个随从撇了撇头,待后者将两锭金子递给蒋玉菡,方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快些去告诉宝玉吧!”
蒋玉菡连忙躬身退下。
待出了包厢,正见邢忠站在不远的楼梯处。
他连忙佝偻着腰,来到邢忠近前:“邢管事!”
邢忠瞄了他一眼,问道:“王爷没少赏赐吧?”
蒋玉菡连忙掏出一锭北静王赏赐的黄金,递给邢忠:“有劳邢管事了,这是王爷让我带给管事的。”
他身份特殊,原本,这单独的赏赐,没必要带邢忠分润。
不过,听了北静王的一番话,他却改变了主意。
邢忠看着他递来的那锭黄金,却有些迟疑。
蒋玉菡每每登台,曲苑杂坛不但座无虚席,各种消费、赏赐亦是不少。
做为曲苑杂坛的管事,在商言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还是蒋玉菡主动要求登台?
不过,他深知张云逸跟北静王的龃龉,且上次喝斥宝玉时,他也在场。
做些正常的商业安排,倒是无妨,可接受北静王的好意,他却有些犹豫。
他虽然并非视钱财如粪土,可眼下倒也不缺银子,更何况,他相较于这锭黄金,他更加在意,被士绅、官员们追捧的感觉。
蒋玉菡最懂察言观色,笑道:“邢管事有所不知,听王爷说,邢姨娘不但与王妃相识,还关系匪浅哩!~”
“哦?”邢忠眼珠子骤然一亮,“当真?”
“那还能有假?我怎么敢编排王妃和姨娘?”
蒋玉菡说着,又把手中的金锭往邢忠的手中送了送。
这次,邢忠没有推辞。
只是,得知北静王妃与自家女儿相熟,少不得要看在邢岫烟的面子上,与北静王行些方便。
此是后话。
……
在张云逸埋怨妙音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不得不准备后路之际。
却也有人为此夜不能寐。
“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一旦诞下皇嗣,什么都晚了啊!”
宁王府的暖阁内,镇国公府的牛继宗,正不厌其烦道:“前儿夫人去宫里探望太妃娘娘,据说那肚子里的孩子,八九不离十是个男婴。”
“即便真的能够办成,可父皇眼里揉不得沙子,恐怕,非但不会传位于我,甚至还会……”
牛继宗的夫人,乃是甄家大姑娘,二人既是臣属,也是亲戚,私下里宁王倒也没有称孤道寡。
“殿下多虑了,他们推行三法司改革,倒也罢了,可那周显祖近来却大放厥词,说是要为皇上成就不世之功,真真正正的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非但与咱们亲近的勋贵人人自危,就连那些朝中自命清流的文臣,也是惶惶不安。
国不可一日无君,只要皇上出了事,别说太上皇不可能让皇位虚悬,便是有意如此,满朝文武心之所向,必然会极力谏言!”
“可万一失败了……”
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倒也不能怪宁王有这种心态。
毕竟,不论是工部贪腐,还是江南的鸟粪生意,哪怕真的事发,他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不过,牛继宗却没有埋怨,反而拍起了马屁道:“未虑胜,先虑败,固可百战不殆,殿下考虑的不无道理,不过我已然做了万全考虑,便是真的出了问题,也绝对不会牵连到殿下身上!”
“哦?快说!”宁王顿时来了兴趣。
牛继宗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指着上面道:“殿下请看!”
宁王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道:“不过是争戏子的花边新闻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殿下有所不知,这事还没有完,前阵子在曲苑杂坛……”
他将贾宝玉回京那日,张云逸在曲苑杂坛喝斥,以及前因后果,简单讲述了一遍,方道:“殿下不是担心有個万一,会怀疑到殿下头上吗?只消让死士提前写好认罪书,就说是张云逸对水溶不敬,他们心怀不忿……”
“可是,张云逸死便死了,与咱们的谋划有什么关系?”
“离着春耕大典也不过两个多月了,届时皇上必定要赴祭田主持,今年张云逸捣鼓出了那劳什子水泵,只要咱们撺掇朝臣们上书,搞个献礼的仪式,必然无人反对,届时在安排两个弓弩死士,不论成与不成,都可解释为误伤了皇上……”
“啧!”宁王眼前一亮,转而却有些犹豫道,“可水溶毕竟是咱们自己人……况且,母亲素来最是疼爱二表妹,若是连累了她……”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成此大事,难免有人牺牲……”
牛继宗连忙道:“水溶误伤皇上,罪无可恕,可二妹妹那边,虽难免会受到牵连,但有太妃娘娘和咱们的护持,却不至于……”
说到这,他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出这个头,待春耕大典前,我先让夫人把二妹妹接回府里,借口小住几日,等到事发之后,再去向太妃娘娘求情。
反正罪在水溶一人,二妹妹又不知情,让她就此在我府里住下,即便水溶下狱,连累到了二妹妹,大不了对外宣称,二人已然和离,到时候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三法司拿人,我都会挡住,只要有太妃娘娘作证,旁人谁敢质疑?”
宁王听罢,饶有深意的看了牛继宗一眼,略一沉吟道:“若你能助孤王登临大宝,些许好处,孤王自不会吝啬……”
牛继宗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连忙跪倒在地:“臣,多谢陛下隆恩!”
“平身吧!”宁王抬了抬虚托,待到牛继宗从地上起身,转而问道,“那人手方面?”
“陛下大可放心,老王爷去世时,水溶还少不更事,这些年军中事务多半由我代为打理,在北静王一系的军士中,挑选两个死士,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宁王一脸的激动,双掌一拍,笑道,“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切莫让朕失望!”
……
第682章 如梦方醒
翌日,日上三竿。
冬日的阳光穿透窗纱,洒在温暖的被褥上,唤醒了沉睡中的傅秋芳。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方惊讶的发现,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她顿时一个激灵,瞥了眼屋外的天色,被褥里的双腿猛然一蹬,正欲从床上坐起,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半途而废,再度倒回了床上。
龇牙咧嘴了好一阵,方才小心翼翼的双手撑着床板,缓缓靠坐在床头。
毕竟不是自家媳妇,张云逸虽谈不上粗暴,可也绝对谈不上爱惜。
加之,屋内又无通房丫鬟分忧,即便傅秋芳已到了花信之年,依然不堪重负。
傅秋芳不知自己错认了夫君,而那所谓的夫君,却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反而认为张云逸格外体恤,不忍将她叫醒,独自去给薛姨妈敬茶。
她心下极为熨帖,倒也不好埋怨张云逸,此举会让婆婆觉得她失了礼数。
待到小心翼翼穿好衣服,正欲推门出去找下人打水,却见两个丫鬟端着脸盆走了进来。
“奶奶醒啦!”
“夫……大爷呢?”
“大爷说奶奶昨儿晚上辛苦了,叫奴婢等奶奶醒了再伺候奶奶起身。”
果然!
傅秋芳心头一暖,可听到辛苦二字,却不由臊红了脸,连忙问道:“你们素日就在大爷身边伺候吗?昨儿怎么没见你们?”
“奶奶说笑了,奴婢同喜、同贵,是太太身边的丫鬟。”
听闻是薛姨妈屋里的丫鬟,傅秋芳愈发臊得慌,连忙道:“我……我自己来就好!”
同喜、同贵却不依不饶,把个红头胀脸的傅秋芳按坐在妆台前,笑道:“太太吩咐了,奶奶是咱们家的大功臣,要奴婢们好生伺候奶奶梳洗哩!~”
寒冬腊月,傅秋芳却不由得心头涌起一阵暖流,直冲四肢百骸。
不免感叹,缘妙不可言,自己蹉跎到这个年纪,却守得云开见月明,不但夫君善解人意,体贴备至,夫妻和谐,就连婆婆也这般和善。
想到这,她不再推辞,连忙道:“那就有劳你们快些,免得婆婆久等!”
在傅秋芳的坚持下,简单梳洗过后,她方来到床沿,翻找了起来。
“奶奶找什么?”同喜、同贵见状,连忙上前询问。
“没……没什么。”
傅秋芳一面含糊其辞,一面自顾自的翻找。
可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傅秋芳不由大惊失色,新媳妇过门,昨夜的锦帕却不容有失。
不过,转念一想,这屋里除了自己夫妻二人,也没旁人来过,昨夜明明放的好好的,多半是被夫君提前拿去给婆婆验看。
便也不再继续翻找,在两個丫鬟的搀扶下出了门。
待来到了薛姨妈所在的堂屋前,傅秋芳不免有些情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艰难的迈过门槛。
方嘴角抽搐了一下,冲着端坐堂屋的薛姨妈深深一礼道:“媳妇见过婆婆……”
“好孩子,莫要多礼!”
薛姨妈那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转而却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她起来!”
后一句显然不是对傅秋芳说的,可她却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按着上前搀扶的同喜、同贵,坚持跪倒在地。
抬头仰起羞红的面颊,看向薛姨妈道:“还没有给婆婆敬茶呢!~”
说话间,她连忙余光扫过屋内,却没能找到张云逸的身影,反而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陌生男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傅秋芳不由一怔。
却听薛姨妈笑着道:“对对对!快把茶端来!”
傅秋芳正疑惑自己一个人如何敬茶,却见那面目可憎的陌生男人,居然快步来到自己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傅秋芳顿时大惊失色,她顾不得触动痛处,针扎似的慌忙往旁边跪行了几步,远远的躲开,一脸戒备,语无伦次道:“你……你过来做什么?你是何人?我夫君呢?”
“夫人莫慌!这不是要给娘敬茶吗?”
傅秋芳脑子‘嗡’的一下,茫然四顾了一眼,质问道:“谁是你娘,谁是夫人,你喊谁夫人?”
薛姨妈连忙安慰道:“哎哟!媳妇莫慌,伱听我们慢慢解释!”
她转而瞪了跪在地下的薛蟠一眼,不无埋怨道:“我就说了,这事不要瞒着她,就该早点把话说清楚,你看吓着她了不是!”
骗婚?
这个念头,猛然在傅秋芳的脑中浮现,便一发不可收拾,可转念一想,即便自家哥哥把自己卖了,可洞房总不能也假手于人吧?
想到这,她带着一丝侥幸,连忙问道:“瞒着我什么?”
薛姨妈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薛蟠却满脸陪笑,大大咧咧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偏偏我身患难言之隐,无法留下子嗣,娶你过门也是,为了给家里留后……
不过你放心,我知道姐儿爱俏,你也看不上我老薛,咱们只是表面夫妻,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背地里,你只管把逸兄弟……
对了,就是昨儿与你洞房的,那是我妹夫,魏国公张云逸,想来你也十分满意,你能跟了他,也不算委屈……
这茶你若不想跟我一起敬,不敬也罢,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求得逸兄弟帮忙,儿子你必须给我生出来……”
倒是难为看薛蟠,言简意赅,几句话便把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
傅秋芳听罢,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若是没有张云逸那么一出,她或许还能跟薛蟠凑合着过。
毕竟,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当日头一回见的比比皆是。
可而今,下半辈子要跟薛蟠凑合,她恨不得死了算了。
索性,虽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可终究不是最坏的结局。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至少,不必委屈求全,跟薛蟠凑合一辈子。
张云逸的大名,她已然如雷贯耳,自家哥哥来京,本就是想借着贾宝玉的关系,搭上张云逸的这条线。
而一路上,他也没少听到傅试与贾宝玉谈论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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